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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守相思 page 6 作者:花暖

  「咦,反败为胜了!」这下变成单数了。卫逢平低声轻喃。

  「什么?」纪忻然忙着把手上的果核扔到垃圾桶,没听清楚,也没察觉来人的存在。

  「没什么,我该走了。」卫逢平站起身,黑眸闪过恶作剧的笑。「临走之前,让学长祝妳早日康复吧。」

  语毕,趁她来不及反应,他迅速凑过身在她脸颊上印下一吻。

  纪忻然被吓了一跳,还没发难,原本就脸色不豫、站在门边的阎御丞迸出阴冷怒吼。

  「你干什么!」

  「阎?!」原本抓着木剑要砍向学长的纪忻然愣住了。

  卫逢平却是丝毫无视于对方的怒气,抛了个帅气十足的笑容,伸手对纪忻然挥了挥。「改天再来看妳,记得念书,不要忘记妳跟我的约定喔!」

  抛下这句暧昧十足的告别语,他从从容容地离开病房,留下尴尬的两人相对无言。

  学长到底在干么?

  纪忻然虽然生性聪敏,但在感情上却还是个蠢蛋,一点也无法理解学长的作为,只是莫名其妙的摀着被偷吻的左脸,困惑地看着学长消失的背影,和一脸怒气的阎御丞。

  「住院住得很高兴嘛。」他的声音冷得结冻。

  「谁会高兴啊!动都不能动。高兴你来躺躺看!」没听出弦外之音,纪忻然自然地对着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抱怨。

  阎御丞伸手抽了张面纸扔在她脸上。「还不擦掉。」

  「不用啦!学长只是碰了一下,没有口水。」她给了个满不在乎的答案,又被瞪了。

  冷冷地看了她许久,他才克制住伸手替她擦脸的冲动,抬手把手里的东西扔给她。

  「给妳。」

  「什么?」反射性接过,不轻的重量让手腕一沉,低头看清后,漂亮的凤眸闪闪发光。「真刀?!」

  纪忻然谨慎且难以置信的略拔出刀身,银亮而带着森森寒气的光芒映入眼瞳,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她高兴得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这是真的!是居合刀耶!」

  「生日礼物。」阎御丞淡淡回答,看着她眉开眼笑的模样,紧绷的怒气稍稍舒缓。

  「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想要这个?」

  她既兴奋又感动地看了他一眼,再度把视线落回手中的长刀,不停抚摸着精致的鲛皮剑套,欢欣笑意绽在嘴角眉间,爱不释手也语无伦次。

  「居合刀……你怎么会知道?我想好久了……」

  「怎么不知道?」冷峻的表情已经消失无踪,阎御丞没察觉自己轻易地被牵动情绪,嘴角浮起淡淡笑意。

  「这个很贵吧?」她开心地想马上拆掉石膏下床试刀。

  「日本手工订做,比这支军用表贵几倍而已。」他扬了下腕上的表。

  「比那只表贵?!那也未免太贵重了吧。」那支军用表都上万了。纪忻然讶异地看着他。

  「回礼。」他轻描淡写地回了两个字,一面不着痕迹的转开话题。「持有许可证我已经申请了,再过两、三个星期应该就会下来。」

  这个人替妳做这么多事,真的只是为了什么长辈的约定,或什么青梅竹马的情谊吗?

  纪忻然脑海里忽然闪过车祸前学长跟她说的话,漂亮的凤眸第一次认真打量起十几年的旧识,想从那张沉稳冷静的俊脸看出些什么。

  「送妳这个也不知道好还是不好……」

  察觉到她过分认真的目光,阎御丞心绪微乱,却不允许自己表现出来,持续以平稳冷淡的口吻告诫。

  「我已经跟师父报备过了,希望妳不会拿它惹是生非……妳到底在看什么?」那样不寻常的注视终于扰乱力持的沉稳,他有些恼怒地冷问着。

  面对他不悦的口吻,纪忻然却是毫不动摇,沉默几秒,才困惑地开口。「阎,你是不是喜欢我?」

  「什么?!」他一愣。

  「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你的,不是朋友那种,而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她坦率晶亮的黑眸瞅着他,彷佛要穿透那双伪装出冷漠的眼。「你呢?你一直对我很好,是不是因为你也喜欢我?」

  她……喜欢他?他压抑了那么久的心情,为什么她却能毫无顾虑而坦率地说出来?

  直视着那张熟悉的漂亮脸蛋,阎御丞察觉自己的心跳乱了拍,燥热悄悄攀上俊脸。

  「你喜欢我吗?阎。」等不到答案,她捺不住性子地重复。

  「我……」

  清冷的黑阵闪过一丝犹豫,别开脸,思绪翻涌无法平息,视线却不意地看见搁在茶几上的成绩单,顿时宛如被冷水泼醒。

  是了,他从来不打算留在她身边不是吗?他一心想脱离她,然后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是吗?他等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自由……

  默然半晌,他终于回过眸,眼神恢复如常的冷静笃定,淡淡地给了她连自己都不确定会不会后悔的答复。

  「妳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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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想太多了。

  那日,阎御丞淡淡抛下这个答案就离开了医院,没有再出现过。

  纪忻然心里有些难过,却没有认真审视过他的答复,直至伤愈回家的第一天,她才明白这个答案有多认真。

  「我哥最近在跟我爸吵架,烦死了。」一得知纪忻然回家,就连忙跑来避难的阎家老么,不太高兴地抱怨着。

  「吵架?他那个人也会跟你爸顶嘴?到底吵些什么?」她意兴阑珊地答腔,一面拿着模拟测验卷对答案。

  「还有什么,我哥甄试上了,却是要到南部去念书,我爸当然生气啦……」阎胤火无聊地在一旁拨栗子。

  「南部?」不等他讲完,纪忻然挑起秀眉,困惑地从卷纸上抬起头打断他。「阎御丞不是甄试上台北T大吗?」

  「嗄?不是啊!他上的是台南C大。」阎胤火这下傻了。「别告诉我,我哥连妳都没讲。」

  听见他的确定答复,纪忻然的脸色顿时刷白,就连他那日的拒绝都没有让她像此刻这般的愤怒和受伤。

  「喂,纪忻然,妳生气啦?」阎胤火没大没小的乱喊,表情却有点担心。

  「吃你的栗子。」漂亮的黑眸首次冰冷起来,她寒着脸丢下考卷,抓起拐杖往门外走。

  申请甄试是去年年底就决定的事,他竟然一次也没跟她提起,难怪每次她一讲到甄试的事情,他总是不太答腔。

  他在防备什么?为什么要骗她?他们已经认识十八年……十八年了!

  怒气冲冲地拄着拐杖穿过长长走廊和庭院,受伤的感觉却没有减少,从心底蔓延直往上窜,泛滥至眼眶,她居然想哭了。

  就算她去质问阎又能怎么样?他没有义务承受她的怒气,也没有必要跟她解释所有的事情。

  可是……可是他们是朋友不是吗?

  可恶!益发泛滥的酸楚让她哽咽了,斜靠在走廊的樯边,她再也找不到借口前进了。

  从小到大,她一直把阎当成最重要的人。

  母亲的早逝和父亲的忙碌让她的世界里只有阎的陪伴,她一直深信,就算所有的人都离开她,他也会陪在她身边。

  一起成长、一起学认字、一起在国小毕业典礼上台领奖、一起担任国中毕业典礼的致词代表、一起升上高中,不管做什么事情,他们总是一起的,就连上次邢烈的事情,她也以为阎只是不苟同她的作为,却一次也不曾想过,他会决定偷偷离开她。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心脏彷佛被撕裂了。严重受伤的感觉,让她心里涨满的怒气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无力。

  为什么不能跟她讲?她不懂。

  「小姐。」远远看见她的身影,林管家喊了声。

  「有事吗?林伯?」纪忻然迅速抹去眼眶里的泪,勉强打起精神。

  「小姐……妳怎么了?」林管家一走近,就被她没精打彩的模样吓了一跳。向来乐天派的小姐居然眼眶红红的,他连忙关切地询问。「妳是不是不舒服?还是伤口又痛了?要不要给医生看看?」

  「不用了,林伯。我没事。」她摇摇头。「有事吗?」

  「邢先生他们又来了,老爷请妳到主屋去。」林管家回答着。

  「我不是都说不喜欢邢烈了吗?」纪忻然忽然觉得有些疲倦。

  「邢先生听说妳受伤了,所以过来看看妳。不过最主要应该还是要跟老爷谈生意。」林管家解释着。

  「谈什么生意?」她的神经迅速紧绷起来,戒备地问,「他们黑道跟我们家有什么生意可谈?」

  多年前,父亲为了母亲临终的遗言金盆洗手,早已跟黑道断绝往来,为什么如今又背叛他的诺言?

  「我不太清楚,可是这个月,老爷已经跟他们见了好几次面,似乎有合作的……」林管家察觉她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更加苍白,忍不住忧心忡忡地开口。「小姐,如果妳身体不舒服,我去跟老爷说一声。」

  「麻烦你了,林伯。」纪忻然怔了会儿,淡淡应声,低着头,转过身一跛一跛的离开。

  林管家看着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娇柔身影,心里闪过一抹错觉,彷佛过去那个率性开朗的小姐,将随着转角那抹背影,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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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六的下午,阎胤火打完篮球回家,一身汗的他准备回房间冲澡,经过哥哥房间时,发现他正听着死气沉沉的古典乐,边看书,大为惊讶。

  「哥,纪忻然不是约你下午去道场找她吗?」阎胤火急急忙忙地问。

  怎么说他都是受入之托的传话人,要是哥哥没去,搞不好纪忻然会以为他传话不力,卯起来揍他。

  然而,阎御丞听是听见了,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不做反应。

  「你真的不去喔?」见他气定神闲、一点也不为所动的样子,阎胤火不禁困惑。

  最近他才迟钝的察觉哥哥跟他那个青梅竹马的关系变得很诡异,自从上次他知道哥哥连到南部念书的事情都没告诉纪忻然后,他便开始认真注意起两人的互动。

  他很惊讶的发现,在那之后,哥哥跟纪忻然似乎没再说过话,他一直以为是纪忻然生气不理哥哥,可是现在人家都主动邀约了,怎么哥哥还是无动于衷的连约都不赴?

  「你少管闲事,还不去洗澡。」阎御丞冷冷地警告他。

  不过神经比电线杆还粗的阎胤火显然没有接收到,还赖在门边继续问:「你该不会真的不喜欢纪忻然吧?」

  怎么可能?阎胤火问完后自动在心里反驳,他从小看到大,哥哥明明对人家百般照顾、有求必应,连他这个当弟弟的都免不了觉得吃味,现在要是给他睁眼说瞎话,简直当他这十几年都白活一样。

  阎御丞背过身,拒绝再跟他谈话。

  阎胤火觉得无趣,决定去洗澡,不过离开前还是多嘴的又提醒了一下。

  「对了,听说她最近跟那个北区老大走得很近,我昨天还看到那家伙大摇大摆的到她家吃饭,我是觉得有点奇怪啦!因为那猴子最讨厌黑道了,怎么会跟对方来往,不过要是你喜欢她的话,最好还是讲清楚,不然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阎胤火说完,很快就溜了,丝毫没察觉背对着他的阎御丞,暗暗握紧了拳头。

  他岂会不知道邢烈最近出入忻成山庄频繁,只是他不能理,也不该理。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他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看着外头转阴的天色,他可以想见,忻然已经在道场等他了,只是他不会去的。

  他怕只要再和她说上一次话,就再也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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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迟到了。

  墙上的钟刚刚过了三点十五分,从来不迟到的阎御丞,已经迟了十五分钟。

  纪忻然静静地盘坐在道馆里,平日好动浮躁的性子沉淀了下来,漂亮的眸子里,有着不寻常的平静。

  或许,他不会来了吧?纪忻然默默地想着。

  这几天学校公布了甄试结果,公布栏上贴着大红字条,龙飞凤舞的写着上榜名单,阎当然也知道她发现自己骗她的事情,可是却不说明、不解释,有意躲着她,即使在校园里碰见,也只是随意跟她点个头。

  当父亲听说阎考上了南部的学校,她最坏的预感也随之成真,他开始三不五时邀请邢烈来家里吃饭,还有意无意地谈论邢烈的优点。

  而邢烈虽然讲起话来还是那副欠打的模样,可是居然也颇有耐心的任她冷言相待,从来没动过怒。相处久了,她虽知道自己不可能喜欢上他,但也渐渐把他当成朋友。

  种种的变化,不但影响了她的生活,甚至影响了她读书的情绪,尤其是阎,他的背叛和冷漠,几乎让她意志消沉了。

  「我们帮妳去揍他一顿!」

  几个学长看她越来越沉默,忍不住这么建议着。

  当听见学长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这么对她说时,她才惊觉自己最直率爽朗的部分正一点一滴的被消蚀掉,而她不要这样!这不是她!

  「就算要揍他,我也要自己动手。」最后她笑着这么告诉学长。

  于是她约了阎,今天下午三点,在从小到大练剑道的道馆。

  她想要问清楚,问他为什么要骗她,问他为什么要疏远她?不管他的答案将有多伤人,她也决定要问明白,等痛痛快快大哭一场之后,再好好地继续走下去,不要再为这纠缠不清的感情困扰。

  只是,他不会出现了吧。

  滴答滴答……

  细微声响打断纪忻然的思绪,她站起身,走到道场旁,刷地一声拉开和式门往外看,只见外头天空阴郁,几滴雨水零零落落地从灰蒙蒙的云朵里滚下来。

  下雨了。

  纪忻然想起每当雨季来临的时候,道馆里听见的总是这样的声音,先是雷声闷闷地从远处响起,平静几秒后,天空一闪,倏然轰隆。

  雨水开始从屋檐落下,一滴、两滴,突然哗啦啦地倾盆而下,打在后院开得灿烂的白杜鹃上,落得一地雪白。

  檐廊上的风铃声,在下雨天总是闹得厉害,清清脆脆、不甘示弱的和着雨声齐响。

  有许多个数不清的下雨午后,在道馆里闷得很却哪里也去不得,她和阎就这样窝在道场里写作业、擦地板、做挥剑练习。

  若是雨下得太久,她便会沉不住气地跑到檐廊边等,期待雨停再出去玩一会儿。

  有一次她等着等着,竟然听着雨声睡着了,醒来已是晚上,雨是停了,可偌大道场里却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伸手一摸,额头上被阎贴了张纸条,上头写着「我先走了,笨蛋」几个字。

  至今,她还记得看着纸条时的错愕,那时她神智未醒,迷迷糊糊地看着熟悉的字迹,再看看无人的道场,居然一度错觉他不会再回来了,慌慌张张地跑到隔壁找人,结果被阎笑了很久。

  当时年纪仍小,只觉得自己很白痴,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倒像是预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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