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略显匆促地一路走来,阎御丞先恭恭敬敬的跟老先生请安。
「师父。」
「啊,御丞啊,有事吗?」老先生转头看了眼自己得意的稳重弟子,显得较为和颜悦色。
「刚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主屋来了客人,纪伯伯叫忻然到前厅去。」阎御丞看也不看纪忻然一眼,稳重地报告着。
「好吧。」老先生想了想,才挥挥手,算应许了她的早退,不过显然不太甘愿。他望向那个不时偷看这端、蠢蠢欲动的身影。「妳这丫头,算妳走运!今天暂时到这里,明天再继续。」
「谢谢师父。」
哈!纪忻然高兴地跳起身,跟师父行了个礼,扛起木剑,迫不及待地拖着表情沉重的阎御丞离开。
待走远了些,她才高兴地拍拍他。
「喂,你不错喔!居然想到要来救我。」她大方赞美他之余,还不忘提供意见。「不过你的借口是烂了点。」
「那不是借口。」阎御丞俊美的面容郁结忧虑。「邢烈跟他父亲来拜访纪伯伯。」
「他们来干么?该不会因为上次的私奔事件,要来寻仇吧!」纪忻然不禁有些担心。
父亲已经退隐多年,她不希望自己在外面惹的麻烦,牵连到他。
不过,她显然是多虑了。
「他们不是来寻仇的。」阎御丞缓缓地说。「我想,他们是为了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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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为了她来?
一路上纪忻然问了阎御丞好几次都得不到答复,此刻,站在主屋大厅里,她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忻然,我跟邢先生已经同意妳跟邢烈交往,以后妳跟他就不用玩那什么私奔的游戏了。」纪天成淡淡开口。
「成爷的女儿这么漂亮,也难怪阿烈会忘记当天的交接仪式,跟着私奔。」邢正藩一脸笑意地应和着。
当年,纪天成是一方霸主,势力扩及南北,无人不卖他面子,即便后来退隐江湖,但在道上的份量仍丝毫不减。
邢正藩算盘打得很精,他认为纪天成的金盆洗手不过是黑道漂白的伎俩,这年头做生意真的要一清二白、不靠关系是不可能的。
因此如果能够靠着两家的联姻攀上纪天成的势力,要扩张邢天盟的地盘绝对指日可待。
可惜他的打算并没有得到当事人配合的意思,纪忻然一听到他的话,就毫不客气的否认。
「谁跟他私奔了?!鬼才要跟他交往!」
纪忻然感觉快气炸,她怒视着悠然坐在一旁的邢烈,恨声开口,完全忘记调侃她的人是长辈。
笨蛋!阎御丞冷眼旁观,对于她如此容易就失控的情绪反应,忍不住在心里低咒一声。
老是这么冲,随便一句话就能激得她跳脚,这种个性除了吃亏还能干么。
果然,他才这么想,纪天成严厉地声音就响起。
「忻然,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没关系,纪伯伯,我就是欣赏忻然这般率直的个性。」
邢烈微扬起笑,似乎真的一点也不介意,甚至还饶富兴味的看着纪忻然跳脚的模样。
「妈的,谁要你欣赏了!」要不是有大人在场,她一定会上前揍他。「而且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叫我忻然。」
看着她因为坏脾气跟直性子,被人家几句话耍着玩,阎御丞心里虽然微有怒气,却只能转开头,毕竟他跟纪家的关系还不到能管大人闲事的地步。
「没关系的话,怎么会不顾一切跟我走呢?」对于她的直言,邢烈毫不客气地趁机吃豆腐,他挑起眉,相当可恶的笑着。
「我……」
纪忻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看见站在身旁,一直保持沉默的阎御丞,忍不住怒火更盛。
他干么一副很无聊的样子,看她吃亏还不出声帮她。
想着,心里忽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她突然一把拉住阎御丞,大声宣布。「谁跟你私奔了!那天我是要跟他私奔,是你自己莫名其妙出现,谁喜欢你了,我喜欢的是阎御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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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又不是只有纪忻然有家人。
虽然阎御丞因为她的关系,经常到隔壁纪家浪费生命,但不代表阎家主事者就对这位长子的生活不闻不问。
纪忻然的私奔宣言一出,阎家老爷阎镇威就趁着晚餐时间,准备好好跟长子长谈。
「下午你纪伯伯打电话给我,说了你跟忻然的事。」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冷静俊美的长子,慢条斯理地开口,「你打算怎么办?」
阎御丞只是停下夹菜的动作,微微挑眉,不予回答。
虽然那个笨蛋后来一面怪他、一面道歉地拜托他配合演戏,不过他倒是没料到父亲会这么认真看待这种小孩子不成熟的感情。
不知为何,冥冥之中他有一种预感,很烂的……
「从前让你去照顾忻然,多少也是有让你们日久生情的意思。」阎镇威淡淡地说。「现在你们要在一起,我跟你纪伯伯自然不会反对,所以如果没意见,就先订个婚吧。」
「订婚?!」在一旁忙着吃饭的阎家老么阎胤火顿时傻眼,抬起头。「我要叫那只猴子『大嫂』了吗?」
然后就被瞪了。
「胤火,你跟忻然虽然也很熟,可以不用叫她忻然姊,可是也不能叫她猴子吧。」阎镇威没好气的说,随即拉回话题。「怎么样,御丞?等明年你们考上大学,就订婚吧。」
「我们还不到那个地步。」阎御丞淡淡地回答。
这些大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跟忻然才十七岁,现在讲这些未免也太早了,而且……尽管听到她胡扯的告白时,心里莫名地震动了下,可是那也不过是一闪而逝的念头,他早就打算要到南部念大学,脱离烦了他大半辈子的孽缘关系。
「你们年轻人就是这样,谈个恋爱也不正经,认真想一想,还是早点定下来的好。忻然那个孩子虽然个性活泼了点,不过不失为一个好女孩。」
那种程度还叫活泼吗?她那种顽劣的个性,父亲居然轻描淡写地说是活泼,这未免也太乡愿了吧?
「我跟忻然的事情,我们自己会解决。」阎御丞站起身,不再恋栈。「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丢下还有满腹建议要提供的父亲跟只会吃饭的弟弟,他决定早点回房间睡觉。
这件事情太混乱,不适合浪费生命。
纪忻然闯的祸,还是丢给她烦恼吧!
第四章
错!错!错!他怎么会天真的以为纪忻然闯祸,他可以置身于事外呢?
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染上天真这种坏习惯的?
「学长,你、你有未婚妻了?真的吗?」
这是学妹推派出来的代表。
「阎同学,你真的跟纪同学……」
这是班上双眼老是盯着他闪闪发光的女同学代表。
「御丞,你真的有未婚妻了?为什么……你怎么可以跟纪忻然……」
这是校花小姐的血泪控诉,不过显然重点显然是摆在纪忻然身上。
「请问究竟是谁发布这个消息的?」尽管俊脸已经隐隐发青,阎御丞依旧维持着贵公子风度,有礼地询问。
「是、是阎胤火同学说的。」学妹眼角微泛泪光。「他说学长已经有未婚妻了,而且对象是纪学姊,所以希望大家不要再叫他帮忙送情书。」
说完她黯然的转身大哭跑走,俊美的酷脸沉了大半,阴阴的黑眸微微瞇起,抓起背包,转身往社团教室外头走去,准备回家拿拳头拜访弟弟的脸,但还没走到门口,一道熟悉爽朗的声音唤住了他。
「阎!」
不,他不想回头,也不该回头。
「干么?」冷冷的黑眸扫向那张漂亮愉快的脸蛋,阎御丞此刻想揍的是自己。
「你心情不好喔?」看他脸色难看,纪忻然拿木剑戳他,长长的马尾随着走路自然晃动着。
「是。」他冷冷抛了个字,可惜对方也不是真的很在乎他的答复。
「是喔。」她非常敷衍的回答,然后转移话题。「对了,我跟你说,我会前空翻啦!哈哈哈!」
这家伙到底有没有良心?知道他心情不好还瞎扯。阎御丞冷睐她一眼。
「刚刚社团活动,我叫今天回来教学观摩的学长帮我练的。」她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有察觉身边有人脸色渐黑。「我发现也没有很难嘛!才练个五、六次我已经会翻了。」
「哪个学长?」低沉的嗓音略微紧绷。
「就卫逢平学长啊。」
「卫逢平?」听到这名字,阎御丞的表情更难看了。卫逢平是上一届学长,是校史上最让校方头痛的问题集团中的一员,也是个花名远播的危险人物,只是,怎么都毕业了还阴魂不散?
「学长比你可靠多了,才不会中途放手。」
纪忻然持续处于迟钝状态,伸手将木剑跟背包塞给他。
「我翻给你看。」
她说完,还当真就凌空翻了一圈,柔软修长的身躯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形,甩过漂亮的马尾,站稳身子。
一旁已经有同学拍手、吹口哨欢呼了,纪忻然却是毫不在乎,一双英气的黑眸漾满笑意地望向冷脸的阎御丞,就等着他表达敬佩崇拜之意。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还不拿去。」
发觉她前空翻时,衣服会略微束紧地贴上胸前起伏的柔软线条,黑眸微微瞇起已有不快,继而想起卫逢平帮她练习时可能出现的某些煽情画画,烦躁更甚。
「猴子也会的东西有什么好学?」他毫不客气的把背包丢过去,冷冷嘲讽。
「你怎么了,心情这么烂喔?」难得没被他激怒,纪忻然这回反倒是后知后觉地注意起他的异常,一边往阎家来接送的房车方向走去,一边口无遮拦地问。「你被校花抛弃啦?」
「上车。」
不想回答蠢问题,开了车门,阎御丞让她先上车,才跟着进去,一张俊美的面容依旧冷凛着。
「你别扭个什么劲啊,婆婆妈妈的,板着个脸吓谁啊?有什么话就爽快点说嘛。」纪忻然抚摸着自己心爱的木剑,不耐烦又八卦地催促他。「被抛弃我又不会笑你。」
「别扭个头,自己中文不好就多念书,不要乱扯。」他斜睨她一眼,半晌,才看着车窗外,状似不经意的开口。「我们两个的事情被我弟传出去了,妳知道了吗?」
「我听说啦。」
纪忻然可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漂亮的脸蛋绽开有趣的笑。
「你不觉得很扯吗?你弟说我们是未婚夫妻,他们居然会相信,还特地跑来问我!」
「妳怎么答?」他微挑起眉。
「我当然跟他们说不可能啊!我跟你怎么可能有什么嘛。」她想也不想的笑答。
「难道妳不担心邢烈打听到这件事,会跟纪伯伯旧事重提?」
实在看不惯她对两人的事情如此漫不经心,彷佛他的担心和烦躁都是多余的。
「要是打听到,我们再假装就好啦!」纪忻然笑着望向他太过多虑的俊脸。「我可是为你着想,万一因为我的事情把你的名声弄坏,校花就真的会不理你了……干么一直看我?不用太感动啦!下次帮我擦道场地板就好。」
看着她不识情愁的无忧模样,他心口一窒,在她久久等不到回复而仰起脸困惑凝望他时,阎御丞做了一件连自己也想不到的事。
他压下俊脸,薄唇重重贴上她欲言又止的柔软唇瓣。
他,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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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在干什么?
冲过澡,换上一身轻便的黑色休闲服,阎御丞随手拿过毛巾将湿发擦干,想起下午自己失控的举动,心情郁闷烦躁。
他居然吻了她!吻了纪忻然!他到底在干什么?怎么会犯下这种错误?!
尽管她的唇是那么柔软,味道是那么甜美,但那个吻带来的悔恨却是多于美好。明明打定主意高中一毕业,他就要离开,为什么还是克制不住地去招惹她?
踏出浴室,一道熟悉娇柔的身影映入黑眸,让他有些愕然。
只见纪忻然正如往常般趴在他的床上看漫画,察觉他的出现,漂亮的凤眸扫了他一眼。
「妳怎么在这里?」
他的声音有些瘖痖,下午吻过她之后,两人就没再交谈,阎御丞此刻竟然破天荒地感到有些紧张。
「有事要问你啊。」她翻坐起身,把手中的漫画搁着。「你今天下午那样是什么意思?」
没料到她的问法会这么直接,阎御丞不禁有点傻眼。
「如果你吻我是因为不小心或是把我当作别人,那就让我揍一拳。」她说得率性,漂亮的容颜仍旧是那样单纯、毫无邪念。
「如果不是呢?」她为什么可以这么的无所谓?阎御丞刻意瞇起黑眸,找碴的询问。
「如果不是,那理由可能就是喜欢我。」
下午她虽然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还一直心神不宁,不过她个性向来直来直往,想知道的事情一定会问清楚,最讨厌闷在心里烦得半死,所以索性来找罪魁祸首要答案。
「而如果是那样,你应该要先追我,等我答应以后,才能吻。」
他瞪了她半晌,先是有些困惑,然后沉了一整晚的俊脸终于散去阴霾,好看的嘴角微微扬起。
「吻妳个头啦!」
世界上还真的只有这种笨蛋能解决他的难题。
阎御丞缓缓地走过去,扯了下她长长的马尾。「要喜欢妳,不如还是让妳揍我吧!」
听到他的答案,虽然和自己预期的一样,纪忻然心里仍忍不住有些小小失落。
不过,她才不要婆婆妈妈地为那种无聊情绪沉溺半天,想着,她很快又恢复好心情,握紧拳头,准备……
「等一下,我想到了。」漂亮的凤眸突然闪过一丝诡异光彩,她兴高采烈地看着他。「我想到了!我不打你了,交换条件改成你帮我擦道场的地板十次。」
听着她实在很笨又很幼稚的提议,笑意漫入向来清冷的黑眸。
如果不是他太想要自由,他一定会爱上她的……如果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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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意外的一吻之后,尽管两人表面上已经言归于好,但对失控的阎御丞来说,心里已经起了奇妙而不可逆转的化学变化。
他明白自己对纪忻然是有好感的,而只要稍一疏忽,那一点点的好感便会化成野火,猛烈而迅速地吞噬他的理智,绑住他的自由。
这项认知,让他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起她。
而纪忻然虽然个性大而化之,却也不是笨蛋,几次察觉他的异样之后,她就很直接地去问他。
「你最近干么老是不跟我讲话?」
「有吗?」视线落在手中的书,阎御丞连头也不抬,淡淡答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