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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恋月亮 page 7 作者:子晴

  痛楚并没有让封敏敏屈服,她转过头回应他的视线,但那眼光里有的,只是无止境的冰霜。“开车。”她简短的吐露两个字。

  空洞荒凉。这是凯尔唯一能从她的眼神里搜寻到的东西。

  他坐回驾驶座,放弃与她争辩,他知道再多的言词也打动不了她,因为他并不是她所在乎的。

  那么,什么才是她所在乎的呢?他猛力摇头,将浮现在眼前,再清楚不过的答案驱逐。他不会轻易认输,在爱情面前,他永远不可能是失败者!

  重新发动引擎,银灰色跑车再度上路,后座里,封敏敏默默的流下了哀伤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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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国 伦敦

  “主人,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就等您的吩咐。”一名黑衣人立于门扉微敞处,以法文必恭必敬的向屋内人通报。

  昏暗的房间里,奢豪的陈设隐约可见,悬挂的吊扇微微转动,约莫半人高的枣红色洛可可式沙发座椅背对著房门,坐落其上的人影在幽微的光线下开口,“知道了。”沉沉的说话声略带点不经心,却又不失其威严性。

  但黑衣人停在门口,没有离去的意思,脸上出现了欲言又止的矛盾表情。

  “有事就说。”那人简洁的下令。

  “是!属下认为……”原本打算直言的黑衣人忌惮于主人易怒多变的情绪,忽又迟疑了一下。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那人已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身手迅捷如同鬼魅一般,一抹刺眼的金色光芒直闪向黑衣人,眼看闪避不及,黑衣人只得惊惶的闭上限,任由金色光芒在他脸上划下一道长长的口子,鲜红色的血立即沁出。

  不知何时,沙发座椅已转了力向,那人姿态优雅的端坐,手中把玩著一柄设计精巧细致的金色回旋刀,他一头如同金狮毛的长发在黑暗中更加夺目,一件海军蓝的长袖丝质衬衫,搭配剪裁台身的黑色皮裤,简单却也彰显出身上那股唯我独尊的王者气势。

  他是杰克,MARS组织中的第一号杀手,纯正的法裔人氏,原是流浪街头以窃盗维生的孤儿,十岁那年因缘际会巧遇凯尔的父亲,从此被收纳为组织成员,出众的外表加上绝佳的智慧身手,让他十分受到凯尔的器重。

  “记住了,永远不要想考验我的耐性。”他以舌尖缓缓舔去残留在刀上的血渍,嗜血的诡谲笑容里有著叫人胆寒的邪魅气质。

  “属下不敢。”黑衣人诚惶诚恐的说。他很清楚,若不是主人手下留情,自己已变成一缕幽魂,对他来说,主人是无所不能的神,主人的话字字句句他都奉为圭臬。

  “说。”

  “以属下之见,李韶澐是一步险棋,请主人三思而后行。”黑衣人大起胆子直谏,战战兢兢的,深恐一个失神小命呜呼。

  出人意料之外的,杰克并无任何动静,仅是淡淡的道:“下去吧。”

  “遵命。”黑衣人暗自松了一口气,不敢再多言,衔命退下。

  杰克在黑暗中独坐,凝神沉思。

  对他来说,供人差遣的日子就要结束了,在凯尔面前,他已经卑躬屈膝太久,是该要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当初公爵慧眼收容他、栽培他,使一个原本混迹街头的小子成为人中之龙,更让尝到权力与金钱滋味的他茅塞顿开,明白当个高高在上的尊王有多美好,他的欲望、野心越来越大,现在,再没有任何人或任何事能阻挡他。

  为了拥有一个隶属于自己的势力王国,这些年来,他表面上仍尽心尽力为组织效命,暗地里招兵冒马,培育了一批忠心耿耿的部下,并且研究出一套全盘的计划,依计部署,养精蓄锐耐心等待最好的时机,击败最大的敌人──凯尔.麦肯。

  他恨凯尔吗?韶澐曾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当时的回答并不诚实,真正的答案──是的,他恨凯尔,恨他轻而易举坐拥一切,恨他目中无人、自大狂妄,最最重要的,是他拥有韶澐的爱却不知珍惜,那是他一辈子想望却又无法得到的最珍贵的东西!

  或许是天要助他一臂之力,这次Artemis自愿到台湾出任务,凯尔心系之余,竟甘心千里迢迢的尾随她去,任凭伦敦总部无人坐镇,也给了他一个大好时机,他相信MARS在他的掌握之下,会日益强大,他要完全取代凯尔的地位,成为新一代霸主!

  至于韶澐是否会成为他完美计划中的唯一致命伤?老实说,关于这一点他也无绝对的把握,只希望自己的坚持,不会在最后关头成为一个无可弥补的大错误。

  韶澐,不要背弃了我对你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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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走?”

  龚诚然由文件里抬起头,看见推门而入的粘旭升,微微一笑。“还有些报告赶著看完。你呢?今晚不赶场约会?真难得呀!”

  “大老板都自动加班了,我这个小职员怎么敢自己喊收工回家。”他反手掩上门,走近好友身边审视他的脸色。“龚先生,想跃升为台湾十大首富也不必这么拚命,小心积劳成疾,年纪轻轻就一命呜呼!”

  “我不想回家面对空荡荡的屋子,总得找点事做。”他语气淡然的道。

  粘旭升不赞同的摇摇头。“我从没见过像你一样以虐待自己为乐的人,你既不让我去找小封,又整天闷著头想她,你的头脑构造是不是跟一般人不同,否则怎么想法特别怪异?”

  “你要是真好奇,我很乐意免费提供项上人头让你解剖研究。”他转动手上的钢笔,漫不经心的说。

  粘旭升实在看不下去他这样打哈哈了,这不是他的个性。“诚然,你当真这样轻易就要放弃小封?”他劈头丢下一个问题。

  龚诚然微微一震,脸上瞧不出太大的情绪波动,他慢条斯理的摊平文件。“是她选择放弃我,既然不愿留下,我再怎么做都是于事无补。”

  “你怎么能断定她是出于自愿离开的?或许她的过去有难以解释的苦衷,或许那个叫凯尔的男人拿把刀架在她脖了上,强行逼迫她走的。无论如何,至少得先找到她,听听她怎么说。”粘旭升觉得有必要扭转他消极的想法。

  龚诚然脑子转了转。那晚他醉醺醺的回家,以为家中仍会留一盏灯等他,谁知却一片漆黑,但他并未多想,只当敏敏睡著了。

  可当他巡了一圈,发现房子空荡荡的杳无人迹,这才看见敏敏留给他的纸条,告诉他她恢复记忆了,决定要离开,因为她找到了一个名叫凯尔的朋友,并要他自己多保重。

  其实这些日子,每天晚上他都会偷偷去看她,偶尔看她瑟缩在沙发上沉沉睡去,他会责怪自己的残忍,好几次有股冲动想要将她抱回房间,却都忍了下来。

  他怕!怕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搞不好敏敏从未爱过他,所以那天在片场中才会那样驳斥他,本来以为她不是那种虚华的女孩子,但是没想到最后仍禁不住成名的诱惑,要求旭升使用原始的脚本。

  是的,她成名了,如她所愿的成名了,而他却觉得她离他更加遥远。

  如今,是真的远了,远到他没有任何有关她的消息,连她是不是还在台湾都不知道。

  “你八点档看多了,被灌了一脑子的连续剧情节。”他轻描淡写的说。“事情很简单,她恢复记忆以后,发现自己爱的人不是我,于是离开了,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你真是死脑筋!凡事只要牵扯上感情,就没有所谓的合理可言,世界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你怎么知道连续剧情节不会好死不死的被自己遇上?更何况感情和恢复记忆根本是两码子事,怎能混为一谈?小封绝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女孩,傻瓜也看得出她是真的喜欢你,你为什么要妄下论断否定她呢?”

  龚诚然沉默了一下,以手支额叹口气,透露出浓重的疲惫,“其实,我是害怕,害怕她的喜欢只是对救命恩人单纯的感激,我不想让爱变成是一种负担或是压力。”他娓娓道出心中真实的想法。

  “一开始我就错了,错在不该以她的保护者自居,我不知道她还有没有亲人?在哪里出生、长大?或者从事何种行业?我对她的认识几乎是零,却一相情愿的带她回家,要她接受我,或许我愚蠢又独断的行为已经伤害了她,她只是隐藏在心里没说出口罢了。”

  “我的天啊!原来你都用这种九弯十八拐的迂回方式思考,难怪你的想法会特别与众不同!”粘旭升差点没被他一大串“感激”、“负担”等等用词给弄昏头。“先生!还记得当初你执意守著昏迷不醒的小封吗?我认为那时候的你虽然傻气,不过可爱的多也勇敢的多了。”他坦诚以告。

  龚诚然因其一席话而哑口无言,外表看似平静,其实心中已翻腾起一股骇人的巨浪。他是不是错了呢?难道他真的顾虑过多?

  是的,他爱敏敏,那么绝对且无庸置疑。但是他也害怕,害怕随时有失去她的可能性,敏敏的出现就像是上天赐予的奇迹,给了他爱的勇气,却也同时让他深刻体会到伴随爱而生的不安、疑虑,以及不确定性。

  聪明的粘旭升知道自己的一番言论已经达到效果,该是自己退场的时候,于是拍拍屁股准备走人。“我呢,言尽于此,这次看在你的面子上姑且不收费,下次想听这么精辟的爱情讲座,我可是要按时计费的喔!还有,你托木头那家伙调查的事好像有点蛛丝马迹了,他说过两天给你消息。”

  木头是他们的另一个损友──夏森非的匿称。他开了家征信社,脾气怪得很,凡是牵扯到婚姻的案子不收、太芝麻蒜皮的小案,诸如寻找失踪爱犬之类的也不办,另外,若是遇上他大爷情绪不佳,或者和委托人对不上眼,征信社也自动关上大门不营业。

  不过,三天一小假,五天一长假的营业方式可没影响他的高收入,许多委托者耳闻他响叮当的大名以及难缠的怪脾气,照常眼巴巴的捧著白花花的钞票登门求助,其中不乏涉及国际的重大事件,由此可知,木头在业界的实力不容小觑。

  “他人又晃到哪儿去了?”龚诚然回过神的问。他很清楚木头从没闲下来的一刻,不是忙著查案子,就是天南地北的四处晃荡,连老朋友想见上一面都难!

  “别提了,居然一声不响飞去马达加斯加,说是正要往最南边的西封平原去,那家伙,简直疯了他!”粘旭升嗤了声,脸上表情却带著点欣羡。

  “很像是他会做的事,怎么,很羡慕?”

  “我羡慕他?”粘旭升挑起了眉,嘴硬的不承认。“我干么要羡慕那个无所事事的小子!”他边咕哝边挥手走向门外。

  龚诚然望著好友的背影,摇摇头笑了。

  第六章

  封敏敏独坐在花园一隅的摇椅上,出神的凝望著蔚蓝澄澈的天空,偶尔拂面而过的夏日薰风,微微吹起她曳地的裙摆。

  失去记忆的那段日子对她来说,是她一生中最奢侈的一场美梦。

  出身自纽约四十二街,所谓的贫民窟,多数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罪恶渊薮,她是个被母亲遗弃在异国街头的孤儿,一个黑发黑眼的弃婴。也不知是幸抑或是不幸,在各方面条件都欠缺不足的情况下,她仍然侥幸的存活了下来。只是,她从来不了解所谓“亲人”的意义,也不曾有人费心向她解释,事实上也没必要,因为在那儿生活的人们只关心一件事──如何让自己活下去,以及活得更好!

  因此,自懂事以来,她眼见的皆是为了生存不惜抹煞尊严、卑躬屁膝的贫贱嘴脸,以及最污秽不堪的人性黑暗面,而她,毫无选择的,成了一名杀手。

  在周遭环境充斥著血腥暴力、金钱交易,和永无休止的权力斗争的情形下,她随时随地被耳提面命──面对敌人不能心软、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忠于组织、绝不允许保有私人感情……

  加入MARS对她而言只是时势驱使,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不过是由黑暗处投身到更广大、更深邃的漆黑,反正生命之于她也只能是这样。她一再的告诫自己,想生存下去就必须绝对、全然的无情,任何情感上的付出都是多余且致命的,因为生命如同一场残酷的游戏。

  没想到一场意外却轻易带走了她始终深信不疑的生存信念。

  她不再是她,失去记忆让她获得新生的机会,而萍水相逢的诚然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毫不介意的接纳她,带她走进他的生活。

  现在回想起来,刚失去记忆时的她,就像是个单纯的孩子,什么也不懂,是经由与诚然的朝夕相处,她逐渐学习到人与人之间不可或缺的事,例如关怀、信任、笑容,以及爱,他填补了她成长岁月中,深藏心底某部份的空虚,让她成为一个平凡而且知足,懂得爱为何物的女孩。

  她原本以为,幸福的日子可以持续下去,却不知真相远比她想像还要黑暗幽深,当远去的记忆悉数涌回,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体认矛盾互触,她意识到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复以前称职的杀手。

  在遇上诚然以前,杀人对她而言就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她瞄准目标、扣下扳机,然后完成任务,毫无迟疑也绝不拖泥带水;但是经过这段日子,她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只懂得接受指令,在弹指间便决定一人生死的杀手Artemis。

  过去的她觉得无所谓,是因为她什么也不在乎,现在的她却做不到,因为她开始懂得尊重生命,也明了任何人都无权断人生死!

  暂时回到凯尔身边,是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过往将会对诚然造成多大的伤害,要想阻止伤害发生,就必须有所牺牲。

  她并且提出退出组织的要求,当然,她很清楚退出必须付出的代价──一场赌局,以生死为筹码,若是赢得胜利,她便能全身而退,重回诚然身旁;若是小幸落败,至少她也能无憾的怀著爱而死。

  这是她一生中为自己所做下的第一个决定。

  “Artemis,你在哪里?”凯尔的呼喊声由远而近传来,不一会儿,他高大的身躯已来到她身后,为她遮挡去大半的骄阳。“大热天一个人坐在这儿想什么?”他的手搭上她的肩。

  封敏敏维持相同的姿势不动,没有答话。

  凯尔捺著性子走到她身前屈膝蹲下。“天气这么热,快进屋里去吧。组织里有点事,等著我和韶澐去办,我们日落前一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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