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听到圣,也有点头痛,苦恼道:“可是水宫中的一切都不是我们可控制的了,我们现在除了在旁观看之外,是插不上半点手的,若一个不小心,伤了梵殿下,那……”
璃还是笑得纯善无比。“那振殿下不就更有借口除了修帝?”
两人对看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恒在旁看得无趣之极,冷嗤了声,心下已在思量着该如何在除了容与仪之后再废了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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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断裂的竹箫,四人都呆住了,有什么能比眼看成功在望,却突然陷入绝望的深渊,更能刺激人呢?
一缕鲜血自梵唇边溢出,令他的脸色看来更是苍白无比,由于竹箫突断,无法自乐曲中散出的灵力尽数反射于自身,至今经脉错乱,他此刻的五脏六腑已如刀绞般,拧成了一团。
挣脱了箫声控制的修双眸陡然圆睁,眸中,血芒再次弥漫,周身的气流狂乱,金光重新集聚于其身畔,由于之前所吃的苦头,让他不再轻忽,只是光芒敛动,却不曾出手,但任何人都知道,这次他一出手,定会石破天惊,不会再有半点侥幸的机会了。
容沉着脸,双手一散,收回结界,那精兽化为一匹银色的狼,纵身跃入了水墙,消失不见,不过霎间,整面水蓝色的墙都发出了银色的光芒,延伸而去,长廊一片银芒。
“容?!”泪看着他,欲言又止。
容微微一笑,与第一次见到时一般,是能让荒野化为宫殿的奇特笑容,高贵而从容。“现在我的灵力已与这个宫殿的结界合为一体,就是修也是暂时奈何不得我吧,你快拿下我颈间的水神令,只要有它,你们就可以出了这个水宫……我现在先挡一阵,你们出去找首辅陵来助我吧。”
泪略一沉吟,想来也只有这种方法才是上策,便取下了那枚莹光内敛的水神令。“仪,走吧。”
仪脸色惨淡,眸中光芒连转,此刻只是抬头瞧了泪一眼,也不答话。
“仪,你快走吧!”容微笑地催促着,双手已在结着新的结界了。
仪摇了摇头,突道:“我恨你。”
容苦笑道:“我知道。”
“所以我不要承你的情,我不要日后想起你时,想到是你救了我。”
“那时,我将无法恨你。”
“而这一点,是我无法忍受的。”
仪说到这时,修身边的金芒如日般炽耀人眸,已无法分辩出色彩来了,整个水宫都在轻颤着,震栗着,发出了嘶吼之声。
容一皱眉,道:“你何时来了这么多废话,还不快滚!!”
仪淡淡地道:“如果你还能活得下去,我自然会走,可是我这一走,就再也无法找你算帐了,日后只能想到你舍命救了我,我不能恨你,那我岂不是生不如死。”
容身躯一震,怒道:“我哪会那么容易死去,你现在还在这里废话,我才会早死呢。快离开我的眼界吧!!!”
“出不了断流的,”仪说着事实。“泪与梵没有灵力,只靠我,只有等待断流的周期出现才有机会出去,而你,只能阻得了修三个时辰,是撑不到我们找回陵的。”
说话间,修纤柔的双手一结,聚于其身之周的灵力排山倒海般冲了过来,光是气压之强,就几欲让人窘息,这种情况下,任谁都开不了口了。
容心中又是着急又是愤怒,却也是无法开口,两手倒扣,首尾二指互缠,其余三指微弓,清叱道:“崩!”
同一时刻,仪双手插入水墙,银墙上起了一层猗涟,扩散开来,团团围住了修。“静!”
“轰隆哗啦——”又是一连串的灵力撞击之声,水墙破坏之声,水流击溃之声。天地间光华乱转,气流狂飚,除了光芒之外,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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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超级任性的人哪!说得好听,却是谁也抛不下谁。”泪拿着水神令,无力地叹了口气。
没有仪的结界,两个没有法力的人就算出了水宫,也是上不去的。更不用说水宫之外那极寒之水,保证让人一入便青春永驻了。
梵咳了咳,脸上一片潮红,漆眸却明亮如星。“真是呢,有时让自己明白了一些事,反而不太好啊。”
泪回过头来,微微一笑。“不想死了是不是?”
“不知道呢……”梵以袖拭了拭唇,皱眉看着血迹。“看来有点狼狈吧。”
泪摇摇头,叹了口气。“你还不知道吗?”她说得一脸郑重其事。“你不是有点狼狈,而是非常非常的狼狈!!!”
“不会吧,没那么糟才对。”干涩一笑,梵注视着灵力冲击的场所,那里的光芒闪烁,让他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靠着感觉来猜测。“能挡多久呢?”
泪紧紧盯着他,一霎也不霎,忽又笑道:“让我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是个关系女人魅力的秘密哦。”
“修,有个妹妹,叫作盈。”
梵不解地看着泪。
“盈,又有了个女儿……叫作泪。”
泪!!!
梵听得一怔,心头涌起过去一切关于泪的事,许多难解之迷都有了个答案。
难怪她对水族的事知道的这么多,难怪她能够带人进入御书房,进入南天的极密资料库……原来,她不但是魔界公主,也是南天的公主。不过,现在知道这些事也是没有什么作用了吧?修连自己的孩子都要杀,难道还会看在外甥女的份上饶过他们。
泪盈盈一笑,妩媚又娇艳。“你从来没发现吗?泪,就是最珍贵的水啊……”
“……”梵听得心头一寒,不知为何有了不祥的预感。“你,你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没什么,迷药而已。”泪一抚鬓发,嫣然笑着。“有仇必报,我也是这样想啊。你莫要忘了,一个月前,你也制住了我,还害我变成丑八怪了。”
梵靠在墙边,一动也无法动,心下骇然,知道泪在方才与自己闲扯时下了药。而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三人上,居然就被她瞒过了。
泪靠近他,靠得极近极近,近得呼吸互闻,都能数清对方的睫毛的程度了。
“我,一向不相信宿命,我是神,神为何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呢?
大家都说,水之泪是注定要为水族牺牲的,所以,都对我好,都让着我,顺着我,容着我,让我干着自己想干的事情,因为他们知道,我总有一天要为他们,而付出生命的。
可是,我为什么要按大家说的去走呢?我为什么得为一群想利用我的人付出生命呢?
所以,我想证明,他们是错的,我,是可以控制自己命运的。所以,我不顾轩的反对,偷偷来到了南天。”
梵冷凝着脸,暗下挣扎着,只听得泪在说,她是水之泪,可是什么是水之泪呢?
泪又是一笑,笑得极美丽,极动人,眉宇间,浮现了那道碧莹莹的,滴泪形的浮印。
“所以,我也是个任性的人呢。我才不管什么水族的命运,要让我为他们付出生命,我才不想。我要干什么,只有我自己能选择,也只有我自己才能掌握的。
今天的一切,都是出于我的意志,无关于任何人,包括你在内,梵。”
泪突然低下头,淡红的唇落在梵干燥的唇上,透着一丝芳香,却混合着血的鲜气。
“其实,我或许也是怕了,怕了命运的不可违抗性呢。再这样走下去,我说不定真的会走入宿命的圈套呢,我要在命运控制我之前,自我选择。”
一丝咸咸的气味渗入了芳香与血气。
泪站直身,微笑,那笑容,如火焰般鲜艳夺目,足以燃烧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是水,也是火,她是水火同体的人,有着水的生命,火的灵魂,是自由的,不愿受拘束的绝艳存在。
她代表的,是最原始的生存与死亡。
滴泪的印记已在发出光芒了,碧莹莹的,逐渐扩散开,包围住了泪的身形。
“我喜欢你,梵,但我不接受命运!”
幽幽的话语消息在空气中,当泪走入了金色与银色的交错点之后,光芒忽然停顿,四人身形纤毫毕现,清晰的几乎要透明了。
而后,一阵超越了先前所有撞击的爆炸轰然响起,弥漫了整个水宫,蓝光全被包围在内,视野除了刺痛人的白炽光芒之外,什么都无法感觉到了。
再一阵强烈的爆炸声后,炽烈的光芒中,所有的人都被那狂暴的气流冲开,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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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议事殿
轩收起笔,将文件放到一旁,这才揉了揉眼,伸了个懒腰,对自己难得的勤快大加赞赏。
“波——”地一声轻响,在安静的殿内分外清晰,轩一惊,抬眼望去。
桌上,碧绿色的玉石,如滴泪般晶莹,水纹波动,缓缓裂出了一道缝……缓缓……碎了一地!
“泪!”痛苦地低叫一声,轩颓然坐下,心若刀绞。
终究,还是无法勉强你,无法留住你的脚步,
就算,折断你的羽翼,你也还是想要自由地飞翔吧。
终究,还是走上了这一条路……
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知道应有心理准备,可是……
“泪……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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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爆炸之后的狂乱气流中载浮载沉,并不奇怪自己为何没事,只是一片神思恍惚。忽然,梵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
勉强睁开眼,对上的是淡蓝色的眸子。
容的另一手抱着仪,而仪显然已陷入昏迷之中,正关切地看着自己,周围,已是一片湖水,蓝得近乎了黑色。
“终于出来了吗?”梵淡漠地问着,语气没有半丝起伏,似对发生的事完全不曾在意过。
容有点担忧地看着他。他的反应太不正常了,分明是将反有的感情都压抑到最低点。这或许是他的自我保护,可是这种态度,只会让自己伤得更重。
“是的,泪将修重新封印到封印之池中了。”
长睫一颤。“什么是水之泪呢?”
“泪就是水之泪啊。”语气中并无惊讶,有的只是证明后的空虚。“看来水族之人将她保护得很好,连我都不知有她的存在。”
梵看了他一眼,不急也不燥。
“水之泪,与东天的真炎之子一般,是特别的存在。总是在一族有着灭顶之灾时才会出现的人,有着与族人不同的独特法力,是一族最后的救星。”
不知是否错觉,容说得有些讽刺。
“泪的特殊能力,就在于她额前的浮印,那才是她真正的能力。但是强极则弱,这种能力,是以她的生命力为基础的,终其一生,只能使用一次。”
“所以,泪是无法活下来了。”梵下着断语。
容撇开头。“是的。”
梵半晌不语。
“为什么会有宿命呢?”他低声自问着。
这是他长久来的困惑。夜魅姬,水之泪,真炎……每一个,都有着摆脱不了的宿命。可是,为什么会有注定的命运呢?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
神,为什么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命运?
万物的转轮,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无论如何,泪总算是走了自己选择的路,选择了由自己来斩断命运之线,所以,我是不会为她伤心的,她也不想看到有人为了她正确有选择而伤心吧。”梵微笑地说着,双手已捏紧。
容低下头,“对不起。”
“不是的,就算不是你,我们也是会卷入了南天的事的。”梵笑得有些虚幻了。“或许,你也是我的受害者呢,夜魅所行之处,赤地千里,当真是改不了的命运。”
“你相信命运了?”
“不,我不想相信。”
“不想,但却是存在的?”
“事实就是如此,我有选择吗?我是夜魅,那就是承认了命运,我不是夜魅,就得不到抗拒命运的能力,不也是承认了。”
容无言,看着越来越明亮的湖水,突然道:“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梵无动于衷。“是不是赌上岸之后就会见到你的两位兄长?”
“你的反应看来还是没有变钝。”容微微一笑,对于这种将会一面倒的形势一点也不着急。
“我再猜猜,你要来救仪,自也不会让那两位兄长得了便宜去,反正时间也是差不多了,马上就到月蚀祭了。你牵制住他们,陵在外起变,只要你撑得过这一关,南天就是你的了。”
沉默片刻。“幸好你不是我的敌人。”容笑了起来。“不过你还是说错了一件事。”
梵有些不信地看着他。
“南天不是我的,而是仪的。”容一字一字的道:“只有他,才是正统的继承人,
而我,只不过是个弑父弑君的阴谋家!祭祀过后,我就得立刻离去。”
第十一回 难似当初
光圈终于浮上了水面。
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站在岸边的振与恒一见那光圈浮上,便下令攻击。一时间,湖面上各种色光飞舞,穿刺交错,全集中在那光圈上。那光圈中虽也有些许反击,但毕竟是苦战之后,灵力大退,哪抵得过岸上这批生力军。不消片刻,在密集的打击下,光圈渐形淡薄,而后碎裂散开,在众多彩光下,就这么消失无痕了。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消灭了对手,恒与振面面相窥,对于这种轻轻松松的胜利,就好像花大力气去提棉花一般,有着空空虚虚的无力感。
“你认为呢?”振低声问着。
“容没那么容易死去,要死也会拖上一群人的,看来又被他逃了。”恒啐了一口,虽是极为自大之人,但对于这位曾被修视为继承人,得到了水神令,本应是下一代天帝的兄弟,倒也是不敢小窥。
振点点头,喝令道:“分成八组,每组十人,下水搜索,记住,每组都不可分散开。按八方方位找去。其他的人,在岸上好好看着了,莫要放过任何一点动静。”
见手下领命而去,这才稍稍吐了口气。
恒左右看看,突问道:“璃呢?怎么不见了?”
振冷笑。“你真当他是东天的使者?”
恒轻嗤一声,“当然不信,只不过瞧在他提供容与仪的资料,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才暂时放过他。”
“原本你也不是猪脑袋啊。”两位原本就面和心不和的皇子,虽因一时利害而不得不凑在一起,但眼瞧胜筹在握,就闹起了窝里反。“你想的出,人家便瞧不出吗?他也不过在利用我们而已。眼下形势渐明,你当他会傻得留下来给你练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