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蓝衣男子黑发蓝眸,悠悠然然地站着,虽只是一身粗布衣物,洗得快发白了,且身处甲板之上,但瞧他那笑吟吟的神情,却尤如身着锦衣华服,处身瑶池宫殿般的逍遥自在。不但他本人有着这种感觉,就连旁人见到他也有这种感觉,一时间,这幽暗的甲板竟也变得明亮异常,无限宽广起了。
孤与梵所处的地方比较接近舱口,因此就算不想也对这一切都看了个正,梵不耐人潮,挑挑眉,想换个地方,却发现周围不知何时竟已围满了人,尤以女子居多,各个眼睛如狼似虎,都集中在那蓝衣人的身上,明显可看出一串串红心在闪耀。
从这些女子太过尖锐,想引起蓝衣人注意的窃窃私语中,两人听出了事情的经过,不外乎地头蛇欺压百姓,但后台太大,没人反抗,只是后来太过份了,把蓝衣人惹了出来,才变成这般。不过从她们口中,不难听出她们对蓝衣人的极度好感,因此孤与梵对她们所说的话也只抱着相信一半的程度。
就在这七嘴八舌,烦不胜烦间,那绿衣人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
“你……你敢动我!!真是好胆……你可知我……大哥是谁,他可是南天数一数二的人物……你……好!你……走着瞧吧,我大哥一定会让你们……在南天没有立足之地的……”
这人方才在舱内被蓝衣人打得伤痕累累,知道他不是自己能对付的了的,当下结结巴巴地搬出后台来,想要挽回点面子。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蓝衣人眉一挑,眸中闪过一丝戾气,出手如电,一把扣住了绿衣人的左臂。
他的笑容如冰,他的语气如霜。“我呀,最讨厌的,就是不明形势,随便开口的人了。”
话落,众人听得一声尖锐的哀嚎,什么都未看清,就见绿衣人的左手已与身体分了家,断处血淋淋地,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嚎叫着。
轻轻松松一抛,绿衣人的左手坠入了无边的宇宙中,蓝衣人又跨上前一步,目标显然是绿衣人的右手,“现在,你可以叫你的大哥来找我了,有了这个籍口,相信他也不会不来吧!”
听着他冰冷无波的语调,方才还觉得明亮宽广的甲板,又变得阴冷起了,而且那种压迫感,随着蓝衣人一步一步的进逼,更让人觉得阻闷。
绿衣人痛得不住吸气,躲都来不及了,哪有力气再说话,不住的磨蹭着,后退着,之前还凶狠无比的眼,此刻却求救地望着众人,不住地哀求。
想来是他之前在舱内的行为太恶劣了,众人对他求救的目光不是视若无睹便是皱眉轻蔑地扫上一眼,没有一个打算为他向蓝衣人求情的。看着蓝衣人步步进逼,他不由惊叫着恐怖地闭上了眼。
“容——等等啦~~~”一个肥肥胖胖,圆圆润润的男子终于成功地将他那圆滚滚地过了头的身材从人潮中辛苦地滚了出来,来不及喘气,就先用手帕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并打量一下现场的状态。
见到绿衣人惨白的脸及血流不止的断口,他不由低声咕哝一声:“下手还真快!”方自长叹一声,道:“容,算了,跟这种人生气是划不来的,我们要去南天,地头蛇得罪多了总是难过,好了,你就快点进舱去,别再给我惹麻烦了。”说完,像撵小鸡般要将蓝衣人撵入舱内。
容沉默片刻,微笑道:“团长这么说了,容自是从命。”说完,用眼神警告性的扫了绿衣人一眼,才微笑地被满场的夫人小姐人簇进船舱。
团长再叹了口气,上前扶起那男子,陪笑道:“这位大爷莫要生气。都是在下管教不严,才会让团下之人得罪了大爷。出门人和气生财,这点小小意思,只当给大爷的医药费吧。”说着,递过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绿衣人见硬的走了,来了个软的,哪有这么轻易放过。只是方才险死还生,想到在这船上自己人孤势单,一旦又把那个容惹了出来,那就不妙了,思来想去,他只有暂时忍下这口气。
“这点小钱,大爷我还不放在眼里,至于大爷这一只手……”接过钱袋,抛入方才收容了自己左臂的宇宙,阴沉沉地笑着,绿衣人眼中的怨毒之光告诉了团长,这件事他不会就这么轻易摆休。“嘿,你们给我走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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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人群渐渐散开,梵耸了耸肩,下了断语:“无聊。”孤却闷不吭声地注视着舱内蓝衣人的身影,一抹淡淡的笑容浮上的他的唇角,缓缓扩散。“容吗?……”
接下来的旅程都很安静,没有任何意外再发生。那绿衣人吃了亏,自是终日闷头不出声,想来是在盘算着之后要怎么复仇之事。
在孤与梵再用过二次餐之后,光船缓缓地驰入了南天界王星的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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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曲膝弓身坐在客栈上房的窗台上,梵不耐烦地道:“递出申请到现在都已经十天了,宫中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孤背对着梵坐在椅上,不动如山,安静地喝着茶,闻言头也不转,微笑道:“梵,你的耐性越来越差了呀,今天你已经问了我七遍同样的问题了。”
“咚!”地一声跳下窗台,梵有些焦燥地在屋内转来转去。自从到了南天的第一天上过街,却不知是看东西多还是被人看多之后,梵就终日呆在屋里,说什么也不肯出门去了。枯坐了这么多天,他的脸色实在是有够难看的了。
再走几步,梵突然转到孤身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怒道:“我决定了!”
“呃——呵呵~~我知道你下了决定,不过能不能请你温柔一点地告诉我呢?”孤干笑着,想掰开梵的“纤纤玉手”,好让自己的呼吸顺畅一点。
梵冷笑一声,松开了手。见到孤终于不再是那一副看好戏般,气死闲人的笑容,不由心情好过些,扬着眉,他一字一字,掷地有声地道:“我不等了,我要夜入王宫!”
无力一叹,孤放下茶杯,绝望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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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亮的光芒一闪复没,隐藏在千千万万的光之道中,并没有人特别去注意到里面有着什么人。但是,从这光芒中走出来的,却是二个可能比‘怒涛之神’更容易掀起波涛的人。
以王宫范围之外三里为目标,是孤与梵共同的主张。因为这种距离是最适合的,即不会引起王宫守卫的起疑,亦不至于让二人耗费太多不必要的体力,更可以让二人在行动前热热身,活动下僵硬了快十天的身手。
哀悼完自己的不幸之后,孤终于想到了早该问的话:“梵呀,你打算怎么进去呢?”
“咦,我还没跟你说过吗?”梵也是一脸惊讶地说着。
“有吗?”孤笑道:“或许你有跟我说,不过是跟梦里的我说吧。”
梵没听出孤话中的调笑,耸耸肩,这才想起了那日在船上正要与孤说时被那场闹剧打断了,后来就忘了。难怪最近他老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想不起来,原来是这回事啊。
“我从头说好了。以前真炎告诉过我,天宫是由天帝的法力形成的,与天帝同为一体,可以随着天帝的意思而发生变化。有着绝无破绽的防御结界。但是天宫范围实在很大,天帝为了避免浪费不必要的灵力,因此在天宫的四周各辟了一处灵地,用来存放可与他灵力相互呼应的法器。只要天帝人在宫中,不用耗损任何灵力,法器会自动接收他的灵气,合围形成防御结界。”
“唔,有这回事吗?”孤摇摇头。“我倒不清楚哩。”
梵边走边继续道:“那王宫的宫墙全是由天帝的灵力形成,只要稍有异态,就会引来守卫。我想你或许可以无声无息地潜入,但是我不行,而你带着我,也是不行的。所以,我不打算从那里走。而从四灵地走。”
“四灵地又怎么了?”
“四灵地是放法器的地方,整个王宫的灵气都会在这四处集聚,而后匀衡地传向各处。在它们的周围是不能使用灵力的,用了都会被吸过去的。所以,四灵地周围是王宫中仅有的,没有灵力防护的区域,有的只是高墙,高得令天界任何人不使用灵力都无法越过的高墙!”
孤笑了。“不过那高墙对你,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吧。”
梵回以一笑,道:“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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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蓝墙边,抬头往上看,往上看,看得脖子都酸了,总算能瞧到一点点黄瓦的影子。
看着这堵名副其实的“高墙”,孤只有叹气。“梵,没问题吗?”
梵不吭声地走上前,用手戳了戳墙,想确定下质地,却发觉触手处又冰又滑,五指都陷入了墙内,并顺势滑开。
“是水墙!”孤也靠上前,用手碰了碰,道:“看来王宫也防着爬墙这一招,这堵墙是由水凝成的,没人能爬的上。”
梵淡淡一笑,道:“谁说我要爬了,那么难看的方式,我可不要。”说着,一掌劈向水墙。只听得一声如击败革的声响,水墙摇了摇,梵那一掌能令巨石裂开的掌力,对它却是毫无影响,连丝痕迹也无。
侧耳倾听,确定里面一点动静也无之后,梵低眉笑开了。“我本来还担心上去时若用力过头,将墙打垮了,或是发出声音太大,惊动了守卫那可就不好了,眼下这堵水墙,倒真是巧极了。”
孤听得笑容满面,“你上得去啊。”见梵点头,便高兴地在袖子中掏掏掏,掏掏掏,不久,掏出一团细细的丝线,递给了梵。
梵扯了扯线,确定下韧度,狐疑地瞅着孤。
“你该不是要我上去之后用这个把你也拉上去?”
孤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就这么笑眯眯地点头承认。
—_—|||(沉默中)……
^_^(微笑中)……
(继续沉默)……
(继续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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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地将长发编结成辫,以免碍到等下的行动,梵站在墙下,抬头随意看了一眼就不再看,只是静静的站着,沉重而缓慢地呼吸,让真气在体内好好的流转一圈。
一遍又一遍,静静地重复着,渐渐地,渐渐地,他虽站在孤面前,但孤却几乎要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若是孤闭上了眼,只怕不会发现前面有人的,他已将自己的意识完全消失,而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
孤有些失神地靠在墙上,却整个人陷了进去,差点被吞没。急急忙忙地站直身,抬起头,就在那一瞬间,梵那瘦削修长的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急烈无比地向上冲,其势之疾有若鬼魅。
升到半途,旧力已浊,轻飘飘地长袖一拂,扫向水墙,看似无甚力道,水墙却震动地比适才那一掌还剧烈,籍着那一阻之力,他快速地转换着真气,同时一吸气,左脚点在右脚背上,人复往上冲去。
数下功夫,梵已上升了一半,想来应是很快就可以到达墙顶了,但孤目中却泛起了忧色。
梵太好强了,用这种方法在这种毫无着力之处的地方上升,的确是最有效的,但也是最耗费真气的,他嘴上说的轻松,看起来也很轻松,都只不过是安慰人的。太过急剧的真气转换,对他身体经脉的损伤是一定的。看他那间距越来越短的换气方式,就知道他内伤不轻,已经快真力不续了。
咬紧牙关,急促地喘息着,梵什么也不想,任心思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拂着袖,由身体来控制着行动。越是往上,风就吹得越强,他的身形已好几次偏开了,而且真气运转过急,全身经脉承受着过大的压力,令他的血液流转都快失去控制了。
一口腥甜之气涌上喉间,他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几难保持着清明。他知道,只要自己投向了水墙,就可以安全地顺势滑下,解脱目前这种痛苦。
真是很诱人的念头啊。
有些无力地再挥出一掌,他不往上看也不往下望。
他不知道若是坠下之后,他还会有余力再试一次吗?
不要,他不要,心底隐隐有个想法,他不能再孤面前失败。
不可以的……孤……不能失败……不是弱者……
杂乱的思绪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快得让人无法捉摸,而他也无意去确认。他唯一能确认的,就是不容许失败!
[只要是我所想干的……谁也不能阻止……就算是我自己……也不许!!]
微笑着,再次提气,这次更是不顺畅,令他身子险些就往下坠,双袖急拂,狠狠击向水墙,整个墙面都剧烈的晃动起了,当他再次凭空上升时,他一掌切向了自己的左臂。
血花飞舞中,原本就受损不轻的经脉更是淤闷,真力在急速流失,手足亦趋向冰冷,但他流动得太过快的血液却由于左臂有了个出口,喷洒出去,致使别处的血液流动都渐渐变得平缓了。
轻吸口气,护住心脉,只觉得身体轻松多了——流了那么多血,当然会轻多了。这样自嘲地想着,他再次身形灵动地上升。
啊,好像看到黄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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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安静地站在墙边,闭目沉思,不知在想着什么,突然觉得脸上有点冰冰凉凉的液体。随手一抹,鲜艳的色彩令他不由得摇头微笑了起来。
“总要这么决绝啊。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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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立在摇摇晃晃的黄瓦上,以千斤坠平衡着身形,等待着水墙的平静,梵抬头望着四周,孤高之处,无与之平,苍茫大地尽躺于足下。
轻吁口气。
还真有点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呢。
没空有太多感想,他疲倦地笑了笑,找了个看来比较坚固的墙角,取出孤所给的丝线,紧紧缚住,想了想,又解下自己束发的青布,绑在丝线的另一头,好让孤早点发现,接着,就将丝线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