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讨厌讨厌!她讨厌死了收拾这种烂摊子!
坐在出租车上时,涓涓边打嗝边茫然地对她道:「嘉嘉,妳干什么把我拉走?我还要跟骏为一起吃便当呢。」
「便当不是已经被妳吃完了?」嘉嘉捺着性子提醒她。
「呃?」涓涓愣了一愣,随即不在意地挥挥手,「可是爸爸说叫我送便当给他吃啊。」
「但是便当被妳吃完了。」
「可是爸爸说……」涓涓的脑袋又犯直了,执拗地道:「要把便当给骏为吃啊,这样他就会喜欢我了。」
嘉嘉忍不住往后一躺,完全投降了!
「随便啦。」她呻吟了一声。
浑身作痛已经够受的了,她实在没有精神体力向涓涓解释这个那个的。
这么一折腾下来,她们回到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嘉嘉饿得前心贴后背,忍着痛去烤了两片吐司,并且还要应付多莉亚对她伤势的哇啦哇啦追问。
「我走路跌倒了。」她挤开挡在厨房门口的黑胖多莉亚。「借过。」
「妳叽呱哩咕先生骂。」多莉亚在后头碎碎念。
「反正他不会骂妳就好了,妳操什么心?」她倒了一杯水,拿着果酱夹吐司走向杂物间。
涓涓则是捧着大盘的草莓吃得汁水淋漓津津有味,看着电视上的港片笑得开怀。
老实说,嘉嘉有时候还挺羡慕她的,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有宠溺她的父母,还不用面对外头的竞争或恶意的嘴脸,汪家的财产至少可以照顾她一辈子吃穿不愁,她的美貌更能为她拐来一个同样荣华富贵的婆家。
每个人的命运都不同,她还是相信自己的双手。
靠双手打拚才能够闯出一片天来,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不用再被逼做自己不愿意的事。
嘉嘉躺在一堆塑料花之间,更加坚定了心意。
总有一天,她要出人头地,做个女强人。
纵然此刻全身酸痛得像快散掉了,她一样做着塑料花,纱布包扎的地方稍稍一动就会痛,可是还不至于不能忍受。
她打算揽一些钱再去念书,也许回到高雄后她可以再去六合夜市摆地摊……
嘉嘉揉了揉眼睛,喘了一口气放下酸痛不堪的双手,真希望有张沙发椅可以坐,那就可以边休息边做塑料花了。
第五章
第二天早上,多莉亚丢了一个小钱包给她,叽哩咕噜比手画脚地要她去买菜。
腰酸背痛的嘉嘉也懒得反抗,反正跟个菲佣斗嘴也没啥英雄气概,而且搞不好这件事也是汪夫人的指示。
「高级的、高级的菜……」多莉亚转述主子的命令,「太太说,要去买高级的,她要吃牛排。」
「好,就给她高级的。」嘉嘉没好气地挥了挥手,索性拿菜钱搭车到有名的101大楼,听说那里的超市有着漂亮干净又高级的各国食材。
哇,原来这就是台北10l摩天大楼啊……
她仰着头,赞叹了老半天,这才想起要去买高级的菜。
超市里充满了浓浓的欧亚风情,鲜甜红艳的苹果堆得犹如金字塔,一旁的生鲜海产肉品和起司更是陈列得引人垂涎。
嘉嘉推着车子走向澳洲牛排区,却因为动作不灵活不小心撞到了一名站在那儿的高大男人。
「呀,对不起!」她拚命想拉回那辆推车,可是又碰着了受伤的掌心,疼得她差点掉泪,「噢……」
「妳在这里做什么?」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她一抬头,看见骏为皱着眉头,却掩不住关怀之色地仔细检查她的伤势。「又弄痛了吗?妳应该在家里休息,没事跑到这里买什么菜?」
她心口先是一松,随即不由自主地鼻头发酸起来,憋着气道:「我也没有问你,你到底在这里干嘛呀?」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翻来覆去地查看她手上的纱布,确定没事才放开她,黑眸瞅着她,「今天觉得怎么样?」
「像被毒打过一顿,很酸、很痛。」她老实的回答。
他眸中闪过一抹歉意,「对不起,我昨天不该那样激妳的。」
她一脸稀奇地望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今天的他虽然英挺霸气依旧,却多了一丝丝的温柔。
这一丝温柔教她心头不禁悸动了,双颊有点怪怪的臊热,胸口有点奇异的震动。
「妳要买什么?我帮妳吧。」骏为接过她手中的推车,自然得像一个体贴爱妻的丈夫。
她小手紧捏着钱包,清了清喉咙后,镇定道:「不好麻烦你,你不是应该在上班吗?」
「今天是星期六。」他低头对她一笑。
她的心脏又开始乱跳,差点忘了要接口。「噢。」
「妳应该再去复诊的。」他拿起一盒新鲜牛排肉,看了看肉的肌理后又放回去。「待会我载妳去吧。」
「不用了,我真的没事,不用浪费那个挂号费,」她连忙摇头,「酸痛是正常的,过几天就好了……你都自己出来买菜吗?」
「偶尔,当我想自己下厨打打牙祭时。」他露齿一笑,语气得意地说:「我的牛排煎得又香又嫩,有大师的水准。」
她不禁好笑,「哪有人这样自称自赞的?」
「自信是行走社会的第一要件。」
「不是谦虚吗?」她捂着小嘴笑。
「那是第二要件。」他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道:「不如这样吧,妳缴学费给我,我就开堂授课。」
「我还不如去听董教授的瞎掰咧!」她不给面子的吐他槽。
骏为睁大眼睛,好气又好笑地捧着胸口道:「我真是太心痛了,妳居然把我瞧得那扁,我起码比那位YA教授帅上三分吧。」
「哈哈哈……」她想要一本正经,可是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弯了腰。
这个俞骏为,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不可理喻、难以接近嘛!
尤其看着他随手抓起一颗小玉西瓜,修长的指尖在上头敲了敲,专注倾听那瓜清脆成熟度的模样,更是性感得教她不由自主浑身发热。
嘉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她却发现自己的眼神正紧紧跟随着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就连稍稍移转视线也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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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床沿做着塑料花,嘉嘉边摘着花瓣边傻笑着。
等到她注意到时,那枝好不容易组装好的牡丹花已经被她摘得七零八落了。
「哎呀,我在干什么呀?」她连忙收敛心神,怎么也不愿意承认刚刚自己是在发呆想着某人。
「鱼嘉嘉!」蓦地,外头响起愤怒的大叫。
她闭了闭眼睛,无奈地放下手中的塑料花,慢动作地挣扎起身,顾不得哀号的骨头打开房门。
「又怎么了?」她冷冷地看着一张脸涨得跟猪肝一样红的汪季泉。
他曾经对她有过和颜悦色的一刻吗?她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
「妳是不是存心破坏涓涓和俞骏为的婚事?」汪季泉暴跳如雷,指着她的鼻头大骂,好似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不要随便诬赖人,你又听到什么鬼话了?」她的心蓦地一跳。
「涓涓说妳昨天扔下她,拉着俞骏为出去好几个小时,害她又饿又累地等你们老半天。」汪季泉瞪视着她,眼睛血丝都跑出来了。「妳是不是想抢走俞骏为?我警告妳,我要妳北上是来帮涓涓的,不是要妳充当狐狸精抢她的未婚夫,更不是要妳来搞破坏!」
嘉嘉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愤慨道:「涓涓搞错了吧,是我被俞骏为抓出去的,难道她没有看见我挣扎反抗的样子吗?」
「妳还敢撒谎?今天下午俞骏为亲自打电话质问我,为什么纵容妳上门去扰乱他办公,并且取消了对我公司的增资案,妳还敢说妳没有穷凶极恶地去捣乱?妳惹恼了俞骏为,妳搞砸了涓涓的婚事,我要妳的命!」
不!
他怎么会……明明他们白天还相处得很愉快融洽,他甚至还请她喝了一杯香浓可口的咖啡,怎么会一下子风云就变色,他一转身就在她背后放冷箭?。
她鼻头酸楚了起来,又气又急地道:「你一定弄错了,我根本就不是--」
「妳闭嘴!难道我还不清楚妳的底细吗?妳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抢妳妹妹的未婚夫好报复我,甚至不惜跳上对方的床,自动送上门?可惜人家才看不上妳,根本一看到妳就想吐!」汪季泉愤怒地胡乱指控。
嘉嘉弄不清究竟是他的指责,或是俞骏为的厌恶将她深深地刺伤了,她强忍着眼泪和心痛大叫:「你才给我闭嘴!你根本没有资格教训我!你是我的谁呀?我根本跟你没有关系,我也不需要对你解释,更不用在这里忍受你的侮辱……我才不像你,为了拉拢权势,不惜利用自己的女儿,你这才叫自动送上门去--」
啪地一声,所有人瞬间都呆住了。
涓涓惊骇得捂住嘴巴,害怕地看着暴躁的父亲打人的凶狠模样,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爸爸,我好怕……你为什么要打嘉嘉……你是不是也会打我……好恐怖,好恐怖……」
汪季泉一惊悸,甫从失控打了女儿的情境中醒来,随即心慌意乱地安慰着小女儿,「别怕、别怕,爸爸怎么会打妳呢?那是因为嘉嘉很坏,她是个坏孩子,所以爸爸才打她……涓涓这么乖,爸爸怎么舍得打你呢?」
嘉嘉面无表情地捂住被重掴得火辣辣剧痛的脸颊,她的脑袋一片嗡嗡然,眼前那一幕讽刺的父女情深画面渐渐模糊了起来。
她不哭,绝对不哭。
这一切已经够了。
这就是上流社会,这就是亲情的真实嘴脸,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僵挺直背脊,坚定地走回杂物间收拾东西。
五分钟后,她拎着小小的行李箱,抱着一箱尚未完工的塑料花,面无表情地走向大门。
「慢着,妳要去哪里?」还在安慰小女儿的汪季泉眼角余光瞥见了她,不禁一震,连忙问道。
「我这个坏孩子会滚出你的生活,从此以后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她抓握着纸箱边缘的指节用力得泛白了。
他心没来由地一慌,怒斥道:「妳在胡说八道什么?妳还不能走!」
「汪先生,从今以后我跟你们汪家再无任何一丝关系……」她眼底终于流露出一抹恨意,「你最好永远记住这点,我不姓汪,我姓鱼!」
嘉嘉话一说完大步就要走出大门,又惊又怒的汪季泉如何吞得下这口身为父亲权威被挑战的闷气?他愤怒地破口大骂--
「妳会后悔的,只要妳敢走出这个门,我一定让妳后悔!」
「早在投胎当你小孩的那一刻起,我就后悔了。」嘉嘉毫不退缩地将话掷回他脸上。
这样受制于人担惊受怕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要杀要剐她都不怕,反正事情还能坏到哪里去?顶多她下海去当酒家女,赚皮肉钱供养到阿公、阿嬷过世后,她再剃度出家去当尼姑。
总之,她永永远远再也不要跟他有一丝丝的牵连干系!
她昂着头,大步扬长而去。
见她决绝的模样,汪季泉不禁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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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嘉怀里抱着一箱还没有完工的塑料花,脚边是小行李箱,手上的伤口又迸裂渗出鲜血,一边脸颊红肿着,整个人狼狈迷惘地坐在公车站牌的椅子上。
城市的灯一盏盏的点亮了,暮色完全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边,黑夜已经来临。
她迷茫地看着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道,陌生的霓虹灯转动着七彩的颜色……
这里不是她的家,她想回家。
高雄左营外的小村落里的老旧来好杂货店才是她的家,苍老慈祥的阿公、阿嬷才是她的亲人,那里才是她的根。
她可以跳上最近的一班火车回家。
可是明知如此,为什么她还是心痛如绞,泪水一颗又一颗地滚落个不停?
她终归是一个没有爸爸、妈妈的小孩。
「妈妈,当年妳怎么会爱上他?又为什么想爱上他?他究竟哪一点值得妳赔上一生的爱与生命?」
她凄然地望着黑蓝色的天空,但天空无语。
在她心房另一侧深深刺痛着的,还有俞骏为的背叛与侮辱。
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眼中闪过的温柔,那气急败坏的关怀,难道都是虚假的装饰和伪装?为了报复她以前的口不择言与冒犯吗?
他在背后重重地捅了她一刀,让她在那个没良心的父亲面前几乎崩溃。
「王八蛋,王八蛋!」她仰天大喊,痛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怀里的手机蓦地响了起来。
嘉嘉强忍着伤痛,随手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勉强维持着平静地接起电话。
「喂?」她鼻音浓重的开口。
「嘉嘉,妳怎么了?感冒了吗?怎么鼻音那么重啊?」
是俞爷爷。
她心一跳,胸口酸甜苦辣滋味齐来,「俞爷爷,我没事,只是有一点鼻塞。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听骏为说妳受伤了,要不要紧哪?」老人家焦急地关切问道:「妳现在还好吗?要不要我去看妳?还是我派司机去接妳,到我家好好休养几天,也有人照料妳……对了,我没想到骏为跟妳那么熟耶!」
她心头热血和怒气齐齐沸腾,忿忿地道:「我跟他一点都不熟。」
「呃,怎么了?是不是他惹妳生气了?」俞爷爷赶紧安抚道:「妳别生气呀,我那个孙子就是大男人粗线条,脾气古怪得不得了,妳千万别跟他一般计较,现在还是妳的身体要紧……」
老人家絮絮叨叨的抚慰和关怀深深地温暖了嘉嘉的心房,她所有憋忍压抑住的伤心、委屈与心痛在剎那间溃堤奔腾而出--
「俞爷爷……」她哽咽难言,再也忍不住地低声啜泣了起来,「我好难过,好难过……」
「我的宝贝丫头呀,妳快跟俞爷爷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大惊失色,「妳快说,一切有俞爷爷为妳作主。」
「谢谢你,可是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你自己的情况已经够晚景凄凉的了,俞骏为也还在欺负你……」她低低啜泣。
「啊?」
「俞爷爷,我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什么,不需要对别人陪笑脸,不需要去想明天要怎么办……」她语气虚弱地呜咽。「我想回高雄,可是又怕阿公、阿嬷看到我的样子会担心,我不想让他们这么老了还要烦恼。」
「妳可以来我家呀!」他充满怜惜和希冀地提议。
她一想到那个可恶的俞骏为就气得心绞痛,「不……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不想遇到……他。」
俞爷爷绞尽脑汁揣度起自己的孙儿到底对人家小姑娘做了什么,以至于她会气愤成这样?
问那个小子,他还一脸古怪地皱眉抿嘴,这其中肯定有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