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弟弟浩二早死,留下了遗孀杏子和独子凉介,现在本家、会社两方面都是由望月新一当家做主。
「伯父、伯母,好久不见。」
凉介恭敬行礼,杏子也跟着深深鞠躬。
望月惠高兴地招呼客人坐下。丈夫望月新一看到侄子就像看到命根子,这也难怪,她只为夫家生了个宝贝女儿,幸好这个乖巧又懂事的侄子填补了这个缺憾,夫妻俩都把他当做亲生儿子一样疼爱。
佣人送上茶和点心,一家人和乐融融地闲话家常。
「才半年没见,凉介,你愈来愈帅了。」
「连我老婆都被你迷去了,怎么办?」望月新一最爱说笑了,特别是捉弄这少年老成的侄子,有时还真想看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
「你们就别取笑我了。」凉介腼腆一笑。
父亲死后,伯父一家对他们母子俩照顾得无微不至,更让他感动的是他们像大海一样的包容和关怀,对他而言,伯父就跟父亲一样重要。
望月惠笑打了三八的老公一下,转头对侄子说:「之前你老说要专心学业,现在学成归国,应该有时间交女朋友了吧,婶婶帮你介绍一个漂亮可爱、聪明伶俐的女孩子,包君满意。」
所谓肥水不落外人田,望月惠想把侄子介绍给好朋友的女儿。
「才刚回来,应该先努力工作,等做出一番成绩之后再说。」现在的他只想报答伯父的恩情。
望月新一收起开玩笑的心情,一脸认真地说:「说到这个,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上班?我帮你保留了两个缺,海外部部长(部门经理)、营运部常务(常务是比经理大的Director),你喜欢哪一个?」
「我没有工作经验,一进去就是部长、常务这样高的职位,恐怕……」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落在肩上,伯父用那赞叹的微笑,以及坚定的眼神看着他,凉介的心头微微一震,感觉到一股慈爱与信任缓缓地从温暖的彼端传来。
「会社本来就是我和你爸爸一起打下来的,你是浩二的儿子、我的侄子,以我看人的眼光我确信你是个人才,光凭这三点就足够了,你要抬头挺胸,知道吗?」
凉介感谢地用力点头,更加坚定了报恩的想法。
杏子感动落泪,感谢大伯的栽培和厚爱。
望月惠笑着哄弟媳妇开心,说起那个宝贝女儿一天到晚嘟囔着以后才不要接管那么麻烦的会社呢。
说人人到,一串轻快的脚步声从玄关冲进客厅,十九岁的望月明子开心地奔到堂哥面前。「凉介哥,你来了。」
凉介站起,微笑摸摸小堂妹的头,明子笑瞇了眼,指指从玄关屏风后面冒出的三颗人头。
凉介认出那三个女生是明子的大学同学,去年暑假回来的时候凑巧一起打过网球,他过去请她们进来。「亚理莎、奈绪、菜菜子,好久不见了,请进来坐。」
「他记得我们耶,好高兴!」三个女生的小拳头高兴地抵在发热的脸颊上,兴奋的又叫又跳。
「她们一听你从美国回来了,死皮赖脸地要跟我回家。」明子轻声咯咯笑。
「明子!」三个女同学脸红地追打把话讲这么白的同学,害她们在帅哥面前没面子。
「漂亮美眉一起吃晚餐吧。」望月新一邀请女儿的同学留下一起用餐。
「爸,你这样看起来好像怪叔叔耶,妈,妳管管妳老公嘛。」
明子完全遗传到父亲爱开玩笑的个性,大剌剌地消遣老爸,父女俩一搭一唱,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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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宽又大的阳台上放着稳重的铸铁桌椅,圆桌上摆满了茶点,秋高气爽的天气,代官山美丽的街景尽收眼底。
「想想日子过得可真快,我嫁来日本都快二十年了。」
望月惠悠然轻叹的同时,不忘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家乡糕点,这可是有人特地从台湾带来的鹿港名产,不管过几年,永远都忘不了这怀念的家乡味。
「可不是吗?跟着妳流落番邦都快六年了。」朱石秀笑着接口。
「守寡这么多年了,想不想再认识新朋友?」望月惠好几次要帮好朋友作媒,她就是没兴趣,一颗心还守着死去多年的丈夫。
「有妳和番就够了。」
朱石秀好没气地打了望月惠一下,两个姊妹淘凑在一起就忘了年纪,说笑打闹,犹似当年一起长大的情景。
十几年前,日本泡沫经济破灭,望月新一的事业差点就跟着破灭,望月惠回台湾向好姊妹求救,朱石秀二话不说仗义疏财,望月会社因此度过危机,进而茁壮成长,终于有了今天这样宏伟的事业规模。
六年前,朱石秀的丈夫因病去世,一方面是想报恩,一方面是想就近照顾,望月惠说服朱石秀带着十五岁的女儿朱雀儿搬到日本,就这样几十年交情的姊妹淘又凑在一块儿了。
「我回来了--」雀儿一进门就看见在大阳台上闲聊的妈妈和阿姨,随手把包包丢在沙发上,高兴地过去打招呼,一看到桌上的台湾糕点,兴奋大叫,一手拿一个地吃了起来。
「雀儿,吃慢一点,等等,那些芝麻老我还没吃呢,别扫光,留一点给阿姨。」望月惠急忙抢救两个下来。
「妈最偏心了,有好吃的也不留给我,就会叫阿姨来吃。」雀儿顽皮地朝妈妈挤挤鼻子。
「妳不是怕胖吗?」朱石秀笑着捏捏宝贝女儿的鼻子。
「这些好东西在日本有钱都买不到,不一样。」
望月惠喜孜孜地拉雀儿坐下。「雀儿,阿姨帮妳介绍一个好男人,人长得帅、个性又好,聪明、懂事,就算妳的眼睛长在头顶上,也保证一定会喜欢的。」
「哈,哪有这么完美的人?」雀儿不以为然地哈哈大笑。
「有,我侄子就是,他刚从美国回来,是美国名校的MBA喔,他刚进入会社工作,现在虽然只是部长,接下来就是常务、取缔役、副社长、社长。想不想跟阿姨一样当社长夫人?」
「不希罕--」雀儿举起小小粉拳,一脸慷慨激昂地说:「我受够了日本男人,怎么样?我就是没有日本女人那种软绵绵的温柔,只有看得见我的温柔的人才有资格爱我。」
「花虾米轰?」望月惠用力地眨眨眼睛。
朱石秀笑着把竹内高志那档子事告诉好朋友,三个女人一起联手挞伐那种油嘴滑舌的劈腿男,等说够了,望月惠还是不死心地继续推销。
「别人我不敢说,我侄子保证不花心,因为……」望月惠适时地顿一下,随即笑嘻嘻地拐个弯。「要不然见个面,当朋友也行。」
「没空,我现在和朋友忙着弄一个手工银饰工作室,有一大堆事情要忙。我吃饱了,妳们慢慢聊,我去忙了。」雀儿拍拍屁股走人,抓起乱丢的包包,晃回房间。
「唉,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回事?想牵个红线怎么这么难?!」望月惠觉得好泄气。男主角、女主角全都一口回绝,她这个导演就算再怎么会导戏,没有演员也唱不下去。
「她才二十一岁,我还不想那么早嫁女儿。」朱石秀一点都不急。
「我就是知道妳舍不得女儿,所以才想办法促成他们两个,咱们姊妹变亲家,娘家婆家全给他住在同一家,热热闹闹的多好。」
「我好没用,要她好才行,她拗得很,闹起脾气谁抓得住,还是等过阵子,有适当的时机再安排吧。」
「也只能这样了。」
两个好姊妹天南地北地继续闲聊。
第二章
东京,品川。
办公大楼的挑高中庭,暖暖的冬阳从玻璃天棚照了进来,中午时间一到,电梯忙碌地吐出一波波赶吃午餐的上班族。
「部长,你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年轻的博雅礼貌地问顶头上司。
「都好。」凉介跟着部下一起步出办公大楼一楼大厅。
「我们去吃『釜饭』好不好?」年长的贵道对于吃这件事可是比对工作还要有研究。
「那家店很远,要走好几条街ㄟ--」
「你猪呀,随便喂饱就行了,也不管好不好吃。」看部长不反对,贵道就打定主意了。
「你才猪,整天只想着吃,要是工作上有这么认真就好了。」博雅不服气地反驳。
「敢说我?你咧?一天到晚忙着泡美眉,你比我好到哪里去了?」
凉介淡笑看着互相揶揄的部下,跟着他们往好几条街外的餐厅走去。
蓦地,他的目光被对街那抹好像在哪儿见过的窈窕背影所吸引。
隔着街道,人行道上一老一少在说话。
「规矩就是规矩--」
七十多岁的老爹虽然又干又瘦,讲起话来还是中气十足,雀儿不由得也跟着提高音量。
「老爹,不合理的规矩就不要再坚持了,两个月房租、两个月押金,还要两个月的房东谢礼,一口气就要付六个月的租金,这合理吗?还有,我租你的房子,照理是你要谢我,怎么反而是我给你谢礼?有没有搞错呀?!」
「小孩子,妳到底懂不懂?在日本租房子就是这个样子!」
哇哩咧,哪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规矩?!她受不了地朝空中抛了个大白眼。
三个志同道合的女生决定一起创立一个手工银饰工作室,就各方面的考量,选上品川这个地点。
身为上班族的安雅玲子虽然已经递辞呈,但工作还没结束,正处于忙乱的交接状态;短大同学田中麻利迷糊到不行,事情交给她不是忘了就是搞砸,所以还是算了,于是朱雀儿自告奋勇来找房子,没想到碰到一个顽固老爹。
金钱对雀儿而言,其实无关痛痒,但是她不想增加两个伙伴的负担,只好捺着性子讨价还价。
她卯起来和顽固老爹「商量」,老爹也「精神抖擞」地驳斥,双方你来我往,鲁了半天就是没有交集。
在街道的另一边,三个上班族男人听见争执声。
「你们看,那个女人好凶喔。」贵道夸张地抱住发抖的双肩。
「听说大嫂也不弱。」博雅忙不迭地吐槽。
「所以才知道怕呀,我们快走吧。」妻管严的贵道急着逃离现场。那种场面在家里瞧够了,其他时间还是眼不见为净得好。
「你们去吧,我突然有点事,待会儿办公室见。」
送走同事之后,凉介越过马路,朝她而去,他不知道自己干么蹚这淌浑水,但就是忍不住地过去了。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雀儿转身面对低醇嗓音的主人,略长的头发整齐地梳在耳后,西装有型有款,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男人,一双茫然的大眼睛用力眨着。
「有追到那个竹内高志吗?需要找我算帐吗?」凉介给点提示。
「啊~来是你!」她讶然大叫,那个倒楣鬼好好打扮起来原来这么正点,果然是人要衣装吶。
问清了来龙去脉,凉介帮她和房东协商,可是顽固老爹一点都不赏脸,哼的一声,进屋甩上门,不想理会出不起房租的人。
「谢了,虽然没帮上忙。」算了,有这种难搞的房东不租也罢,雀儿双手一摊,宣告放弃。
「后面那句不要加吧。」
「好,倒带,消音,爽快了吧?」她清脆咯笑。
开玩笑似的回答让他不禁莞尔。
这是第二次见面,他发觉一身活力的她非常适合站在阳光下,灿烂笑容比冬阳更让人觉得温暖,不知怎么地,他很想帮上她的忙。
「巷子口的小店面可以吗?」
她的眸光惊异一绽。上次泼他水,他不生气就算她超幸运的了,没想到他还这么热心帮忙,ㄟ,还真看不出来……
他被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转身走在前面。
「不要就算了,我走了。」
「要、要、要。」她快步跟上,笑嘻嘻地走在他旁边,斜高眸子瞧着他那略带腼眺的侧脸,觉得他的内在比他淡然的外表还要热。
凉介带着雀儿来到公司后面,隔了两条街的巷口,一栋半旧不新的两楼建筑,小小的店面紧闭,看起来已经不做生意了。
「不错耶!」雀儿喜出望外。房子的大小刚好,附近的环境不错,离热闹的大街又不远,做工作室再好不过了。
凉介看她中意就伸手敲门,不一会儿,一位六十出头的大妈出来应门,看清来人,她高兴地请他们进门。
不算大的店面清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张凳子和几口纸箱,从墙上残留的菜单看得出来这以前是家拉面店。
「还是那么忙吗?年轻人冲事业,也不能天天忙到那么晚,小心过劳死。」大妈边开玩笑边送上饮料,爽朗的笑声在空旷的屋里显得特别大声。
「哪那么容易死。」凉介笑着摇头。
大妈煮的面很好吃,个性又爽直,加班的夜晚他喜欢绕到这边吃碗面再回家,前不久大妈决定搬到九州,帮调职到遥远外地的儿子媳妇照顾刚出生的婴儿,店就这么收起来了,他觉得可惜,但也很为她感到高兴。
「大妈,这房子要租多少?」雀儿兴致勃勃地问。
「租?」大妈愣了一下。
「上次大妈说舍不得把老家卖掉,所以我想也许妳打算出租,刚好她想租工作室,所以就带她过来了,不好意思,没先跟大妈商量。」
「好小子,你可真有心,省得我去找仲介,谢了。」大妈感谢地拍打他的肩膀,开心地带着他们看房子,
看见屋外有个小花园,雀儿心情愉快地跑了出去,当季盛开的白河山茶花漂亮极了,少女与花,眼前的美丽风景让凉介精神为之一振。
上了二楼,站在小小的阳台上,他意外发现从这边可以看见他的办公室,欢跃地指给她看,告诉她他就是在前面那栋大楼上班。
说到上班,他这才惊觉午休时间已经过了,匆匆告辞,连忙赶回办公室。
凉介才刚踏进办公室,博雅和贵道就神色慌张地迎上来。
「部长,糟了,刚刚英国供应商打电话过来,说要涨价,而且是从这次就涨,这次下的单几乎都已经预订一空,这样的话,在成本上有问题。」
「订单给我,我马上打电话过去。」凉介眉头微皱,接过订单,进入自己的小办公室打电话。
贵道伸长脖子,隔着大大的玻璃窗,看着在里面忙的部长,咕咕哝哝地自言自语。「国际铜材涨价,谁也没办法。」
「你以为部长像你呀,随便讲两句电话就说没办法了。」博雅听到了,好没气地打了散漫的前辈一下,对于新部长他可是比谁都还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