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要反击,她那张涂上红色唇膏的嘴却突地一咧。“难怪宏翊会喜欢。”
◆ ◇ ◆
客厅内,我与惹人厌大色女的暗斗已然火热地展开。
老妈却仍像个没事人似的猛盯着电视瞧,还将电视的音量开得极大,像怕偷听我和大色女的对话。
“你说什……”我才要问,没想到杨医师趁我分神的空档,竟然伸出手捏了我的胸口一把!
“你干嘛?”很好,我不得不觉得可耻的承认,我因她这动作吓到可谓是“花容失色”。
“嗯,肌肤滑嫩又有弹性,难怪他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你、这、家、伙──”
“你的脾气这么差,也亏他忍受得了。”
混帐哪!我手一伸,就要去抓她的手腕,她却突地闪身,让我扑了个空。
我勉强稳住身子,手肘往旁边一顶,却又被她一把扣住。
这女人……竟练过功夫!
就着被擒的狼狈姿势,我撇头恶声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我和沉宏翊的关系,理应没有人知道才对。
“你不知道呀?”她诧异的挑高细眉。“我是他的好朋友,是他介绍我这份好差事的呀!”
“我才不想知道!”我瞪她一眼,试图要抽回手。“放开!”谁知,我怎么使劲都挣脱不了,气到眼里迸射出万道锐利的光芒,只想藉此将这女人射成个蜂窝。
可惜,若眼神能杀人,干嘛还要动用拳头?
她敛起感到惊诧的表情,漾着一抹笑。“你想知道他为何介绍我来?”
“干我屁事!”我已下定决心不再想沉宏翊了,这老女人可不可以别让我想当初啊?
谁鸟他介绍什么家伙来,反正今天过后,我就会让老妈辞了她的!
“他说啊……”她噙着抹诡异的笑,将脸凑到我眼前,“拜托我照护你。”
哼!我有这么柔弱吗?谁需要他的关照了!我翻翻白眼,理都不理她。
可惜,这女人径自说得眉飞色舞、口沫横飞。
“还有喔……”她露齿一笑,然后慢条斯理开口,一双眸子闪着狡诈的光芒。
可惜,我根本不想让她再有机会说话,趁她分神的时刻,我用力将被抓住的手抽回,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反擒她的双手,将之制伏。
然而,我却忘了先将她的嘴巴缝起来。
“宏翊要我告诉你,他是真的喜欢你。”
根本没仔细聆听,我只像昨日一样因为太过诧异而嘶声大吼:“你说什么?”
然后,老妈回过头了,再来,她气得将我用力拖离那女人身边。
最后,我的耳朵痛了一整夜才消肿。
◆ ◇ ◆
这世上,没有一种人是比故作可怜博取同情的家伙还要惹人厌了。抚着发红的耳朵在床上想了一夜,我有了这个结论,认为沉宏翊不过是在用哀兵政策。然而我却不是同情心泛滥,会随着电视上的番石榴剧情流出泪水的家伙,所以说,他用这招绝对没用。
可是,就某方面来说,他却成功了,因为,我好奇那家伙究竟在想什么。
想分手的人是他,我不负他所望的在做尽傻事后离开,为什么现在他才放这一记冷枪?耍我、玩弄我,很好玩吗?那么,他吻沉宏翎又算什么?
所以,他成功挑起我的怒火了。
当隔几日后,那姓杨的女人告诉我,沉宏翊希望能与我在圣诞夜见个面,我不假思索便答应。那时,我心头想着的便是在一见到他时,代替沉宏翎狠挥他一拳,接着,再将我所有的不甘与愤怒全化成拳头对他狠踢猛踹一番。
老子我为他这混帐做了这么多不仁不义之事,他竟还妄想欺骗我的感情!怎么,是舍不得我老妈给他的那份薪水吗?一定是的,那小气又吝啬的混蛋!
仔细想想,他先前露出那些令我心痛的哀伤神情,肯定也是在博取同情。
哼!他有胆脚踏双船,却没胆承担后果吗?我真是错看那家伙了!看来,下定决心离开他,我还真是做对了呢!
我再也不用心痛了,毕竟为那种家伙伤神?不值得!
◆ ◇ ◆
十一月二十四日很快就来到。
纵使已规定不再放假,但早在十二月初,街道四周已挂起串串令树木必会喊热的灯泡。
因为表现优异,再加上那女人的协助,我很轻易便得到特赦令可以出门。
此刻,我人早已在和沉宏翊约定的地点咬牙切齿等待。
敦化南路上的远企大楼在黑暗中透出如白昼般的光芒,巨大的圣诞树矗立在广场中央,有着一种如梦似幻的美。
有时候老妈开车载我经过这儿,我总有种置身异国的感觉。
站在门边,一对对相拥的男女从我身边擦身而过,脸上都露出幸福的笑意,想来,是要去吃烛光晚餐。
曾几何时,我也期待着这样浪漫的约会,然而,美梦总容易幻灭。
我忽然想起一个自己挺喜欢的日本乐团,有首歌也是关于圣诞节的。
才想着,就似乎听到那名主唱用沙哑却高亢的嗓音深情地唱着――
初次察觉到没有你的日子是如此地恐怖……
在停下脚步的我的身旁,不知是谁快速地通过,抱着礼物,一脸幸福的模样。
在这里站得越久、看着来来往往脸上洋溢着幸一福微笑的男女越久,我发现自己的怒火慢慢平息,取而代之的,却是莫名的惆怅。
是谁让这一切变了样的?
如果那一日我没去医院,是不是就不会有了害怕失去沉宏翊的感觉?
如果那一日我不因为一时烦闷而到PUB,是不是就不会让他们兄弟俩见面?
如果那一日我没自作聪明要去解释误会,是不是就不会见到他与沉宏翎相拥的画面?
如果那一日我沉住气别做出傻事,是不是就会有释怀并开心的心情,听着沉宏翊说他并不爱沉宏翎?
如果,我打一开始就不认识沉宏翎,是不是就不会难过与后悔?
脸上,有道热流慢慢滑过,从一切正式结束之后,我第一次哭了。
后悔吗?不,我不后悔认识沉宏翊,却不解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事。
原来,打从心底,我仍深深渴望着他。
蛾身灭了,魂魄仍一而再、再而三的妄想扑火,虽然,它明知会是一场空。
感觉眼泪在脸上开始奔流了,怎样也止不住,我索性躲到阴暗处,不再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众人面前。
我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后悔,却可悲的直到今日才明白自己的心情。
我总想着结束一切不要再伤害自己,直到今日才知道心头那空虚的感觉已逼得我几乎发狂,依旧时时折磨着我。
我想念起沉宏翊的怀抱、想念起他的温柔,就算一切不如我所想般美好,但,我就是想念起关于他的一切,像个疯子、傻子般想念他。
“轩轩。”
恍恍惚惚间,我许久没听见的温柔嗓音又在耳畔响起,那声音中含有着急。
“轩轩,你怎么哭了?”
沉宏翊用温暖的身体覆盖着我的身子。“别哭了,轩轩。再哭下去,你的心脏又要痛了。”
是啊!我的心真的好痛,他能帮我吗?能吗?
“宏翊。”我哽咽的唤着他,将脸埋在他胸前,紧紧抓着他的大衣。
我不想放开,根本就不愿意让他离开。
那一刻,我没想到沉宏翊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了我,也不曾想过自己会就这样回吻了他,甚至忘记要在一见到他便揍他一拳那件事。
我很自私,在闹出所有风雨过后,竟还不知羞耻的想重回他的怀抱。
沉宏翊啊!原谅我吧!
◆ ◇ ◆
最后,我们什么都没吃,就回沉宏翊的家。
路上经过一家花店,我要他买花给我,他立刻下车捧了一束我指定的白玫块花回来。
我数了数,整整有三十朵之多。
在他房里,他单脚跪着替我拭泪,然而我的眼泪却如断线的珍珠般落个不停,差点没把他逼疯。
除了央求我别哭,他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平常清醒的脑袋,竟因我的眼泪而混沌。
我只是将脸埋在花里,流着泪指责他:“我从来,就没说我是在玩。”
“我很抱歉。”
“那一天在医院里,你说的那些话太过分了!”
“对不起。”
我敢打赌沉宏翊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他只是顺着我的意思不断道歉,然而我却得寸进尺地说:“说对不起有用吗?你还吻了他!”
“对不起,对不起。”
看他一味地将错往身上揽,我忍不住改变语气。“但我……也做了错事。”
“祸端是我引起的,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我因这话眼泪又落得更凶了。“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少了你,怎样也不好,我真的好想你。”
“但我很任性。”
“我会包容你。”
“我很可能到死了才会放开你。”谁要他这么温柔,谁都不会想要离开他啊!
对于我说的话,他只是温柔的吻了吻我。“我会一直缠着你的,轩轩。”
我知道,这世上不可能会有永恒,变量太多,谁也不确定我们能否长长久久。
但听到沉宏翊说的话,我仍旧感动不已。就像一个将死的人,死前挂念着一个人、一件事,在咽下气的那一刹那,若能放下心,就能含笑九泉。我知道我的譬喻很不恰当、很触霉头,但,唯有这样,才能描述出我内心的感受。
长长久久哪!明明不切实际,却教天下男女执迷不悔、费尽一生去追求。
宁静的夜里,不知从何处传来那一首饱含哀伤的歌──
一边凝视着照亮整间屋子的烛火,说完永不分离的话后,突然,我哭了起来……
圣诞夜,我在沉宏翊的家度过,他替我拨了通电话回去,老妈与老爸二话不说便应准我留在他家。
或许,他们对我和沉宏翊的事,早已是心照不宣了。
◆ ◇ ◆
隔日清晨醒来,激动的心情早已平复,我总算得以好好盘问沉宏翊。
压在他身上,我恶狠狠地盯着被我吵醒、还不知发生什么事的他。
我问:“你为什么吻沉宏翎?”不喜欢他还吻他,难不成沉宏翊是一时嘴巴痒?
他饱含睡意眨着半合着的眼,“是小翎自己吻我的,我也愣住了。”他乖乖地回答,忽然,眼睛瞠大。“轩轩,你怎么知道?”
“我在现场!”我瞥他一眼,继续严刑逼供他。“那一次我去医院找你,你为什么说那些话?”
他果然忘了。“什么话?”
“你说日后我会和别的男人或女人在一起,你根本就是想抛弃我!”
怔了怔,思绪慢慢清醒的他总算想起。
“我不是那个意思,轩轩。”沉宏翊急着否认。“我只是在想,你总有一日会离开我,而我也没资格留你。那天,其实我是想试探你可是真的喜欢我,才说出那样的话,但你却洒脱得让我很受伤。然而,决定权在你,我只能默不作声啊!”
原来,我与他都在揣测彼此的心思,都自以为是的佯装洒脱与不在乎,真是……好笨哪!将姿态放低,我贴近他的胸膛问:“你气不气我对你弟弟做了那些事,还撒了谎?”
他轻叹一口气。“当然生气。”虽说生气,但他的手却搭上我的肩,轻柔地抚摸着我。“但,我却更伤心。因为,我真的以为你喜欢小翎,而不是我。”
原来那日他的神情这么哀伤,是因为他以为我不喜欢他。
我鼻子一酸,不解自己何德何能让这样温柔并呵护我的男人喜欢着。
认识他们两兄弟,是我前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我那日在医院那样令你难堪,你都不生气吗?”
“我尊重你的决定,若你真是那样想,我只能放弃你。”
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坚持”啊?没关系,反正情势是倒向我这边的。“那你为什么还要教那个姓杨的女人传话,说你喜欢我?这不是摆明你根本不想放弃我吗?”虽这样怪罪他,其实我还是很高兴,毕竟,沉宏翊并非如我所猜测的那样,而是真的喜欢我。
那日沉宏翎说沉宏翊有喜欢的人,原来是指我呀!
“我什么时候拜托过佳倩了?”沉宏翊一愕,像是想起什么。“对了,轩轩,你昨晚怎么会在那里?”
耶!有什么环节出错吗?“不是你要她约我到远企的吗?”
“我没有,那日是她硬要我去,说是要请我吃圣诞大餐。”
什么!闻言,我可真的是气不过了,顾不得两人才刚和好,气得就用力戳戳他的胸膛,恨不得戳出几个洞来泄愤。“是不是谁出了钱,你就和对方出门?”他堂堂是一个医生,真有穷到要出来“卖”吗?
我戳得极为用力,他吃痛而皱起眉,但仍好声好气地解释:“佳倩是我的好朋友,她是关心我。”
哼!看在那女人帮助我俩和好的份上,本大爷就不和她计较了。
我收回手,倚在他厚实的胸膛上,因为我很久没这样与他同床共枕了。
“宏翊,你弟弟那边要怎么办?”
他轻叹一口气,“暂时瞒着小翎吧!”
也罢,再给小狗儿打击,他肯定会受不了,所以还是慢慢来吧!
我又唤道:“宏翊。”
沉宏翊轻应一声:“什么事?”
我抬眸,专注地看着他。“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只见他脸上难得地浮现红晕,眸中透出笑意与暖意,用浑厚的声音低道:“那日在西门町的餐厅里,我第一次发现你是这么好看,行事作风虽然古怪,却……偏偏令我移不开目光。”
原来自始至终,都是我想太多了,从头到尾,他看的都是我啊!
说我聪明吗?不,陷在爱情中的人,每个都是只会耍小聪明的笨蛋哪!
◆ ◇ ◆
那日之后,沉宏翊又成为我的家庭医生。
杨医师只是笑着挥挥手,潇洒的接受她被炒鱿鱼的事实。
之后,我考上F大法律系,虽没成为沉宏翊的学弟,也不能与他一样穿着白袍,但至少两人都在台北,随时见得到面。
况且,当医生本就不是我的兴趣,我可不再是个会为爱做尽傻事的人。
我要当一个能与他相匹配的人呀!
尾声
在耗尽之后结束的是死亡,但在无限中结束的,才是完美。
——泰戈尔
◆ ◇ ◆
在床上滚了好一阵子后,沉宏翊这才气喘吁吁的放开早已累瘫在他怀中的我。
“怎样,认输了吗?”他扯开一抹邪笑,又在我的唇上吻了几下。哈,谁像他这么逊!
我一笑,“有点累,但绝对可以再来一回。”说着,我已将手探到他的身下,开始勾诱他了。
果不其然,我听到一道性感至极的呻吟声。
“轩轩。”
沉宏翊俯身就凑到我耳畔啃咬着我的耳朵,一种又酥又麻的感觉旋即窜遍我的全身,令我打了个颤,可我的神智尚未混沌。
毕竟,做人可不能这么短视,眼光得放远点才行。
伸手探向床头柜,我拿起上头的小闹钟,将它往在我身上烙下吻痕的沉宏翊眼前一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