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竺琉抹抹脸,下床打开门,“大哥,我不饿。”
“不行。”司秆奕板起脸,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大哥不能让你再瘦下去,要不然要怎么对爹娘交代?你不为大哥好好注意身体,也该为此去的爹娘保重自己才对。”
闻言,司徒竺琉只得默不作声地任司徒奕将他拉往前厅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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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前厅,司徒竺琉见楚烈已在桌前坐定,连忙移开目光,在司徒奕身边落座,拿起下人备好的碗筷埋头安静吃着。
楚烈对他的冷淡也不予理会,只是迳自与司徒奕聊着,三人坐在桌前,脸上神情却大不相同。
司徒竺琉面无表惰地举箸夹起一块鸡肉放到口中,从头到尾他的视线一直盯着桌面发愣,连耳边的谈话声也听不见。
这时楚烈微微侧头看向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司徒兄,令弟与早晨时又不一样,变得很安静。”
司徒奕也转头看向司徒竺琉,“舍弟习佛多年,心性比较贪静……竺琉,你在做什么?”他倏地伸手抓住司徒竺琉的手腕。
“什么?”司徒竺琉抬起脸,无意识地问出口。
“今天是十五,你不是吃素吗?”司徒奕举起司徒竺琉的右手腕,“你在吃什么?”
司徒竺琉将目光移向自己手上的筷子,发现上头夹着一块已经被吃了一半的鸡肉。
他记不得自己吃素有几年了,从一开始的特定日子到现在几乎不碰肉食,已经维持了一段极长的时间。即使是在啸鸣山庄的那几日,虽非是必须吃素的日子,他也只捡清淡的青菜与蛋吃,其余的几乎都不碰,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不再吃鸡鸭鱼肉。
不只碰到肉类会让他觉得反胄,在见到奴仆宰杀牲畜时,他也会因为不忍而劝减他们,所以司徒家的餐桌若非招待贵客,平日也鲜少摆上大鱼大肉。而现在,他不但将手中的鸡肉送入口中,还丝毫不觉得恶心。
原来要改变一个习惯是如此容易,而一个人的心性要转变,似乎也是十分容易的事……
楚烈的再度出现,重重地动摇了他的心,让他在爱与恨之间摇摆不定,最后甚至迷失了自己。他在楚烈设下的陷阱巾找不到方向,也忘了白己该走向何方。
司徒竺琉看了眼前的鸡肉一眼,淡淡地答道:“没关系,破戒就算了,反正一切也不能再重头来过。”
司徒奕对他这样漠然的回答感到疑惑,“竺琉,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他现在才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难道真如楚烈所言,是因为身体不适而导致他今日这么反常?
司徒竺琉正要摇头,突然有一只大掌横过来抬起他的下颚,拇指更是轻佻地滑过他的唇上看来令弟昨晚睡得并不好,今日才会这么无精打采。”
楚烈淡淡地笑着,他自然知道始作俑者是谁,而他的话听在司徒竺琉耳中自是分外刺耳。
司徒奕还未对楚烈如此放肆的举动感到怀疑,下一刻司徒竺琉已抬手狠狠拍掉楚烈的手,并冷冷地瞪着他。
楚烈不以为意的收回手,但眼中却闪过一抹诡谲的光芒。
“是我多事了。”他歉然地看向司徒奕,“原以为自已略懂岐黄,故想替人令弟诊断,实无其他意图。”
司徒奕见状连忙道:“多谢楚兄美意,只是舍弟近来心神不安,所以今晨与现在的举措失当了些,还请楚兄见谅。”
司徒竺琉闻言,恼火地撤过头,不打算再理会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现在的他是敢怒而不敢言,倘若揭穿了楚烈的假面具,自己的那些不堪也会被迫暴露在众人面前。
但他真的好恨楚烈,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他?难道他一定要见到他对他求饶才甘心吗?
他不想爱楚烈,却控制不了自己;他想逃离楚烈的掌握,却怎么也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为什他会如此犯贱?他讨厌这样的自己,更讨厌让他变成这样的楚烈!
楚烈只是开口笑道:“若是想要安神,只要几帖归脾汤便可稳定心绪。《伤寒论》中明载此为虚烦不得眠之症。”他又念道:“归脾思虑伤心脾,热烦盗汗悸惊俱,健忘怔仲时恍惚,四君酸远本归耆。等会儿我将药方写下,让奴仆依法熬制便成。”
司徒奕惊叹道:“没想到楚兄在书籍买卖之外亦钻研医术?”
“我不只是做买卖,闲暇时亦会读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书册。”
“喔?”司徒奕听了极为高兴,“不知楚兄平日都读哪些书?”他难得在生意往来上找到一位兴趣相投的朋友。
楚烈还未回答,就听司徒竺琉讥讽出声:“他识字吗?”
楚烈和司徒奕同时看向他。
“他懂得王法二字怎么写、懂得何谓礼义廉耻、懂得什么是道德吗?”
司徒奕一愣,头痛的忙要阻止司徒竺琉再说—下去。“竺琉,不要说话!”
但司徒竺琉并不理会他的喝阻,只是怒瞪着楚烈,一字一句狂吼着心头的不甘:“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四书五经,里头的内容又是在说些什么?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知不知道什么是你情我愿?”
“竺琉……”
“你有眼睛吗?你看得到别人心头的难过与痛楚、看得到人家的拒绝与难受、看得到人家的眼泪与愤怒吗?”都是楚烈那样对他,他才会变成今天这样的!
“竺琉!”
“你是瞎子吗?你是聋子吗?你无耻、下流,你是禽……”
啪!司徒奕伸手掴了他一个耳光。
司徒竺琉不再说话,只是抚着红肿了一大片的脸颊,怔愣的看着司徒奕,不敢相信一向疼爱自己的大哥竟会为了楚烈而掌掴他。
司徒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一时失控出手打了最疼爱的小弟,他歉疚的想要开口,却看见司徒竺琉愤怒不甘的大眼中,无声地流淌出泪珠。
“竺……”
司徒奕想要伸手安抚他,但司徒竺琉却只是冷冷的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奔出门外。
司徒奕的手僵在半空,过了许久,他才懊悔的收回手,勉强压下心头的难受与失落。
“楚兄,真是不好意思,舍弟他平时不曾这样过,今日真的是失礼了。”他真不明白竺琉为什么今日会如此失控,还老是反常地对楚烈大吼?
楚烈只是摇摇头,“没关系。”
他眯起眼,锐利的眸子牢牢锁住司徒竺琉离去的方向……
第五章
恼火地将捧着那碗鬼汤的奴仆大声斥退,更对前来要探问自己的兄长闭门不回应,司徒竺琉在发了场脾气后,总算才稍稍平复自己的心情。
他有点懊悔自己的失控,但是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他害怕自己对楚烈的感情,所以他必须这么做才能让自己清醒,他必须恨楚烈、讨厌楚烈……只有这样才能不爱他。
“琉璃娃儿,在想什么?”
一阵凉风吹来,司徒竺琉立刻回头看向声音来处。只见他房间的窗子被开了条大缝,楚烈轻松地跳了进来。
司徒竺琉立刻拿出先前护身的匕首,“滚!”
楚烈挑起眉,对他不具威胁性的动作不以为意。
他慢慢踱向他,司徒竺琉则慌得倒退一步。
“不准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楚烈负手缓缓走近,完全不理会司徒竺琉手中看来锋利的匕首。他沉稳且透着自信的气势,压得司徒竺琉几乎喘不过气。
“我、我……你再踏前一步,我会唤人进来捉你,我……”
见楚烈的脚步毫不迟疑地不断逼近,司徒竺琉连忙张口,却立刻被用力抓住双手,唇也被蛮横地吻住。
“放开……”
楚烈如他所愿放开他的手,大掌却转而捧住他的脸,吻得更恣意。
忽然,他动作一顿,司徒竺琉乘机开口道:“我说过再有机会,就会杀了你的!”他紧紧地握住手巾的匕首。
楚烈却只是扯起唇,笑意逐渐沁入他幽深的眼中。
“那你为什么不将匕首刺入?”老是上演这种欲拒还迎的戏码不嫌累吗?
“我……”司徒竺琉咬牙又将匕首往前送,尖端刺入了楚烈体内,渗出些微鲜红的血,但他却无法再刺得更深,因为他的手正在发抖。
“琉璃娃儿,你舍不得我在你面前倒下吧?” “没有!”司徒竺琉恼怒地摇头大吼。
楚烈见状,笑得更是狂妄。“你害怕我死应该更甚于想杀了我吧?”
“我没有,我要杀了你!”他恨不得手刃这个侮辱自已的人!
“那就杀了我啊,如果你真像刚才说的那般恨我……”楚烈往前走了一步,刀刃因他的动作又没入他体内几分。
“你……”司徒竺琉骇然地瞪着手巾的匕首,手颤抖得更是厉害,下意识的,他想将匕首抽出。
司徒竺琉的动作让楚烈低笑出产。
他伸手握住司徒竺琉抓着匕首的细瘦手腕,缓缓将匕首拔出,然后,将刀刃送往自己的唇畔,邪肆地舔了一口上头沾染的鲜血。
楚烈在做这个动作时,深邃的双眼一直牢牢锁着司徒竺琉因错愕而睁大的双眼,表情又邪佞、又勾人,让司徒竺琉看得屏住了呼吸。
不可讳言的,楚烈长得真的很好看,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是一股魅惑人心的吸引力,让人像飞蛾扑火般地想向他引去。
司徒竺琉忽然忆起自己小时候是何等叛逆,不上学堂、老惹夫子生气,后来是爹娘硬要他习佛定性,才压下他血液中的狂放。只是,他知道自己心中仍暗暗渴望离经叛道的畅快,所以才会对这样的楚烈产生莫名的情愫,才会被他吸引……
楚烈灼热的目光凝视着司徒竺琉,探出一只手,将不再抗拒的他拉近自己,缓缓的印上他的唇。
楚烈的气息混着一股腥味,司徒竺琉蓦地醒悟这味道是来自于他被匕首刺人的伤口。
残留在楚烈唇上的鲜血正缓缓透入他的口内,沿着探入的舌偷偷潜入后立刻随着交缠的舌头张狂地大肆进驻,布满他的口腔、注入他的咽喉,渗入他的四肢与骨髓。
司徒竺琉疯狂地想着,楚烈用自己的血在他身上烙下永难磨灭的印记,他的血中混着楚烈的血,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属于楚烈的人了。
他跋起脚尖,第一次主动回吻楚烈并投入他的怀抱,不再抗拒他的拥抱,更在他身下吐出封掩已久的娇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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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着司徒竺琉汗湿的背脊,楚烈餍足地微微眯着眼躺在床上,而司徒竺琉则趴在他宽大的胸膛上努力平复自己狂跳的心。
“舒服吗?”楚烈粗糙的手指沿着司徒竺琉略略凸起的脊骨往下滑,一直来到微微凹陷的地带,一反先前的蛮横侵略,手指只是在上方轻轻的按揉,替他舒缓刚才欢爱时的疼痛。
按摩的舒适感让司徒竺琉舒服得闭上眼睛,还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
楚烈低声一笑,笑声随着胸膛的起伏轻轻震动着司徒竺琉,让他睁开酸涩的眼并红着脸想离开楚烈宽厚的怀抱。
但楚烈的动作此他更快,爱抚他腰肢的手猝不及防地往下一滑。
“唔!”司徒竺琉呻吟一声,力气瞬间被抽光,只能无力地软倒下去。
楚烈的另一只手则扶住他的腰,将两人调整为面对面侧躺的姿势,以便自己能欣赏司徒竺琉娇艳无此的媚态。
察觉到楚烈灼热的视线胶着在自己脸上,司徒竺琉羞得垂下头,不想让楚烈得逞,但他的呼吸却因楚烈邪佞的挑逗而更加急促。
司徒竺琉身子颤抖了一下,抓住楚烈的肩头大口喘着气,“我恨你……”恨他这样撩拨他、这样让他无法拒绝他……
楚烈勾起唇,“你爱我。”他斩钉截铁地道,然后加快手上的动作,像是在惩罚他的言不由衷。
“我……唔……好恨你……”司徒竺琉的额上布满细汗,欲望已因楚烈的爱而再度苏醒。
楚烈一个翻身,将司徒竺琉整个人压在下方,“你好爱我。”他笑得十分自信。
“这世上我最恨你了……啊!”
楚烈火热的坚挺再度埋入司徒竺琉体内,与他紧紧接合,不留一丝缝隙。 “这世上你最爱我了。”楚烈压低身子在司徒竺琉耳畔轻喃,炽热因身下一挺而入侵得更深,亘捣他灵魂最深处。
司徒竺琉只能攀附着楚烈,随着他一次比一次用力的进入而燃烧……
爱得越深,恨得也越深,他恨他,同时也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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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竺琉累瘫在楚烈怀中,合上眼几乎要睡去。
“和我回啸鸣山庄。”楚烈低沉的嗓音在他头顶响起,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为什么?”
“我要你。”
只是要吗?
司徒竺琉脸色一僵,但因为他将脸埋在楚烈胸前,所以并未被察觉。
“我不要。”他掩饰自己心头的失落,冷冷地答道。
楚烈因他的回答而脸色一凝,原以为一切都该顺利了,怎知他这般难搞!
他伸手用力抬起司徒竺琉的下颚,“你爱我,不是吗?”他蹙起眉头,蛮横地不准他否认。
楚烈狂妄的态度让司徒竺琉蹙起眉,他抿紧双唇伸手拍掉楚烈的大掌。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他别过头趴在床上,不再理会楚烈。
楚烈气极了,不明白事情为何又绕回了原点。
他为司徒竺琉费了这么多时间与心力,难道只是在自作多情?
他搞不懂,司徒竺琉对他的感情已经明显而清楚地反映在他的行为上,为什么他还要拒绝?
算了,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和他耗了这么久的时间。
“随你!”楚烈恼怒的起身披上衣服,临走前冷淡的丢下一句话。
门板合上的声音传来,司徒竺琉强忍的泪水终于随之被震落。
他呜呜咽咽地抓着残留楚烈体温的被褥哭出声来。
楚烈不懂的,他只是要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够了。
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他区分出自己在楚烈心中的地位不只是男宠,只要一句话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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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步出房门,司徒竺琉见到楚烈负手站外的古松旁,皱起眉转身就要离去,却听楚烈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如果将要供应司徒家墨刻坊的油墨毁掉,不知道无法及时交货的司徒奕会背上什么样的罪名?”
司徒竺琉正欲离开的身子一僵,迟疑地回过头,“你说什么?”
“司徒家的墨刻坊拥有冀州以南十数间商号,向来以刻版迅速与交货准时在众商家间博得好名声,如果这一次惹上势力更为庞大的啸鸣山庄……”
“楚烈!”司徒竺琉双手因愤怒而用力攥成拳头,身子更因他恫吓的言语而颤抖着。
这个卑鄙的家伙!
楚烈别过脸,“琉璃娃儿,不要挑战我向来不怎么好的脾气。”
为了这个琉璃娃儿,他已经耗费太多耐性了,是他逼他使出这么卑鄙的手段的,如果他昨晚就答应一同回啸鸣山庄,这些难听的话他也不会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