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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非离 page 5 作者:风维

  但是皇后并不赞同他的想法。她希望两个儿子都能够拥有足够的实力来确保自己的地位与荣耀。她对大儿子说:“琛棣必须了解身为一个皇子的真正意义,我也知道这一切太残酷,可能会夺去他现在单纯的快乐。但你的力量毕竟还是不牢固的,如果有一天你被扳倒,我们母子该怎么办?”

  宫棣请求母后给他一点时间,他不愿意让琛棣太快地接触血腥与黑暗的东西。皇后答应了他,没有再逼着琛棣学什么帝王之道,反而送了他一只美丽的金毛猎犬。

  琛棣非常喜欢这只猎犬,为它起名叫金儿,白天和它玩耍嬉戏,夜里跟它一起睡觉。每次在跟宫棣聊天时,开口闭口便是金儿这样金儿那样,开心的不得了。

  有一天两兄弟正在闲谈时,皇后娘娘也来看他们,还随身带来一盒火腿点心,说是梨香宫伏妃娘娘所送。

  金儿当时正伏在琛棣腿上,皇后随口道:“不知金儿喜不喜欢吃火腿?”

  这一下提醒了琛棣,便拿了一块点心喂给金儿吃了。宫棣看着母后淡淡的表情,突然觉得不对,刚站起来,金儿已经七窍流血,倒毙于地。

  琛棣伤心极了,抱着金儿的尸体不肯松手,皇后娘娘用手摸着他的头发,轻声道:“这块下毒的点心,本是伏妃给你吃的……”

  朱宫棣全身颤抖起来,他丢下伤心欲绝的弟弟,愤怒地把母后拉到门外,但看着她冷锐的目光,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皇后是在琛棣幼小单纯的心中,培植恨的种子。但他不能允许,他知道什么是恨的滋味,他死也不愿意让心爱的弟弟和他一样,夜夜被恶梦惊醒。

  朱宫棣拼命想着如何快速增长自己的实力,至少要强到能让皇后放心,不再打琛棣的主意,但在宠妃与朋党之争中,能保持现有的场面已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除了尽力阻止母后与琛棣的单独接触外,他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到有一天,他到闻府接琛棣回宫,见到了闻家大小姐闻逦瑛。

  两个月后,闻国师长女下嫁给了皇长子朱宫棣。权重朝野的闻国师正式被人划为大皇子这一派。

  皇后娘娘的心,似乎略略安定了一些。

  大婚那天,凤阳王命人快马加鞭,连夜送来另一枚霜果做贺礼,倒好像嫁给了他就得防人时时下毒一样。朱宫棣将这枚霜果,拿去给琛棣吃了。为了补偿新娘,他对逦瑛尽可能的温柔体贴,虽然没有所谓的爱情,但皇长子妃的生活,实在是非常的幸福。

  又是两年过去了。北方边境异族作乱,朝廷征剿,却屡战屡败,几无可用之军队,只得下令凤阳出兵,却被凤非离以装备不齐为名拒绝了。

  人人都知凤阳富庶,所谓装备不齐,自然是借口而已。但由于这两年老皇因为忌惮凤阳的势力,对邺州颇为苛刻,时时有为难之举,意图削弱凤非离的实力,虽然目的未达到,面子是早就有点撕破了,在军力衰弱的情况下而对凤阳一族的抗命,更是毫无办法。

  无奈之下,朝廷以加封北境十三郡作凤阳领地为条件,请凤非离答应出兵以解边境危机,而前去洽淡此事的使者,不知为何又选上了朱宫棣,可能在老皇的眼里,这两人的交情应该是不错的。

  这一次凤非离倒是亲自来到城门口迎接他,礼节周到地请他住到了凤阳王宫,并设晚宴为他接风洗尘。

  两年不见,凤非离没什么变化,仍是秀发丽容,妖魅惑人,看他斜依软榻,手执水晶杯浅浅媚笑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一手掌握大明最富庶土地的藩王。

  朱宫棣本来对自己此行的成功还算有把握,因为朝廷的条件极为优厚,而一旦北境失守,对邺州也有一定的影响,再加上凤非离在他面前一般都很好说话,所以没道理不答应出兵。

  但经过一个晚上的观察,大皇子有些心惊地发觉凤非离这一次,竟然已转换了角色。

  他不再是那个温柔忠诚的童年好友,变成了一个手握王牌不肯轻易下注,准备把对家玩得精疲力尽的赌徒,一旦他演得尽兴起来,不知要把自己玩成什么样子才会满意。

  果然,在第二天的正式会谈中,凤非离对朝廷献上的北境十三郡表现出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北境又不富庶,每年都会发生水患,我为了什么要接手这样一个烂摊子?”凤非离修长的凤眸似开似闭,靠在榻上,用指尖时不时地拨弄一下长发。

  “北境虽不宜农商,但有大片的铜矿与铁矿,以邺州的财力进行开采,将来获利之丰厚可以预料,凤阳殿下不会不知道这一点的。”朱宫棣耐着性子陪他演。

  “说得也对啊……”凤非离淡淡地笑着,既不争论,又不答应,就这样把朱宫棣吊着,一连住了近十天,事情没有一点进展。

  先崩溃的那个人,当然不会是凤阳一族的主子。

  看着愤怒地冲进来抓着自己领口要求立即给予最后答复的人儿,凤非离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他喜欢看他这样生动的表情,不是那个一本正经奉皇命而来谈判的人,不是那个戴着面具思谋与算计的人,而是像当年一样,爱恨都摆在脸上,想什么就说什么的人。

  笑呵呵地搂住瘦小的身躯,软软的,单薄的,觉得那张气得想咬自己一口的脸实在是红扑扑的很可爱,让人有亲下去就不起来的欲望。

  凤非离是一个绝不控制自己欲望的男人,所以他立即亲了下去,从脸上一直亲到两瓣粉嫩的嘴唇上。

  朱宫棣瞬间全身僵硬。这是一个以前没见过的新戏码,他一时反应不过来这算什么意思,所以竟呆呆地让他连舌头都伸进去了才想到要推开。

  凤非离轻轻舔了一下嘴角,觉得味道还不错,比自己家里那群姬妾的唇还要甜美,便捧起那张已涨得通红的脸,再次压上那双唇。

  大皇子这辈子不是没被人亲过,但却从不知道只是一个吻就可以弄得这样煽情,被他灵活的舌头卷住一吸,原本奋力抗击的双拳顿时失了力道,连腰腿都酥麻起来,几乎连站也站不稳,让他就势一推,就推到宽大的软榻之上。

  压在宫棣的身上,凤非离格格笑着将吻烙上他的脖颈与胸脯,乘机深呼吸的皇长子喘着气抓住他的头发,想将他从自己身上拉下来。

  “咱们做吧?”凤阳王简单明了的提议。

  “做?”已成亲两年的朱宫棣竟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立即飞起一脚,却被人顺势捉住拉开,一个身体卡入两腿之间,吓出他一身冷汗,拼命扭动起来,刚叫了一声“不”,就又被堵住了嘴,只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听起来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自己都红了脸,挥拳向身上的人打去,却又一拳比一拳力弱。

  “别闹啊,”凤非离轻声哄着,“不是想要我出兵嘛,北境十三郡算什么,加上你才够份量啊……”

  听到这句话,朱宫棣的胸中突然生起一股屈辱的怒火,猛地张口狠狠地咬住在面颊上轻抚的手,乘他受痛时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躯体,怒吼道:“你当我是什么?我是大明皇帝与皇后的儿子,不是卖的!”

  说着便咬着牙向屋外冲去,还没到门口就又被拖抱了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凤非离柔声在耳边道,“这句话是我说错了。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远远比什么北境十三郡还重要,脱口便说出来,没有那个意思的,你不要生气。”

  朱宫棣堵住耳朵不想听。那个人时时刻刻都在演戏,他分辨不出来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还不如统统当成假的,才不至于被骗得死无葬身之处。

  当晚他回到寝宫歇息后,凤非离又到榻前来看了他一夜,他死命闭上眼睛装睡,因为知道自己总会轻易被这个人动摇,所以决不想再给他任何一丝行骗的机会。

  第二日朱宫棣匆匆离开邺州,也顾不得没有完成使命。在他还没有到达京城的时候,凤阳一族出兵。一个月后边关解除危机,异族退回阴山以北,凤阳王又得到了新的领地。为奖赏大皇子出使有功,皇帝赐了很多宝物,但全部被宫棣扫到库房的角落,不想多看一眼。

  第五章

  很快的又是两年过去,老皇的身体总是很坏,精神却好得出奇,仍是坚持不肯正式册立太子,但大家心中有数,拥有皇嫡长子身份与闻国师支持的宫棣多半就是下一任的天子。表面上宫廷的争斗因此渐渐不那么激烈了,一些自知无力抗衡的人或是退出了战场,或是养精蓄锐,伺机待发。总之这是相对平静的两年,除了偶尔想起那个奇怪的凤阳王心头烦燥外,宫棣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这段时期除了闻妃外宫棣又纳了几个侍妾,但至今没有人有孕,皇后为此非常着急,宫棣自己到不是很在意。

  那年秋天传来一个消息,因夺嫡阴谋被发配的两个皇子先后病故,死时都未满十五岁。他们二人的母妃早已被处死,所以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个无关紧要的事情。

  当晚朱宫棣再次梦见了他们,一个个骨瘦如柴,眼睛大的似乎要滚出眼眶,哀凄凄瞪着他,想要说话,又没有说话,梦里的他伸手去抱两个异母弟弟,却惊骇地发现自己双手鲜血淋漓。

  惊醒时尚是半夜,帐外一灯幽幽暗暗地晃着,冷汗顺着背脊流了下来,手捂着胸口,却感觉不出那里到底是跳得过于猛烈,还是根本就已经停止了跳动。

  也许是醒来时发出了惊呼,有人匆匆奔进,在帐外低声道:“大殿下,我在这里,您喝口热茶,再睡吧。”

  宫棣有些吃惊,因为一般他午夜梦醒时,侍从们都会问“大殿下,您怎么了”,极少有人,会像这样说话。

  拨开帏帐,一个小小的身体正跪在床边,见他出来,立即递上一盅热茶,墨玉般的大眼睛灵动之极,关切地望着他。

  “你是新来的?”宫棣接过茶,问。

  “是。”

  “叫什么名字?”

  “柳儿。”

  “几岁了?”

  “十六。”柳儿抿嘴一笑,显出一股说不出的聪慧气,接过宫棣手中的茶碗,扶他躺下,细心地掖上了被角,道,“您向左侧着睡,这样就不容易魇着了。我就守在床前,您安心。”

  “你挺会侍侯的,谁调教的?”

  “陈阿公……是我爷爷……”

  宫棣怔了怔。陈阿公,便是从小就照顾宫棣的那个老内监,半年前才去世的,但他是个太监,如何会有孙子?

  “我是爷爷拣来养大的。爷爷说,当初府里不收,还是大殿下您发话才留下我这条命的。”柳儿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解释道。

  宫棣早已不记得这样的小事,但看着这个灵秀的少年,还是庆幸自己当年发了那样一句话,救下一条活鲜鲜的生命。

  “你很好,明天跟总管说,调你来我身边侍侯吧。”宫棣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有人守着,很快就睡着了,而且真的没有做梦。

  那个叫柳儿的少年,就是这样出现在宫棣的生命中。

  即使是在从小受着精英教育的大皇子眼中,柳儿也是一个聪明有教养的孩子。他好像生来就有一股如水般柔和温暖的气质,让人只是接近他,便感觉通体畅快舒适。

  宫棣一天比一天更喜欢他。他向他倾诉自己内心深处所有的脉动,惶恐也罢,悲伤也好,只要说给柳儿听,似乎就能纾解胸中的郁闷。柳儿并不总是静静地听着,更多时候他们是在交谈,谈着谈着话题越扯越远,等到发现时已足足聊了好几个时辰,两人不禁一起笑,柳儿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美丽的像一汪湖水上微微的涟漪。

  夜里宫棣常叫柳儿睡在同一间屋子里,这个少年有驱散梦魔的奇异力量,自从他来到身边,宫棣就很少做恶梦了。

  因为和柳儿在一起时情绪放松,所以两人渐渐的已形影不离,连晚上宫棣也很少会到闻逦瑛房中去,宫中的流言,便是此时引发出来的。

  宫棣身份尊贵,只顾得上汲取柳儿带给他的安宁与幸福,没有留意到少年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笑容越来越清淡。很久以后他才发现,那个低微、纤薄,位于最底层的孩子,一直默默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未曾向他吐露半字。

  二皇子琛棣仍然过着快活的日子,相约着要和闻烈一起出门行万里路。因为知道武林名门的萧家会派人护送,所以宫棣开明地应允弟弟出去增长见识。

  琛棣开开心心出门游历后的第三天,宫棣谨见完父皇,出宫时信步闲走,一时不防,来到一座衰败的宫室旁。墙内传来女人尖锐疯狂的笑声与咒骂声,宫棣从中听到了母后与自己的名字。问了内侍,说是早已被废的纹妃娘娘。纹妃被废,是皇后的杰作,那时宫棣还不太懂事,一心只想着如何应付凤非离,然而这份恨,却不可避免地要落在他的身上。

  进去看了看,满室的蛛网灰尘,失败的女人坐在半边窗棂已脱落的窗台上,呲着黄牙大笑,笑得脸上松驰的肉一荡一荡的。

  宫棣仓皇逃了出来,心头无比苍凉。

  他还记得纹妃的模样。年轻、美丽、人缘极好,每次见到他,都会拿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来送他。一朝被弃,竟沦落如斯。

  回到府里,他叫柳儿。柳儿不在。于是便独自一人喝着闷酒,七八分醉时,柳儿回来,眼睛红红的,扶他到床上。

  他抱住柳儿软软的身体,汲取他身上清凉平稳的气息,觉得心里的难受,似乎这才好一点。于是想要更多,想要更加接近这个少年,想要在他身上,找到感情的平衡点。

  柳儿没有丝毫的拒绝,纵然疼痛,纵然知道没有结果,他还是没有丝毫的拒绝。紧依着激情过后熟睡的宫棣,少年注视着他的爱恋目光,温柔得像水一样。

  宫棣醒来时乌黑清澈的眼眸就在面前,映着他充满柔情的脸。吻着少年的朱唇,皇长子清晰地知道自己爱上了他。

  那是朱宫棣的初恋。

  初恋就像浓得化不开的墨汁,涂到哪里都有痕迹。每一个见到他俩的人,都看得出那四目相对时满得快要溢出的温情。

  因为有了亲昵的关系,朱宫棣终于发现柳儿身上经常出现被打的伤痕,问他时,柳儿只是淡淡道:“我还能忍,不要闹,闹开了,我就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

  朱宫棣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于是他没有查问,只是尽力将柳儿带在自己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闻逦瑛声色不动。出面的人是皇后。

  皇后命令他立即将柳儿送到远方去,从此再也不许相见,被宫棣断然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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