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的宝儿正在怕什么,不妨说出来听听,或许我可以为妳解决。」他走进房间,寻找针线盒。
「我怕什么?」她喃喃自语,眼里浮现一抹苦楚。
她究竟怕什么?
害怕在他的注视之下,她的心越慌乱,在无意间流泄了心事,让他知晓她对他异样的情愫。到时候,别说是当他的丫鬟了,可能连留在他的身边这点小小的颢望都无法达成,只能离他远去。
如果离开他,她的心会痛得受不了的。
心里百转千折,望着他的脸,她怎么也没有勇气说出真相。
她将心事藏起,随口道:「我可是个黄花大闺女,跟男人绑在一起成何体统,这事如果传了出去,到时候没人敢娶我怎么办?」
「这倒容易,到时候我帮妳物色对象不就好了。」他找到针线盒,放在桌上,并没见到她的水眸倏然一瞇,浮现怒意。
「别介绍一些不学无术的纨桍子弟,我可看不上眼的。」
「妳放心,我介绍的对象绝对完美得让妳无从挑剔。」吴常将她放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拉起她的头发,另一手从针线盒里拿出剪刀。
大笨蛋,呆头鹅,无论介绍谁,她都不会满意的啦!宝贵儿在心里直骂,忽然见到闪着银光的利剪靠近,忍不住往后头一缩。
「你……你想干嘛?」
「妳不是说要解开这个结吗?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妳如果不想受伤的话就别乱动。」扬起利剪,他严肃地交代着。
「好吧,你剪好了。」她闭上眼睛,认命的接受这个结果。比起她的头发,当然是他母亲的「凤凰于飞」来得重要。
喀嚓一声,宝贵儿感觉自己跟他之间的联系没了,心头怅然若失。
「好了,妳可以睁开眼睛了。」
睁开眼睛,她却惊见自己的头发完好如初。「怎么……啊,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你怎么可以把它剪断?」她将那断掉的绳结捡起来:心疼不已。
「这个结代表着母亲的痴与父皇的绝,也是我永远解不开的怨,不如趁这个机会割舍了吧!」抚着她柔软的青丝,吴常潇洒地道。
「可是……这两只凤凰本来就该在一起,如今怎么舍得让它们分飞?」她看着手心里分开的凤凰双结,想到自己无法有结果的爱情,她忍不住伤感。他不知道「凤凰于飞」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信物吗?
「得不到情人的心,再多的结也绑不住。」看她恋恋不舍的模样,他不由得想起母亲曾告诉他这个信物代表的意义。
「凤凰于飞」是由九十九条红绳结成凤凰比翼双飞的信物。
若是女子送给男子,代表着心生爱慕,愿从此跟随;而男子若跟女子要这个结,则是有意娶她为妻,愿从此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虽然跟宝儿很亲近,但丫头与少爷的身分似乎让她有所顾忌,总是有意无意地拉开两人的距离,让他无法更接近她。
虽然不清楚她的身分和来历,他仍不可自抑地爱上了她。
他想要她的人,她的心,她所有的一切,为了能光明正大的宠她,娶她为妻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无论她是否愿意,他已经霸道地决定要宠她一辈子了。
黑眸闪过一丝狡诈的光芒,吴常缓缓地倾身欺近她,食指勾起她小巧的下颚,轻柔的诱她走入圈套里。
「对了,妳的手那么灵巧,要做个『凤凰于飞』不是问题吧?」
「当然。」一张俊美无俦的容颜接近,瞬间让宝贵儿的脑袋化为浆糊,再也无法思考。
「这龙纹玉底下空空荡荡的,让我看得好不习惯,不如妳做一个『凤凰于飞』给我,好不好?」
他的俊眸里闪耀着和煦的波光,让她毫无招架之力,失神地望着他。
「好。」宝贵儿忘了自己的坚持,只能答应他的要求,呆呆地接过龙纹玉。
听见她的回答,吴常扬起恶作剧得逞的笑,但眼神充满温柔。
虽然用不光明的手段骗得她的允诺,但若不是如此的话,她恐怕早就逃得远远的了。
他意随心动,伸手抚上她雪白柔嫩的脸颊。
她长得很美,有着微弯的月眉,明媚的大眼,娇俏的小鼻和粉嫩的唇瓣,最重要的是有一颗善良柔软的心。
全天下的女人都不入他的眼,只有她,是他今生唯一的选择。
「记住,我只要『凤凰于飞』,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在它完成前,别把玉还给我。」
食指滑过她柔软的脸庞,停在嫣红的唇瓣上轻轻地摩挲,指腹传来柔嫩的触感,让他有一亲芳泽的冲动。
眸光渐深,他倾身吻住那柔软的唇瓣。
突然看见他的俊颜贴近,宝贵儿惊然地抽气,唇瓣却突然被覆住,轻启的檀口源源不绝地注入他的气息。
怎么办,他……他吻了她!
吴常的唇仔仔细细地,霸道地品尝她的芳唇,烙下专属于他的痕迹,彷佛宣告她再也无法逃出他的手掌心。
她无法挣扎,避不开他精心设下的柔情陷阱,只能迷醉在他的气息中,忘了自己已许下了一个永远无法达成的诺言。
第五章
一道蓝色的身影穿过长廊,吴常神情愉悦,唇角高扬地往处理吴家事务的静心阁走去。
「亲爱的行雁,你有空吗?」
甫进门,便见吴行雁照着案上一堆大的批阅指示,笔不停歇地向各商家下订货数量,看来好不忙碌。
「真是可怜,还有这么多事没忙完,要不要我帮你啊?」吴常眉开眼笑,亲切和善地道。
吴行雁瞥了他一眼,觉得他唇边的那抹笑有股幸灾乐祸的意味。
谁不知道,这堆批阅指示根本就是这个「好心」的大少爷所写的。
虽然吴常依照他的期望,接掌了吴家的生意,他对于经商天资极高,扩大经营后,生意蒸蒸日上,偏偏这小子只出脑袋,写个批阅指示,最后还是丢给他来执行。
唉,看来要少爷接掌生意的算盘是打错了。
他不仅没得清闲,还累得像条狗,只怕未老先衰。
「谢了,少爷只要把桌上那堆画像看完,挑个顺眼的好姑娘,就算是帮我的忙了。」唯今之计,只能盼少爷赶紧成亲生子,将希望寄托在未来的接班人身上。
照这样算来,必须再经过二十年的操劳,才能将小接班人栽培长大,到时近五十岁的他已垂垂老矣,呜……实在是歹命呀!
「你知道我向来讨厌毫无主见,没有脑子,只会任人摆布的女子。」吴常看着那堆得像座小山的画轴,嫌恶地皱了皱眉头。
「那正好,里头的小姐们有好几个出身书香世家,个个言之有物,上通天文,不知地理。要不要明天就送几个来瞧瞧?绝对包你满意。」吴行雁热情地推荐。
「既然那么好,那就送给你好了。」吴常显得意兴阑珊。
吴行雁的眉头皱得死紧。他真会被这臭小子给气死!眼光那么高,也不降低一点。
「这些姑娘已是中上之姿,资质也算聪颖,你还不要,难不成要天仙绝色且聪明绝顶的女子你才满意?」
如果少爷真的要,他也会想办法弄来,不过世间真有这样的女子吗?恐怕也是后宫佳丽,后妃之选吧?
「就算是两者兼具的女子,我也不要。」吴常认真地道。
天啊!连两者兼具的都不要,少爷到底要的是什么?吴行雁突然觉得头晕,有种快昏倒的感觉。
「在我有生之年,还看得见少爷成亲吗?」他扶着头,觉得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看着一脸凄苦的吴行雁,吴常险些大笑,但是为了捉弄他,他只得忍住,一本正经地道:「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什么?」听不清这浑小子在说什么,他只觉得头痛耳鸣,全身无力。
「这些姑娘我当然不喜欢,因为我已经有意中人了。」看到吴行雁错愕的张大嘴,他才放声笑道:「你可以替我准备提亲的礼品了。」
好不容易从震惊中恢愎,吴行雁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地问:「是哪家的姑娘?芳龄多少?长得什么样子?」
「别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吴常笑得很神秘,不肯多说。「你现在上街采买些礼品,好让我拜访岳家,顺便带宝儿去彩线坊买些红绳。」
他已无法再等待,决定先下手为强。
倘若事情生变,宝儿反悔不嫁给他,心已经脆弱得无法负载伤痛的他,再度失去所爱,一定会发疯的。
「那位小姐已经答应了婚事?」连续的惊喜让吴行雁险些连笔都握不住。
吴常勾起薄唇,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弧,顺势接过他手中的笔,在纸笺写下采买的物品。
「她已经允了我『凤凰于飞』,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凤凰于飞?吴行雁眼睛一亮,欢天喜地的道:「我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没想到你这小子真有办法。」
接过纸笺,他立刻准备出发。
「等等。」吴常忽然叫住他,长指抚唇思考道:「待会儿先去彩线坊吧,单子上的物品,少买一,两样无所谓,唯有宝儿的红绳,一定要记得买。」
「但是彩线坊要绕路,要费些工夫才能到,可以的话……」
「这是我的命令,行雁!」吴常以坚决的语调否决了他的提议。
「怎么了?」这小子很少对事认真,这般强硬的态度还是头一次。
「别问理由,照我说的做便是。」他避开吴行雁采究的目光,沉声说道。
「真是怪了,这小子干嘛这么坚持?」吴行雁领命而去,嘴里咕哝着,吴常也听见了。
「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事情本身就漏洞百出,只是你看不出来而已。」他低垂眼睫,原本的自信褪去,黑瞳闪烁着不安,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轻易识破他的骗局,当然包括冰雪聪明的宝儿。
相信她很快就会明白他真正的索求不仅仅是个绳结而已。
他要的是她的一生,她所有的倾慕。
但他却无法捉摸她真正的想法,只知道她心里存在着一道谜样的难题,正等着他解决。
令人庆幸的是,宝儿是喜欢他的、所以才会让他吻了她,但她是否能喜欢到放弃坚持,愿意嫁给他为妻,他至今仍在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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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儿呆坐在马车里,食指轻覆在唇瓣上,感觉吴常的余温彷佛还停留在上面,蓦然脸儿通红,又羞又气。
吴常这家伙……根本是乘人之危的恶霸。
不但在她迷迷糊糊的状况下吻了她,还向她索求「凤凰于飞」!
他难道不晓得,这种结是不可以随便向人要的,甚至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就要吴大哥带着她上街买红绳。
他真的知道这个结是什么意思吗?
如果只是为了龙纹玉下方不再空荡荡的,那她可以做个「招财进宝」、「吉祥如意」结,就是别跟她要「凤凰于飞」,她……不可以给任何人这个结的。
她咬紧了下唇,水眸浮上一丝酸楚。
一个女子给了男子这个结,是愿托付终生,相约白头的,然而,剩下没几个月可活命的她,已经失去了与他偕老的年岁。
叹了口气,她只能在心里祈求着,但愿吴常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要她编个一模一样的结替代他母亲所做的「凤凰于飞」罢了。
「宝儿,宝儿,妳知不知道那件事啊?」吴行雁像发生什么大事般语气高昂的问道。
「什么事?」她支着下颚,心不在焉地问。
「少爷有心上人的事啊。」他期待的看她,希望能挖出有关那位神秘女子的事。
心上人?
宝贵儿飘远的心思立刻被拉回来,她张大美眸,脸上充满错愕。
没想到他已经有心上人了!那么,他向她要「凤凰于飞」的举动,真的如他所说的,只为了补全龙纹玉下的空缺,如此而已?
看来是她多心了,他根本无意于她。
「那个女子是谁?」方才心里的祈求已如她所愿,但她心头没有半丝欣喜,反而难受极了。
「原来妳也不知道啊。」没想到这小子保密到家,连宝儿都隐瞒。
「大哥也不知道那名女子是谁吗?」
「别说不知道,连个人影都没见过,更别说对方姓啥名啥了。」吴行雁皱起眉头,感到一阵气闷。「这小子实在没良心,连我跟他多年的情谊,也不肯透露半点口风。」害他简直好奇得快发疯了。
「少爷总是没个正经,说不定他只是跟你开玩笑的。」她说这句话不知道是安慰吴大哥,还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她想是后者多一点吧!
「不,听说他已经跟那个女子要了『凤凰于飞』,还要我上街买提亲用的礼品。依我看,那小子肯定是认真了。」吴行雁摇摇头,推翻她的说法。
这会儿,宝贵儿不仅仅是错愕,而是震惊了。
「少爷他……只跟一个女子要过这个东西吗?」她急切的语调有些不稳。照这样看来,吴常肯定知道这个结代表着什么意思。
「妳别看那小子平时吊儿郎当,但是若爱上一个人便很死心眼,绝对不会再看上别的女人,所以我很担心。」他严肃地道。
「大哥有什么好担心的,独钟一名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对。」她垂眸,眼里尽是复杂的光芒,心头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钟情一人当然无妨,但问题出在他的性子爱恨分明,若是掏心挖肺得不到回报,他不但会受到严重的伤害,更会转而恨那个人,这才是我所忧心的事。」
宝贵儿突然一颤。
记住,我只要「凤凰于飞」,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在它完成前,别把玉还给我。
想起吴常这句话,还有他认真的眸光,她的心头顿时变得沉重。
「为什么他的爱恨如此强烈,不是爱一个人,就是恨一个人?」她喃喃低语,秀眉微蹙,芙蓉股的俏脸浮上愁云。
吴行雁看到宝儿因为他的杞人忧天,也跟着担心起来,突然觉得不好意思。
「不过妳别担心,既然对方已经答应给他『凤凰于飞』,而吴家又是名门大户,相信这桩亲事一定谈得成啦!」
他好心的安慰,却使得宝贵儿的心情更加沉重,胸口突然觉得似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大哥,在这里放我下来好吗?」再不离开这里,一定会被吴行雁看出异样的。
「可是彩线坊还要转个弯才到,少爷坚持一定要送妳到门口。」他有些犹豫。
「才一小段路,我用走的就行了,你不是还有许多东西要采买,前面就是聚丰庄了,你买完再来接我也不迟啊。」
她说得合情合理,令吴行雁很难拒绝。
「好吧,那妳自己要小心喔!」吴行雁停下马车,在她下车时不忘叮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