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大讶。
鹿丹秀目内黑瞳微微一缩,愕然道:“大王,此事……”
“三十万载这么大的数目,本王爱莫能助。”容恬淡淡打断鹿丹的话,微笑道:“西雷人口众多,自保尚好,说到救助,未免有点勉强。”他眼角余光瞅见凤鸣张嘴欲语,抢先道:“不过国师远道而来,本王怎也不能让国师空手而回。三万载白米如何?足够东凡王宫一个冬天的食用。”
鹿丹沉默片刻,轻叹道:“那我们的百姓……”他垂眉不语,抿着淡红的薄唇,绝美的哀伤从眉宇间逸出,动人得叫人不忍睹视。
容恬也叹了口气:“不是本王不愿相助,西雷也有自己的难处。国师稍放宽心,在宫内赏玩几天。”便举杯敬鹿丹,竟然是送客的意思。
鹿丹见容恬态度坚决,知道此时不宜再求,也不多话,仰起优美白皙的脖子喝下一杯,姿态超然洒脱,站起来欠身道:“鹿丹先告退,多谢宽待。”水银般灵动的眸子朝凤鸣轻轻一瞅,飘然去了。
凤鸣伸着脖子看他离开,容恬笑道:“怎样,我说了是个大美人吧?你眼睛都直了。”
“如果没有亲眼看见,绝不相信天下有这样美丽的男人。”凤鸣叹了两声,不解道:“为什么不肯借粮?”
“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借三十万载粮食给他?”
凤鸣横他一眼,哼道:“东凡千里迢迢来借粮,难道之前没有和你通过任何消息?”
“有。”
“那你怎么回复?”
“有商量。”
凤鸣上下打量容恬,不赞同地摇头:“你身为大王,许下诺言害人家千里跋涉而来,居然又反悔。容恬,这可不是为君之道。”表情严肃。
容恬失笑:“本王答应过东凡借粮吗?不过是说可以商量罢了。算不上失信。”伸手把凤鸣强搂过来,在他耳边沉沉笑问:“国务沉闷,我们来聊点有趣的事吧。”
凤鸣的注意力仍在鹿丹惊心动魄的美丽中,自言自语道:“鹿丹一定很少出现在东凡王宫外,不然以他的美貌,天下早就大乱了。你说他和东凡王……”
“这还用说?东凡王若心志坚定到肯放过他这等美色,那他将会成为比若言更厉害的对手。”容恬又问:“明白我叫你见鹿丹的意思吗?”
“不是要我学习学习人家的风度气质吗?我告诉你,鹿丹那是天生的超然气质,鸣王我后天是学不来的,你看他眼睛轻轻一瞥,连荣虎都愣住了。你若打算把我改造到那个水平,不如快点把你的天下第一美人找回来,她或许还有这个潜能。”凤鸣朝容恬翻个白眼。
容恬气笑着把他按在大腿上狠狠咬了他脖子一口:“你这吃醋的小鬼,早猜到见了鹿丹你会自卑。先说正事,鹿丹给你的感觉如何?”
“美得简直罪过,遇上他那样动人的美人,即使要把自己的命献给他都愿意,谁都不忍让他失望。”凤鸣瞪容恬一眼:“除了你,居然国库充盈也不肯借粮。”
“还有呢?”
凤鸣听出容恬似乎不只是在说笑,倒有几分商议国务的语气,便不再胡言,沉思起来:“鹿丹的美貌,可以说是一种致命的武器,自古美人祸国的例子多了,现在十一国权贵中爱好男风的占了大半,如果鹿丹利用自己的本钱为东凡出力,倒很有可能成为我西雷的一大劲敌。”
容恬往凤鸣耳中吐气,叫人心痒的沙哑笑声传来:“可鹿丹除了东凡王外,却很讨厌出现在其他男人面前。不但外人极少有荣幸见他,听说连东凡王宫内的人,想见他一面也很难。这一次他肯亲自出使西雷,实在是给了我们天大的面子。”
凤鸣诧道:“他不是国师吗?上朝的时候怎么办?”
“都是蒙着脸的。”容恬瞅凤鸣道:“这办法不错,以后你见大臣们也蒙上脸如何?只让我一人见你就好。”
“想闷死我吗?”凤鸣不满地给容恬一记后肘。
容恬对这种甜蜜大于痛苦的攻击当然全盘接受,一手抓紧凤鸣不让他趁机溜走,一手不老实钻进衣内:“国师地位显赫,掌握很大的实权,鹿丹不可能单凭东凡王的宠爱坐上这个位置,自己也该有几分真本事。据我看,鹿丹在东凡的重要性几乎和东凡王相同,有点象你在西雷的声势。”
凤鸣被他摸得浑身打颤,勉强抓住他在衣服内捣乱的手,喝道:“你若解开我的腰带,我就……今天晚上就轮到我在上面。”又接着容恬的思路往下说:“鹿丹这样一个足以代表大王的重要权贵如果在西雷遭到拒绝,西雷和东凡的关系会很僵,这对西雷一点好处也没有。我认为无论从哪方面看,你都应该答应借粮。国际关系……唉,你没上过这门课,不知道里面的道理,哪天我抽空帮你补习补习啊呀!”下身忽然落入容恬的狼爪中,浑身一震,失声叫了起来。
采青在门外应道:“鸣王有吩咐吗?”凤鸣未曾开口,她已经掀开门帘进来,抬头瞅见凤鸣急红了脸正要挣开容恬的桎梏,她刚刚才开始侍侯凤鸣,并不清楚容恬和凤鸣胡闹的习惯,当场吃了一惊,旋即明白过来,也不作声,偷笑着忙退出去了。
“放手!”
容恬见凤鸣又怒又羞,只好不甘愿地松了手,捱了凤鸣几记狠咬,忍着痛道:“我今天心情大好,所以才放肆了点。不要生气,最多晚上让着你。”
凤鸣羞得浑身都发红了,磨牙道:“你……你见到我就只想着那种事吗?”
“唉,对着外面那些大臣们整天就只能想到国务,只有对着你能轻松一点,想想人生其他的乐趣。”容恬半动情半玩笑地道:“你说鹿丹够美了,我看见他就只想起三十万载粮食,还有另外一样东西。”
凤鸣被他哄得没了火气,反问道:“另外什么东西?”
“鸣王教导过,天机不可泄漏。”容恬神秘地眨眨眼睛,站起来整理身上的王服,命秋篮进来为他重新戴好王冠,对凤鸣吩咐:“我把鹿丹安排在太子殿后面的小院中,那里景致挺好,离你又近。你和他说话解闷不妨,但万万不可答应借粮的事,他如果问起,你就说这事全要看我的意思。”没等凤鸣问出原因,低头轻轻凤鸣的额头,柔声道:“下午要见瞳剑悯,你乖乖等我,不要乱跑,御医说你元气没有完全恢复,身体还很虚弱。那个侍女,你喜欢就留下,不过她敢偷你身上的东西,不是个胆小怕事谨慎小心的,别让她单独服侍你。”细细叮嘱一番才去了。
容恬其实也不出太子殿,自从答应了凤鸣,他都尽量留在太子殿专门腾出的空殿里议事。只是凤鸣对政治并不感兴趣,平时为了容恬着想,和容恬两人聊天的时候不得不谈论一点。要他跟着参加沉闷的论政,几个时辰听那些花白胡子的老头唠叨什么渠道建设、赋税政策,那简直比下地狱更可怕。
所以凤鸣不到迫不得已,绝对不和容恬一起出现在议政的场合。
凤鸣独自无趣,本想找鹿丹聊聊,可一来念他长途跋涉需要休息,二来容恬刚刚拒绝了人家的请求,便不要意思去找他。
刚好秋星拉着秋月的手进了门,兴奋地问:“鸣王见过东凡国师带来的礼物没有?东凡的绸缎最出名了,鸣王能赏奴婢一点吗?”
凤鸣笑起来:“你们和秋篮采青每人都拿点,做一套好看的衣裳吧。对了,别忘了荣虎,秋月的手巧,你帮荣虎也做一套。”猛地想起烈儿最喜欢穿质地柔软的衣裳,他肤色特别白皙,穿上绸缎象瓷娃娃一样,微微心疼,神色黯然。
秋星倒没有看出来,笑道:“我们衣裳好多呢,是想给采锵做一套小衣服。”
“哦,我怎么忘了采锵?你们去拿吧,给他多做两套。”见秋星他们转身,忽然想起一事来,叫住秋星:“这是东凡的礼物,不能都留在太子殿,你们帮我挑挑,好的都送到太后那去。”
秋篮在旁边插话:“她们赶着逗采锵玩呢,哪有心思到太后那去?还是奴婢去吧。”
侍女们散去,凤鸣静下心来。他知道容恬一谈政事就不顾时辰,自己进了书房,选了一本关于西雷地理的书看起来,不一会就觉得闷了,打个哈欠扔开,喃喃道:“教科书也要有趣味才能叫人读得进去,要不要改革一下西雷的教育制度呢?”负手看了看满屋层层叠叠堆起来的书卷,叹道:“亏容恬把这些全看齐了,还可以倒背如流,当大王真不容易。”郁闷地踱了两个圈,又自言自语:“我说什么也是鸣王,至少也要当半个容恬才行,不然怎么辅助他?”大声叹气,不甘不愿地捡起那书。
倚在长椅上乱翻了几页,地形图没有记住,倒昏昏欲睡起来,缓缓闭上眼睛,呼吸渐沉。
不知睡了多久,凤鸣朦胧醒来,揉揉眼睛嚷道:“秋篮,我渴了。”
一道纤细身影从帘子后钻了进来,利落地递上热茶,凤鸣睡眼惺忪地接过喝了一下口,眼睛一抬,笑道:“怎么是你,她们呢?”
采青似乎还不习惯凤鸣太过亲切的态度,规矩地行礼后,垂手站在一边,轻声道:“秋星秋月正为采锵量身,说要为他做什么衣服。秋篮到太后那去了,不是鸣王要她去的吗?”
正说着,珠帘又晃,秋篮垂着头走了进来,对凤鸣行了个礼,道:“东西已经送过去了。”声调有点沙哑,仿佛哭过似的。
凤鸣奇怪地多看她两眼,果然眼睛红红的,便问:“太后不喜欢?”
“太后很高兴,还赏了奴婢两件首饰。”
“那你为什么哭?”
秋篮抿着唇不作声,被凤鸣再三问了,满肚子委屈都跑了出来,眼睛蒙上水雾,竟跪倒了哭起来:“当奴婢的哪个不受气,秋篮才不挑唆鸣王呢。鸣王要问就找荣虎来,他都知道的。鸣王看看这个。”伸出手提起衣袖,两个手腕都是通红的,一片触目惊心的淤痕。
凤鸣跳起来喝道:“叫荣虎来,岂有此理,谁这么大胆?”
第十章
容虎很快到了,进门就说:“秋蓝是在太后门外被他们拦住的,幸亏我有事经过刚好碰上。那些人都是常进宫的贵族子弟,我开始不想惹事,只训了他们两句,结果他们仗着有人撑腰,居然动起手来。”
他帅气的脸上青了几块,丰鸣一见,愕然道:“什么,你不是管着王宫禁卫吗?他们居然敢对你动手?”
容虎摇头:“那些公子哥儿对秋蓝拉拉扯扯,倒不敢对我动手,动手的是瞳少爷。”
“又是那姓瞳的小子?”丰鸣霍然站起,在房中快速踱了两圈,转身疑道:“他敢这样目中无人,谁给他撑腰,难道是太后?”
秋蓝欲言又止。
门外传来一声清脆喊声:“太后驾到!”房中三人都愣了楞,眼看帘后人影绰绰,丰鸣才醒觉过来,对秋蓝容虎沉声道:“先到里间去。”
回过身来,已经有人掀了帘子,四五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侍女簇拥着太后走了进来。
“丰鸣参见太后。”
太后慈笑着,一早免了丰鸣的礼,亲自携着他坐上长椅,缓缓道:“听说最近为了刺客的事,大王下令鸣王不得离开太子殿。哀家想鸣王是惯了四处跑的人,被拘束得可怜,特意来瞧瞧。身子好些了?药还按时吃吗?”
丰鸣一肚子火气,被太后一番温言细语问来,不得不按捺住,答道:“身体好多了,御医说都可以骑马了。药偶尔还吃一点。”
“药还是听御医吩咐的按时吃好。”
丰鸣被太后慈爱的目光瞧得不好意思,低头说:“知道了,就按太后说的办。”心中暗想,太后来这难道就只为了叮嘱我吃药,偷偷看了太后一眼。
秋月乖巧地奉上茶水,太后接了,瞅瞅秋月,问丰鸣道:“今日鸣王叫过来送东西给哀家的那个女孩,名字叫秋蓝吧?”
丰鸣正愁没机会提起这事,连忙点头,说话也多了几分力气:“是叫秋蓝,有件事,还要请太后……”
太后轻轻把手一摆,止住了丰鸣的话,坐直了身子,轻道:“你们都下去吧。”
侍女们连秋月等都行了礼退下,待屋中只剩他们两人,太后才叹道:“鸣王说的事哀家知道,正为这个来呢。瞳儿这孩子也太不争气,都快娶妻了,玩心比谁都大,难怪鸣王生气。我已经教训了他,不许他以后再胡闹。”
丰鸣怔了怔,没想到太后几句话轻描淡写,竟有替瞳儿开脱的意思,急道:“太后,这次幸亏撞上容虎,不然的话,秋蓝岂不是……”
“提起那个容虎,哀家倒有点话想对鸣王讲。”太后忽然脸色一整。
她是容恬亲娘,执掌后宫多年,威势一露出来,连丰鸣都压住三分。不等丰鸣张口,轻叹着道:“鸣王身边这几个是大王亲手挑选出来的,个个都是能人,名分上是侍从侍女,在宫里真没有多少人敢惹。只是……鸣王自己该督管得严厉点才好。那个容虎仗着鸣王的宠爱,今天把瞳儿都给打了,鸣王知道吗?”
丰鸣心中叫好,见太后的脸色,知道不能显得太高兴,坦然道:“我不知道,”沉吟一会,丰鸣挺起胸膛:“不过容虎向来不肯轻易出手,他要把瞳儿给打了,一定有什么缘故。”
太后蹙起凤眉:“瞳儿不比别人,容虎怎么敢对动手?”
丰鸣也皱起眉:“瞳儿怎么不能打?”
太后半天说不出话来,疑惑地看着丰鸣:“大王竟从没和鸣王提起?”
“提起什么?”
太后仔细考虑了一会,才问:“瞳儿的身份,鸣王清楚吗?”
“容恬说过一些,”丰鸣努力回忆:“他是瞳剑悯将军的侄子,就是瞳将军的过世的大哥唯一的儿子,等于是瞳家的长子嫡孙。和容恬从小一起长大,跟着容恬学过几年武艺,可以自由出入王宫,是宫里的红人。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在宫内为所欲为,教唆着其他贵族子弟调戏侍女。”
太后默不作声,半晌幽幽问:“这都不是重点。鸣王知道瞳儿的母亲是谁吗?她是哀家的小姑,与去世的大王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丰鸣刚要开口,心思一转,猛然变了脸色,霍然站起来惊道:“那瞳儿岂不是……岂不是……”惊异不定地看着太后。
太后雍容点头道:“不错。安巡王叔无后,大王又不肯接近女色,如此推算,将来能接任西雷王位的王族后人,必是瞳儿或瞳儿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