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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威浩荡 page 11 作者:风弄

  容恬将凤鸣小心翼翼放在石柱下,柔声道:“休息一会。”抹抹脸上的鲜血,回身再战。他武艺超群,威势迫人,刚才一轮血战下来,无敌形象已经震慑全场,一出现在防卫圈上,敌人心震胆寒,攻势立弱。

  容虎等这个时候终于也闯到高台下,被中间一小群王宫侍卫隔开,但侍卫们似有忌惮,不敢强攻,一时僵持不下。烈儿担心哥哥,叫道:“我去接应!”率了数十人冲到高台下,将容虎等接应上来。

  容虎破入防卫圈,已是满身鲜血,后背上伤口处处,显然陷进敌阵多时。令人惊奇的是,他肩膀上竟还背着一个人。见了凤鸣,容虎把肩膀上昏迷的软绵绵的人往地上重重一摔,大口喘息道:“我见这人在指挥侍卫们死攻,官职应该不低。”双膝再也支持不住,扑通坐倒。两个受伤的死士上前,用自己的衣裳碎布帮他包扎伤口。幸亏象他们这样的人,伤药是随时准备在身上的。

  凤鸣定睛一看,诧道:“是军亭,她是军令司的独生女儿。”

  烈儿嘿嘿笑道:“那正好。”一把扯了昏迷中的军亭,匕首抵在她脖上,运气高声喝道:“都给我住手!否则我割断这个小妞的脖子!”

  众人杀得狂性大发,哪能听清他嚷什么,依然刀来剑往。

  烈儿连吼了三四遍,嗓子早嘶哑了。容恬赶来,一把抢过军亭,大喝道:“东凡下一任军令司在此!军青,你不要你的独生女儿了吗?”中气十足,压过满天喧嚣。

  东凡军方的人这才看清楚容恬剑刃对着的人是谁,有人惊道:“是十三军佐!”

  “住手!他们抓了十三军佐!”

  侍卫们听见自家长官纷纷下令,愕然住手,退开半圈。

  鹿丹的白盔人马接到命令是要保证凤鸣的安全,见侍卫们不继续攻击,也纷纷住手。

  所有视线集中在那石柱下方,方才杀声震天的东凡王宫忽然死寂一片。

  只有被燃着的枯树,发出烈烈声。

  刀剑仍在手,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容恬人马在内,东方军方人马在中,鹿丹的白盔人马在外。

  情势陷入沉滞的胶着。

  凤鸣极目远眺,“咦”了一声。发生这么大的事,居然看不见军青和苍颜的身影,难道容恬突袭军务议厅的时候把他们给杀了?

  第五军军佐在厮杀中已经断了一条手臂,左脸也挨了一刀,血流了一身。他排开众人,走前隔着双方留下的空白地凝视容恬,沉声道:“你们已到绝境,放了十三军佐,留你们一个全尸。”看来他是在场的最高级别的东凡将领。

  烈儿冷冷道:“真好笑。你们乖乖恭送我们出宫,我们就留你们十三军佐一个全尸,不然,先奸后杀,让我们这些兄弟临死前享受一下。”他向来口无遮拦,一眼看出军亭是女孩,当然不肯轻易放过奚落对方的机会。

  军方众人脸色齐变。军家世代掌握东凡军权,已是军方所有人心目中不可侵犯的神圣所在,要让容恬等当着他们的面侮辱了军亭,那即使将容恬等千刀万剐又有何用?

  凤鸣筋疲力尽地站起来,心头疑问重重,问道:“军令司大人和苍颜将军哪里去了?”

  容恬反常地沉默。

  烈儿大声代替他们答道:“东凡不遵神灵嘱咐,处处与鸣王作对,结果惹来弥天大祸。三日前开始,瘟疫从各军营中蔓延,不但士兵们染病即死,活活折损东凡大半兵力,而且连一向自认为得到神灵爱护的贵族将领们也不能幸免。我看他们的高级将领现在一大半已经身染重病躺在床上,另一半到都城外躲避瘟疫,只剩下几个在这里支撑大局。”

  凤鸣愕然。

  军方众人脸色黯然,显然烈儿所言非虚。

  怪不得东凡王宫里侍卫数量骤减,而突袭军务议厅这般容易得手。看来东凡王宫已经成为瘟疫肆虐的地狱。

  他不过昏迷了七天,有什么病毒这般可怕,能在七天里严重创伤庞大的军方?

  兵不刃血以豆胜。

  凤鸣思索片刻,身躯猛震,看向容恬。

  容恬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点头,表示他猜对了。转身面向东凡众兵,朗声问:“鹿丹国师何在?”

  “鹿丹在此。”鹿丹早下了马,排众而出,虽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却无惊色,仍闲淡自若,风华倾倒世人,来到容恬面前两丈处站定,打量英气勃勃的容恬一番,幽幽叹道:“西雷王真是英雄盖世,不仅用诈死计害鹿丹算计错误,还杀进东凡王宫,让东方整个军方系统胆战心惊。”

  容恬冷笑道:“国师也够厉害,从我手里骗走凤鸣,这次又设下毒计逼我入宫现身。我露了什么破绽?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未死的?”

  凤鸣吃了一惊,瞪眼看着鹿丹。

  鹿丹睿智的眸子轻转,笑道:“没有任何破绽。说起来真教鹿丹不得不佩服鸣王与西雷王,鹿丹派出多人日夜监视鸣王的一举一动,不曾看出一丝他与西雷王确实有联系的痕迹。唉,如果有破绽,鹿丹何必到今日才设下此计?鹿丹只是凭借自己的直觉和内心的不安猜疑罢了。可叹,若早一日猜到此事,情况便不会象现在这样。”

  “难怪我莫名其妙又昏迷不醒七天。”凤鸣恍然大悟:“国师故计重施,容恬若没死,一定会忍不住到我身边。”露出愧色。

  要不是为他,以容恬的才智,怎会中鹿丹的毒计陷进如今的绝境?

  优美的唇逸出一丝无奈的苦笑,鹿丹深深看入凤鸣眼中,轻叹道:“鸣王不要怪我。其实西雷王何尝不知道这是计呢?但这种情况下,有的人却是明知道会中计也要来的。”

  凤鸣身躯猛震,脸色煞白,慢慢转头,会说话的大眼睛看向容恬。

  容恬耸肩,淡然道:“万一不是计,而是你真的病重,我却没能进来救你。岂不是要我后悔一辈子?对了,”他看向鹿丹:“刚才国师说如果早猜到一天,情况就会大大不同,请问国师此话何解?”

  鹿丹尚未开口,凤鸣早猜到答案,代鹿丹朗声答道:“因为就在那一天前,大王已经将另一把无双剑佩上了。从此以后,我的性命与大王连成一线,我如果死了,大王也会没命。鹿丹国师此后疑心容恬没死,设计害我昏迷,诱捕容恬进宫,却要在南门才设下精密的埋伏,就是因为南门是个适合设置地网的地点,要活抓和容恬在一起的我,只有用地网才最有保证。”

  这几天活泼异常的太阳救了他们,气温稍微回暖,使积雪融化,露出小块地面,埋在积雪下的地网显出一丝的脉络痕迹,使凤鸣在孤身踏上陷阱时蓦然察觉,转身便跑。

  如果不是凤鸣引来鹿丹的人马,而鹿丹又严令阻止军方人马追杀凤鸣,恐怕容恬这边的人早被屠杀完了。

  冥冥中,难道真有神灵保佑?

  鹿丹点头道:“不错。我猜错一步,连累大王有了性命危险。现在只能竭力保住鸣王性命,再杀了西雷王,好让鸣王死心跟着我家大王。”

  五军佐怒道:“国师这是什么话?自从此人来到这里,已给我东凡带来无数灾祸。我不管他现在牵连着谁,反正绝不允许闯入东凡王宫,毁灭军务议厅的人安然离去。不杀他们,东凡从此蒙羞,再也无法抬头。”

  鹿丹厉声问:“你是说不用考虑大王的性命吗?”

  “国师想得太简单了。”容恬缓缓道:“东凡军方系统自成一体,忠于东凡王族,以东凡国家的利益为最先。如果抵触东凡的利益,即使大王也可以牺牲。一位性命与他国政要扯上联系的大王,即使过了现在这个关口,将来还是难免会被他们想办法废掉的。被废掉的大王,下场通常都是毒死或者绞杀,国师应该听过不少这样的例子吧。”

  虽然明知道容恬是在挑拨,鹿丹还是忍不住脸色剧变。

  他利用无双剑,本是在相信容恬已经死亡的情况下逼迫凤鸣归顺东凡王的手段,怎料到今日作茧自缚。

  不过,容恬所言非虚,情况发展到这种无法控制的局面,将来有机会,军方一定会趁机废除东凡王,另在王族中选择王位继承人。

  可恨他的身体,竟再也不能保护他的大王多久。难道大王将来就任由这些军方的人凌辱宰割?想到这里,心痛得象要被绞碎一样。

  五军佐见鹿丹眼中阴骘渐深,知道这位国师阴狠毒辣,行事只以大王为先,什么都做得出来,生恐他立即翻脸,挥手喝道:“来人,传我将令,王宫发生兵变,命所有未染病的士兵急速赶来。”

  凤鸣知道精兵杀到,这些固执的军人为了维护东凡,说不定连军亭也肯牺牲,到时候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急切中脑袋灵光一闪,忙道:“五军佐且慢。军佐难道不想知道肆虐军营的瘟疫,到底是何来历?难道军佐不想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预防?”

  此言一出,所有东凡的人都骤然震动。连鹿丹也不敢置信地看向凤鸣,谁能相信这样大规模可怕如天谴的瘟疫竟是人为弄出来的?

  五军佐色变道:“竟是你们搞的鬼?”

  容虎见他神情激动,万一凤鸣一时冲动乖乖承认,说不定激起东凡众人凶性,连忙否认道:“这么可怕的瘟疫,非人力可为,当然是神灵给你们的惩罚。不过鸣王受神灵保佑,学识又很渊博,自然知道一点关于瘟疫的事。”

  往日看他闷不吭声,不料关键时刻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果然不愧是烈儿的哥哥。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平静了一点。确实,打死他们也不敢相信区区一个凤鸣有这么大的破坏力。若凤鸣这么厉害,那岂不是和天上的神灵一样具有使人生病的神力?

  “士兵们发病的时候,有什么症状?”凤鸣问。

  东凡军方七天来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无法医治的可怕瘟疫弄得人心惶惶,如碰上魔鬼般的对手。现在听说有方法可以预防,生出无穷希望,五军佐的态度自然挺合作,老实道:“开始只是病倒两三个,后来病倒了一片,接下来,到处都是生病的士兵,接触过生病的士兵的人,也会染病。他们发烧,头疼,背疼,呻吟不止,很快全身就会出现可怕的痘,不少人在被传染一天后就死去。”想起军营中成堆溃烂的尸体,五军佐染满污血的脸上现出无法压抑的惊惧。

  天花……这个沉重的词从凤鸣心中碾过。他终于知道容恬为什么隐瞒计划,因为他确实会不顾一切反对这个计划。

  一场大型的天花爆发,将会夺去东凡多少无辜的人命。

  难怪容恬说这个计划可以兵不刃血,如果不是鹿丹生出疑心设下此计,也许容恬真的可以兵不刃血夺得平昔。

  在凤鸣所知道的历史上,就曾经有殖民军队以生病士兵感染守城军队,导致守城方不战而溃的例子。

  凤鸣心潮起伏,斟酌一会,问:“这场瘟疫,是不是从北旗那批俘虏开始的?”

  “不错。”五军佐点头,恨恨道:“可恶的北旗国,不知从哪惹来这等可怕的瘟疫,竟连累我东凡。自从邪光将军俘虏了这些北旗兵分发给各军审问后,瘟疫就开始蔓延,每天都有大批士兵生病。”

  他哪里知道这里面的曲折?

  北旗国确实对东凡有侵略的野心,也确实暗中伏兵打算攻击平昔。邪光突袭北旗国伏兵两次,第一次敌人得到通知,害邪光失败而回的,是真正的北旗军队:但第二次邪光突袭取得大胜的伏兵地点和被俘的北旗兵,却是容恬暗中安排的假北旗军营。

  真中有假,假中藏真,容恬对北旗国的栽赃可谓不遗余力。若非利用关于北旗国方面的真实情报,怎能轻易瞒过东凡众位将领?

  容恬的计划中最困难的一道关卡,就是要将西雷的天花病毒带到东凡。在技术落后的时代,活体携带是最好的方法。他当然不会牺牲自己身边的高手,所以以抓到的北旗人为天花病毒的活体携带者,并且把他们打扮成北旗伏兵故意让东凡军抓获,通过他们感染庞大的军方体系。

  而这种事,是凤鸣传授关于天花的预防时特别强调绝对不可以做的。

  凤鸣默然许久,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道:“死亡率……就是一百个生病的人中,有多少人死去?”

  “大概五十个。”

  凤鸣脸色苍白,心里一阵难过。

  五十个,差不多达到百分之五十的死亡率。

  天花在现代社会中早已被消灭,他从来没想到这种毁灭性的恶梦会活生生出现在他眼前。

  一般来说,染上天花病毒的死亡率应该在百分之三十左右。但东凡这个离西雷十分遥远的国家应该从未出现过天花病毒,所以,这里的人对这种新病毒的抵抗力比西雷那个曾经出现过天花病毒的人民更弱,死亡率也会越高。

  而且,天花病毒在这里似乎传染得更迅速,并更快地夺走人命。因为在凤鸣了解的资料里,天花有潜伏期,而且死亡周期大概是两周,现在东凡的情况,却是七天时间已有大量士兵死亡。

  五军佐见他不语,忍不住问:“鸣王是否真的知道对付这种瘟疫的方法?”这一问是在场所有东凡人的心声,都屏息等待凤鸣的回答。

  双方刚刚才生死血战,但在无法反抗的天命面前,谁也生不出好勇斗狠之心。军方侍卫们的妻子儿女大多数都在都城内,如今瘟疫已渐渐蔓延到民间,谁不自危?

  凤鸣思索良久,点头道:“大家都坐下,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们。”走到台阶前,将无双剑放到膝旁,盘腿坐下。

  他这一动作,带动得众人都察觉自己手中仍持着血淋淋的刀剑。

  容虎沉声道:“要听鸣王说话的,就先放下兵器。”

  烈儿第一个将匕首插回腰间,坐到凤鸣身边。容恬那边战得快累死的死士们纷纷收回兵器,好争取休息时间。

  军方众人想自己人多,也不怕再缠斗起来,收回兵器,方发觉剧战后体力消耗过大,浑身无力,索性学凤鸣等的样子盘腿坐下。就算等下还有打斗,至少补充一点体力。

  鹿丹也不愿再战,万一打起来凤鸣被误杀,那是他绝对无法承受的。手一挥,身后的白盔士兵有样学样,原地坐下。

  偌大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未散的战场,忽然变成上千好学生乖乖坐下听课的大课堂。凤鸣要不是心情太过沉重,一定会忍不住为这种意想不到的发展哈哈大笑一番。

  容恬走到凤鸣身边,犹豫了一下,他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不知做过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无数人命在他一道命令下灰飞烟灭,这次瞒着凤鸣用了天花这条毒计,竟有点不忍面对凤鸣,站在凤鸣身边,不知该不该坐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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