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死了。
连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生命如此短暂。十九岁,是生命的开始,而不应该是结束。
可是,他在回家的路上看见那部卡车撞向横过马路的小男孩,当他从上去把小男孩拉开的瞬间,感觉自己在刹那升上高空,象天使一样飞翔在空中仰望着四处围拢过来的人群。
他知道,他已经死了。
死去的人,该何去何从?凤鸣茫然地跟在自己的尸体后,进了太平间。
没有人看见他,也没有听见他的叫喊。一切象在冰冷的梦中。
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听见声音。
“你还在,对吗?” 和其他不知道凤鸣存在的活人的声音不同,这个声音一点也不含糊,它在清晰地和凤鸣对话。
“我?” 凤鸣吓了一跳: “你在和我说话?你是谁?神吗?还是另一只鬼?”
声音发出笑声: “我不是神,也不是鬼。我就站在太平间的门口。”
凤鸣转头,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抱着自己刚刚从车轮下救的小男孩。
男人嘴巴一张一合,象在对空气说话: “我是一个灵学者,而且有一定的超能力。为了答谢你,我可以帮助你重新得到生命。”
凤鸣惊讶道: “真的可以吗?”
“可以。” 男人点点头: “今天正是时空之门打开的时候,我可以在另一个时空为你找一副刚刚死去的躯体,当然,这躯体不能象你的身体一样受到严重的不能弥补的创伤。”
“那么说,我要到另一个时空去?”
“不错,而且机会难得。你运气真好,不但碰上我,而且遇到时空之门打开。否则,你的灵魂失去身躯只可以存在十二个时辰,随后就会消散。”
“那我运气还真的不错。我还以为每个死人都可以复活呢。”
“即使同样死在时空之门打开日子的人,也要遇到有我这样能力的人肯帮忙才能得到新的躯体。如果不是因为你救了我儿子,我也不会出手的。你考虑好了吗?”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
“那我们就开始了。”
“等等!”
“还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是找躯体,我可以选择吗?”
“你想选择什么样的?”
凤鸣做个鬼脸: “当然要个好人家,最好是大少爷什么的,千万不能把我的灵魂弄到一个女人身上去哦。还有,要长得帅点,我不要五短身材。”
男人叹气: “我尽量。”
“什么叫尽量?”
“凡事不能强求。” 男人忽然着急起来: “糟糕,时空之门已经打开,我要开始了……”
闪电忽然迸射在凤鸣的眼眸中,全身象陷入强大的暴风中心一般,被拉扯成四分五裂。
“啊啊啊!啊!啊啊啊!” 凤鸣尖叫着,被卷入眼前突如其来的旋涡中。
-。
西雷国,王宫。
最豪华的太子殿内,所有的内侍宫女都脸色苍白。
太子出事了。
一群太医来来去去,脸色都难看得吓死人。
每个人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太子死了,所有侍侯的人都要陪葬的。
“太子!太子殿下!” 一声让人心悸的哀号从殿里传了出来。
所有人的心都立即悬得老高。
“快!派人通知摄政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已经……” 紧张地牙齿打颤的老太医垛着脚令人快马报信,话音未落,哭声已经震天。
陪葬,这里所有的人都要陪葬。几个胆小的宫女,已经跪在地上昏了过去。
正一团糟,忽然殿里又传来惊呼: “太子…..太子醒了!太医!太医!”
殿门前正担忧摄政王责难的太医们脸色一变,虽然心里知道这不可能,还是抱着希望一涌而入。
希望,出现在跪在殿前所有内侍宫女的脸上。
不一会,一个近身侍侯的内侍手舞足蹈地冲出来,高叫道: “太子醒了!太子醒了!”
一阵安静过后,疯狂的欢呼震动天地。
太子没有死,他醒了。
凤鸣按捺着强烈的头痛,微微睁开眼睛。
“太子?太子?”
周围急切呼唤的人很多,第一个印入眼帘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我到了什么地方?
眼珠微动,转到老头子身后两个漂亮的小姑娘处。
古代的服饰?
凤鸣大致记得开始的事情,有所准备地问: “这是什么地方?”
周围的人惊呼起来,面面相觑。
“太子殿下?” 老头子小心翼翼地问: “你问什么?”
凤鸣眨眨眼睛。
不错,他到了别人的身躯,按照那男人的话说,应该是个刚死去的人的身体内。可不能什么都直说,铁定会被当疯子的。
“我说….” 凤鸣缓缓转头,看看四周: “我是太子?哪个国的太子?” 唐宋元明清?
不管哪个都好,当太子肯定比当平民要爽。
“西雷国啊。”
西雷?这是什么东西?
凤鸣皱皱眉头,装做了解的点头: “哦,西雷。我知道了。” 闭上眼睛片刻,发现床前的人还聚在一起,象看珍稀动物一样看着自己,满心不耐,又半睁着眼睛说: “我要休息了,你们走吧。”
“是,是……” 众人这才唯唯诺诺地退下,只剩两三个衣饰出众的宫女在床边看顾。
凤鸣经过时空之门,全身酸痛难忍,叫众人退下,居然睡不着。左右翻了几个身,再次睁开眼睛,对着恰好站在眼前的宫女问: “你叫什么名字?” 想了想,连忙解释道: “我刚睡醒,脑子晕乎乎的。”
那宫女笑道: “就算太子没睡,也不会记得奴婢叫什么名字。奴婢叫秋篮。”
“没病也不知道?为什么?”
秋篮抿嘴道: “太子不喜欢说话,奴婢在这里侍侯两年了,头一遭见您问别人的名字呢。”
原来如此。凤鸣暗松一口气,如果这样的话,那他不认识其他人也是理所当然,露出马脚的时候就少。
不过,当太子当得如此沉默,也不是好事。历史书上,内向的太子大多数是个倒霉亡国的命。
“我不喜欢说话吗?” 凤鸣笑了笑: “我大病一场,可能以后都会爱上说话呢。”
秋篮诧异地看着他。
“怎么了?” 凤鸣觉得不妥,不自在地问。
“太子,你没有大病。你掉到河里去了,捞上来的时候,可把我们都吓坏了。太医开始还说不能救呢。”
“掉到河里?” 凤鸣尴尬地嘿嘿笑: “对啊对啊,我见天气不错,就到河边走走,结果不小心掉进去了,幸亏你们发现得早。”
秋篮仔细地打量凤鸣,水银一样的眼珠转着,把凤鸣看得极不舒服。
“怎么了?”
“太子,你今天好奇怪。”
怎么可能不奇怪?凤鸣心中哀叹,我也不想好端端跑过来当你的太子。谁叫你们的太子和我一样,是个短命鬼?
独自掉落到这另一个时空,连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偏偏又要冒充一个身份贵重的太子。
唉……..
凤鸣躺在床上长吁短叹,终于决定当个假太子比十九岁就烟消云散要好,勉强振作起精神。
“秋篮,我想喝水。” 懒洋洋从床上坐起来,全身的骨头象互相撞击似的传来痛楚。
不是凤鸣现在就开始摆太子架子,不过他对这个国家朝代任何东西都不熟悉,也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器皿喝水的。万一他自动下床拿了个梳妆盒盛水喝,只怕要立即被人当疯子一样关起来。
秋篮娉婷走来,手里持着一个银瓶,倒了一大杯水递到凤鸣手中。
凤鸣仔细看她的动作和使用的器皿,大松一口气,和凤鸣想象中八九不离十。从理论上讲,把这里当成唐朝来对待就差不多了。
嗓子干得厉害,凤鸣接过秋篮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
立即,一股可怕的辛辣从鼻尖冲撞到喉头,不断延伸燃烧到胃部。凤鸣立即捂着胸口拼命将刚倒进去的东西尽量吐出来,眼泪鼻涕一起流。
这是什么东西?不要告诉我是西雷国的日常饮料。
“咳咳…..咳……” 狼狈不堪地抬眼,生气地盯一下秋篮。
这小丫头,竟然作弄太子。虽然凤鸣是冒牌的,可是也不应该受到这种待遇。
好不容易停止咳嗽。
“这是什么东西?”
秋篮一脸惊讶地看着凤鸣: “这是酒啊。”
酒?凤鸣看看她手里的银瓶。凤鸣才十九,还没有到合法喝酒的年龄。
凤鸣摇头,决定宽宏大量原谅她的疏忽: “我要喝水,你拿酒给我干嘛?” 尽可能婉转的语气。不知道这个国家是否与历史中其他国家一样,将王室成员的话当不可违抗的圣命,如果凤鸣大发脾气,说不定会把眼前这小丫头给吓得立即晕倒。
激怒太子啊。
秋篮娇憨地提着酒瓶,歪着头露出满脸狐疑: “可是,太子从来都不喝水的,这太子殿里只准备酒。”
“啊?” 凤鸣眨眨眼睛。
从来都只喝酒不喝水。难道这太子是个酒鬼,说不定他掉到河里,就是喝醉了掉进去的。
“咳咳….医生说,不不,是大夫说喝酒对身体不好,从今天开始,我要戒酒。” 凤鸣直起腰板对秋篮说: “以后我口渴,送水来就好了。”
“戒酒?” 秋篮来来回回打量凤鸣,象见了鬼似的,抿着唇行礼: “是,奴婢知道了。”
第二章
凤鸣喝了一大口秋篮重新端来的水,就着宫女们送上来的银盆漱了口,本来该吃饭的,不知道是否刚刚那口酒的影响,倦意却忽然冒上头来。他懒懒打个哈欠,又躺倒在床上。
秋篮在床边轻说: “太子,该进膳了。”
凤鸣正逐渐进入睡眠状态,感觉全身酸痛的身体象得到催眠一样舒服,根本懒得回答,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阴暗下来。
凤鸣嘀咕着不知道这里按什么计算时间,看这个模样,应该已经睡了三四个小时了吧。他才刚醒,浑身上下还沉浸在让人舒服的放松状态,眼睛也只是半睁着。平日在家醒来起码要赖一个小时的床,常被室友责骂,现在神使鬼差到这个时空做了太子,自然要多多利用这身份好好对待自己。
迷糊中,听见一个声音道: “哼,我还道真的死了呢,原来吓唬我们来着。”
凤鸣感觉此人象在议论自己,立即精神一震。他独自一人到这崭新世界,知道冒充他人必定有满身破绽,不能轻举妄动,暂且竖直耳朵,听周围的动静。
说话的人其实就站在床前不远处,声音很清晰地传过来,充满对太子的不敬和鄙视: “下次再这样,干脆送一杯酒给他了事得了,免得闹得王宫动荡。”
秋篮道: “瞳少爷,太子还没有醒呢。” 语气中,居然隐隐带着几分顾忌忍让。
凤鸣听在耳里,心中大惊。既然他冒充的这人贵为太子,理应是王宫中极尊贵的人,这瞳少爷是何人,居然敢在太子殿内公然对太子不敬。听他的音量和语气,丝毫不怕太子醒来听见。而侍侯在太子身边的宫女,居然不敢对他的话加以驳斥。
那瞳少爷冷冷道: “我且回去,你要他老实一点,不要再惹事。”
刚要转身便走,忽然听见一声冷冽的命令。
“站住。” 凤鸣从床上撑着双手坐了起来。
此言一出,整个太子殿内的人心里都泛起怪异的感觉。太子那把声音虽然熟悉,但说出的话向来是唯唯诺诺,今天这两个字却说得强硬非常。
瞳少爷“咦”了一声,转过身来,直挺挺对着凤鸣,挑眉道: “鬼门关绕了一圈,胆子倒大了不少。”
他一转过身来,凤鸣立即看见他的模样。原来此人不过十八九岁,唇红牙白,居然是个少见的美少年。
但他跋扈的语言神态,却让凤鸣心生不满: “胆子大的,恐怕是你吧。” 凤鸣不肯示弱,学他的样子冷哼一声,靠在床头环起双手: “秋篮,你告诉他,当着太子的面对太子不敬,该当何罪?” 说完,便用眼去瞟身前的秋篮。
凤鸣其实也不知道这国家是否和历史上其他王朝一样对冒犯王族尊严的人判罪,问的时候虽然语气森严,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只盼秋篮给点提示,好把这戏给做下去。
秋篮见太子今时不同往日,特别地显出气势,眼睛横着要她作答。另一个瞳少爷黑着脸站在面前。两人都是身份特殊,她这小宫女万万得罪不起,心里不由叫苦,犹豫半天,冒了一身冷汗,心虚地说: “对太子不敬,按照国律,应当处环首之刑。”
那就是处死了。
这国家还是维护王族尊严的。凤鸣心头大定,带笑问: “那这个人,不是应该拿去环首吗?”
瞳少爷历来视这太子如无物,不加尊重,从没有受到任何责难。太子对他,只有躲得远远受欺负的份。不知道为何今天忽然硬气起来,居然敢计较起他的错处来。
本想象平日一样怒斥一番,将太子气势打压下去,抬头一看,居然对上凤鸣乌黑的眼睛,想到面前的毕竟是王族名正言顺的太子,不敬太子,确实要处环首之刑。
即使现在太子大喝一声,命人将他当场处死,外人也不可多言。
多年不曾感觉到的身份区别,忽然活生生摆在眼前,让瞳少爷赫然惊心地低下头去,居然铁青着脸吐了一句: “臣失礼,望太子恕罪。”
此句一出,全殿的侍从宫女都不由惊讶。难道今天太子发威?
凤鸣不知究竟,倒不觉得什么,他也不能真的将瞳少爷处死,略略点头道: “算了,今天就饶恕你吧。”
瞳少爷服了一下软,心里带气。听凤鸣懒洋洋的口气,霍然抬头狠狠瞪了凤鸣一眼。竟然对软弱无能的历来被人欺负的太子低头,他感觉所有的人都在笑话自己,又狠自己一时糊涂失了威风,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怒气冲冲出了太子殿。
凤鸣见瞳少爷冲出殿门,招手对秋篮道: “我饿了,你刚才不是说进膳吗?”
秋篮望着门外,眼睛转到凤鸣处,不安地说: “太子,瞳少爷很生气呢。”
“那又如何?冲撞太子,我还没有跟他生气呢。” 按照目前的身份来说,该生气的应该是自己吧。
“可…..” 秋篮知道太子一向被人欺压,虽然今天发起威风,明天不知道要为这莽撞付出多少代价。侍侯两年,毕竟还有感情,脸露虑色: “瞳少爷万一回去对容王说什么话,那可怎么好?”
“容王?容王是谁?”
凤鸣见秋篮脸露异色,知道自己又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只好掩饰道: “我掉到水里,好象脑子进了水一样,把好多事都忘了。”
秋篮呆呆看凤鸣半晌,说: “唉,我看太子象把什么事都忘了。容王是西雷国现在的摄政王,掌着军政大权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