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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是旧情 page 3 作者:露意丝·费·戴儿

  他也跟她一样,弯着手指撑在码头旧木板的边上,身体微微前倾,他动的时候,胳膊里的肌肉也在光滑的皮肤下面波浪起伏。媚兰深深吸了口气到她饥饿的胸腔里,可吸到的却是有点刺鼻的男人刮脸水的味儿,椰子香的防晒霜味儿夹杂着晒了一天太阳的温暖的皮肤味儿,还有清凉的湖水的特别的味儿。

  科尔感觉到了她好奇的目光扫遍他湿漉漉的身体,那目光像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他的身上马上产生出一阵燥热,心想他是不是在把自己身上的湖水变成蒸气了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像哑了似地也坐在那呆望着她,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

  “我叫科尔,”他可找到话说了,“科尔?麦克法登。”

  “我是媚兰。”她的声音有点发干,因为她是费了劲才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说的话上来的。

  “媚兰,”他跟着说了一遍,玩味着这两个字,“挺好听的,”他说。

  媚兰的胜发烫十红红的。“谢谢。”她低声道、‘我妈看《飘》的时候喜欢上了这个名字。”

  他俩之间只有六英寸的距离,两人倒还都记得礼貌地回答和提问这一些社交上的礼节。他的目光慢慢地而又紧紧地搜寻着她的面孔她看不清他眼睛的颜色,她想知道,她要知道。

  “你眼睛是什么颜色的?”她的目光盯着他的眼睛。

  “蓝色。他轻声答道  也使劲想看清她浓浓睫毛下的眼睛是什么样的  同样他也失败了。

  “你的眼睛什么颜色?”

  “绿色。”她的回答同样地轻声细语。

  “深绿还是浅绿?”

  “就是一般的绿嘛。”

  “不,”他的回答温柔而又是肯定的,“你身上没有一点是一般的。你的眼睛要么是春天新发的草的嫩绿,要么是绿宝石的祖母绿,要么就是深绿色的,春天冰雪刚刚融化时的湖水的颜色。”

  她笑了,快乐的咯咯一笑。她的嘴角弯上去,弯出一轮微笑算是给科尔的回答。

  “不对。她摇摇头,把头发甩到背后,“就是一般的绿色,”

  “我才不信,”他道。他的手抓在码头边上,离她的股只有几英寸的距离,他抬起手,轻轻地试着在她丝般浓密的头发上划过。“而且我也不相信你的头发也只是一般的深颜色。”

  “对,是黑色的,”他的手滑过她的头发,也偷走了她的呼吸,她有点气短了。“是黑色的。”

  “嗯,”他咧嘴笑了,露出洁白亮泽的牙齿衬托在他晒得黝黑的脸上。“漆黑如夜?乌黑?还是墨黑?”

  “不对,就是一般的黑色。”她微笑地答道,她被他的笑容迷住了,痴痴地陷入了他们两人的微妙的网中。

  科尔呆住了,同样也陷入了媚兰已堕入的网中。一片云飘过月亮表面,加深了他们四周的夜色,也加深了他们之间的沉默,只有心跳的鸣鸣声在响着。

  “媚兰……”科尔的呼吸紧了起来,他抚摸她头发的手突然抓紧了些。

  她的呼吸都停住了  她紧紧盯着他的嘴唇j  他向她慢慢低下头来,而她不知不觉中用整个身子向他迎去。

  “媚兰,媚兰……你在那下面吗?”

  她妈妈的喊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紧张的沉默。猛地,媚兰睁开眼睛,惊奇地发现科尔也呆呆地不动,他的睑离她是那么近。

  “媚兰,你爸要你去帮他开录像机呢。媚兰?”

  “我得走了。”媚兰喃喃地说,她知道如果她不答应一声  她妈就会走下台阶,穿过草坪,一直找到码头上来。不知怎么的,她还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和科尔间的那种神秘。她还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有过这种感觉,他们这么快就这么谈得来,觉得他了解她所有的秘密,理解她每一个心思。

  “我明天还能见到你吗?”他不舍得就这么让她走,他必须再见到她。

  “能,能的。”她不能再假装扭见了。“给我打电话,我的号码是285—4121,记得住吗7  我没东西写给你。”

  “我记得住。”他用言语中的自信向她作了保证。

  他的手不情愿地从她的头上滑下来,两人站了起来,他高大结实的身体逼向她纤纤的身体。

  “别忘了,”媚兰突然变得有些紧张,她伸手去触摸他光滑的结实的胸脯。

  科尔把手放在她的手上面,把那小手轻轻按在自己温暖的皮肤上,

  “我不会忘的。”科尔的声音也同样地紧张。突然他做了一件出乎两人意料的事,低下头,轻轻地用自己的嘴碰了碰她丰满的唇。这小小的接触产生了闪电似的热流,传遍两人全身。

  媚兰太吃惊了  她太年轻还不会掩藏自己的反应,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了,她的手本已被他按住  现在却翻过来抓紧了他的手。“科尔……”她念着他的名字,搜寻着他的目光。

  科尔握紧她的手,又想再低头去吻她的唇,然而那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媚兰——你在哪儿呢?”

  “我真得走了’她不情愿地抽出手,小跑地离开了码头。跑到码头尽头快到草坪时,她停住脚回头看去  膀眈的月光下他的脸已经看不清了。她抬起手挥了挥,然后很快跑上浅浅的台阶,消失在夜色中。

  ————————————

  她哭了。媚兰尝着嘴角咸咸的泪水,又抬起颤抖的手,从顿边擦去温热的眼泪。

  “科尔,你这该死的!””媚兰放声说道。她心里痛苦地流着泪。那泪水从眼睛里不停地流出。八年过去了,  她爸曾说过时间会医治所有创伤,可她的伤却仍然痛楚。她曾爱他至深,而他背叛了她。这记忆给她造成的伤害至今没有愈合,相反在她内心深处,那伤痛依然像新的一样,就像科尔昨天才离开她似的。

  在镇子的另一边。在珍尼和盖文?麦克法登的那幢维多利亚式大房子里,科尔也躺着睡不着觉,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这间房曾经是他和弟弟特雷斯合住的,现在是他一个人的了因为特雷斯早就自己买了房子并目在十八个月以前就结婚了。

  缠了他八年的魔鬼今晚又来折磨他了,有无数问题需要回答,他却找不到答案。和媚兰一起过的每一刻他都记忆犹新从他跳到湖水里开始,到他停下游泳,抬头看见她正坐在她父母的码头上望着自已。

  那年夏天他刚满二十五岁,一门心思地想干一番大事业。七年前他从西高毕业后,就开始一步一步地奔向场地汽车大赛。一星期前他和一位重要的汽车大赛赞助商签了合同,他高兴极了,觉得自己就要成功了。可是由于赞助商间的矛盾,他忽然被批准休假了,只好回到卡萨洛克和家人一起过七月和八月,  然后才能去新赛车队报到。

  恋爱几乎不是他脑子里想的事情。然而自他跃出湖水,跳上媚兰的码头那刻起,这个皮肤微黑的美人就引起了他的兴趣,使他着迷。他们尽量多地共度美好时光,他对她太痴迷了,甚至从来也不怀疑为什么她不把他引见给父母,觉得她和他想的一样,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他们共同的甜蜜,所以也从没问过她。他也没有去猜她有多年轻。她显得很成熟、端庄,还带着几分纯真,这只能加深他的喜爱。他猜她正在上大学,她并没有否认,当然她也从没有真的对他撒过谎。

  他深爱过她,曾请她答应嫁给他,她坚持要先读完书后再说,他只好妥协。他也曾劝她让她转学到东海岸的什么学校读书,这样他们就能在一起了,而她拒绝了,  于是九月一日那一天,他动身去南卡罗莱纳,她呢,也离开卡萨洛克回学校了。他们的好互相写信,他保证感恩节去看她。从写信这方面说,媚兰可比他要好得多,因为他新日程排得满满当当。可是他一直想着她,夜里总梦见她,对她思念到心疼,这痛苦成了他终日的陪伴。后来,十一月的第一个星期里他收到了他母亲的一封信,告诉他很多新消息,信封里还夹有一张卡萨洛克的地方报纸。一般来说他会一页页地看过去可这一次,看到第三版登的照片及标题时他停住了。黑白照片颗粒粗糙,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媚兰,而且他根本不用去读图片说明就能认出一边上了年纪的男人和女人,他们一家人长得很像。照片是在一个颁奖仪式上扣的,她父亲和他开的银行得了奖,在照片边上附的说明里写有这些字样  媚兰是他们的女儿,在阿兰顿的圣凯瑟林女子高中上学  就要毕业了等等。惊呆了的科尔给母亲打了电话。她认识温特斯一家子,证实了他们女儿的年龄。科尔气愤得心都疼了,当时那种情况下他可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写了封信给媚兰结束两人的关系,说他对她来说太老,她对他来说又太小了等等。媚兰没有回信。

  天花板渐渐地变模糊了,科尔陷人了回忆中,想起他当时是多么难过,几乎要垮掉,后来又是怎样的怀着美好愿望盼着圣诞节的到来。他忘不了她,没有她他的心成了一个空洞,靠个空洞他无法生活下去,他冒着单方撕毁合同的危险飞回爱荷华州的家乡,他要见到她。

  那天下着雪。不是暴风雪到来之前的那种大风杂着的雪花  而是大朵大朵的软软的雪花,轻轻地懒做地落向地面,仿佛它们来到这世界上唯一的目的就是要给已经雪白的大地多披上一层银装。正值十二月天气,早上他在机场准备离开乔治亚州时还挺暖和的,爱荷华州的气温要低五十度。他穿着件印着中学校名的旧衣服,米色的皮外套内衬着蓝色羊绒,缩着脖子从向弟弟特雷斯借来的车子里钻出来。在金黄色的院墙外犹豫了一下,把双手深深地插进茄克衫的口袋里,眼望着前面这幢两层楼的房子,一层的窗户里射出一些灯光,二层也有一处亮着灯。

  他全身的神经都紧张地颤抖着,可他还是直起肩走进院子。院子的小路上的雪已被铲干净,一堆堆地排在两边的方砖上。要是她不愿见我  他还挺镇定地想,那她就是不愿见我。没失也没得。然而尽管是这么想着,他知道这也是自欺欺人。要是她拒不跟他说话,那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是不是过得了这一关。

  通向门口有几层台阶,已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他走上去,伸出食指按了一下门铃,然后马上把手缩回衣袋,听着铃声回荡在屋了里。没多大一会儿,门口头顶上的灯亮了,沉重的里扇门被打开了,出来一个健壮的穿短袖的男人,手扶着门边,一只手拿着张报纸,鼻梁上还架着副老花镜  他长得和媚兰有些惊人的相似之处,黑头发,只不过他的两鬓已有银白黑眉毛,还有那宝石绿色的双眸。

  “晚上好!”约翰?温特斯愉快地招呼着,他打量着眼前站在他家门口的轮廓英俊的青年,祖母绿的双眸闪闪的,有一丝不解。

  “晚上好,”科尔的反应很机械,“媚兰在家吗?”

  “在家,可……”媚兰的父亲说了半截停下来  他半眯起绿眼睛。再一次打量了科尔一遍。他的眼里暗暗地闪着猜疑,双眉紧皱。“你是哪位呀?”他显得有些唐突地问。

  “科尔?麦克法登,是媚兰的朋友,先生我想见见她,如果……”

  “不行!”科尔话音还未落,约翰?温特斯的身体挺直了,紧皱的双眉变成了一堆黑色的火焰。“没门儿  她不想见你,就算她想,我也不许!”

  科尔相尴尬地望着那位忿忿的男人。他倒是想到了让她出来跟他说话可能会有困难,可她父亲被激怒的反应还是让他目瞪口呆。

  “温特斯先生,我只是想跟她谈谈……”

  “我绝不允许你靠近我的女儿,离她一里也不行,该死的,你太老了,比她大八岁呀!她只有十七岁,  太年轻,太幼稚了,  你给她的太多了,  她担当不起。见鬼!  现在从我家门口给我滚开,从我家院子里滚出去,要不然我就忍不住想要拿我的枪来对付你,好让你知道你对我的小女儿都干了些什么!”

  科尔目瞪口呆地眼望着前面这扇门砰地一声狠狠地关死了,眼望着这一道屏障将自己和媚兰隔开。他转过身,走出前门廊,下了台阶经过混杂的雪和尘土的院子  走向汽车  冰冷的雪花落在头上和领子上他也全无知觉。他在车门口停住了,无神地望着雪花落在温热的车盖上马上融儿了。他转过身去又看了看那座房子,目光从紧闭的大门移上了二楼的窗户。一个细长的身影被台灯光投到窗上,他意识到这影子是媚兰的时候,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久久地看着上面,可后来她慢慢地放卞百叶窗帘,她的影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而他也被关在了她的生活外。

  此刻,她最后的那个动作仍然像一把尖刀刺痛着他的心,他呻吟着在床上扭着身子。

  和家人过完圣诞节后他就回到赛车场,他相信她那年夏天只不过是玩了个游戏,让他彻彻底底、迅迅速速而且永永远远地堕人了爱河,他发誓要忘掉她。

  然而他却怎么也忘不了她,瘟疫般折磨他的很多问题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她为什么圣诞节时拒绝见他?真的是他向她要求了太多责任而她却太年轻不能承担,难道是他劝她嫁给他,她虽然同意了,可心里却不愿意,要不就是她只有十七岁,没法反抗她父亲的震怒,

  他叠起双手放在脑后,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定了天花板。

  他眯着双眼想,如果说十十岁时媚兰和我在一起太小,  那她现在绝对是不小了。今晚在畔湖一起跳舞时,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们俩身体相触时她电击似的反应。不管她十七岁时对他是什么一种感觉,  欲望也好,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也好,她现在二十五岁了,那种感觉一点没变。事隔八年他们俩身体接触的反应一点没变。媚兰?温特斯是他生活中一个没有写完的篇章,他不能再不补上个结尾了。

  这时,东边的天空开始变紫,再变淡,黑暗的屋子里也透进一丝灰白。他作出了决定,不管结局如何,他都要再投一次色子。要么他就能彻底摆脱那缠着他不放的折磨人的欲望,要么他就能重新找回爱情,使自己的世界像过去一样再一次充满金色阳光和夏日的激情。

  店子里静悄悄的。媚兰当然不想拒顾客于千里之外,可今天生意清淡她却正巴不得。像平常一样她的闹钟七点把她叫醒,折磨了她一夜的头痛倒是好了。  照照镜了,  却看见自己眼睛下面有些发青,还有哭过的痕迹。她小心翼翼地施了些粉,遮住了一些,但她内在的感情波澜却如何也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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