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生活,呵?”科尔看着她的耳朵,再看看她美丽的脸庞,竭力地控制自己没有把她拉进怀里,吻她个够。“是不是指小白房子,种着玫瑰花的院子,还有教堂里的婚礼?”
媚兰挺直了身子,皱着眉头望着他。
“不 不是!”
“不是?”他深沉的声音里有些后悔的语气。“是不是你觉得我已经一败涂地,不再是个做丈夫的材料了?”
“我不把任何人看成是什么做丈夫的材料,因为我不打算结婚。”
“为什么不?”他开始迈步走过停车场向票房走去,一面摇甩着他们紧握着的手。
“为什么要,现在这样我很快活。我喜欢做我的生意,而且做得不借,社会活动也不少,我的兴趣很广泛。为什么要结婚呢?”她一连串地说出很多理由,这些年来她对朋友和家人都过这些理由 但每回都让人不能信服,这次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些我也都有,可我还是想什么时候能结婚。”他回答道,
“为什么?”她好奇地问。
“因为,归根到底单身生活是一种孤独的生活,”他斜着看了她一眼,她正低着头。“媚兰,你难道不孤独吗?”
这句话像利箭射穿了她的盾牌,正中她心窝。
是的。她的心在哭泣,自从你离开我,孤独每时每刻伴着我,从未离开过。
她抬起眼面对他搜寻着的蓝目光,双眸由于痛苦而变得深黑。
“科尔,科尔?麦克法登,你这个混蛋,你到底为什么要回来?”
第六章
科尔的目光痛苦地躲开媚兰的眼睛,四下望去,发现他俩离售票口只有几尺远。这时售票员长着一头灰白头发的脑袋伸出票事,满是皱纹的脸上闪着笑容。
“安妮?麦克金斯特里! 我亲爱的。”科尔大跨两步到了票亭,手里仍紧拉着媚兰的手,他身体凑上去,一只手臂伸过去拥抱那老妇人圆圆的身体。她也起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伸出手臂又拥抱了他一下,然后又坐回去朝他笑着。
“老天爷,又看见你真是太好了!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不用问我也都知而道,你的车赛只要有转播,我是场场不拉。”她看着他,为他颇感自豪。“孩子,你真棒。”
“谢谢,安妮,”科尔前她笑笑,低头又看看媚兰。“媚兰,这位是安妮?麦克金斯特里头号赛车迷。”
“见到你很高兴,安妮,”媚兰伸出手l让她干脆利落地一遍。
“我也是,亲爱的。”安妮的眼尖,看见科尔死死握住媚兰的手,还有他的蓝眼睛望住她时他的表情。“是住这附近吗,亲爱的?”
“是的,我住卡萨洛克。”
“呵,科尔就是在那找上你的呀。”安妮敏锐的目光扫过科尔宽大的身体。“报上说你在事故中受伤了,可看上去你挺好的。”
“有一个半月了,安妮 我把腿摔断了,不过现在已经好了,跟新的一样了。”
“好,好。”她点点头,满头银色的字发颤动着。
“今天谁比赛?”边问着,科尔边松开用兰的手,从后裤兜里掏出钱夹,拿出一张放在票台上,“有我认识的吗?”
“嗯,让我想想。”安妮收了钱,从丰满的腰间系着的围兜里掏出找头“查理?阿特金来了,还有肯尼?约翰逊。对了,还有门罗兄弟俩,你还记得他们吗?”
“当然,”科尔从她鼓鼓的手里拿过找的钱,伸手搂住媚兰的肩膀,把她搂到身边。“听上去老队员们又都回来了,一会见,安妮。”
“好的,科尔,多保重。亲爱的,见到你很高兴。”
“见到你我也很高兴,安妮。”科尔带着她走向入口,媚兰又回过头来对她说。他俩沿着看台间长满青草的小径走进去。
他们前面有一座高高的钢丝护栏,把赛场和看台隔开。走在通道里他们尚感觉不到观众声和汽车强劲的马达声,但当他们一出通道,噪声就排山倒海般朝他们涌来从连接着看台区的大坑里传来引擎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而这边观众们更是站起身来给这热闹的场面添油加劲赛场每叫到一部车和车手的名车,他们就叫喊,吹口哨,欢呼不停。
媚兰用双手堵住耳朵,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场面。
科尔看见她的动作,弓身在她耳边喊着。
“等介绍完了车手大家就会静下来的。”
媚兰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她想有这么大噪声。他也没法听得见她说话,她索性跟着他,任凭他牵了自己的手,领着她向上爬去找座位。他一直向上爬着直到观众稀少了些,离最高一排座位只差几行了,这才停下来,用手如她示意地指了指一些空位。
她坐在木椅子上。科尔特地选择了看台的最后几排,因为看台一直朝空中伸出去。伸出的那一部分正好遮住了他们座位上的强烈的从一碧如洗的蓝天上射下的太阳光。媚兰惊喜地望着在他们眼前展开的画面,科尔简单地看了看安妮给他找钱时一起塞给他的比赛名单。
“我在电视上看过赛车,可没想到现场比赛会这么热闹。”媚兰斜过身去对着科尔的耳朵大喊,好让他在人声鼎沸中还能听见她的话。
“转播时,他们把声音关小了呀,”他回答她时嘴唇碰着了她的耳朵。“不然的话,全美国的电视机的音箱都会爆炸的。”
媚兰笑了,点头同意。她看到赛车在场了里一圈圈地飞着,直到后来广播里念完了车手和赞助人名单才停下来。这时赛场上稍稍静了一些,想说话也不用叫喊了。“他们已经比完了吗?”媚兰转脸问科尔。
“没有,他们还在跑热身圈呢。”科尔解释道。“真正的预赛今晚七点才开始呢。”
“预赛是什么样的?”媚兰问道,兴奋地看着下面铺得很好的一车道上五颜六色的赛车正轰鸣着一次次地对位。
“是决赛前的预赛,”科尔道。“每组预赛中的前五名赛车就可以参加决赛。”
“就是说,如果你没能在第一个小组比赛名列前五名,你就没机会再赛了吗?”
“对,”科尔说。“你就把车开到拖车上去,然后就回家。”
“噢,”媚兰沉默了一小会,看着下面绕着椭圆跑着的赛车。“那该多失望呀。”
“是的,”科尔拉长了声调,“你全身披挂却无处可去。”
“既然预赛是今晚才开始的,那为什么他们现在就在场上跑呢?”
“测试场地,也测试车子。”看到媚兰不明白,科尔用手指指下面的跑道,解释着。“要赢得一场车赛,不光要有一辆快车,你的快车还一定要适应跑道,适应天气。比如说一下雨,跑道表面就会像冰一样滑,因为雨水和油混合起来了。要是天气炎热、干燥,跑道上只要有点油,问题也可能出现。车上有个气压表告诉你赛车是跑得太热容易起火了,还是相反。”
媚兰仔细听着,但还是不明白地摇了摇头,并抬起一只手打断他。
“等等,我都糊涂了。你为什么说有部快车还不能完全有把握赢比赛呢,我一直以为赛车就是赛速度。”
“车快当然重要,但决定比赛胜负的是车怎么开而不是开多快。这其中最关键的是看赛车的弯道处理。”科尔的目光从媚兰美丽的脸上移向下面赛场上跑着圈的赛车。“正好有个很能说明问题的例子,”他让她注意赛场。”看见四十八号车了吗,那辆红色雪弗莱,车身印着贝提格鲁围巾店字样的,字是黑色的?”
媚兰顺着他手指望去,找到了他说的那部车。
“找到了,我看见了。”
“看它跑弯道,像在向前推着。这说明这部车对方向盘反应迟钝。使汽车走直线的力量和使它转弯的力量较着劲呢,看,弯道处它就慢下来稍稍落后十六号奥兹车一点,然后走直线时他又赶了上来。雪弗莱开得快,可奥兹弯道处理得好一些。”
“那,有什么办法补救吗?”媚兰全神贯注地盯着赛场,果然,两部车证明科尔观察的正确雪弗莱不断地在直道上赶上奥兹而又在弯道上稍稍落后。
“雪弗莱需要垫垫底盘,有几个方法达到这个目的。”正说着他停了下来,看到媚兰又皱起眉毛看着他,他笑了,不等她再次打断自己,就继续解释着。“垫垫底盘就是说把车的一边抬高一些好让车更容易拐弯。有时可以利用车轮斜罩,就是说改变轮胎实际高度使车身一边变高。”
“我的天哪,”媚兰恍然地看着他。“原来跟开家里的轿车不太一样,是吧?”
“对了,”科尔朝她一笑。“大多数人都以为只要弄一部马力强劲的车子,沿着一个圆圈使劲儿地开,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先转完最多圈的就赢,其实里面文章多了。”
“你很喜欢,是吗?”媚兰看到他眼里流露出的热情和他坚毅的脸庞上表现出的专注。
“是的,他低头看着她,笑了笑。“看得出,对吧?”
“对。”她心中涌起一股温暖的柔情,看着这个硬汉子内心的孩子气以及他对工作全力以赴的热情。她把双手紧紧贴在膝上,忍住心里不断涌起的激情,没有去把他掉到眉前的头发拨回去,没有去伸开手掌体味他那厚实的褐色头发。
她朝他笑了笑,却不知道自己的笑容竟将自已内心中的爱怜暴露无遗。“麦克法登先生,你想不让人看出吗?不太可能。”她开玩笑地说。
科尔低下头去看她的脸,突然他被某种感觉慑住,那东西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她的碧眸柔情万种,面容生动顽皮,热情、无拘无束,她的脑正仰着看着他。他眩晕了,岁月消失,他忽然又只有二十五岁了,疯狂地,彻头彻尾地爱上了她。
噢,不,他无声地呻吟着,目光无法离开她。这种事不可能发生。我只想找个机会和她上床,让她恢复记忆。但是,他的心不听从他。内心深处,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偷偷发笑,笑他不敢面对事实。你确实是爱上她了。那小声音在欢笑着。要不然你怎么会花一万元钱买个保证要她陪你四十八小时,如果你想要的只是她的身体,你前天晚上就应该和她上床了。
“科尔?”
媚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他猛然醒来,发现她正皱着眉头担心地望着自己。
“不舒服吗?”
“不,不,没什么不舒服的。”他赶紧回答她。
只要你不认为我就要出自已的大丑了就行了。他忐忑不安地想。
“对了,”他装出轻松的样子,“刚才谈到哪儿了?”
“你告诉我你很喜欢赛车。”媚兰回答说。
“噢,对了,这话题没什么意思,”他说。“关于赛车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太阳越爬越高,然后开始西沉。科尔又给她解释了一个赛季里车手位置排名的记分制度、他非常耐心地回答媚兰的问题,她对赛车的兴趣,对细节表现出的专注以及对下面赛场上的最后结果的迫不及待,这一切都使他暗暗高兴。
四点钟时他们离开赛场,开车到旁边小农庄的馆子里吃饭,馆子里的牛排让人直流口水。
虽然这里不像大餐馆有那么多装饰,餐桌上也只铺了张油布。
七点钟,第一组预赛就要开始了。他俩早就回到赛场,稳稳地坐在看台上、媚兰和科尔同样焦急地等着开赛。
“你从前怎么不告诉我看赛车这么好玩?”几个小时后决赛在十一点左右结束了。媚兰的嗓子都喊得有些哑了,她问他。
“天啊,我怎么知道呢。”科尔耸耸肩,望着她兴奋的面容笑了。“想不想下去给查理道个喜?”
“行吗/她问。“是不是得有个通行证什么的?”
“一般是要的,可查理是我朋友,他们肯定会让我们进的。”他没说他自己的名字就是最好的通行证,在全美国任何一个赛场,只要一说自己的名字,他马上就能进赛区。
“快来。”他抓住她的手,拉她起身。他们穿过挤满体育场的热闹的人群,来到赛场最边上。那儿有个钢丝门,边上站着个卫兵,T恤衫,牛仔裤。
“对不起,老兄,”结实的卫兵说道,“观众不准进门到赛场里面去。”
“我是查理?阿特金的朋友,”科尔很随便地回答。“他可以为我担保。”
“是吗?”卫兵不太相信他,那不太耐烦的语气分明是告诉他们他早听过这种话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去告诉他你来了。”
“科尔?麦克法登。”
“麦克法登?”卫兵一怔,疲惫不堪的双眼又打量了一下栅栏外边那男人,眼睛睁大了“噢,是麦克法登先生,我想用不着去问查理了,快进来吧。”
“谢谢,”科尔伸手在媚兰腰上轻轻推了一把,让她先进了门。“查理在哪儿呢?”
“跑道那边,倒数第六个就是。”健壮的男人伸出大手指了指那边一堆赛车,拖车,仪器和队员。
“谢谢,”科尔说道。
”别客气。”那男人伸出手热情地握住了科尔的。“麦克法登先生,我最喜欢看您赛车了。听到你出事故的消息我难过得很,可看到您又恢复了健康我真高兴,您很快就会再参加比赛吗?”
“难说,大夫们让我多休息六七个星期。”科尔简要地回答着。
“六星期,太糟了。科纳利的排分可能会超过您了, 会吗?”
“很可能,”科尔同意着,肩膀无所谓地抬了抬。“赛车嘛,有赢的,有输的。谢谢你让我们进来。”
“嗨,没问题、什么时候都成。”卫兵说罢,招招手算是再见。科尔拉着媚兰走了进去。
媚兰听出他语气中对自己的恶运所表现出的豁然,有点吃惊,抬起头去看他的脸。“这次事故让你失去今年夏天这么多参赛机会,你不难过吗?”
“我不可能说我高兴,”科尔转过来面对着她。“今年的冠军记分牌上是没我的份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放慢了脚步。“要不是受了伤,我也就不会回卡萨洛克,也就不会和你一起过周末了。思前想后,我不能说还有什么可难过的。”
媚兰的脚步也随着他放慢了些,她望着他。赛场上的灯光分外明亮,照得他深棕色睫毛下的双眸闪出深蓝色的光。她试着去揣度他说这些话是不是真心的,然而她早已是自身难保,完全丧失了对自己判断力的信心,她无法断定他是出自真心说这话的 或者他对和他约会的所有女人都重复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