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边走边盘算之际,褚琅出其不意地又往她身上点了两下,封了她的穴道。小玲珑一惊,两眼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别瞪了。以防你偷溜,我只有再封你的穴道了。”他哈哈笑道,一点愧疚之意都没有。
他横抱起她,一股淡淡香味直扑他的鼻间。他讶异地瞪着她,从没想到她的身子是这样的柔软轻盈。
愣了片刻,在他意识到她的眼神仿佛想将他碎尸万段,他才回过了神。“别紧张,我只是要抱你到车上去罢了。”他佯装若无其事地喃道。
马车行了一段,褚琅开始觉得一个人挺无聊地,遂“好心”地替她解开哑穴。
穴道一解,小玲珑立刻开口怒道:“你究竟要上哪去?”她心里急得半死,而他却像逛大街般四处游山玩水,真是气人!
“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
小玲珑难以消化这四个字,她这辈子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很冲动地想杀了某个人,而这个混帐竟让她兴起了这个念头。
“你不是要回中原吗?”她记得他这样说过。
“改变主意了。”他轻描淡写地回道。
又是一个令她窒息的答案。“改变主意?”她忍不住提高了八度音。
“嗯。”
“我、要、回、火、阳、宫!”她忍不住又一次重申。
无视于她的怒焰,他依然淡淡道:“回去干嘛?”这女人怎么老是一心想回去送死?
啧!她难道搞不清楚,他现在限制她的自由可是功德一件哩!
“不关你的事!”
“你那什么鬼宫现在当家的主子又不是你,你回去干嘛?你没听晶晶说,你们那什么祭师回去杀了一堆人?”他不屑地睥了她一眼。“瞧你武功又不济事,做事又冲动,回去干嘛?当肉垫呀?”
瞧他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小玲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心里也十分清楚,他说得没错,她是没有通盘的计划,也欠缺冷静的头脑,更缺乏上乘的武功,只凭她一个人的力量的确很难替晶晶报仇。
她纳闷地盯着他,他是在担心她吗?虽然表面上他一副酷酷无所谓的样子,但他一直执意不让她自己去冒险,并且强迫性地将她带离拜火教的势力范围。想到此,她心里不禁滑过一丝暖流,这十几年来,除了她的奶娘和晶晶,没有人真的关心过她,她一直都活得很孤单。
他的确可以撇下她回中原的,毕竟他自由了呀!但为什么他不呢?她不禁心里疑惑着。
收到她不寻常的眼神,他有些尴尬地别开眼,嘻笑道:“干嘛这样看我?别以为你用这招我就会放你走,美人计对我行不通的。”
美人计?他是说她是美人吗?
小玲珑的心里又是一荡。
褚琅不明白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又说了一句:“你长的是不错啦,但和美人还差一大截哩!”
小玲珑一听,原本稍降的怒火霎时又旺盛了起来。“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次!”哼!刚才莫名其妙跑出来的好感真是浪费了!
不知为什么,褚琅喜欢看她生气的模样,仿佛逗她也成了一种趣味。“你看……”他像抓到她的小辫子。“你这么凶,动不动就喜欢瞪人,一点女人该有的撩人风情和善解人意的温柔都没有,这些灵性美可都是‘美人’应具的基本条件哩!”
撩人风情?
善解人意的温柔?
小玲珑一怔,不知怎么地,又颊竟微微发烫泛红。这些“美人”的特点的确在她身上找不出来。
她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一教之主呀,是人人景仰的火神化身,应是纯洁高贵地供人瞻仰。而他说的那些是什么东西呀?
难道说,像是窖子里的姑娘们那样劝酒、掩嘴轻笑、杏眼带媚就是撩人的风情?
难道说,不发脾气、一径地点头称是,就是善解人意的温柔?
“怎么样?舌头被狗咬了?说不出话来了?”褚琅恶意地取笑道。
“你去死啦!”小玲珑红着脸啐道。
见她脸红的模样,褚琅心里一荡,一股莫名的情愫悄悄爬上心坎,这女人还真可爱,他怎么能舍得她跑去送死呢?
呵!他可要将她拴得牢牢地才行。
第四章
“你干脆废去我一身武功算了!”小玲珑坐在马车内不满地朝褚琅吼道。一大早,他又驱车前进,真不知道他到底打算上哪去。
望着他驱车的背影,她自认武功不算差劲,却老是栽在他的手上,这教她怎么能服气?
没想到褚琅竟一脸认真的考虑,“我的确有这样打算。”
“什么?”小玲珑倏地瞠圆眼,她只是随便说说,难道他听不出来?
“咦?”褚琅摆出一副极为无辜的脸色。“你不是正建议我这样做吗?”
小玲珑涨红脸,恶狠狠地瞪着他,胸口因气闷而加速起伏。“你如果敢废去我的武功,我这辈子就和你没完没了!”
褚琅噗哧笑出声,丝毫不受威胁。“女孩子家这么不害臊,动不动就和男人说要和他牵扯一辈子,你还真是大方呀。”
小玲珑见自己在口头上又吃了亏,小脸一红,想揍他的念头又逐渐聚拢。这家伙怎么这么坏!
“西域女子讲话都像你这样直接吗?连表白都这么露骨?”
小玲珑忿忿道:“不要脸!谁向你表白?”
“咦?”褚琅努力装出迷惑的表情。“这么快又变心了?”
“你!”她简直差点被他气到吐血,他讲话怎么老是占她便宜?
“舌头又被狗咬了?嗯?”见她搭不上话,褚琅忍不住又逗她。
“你这混帐,可不可以闭上你那张狗嘴?”她怒道。
褚琅不以为忤地挑挑眉,嗤笑道:“挺泼辣的嘛!”
“你到底要囚禁我到几时?”这句话她不晓得一路上问了几千遍了。
“不、知、道。”这句话,他也回答了几千遍了。
“不知道?”小玲珑的声音扬高了八度,一双杏眼睁得老大。“你这混帐,把我像个废人一样拴在身边,究竟对你有什么好处?”她身上的金银珠宝全都被他变卖了,他还想怎样?
“好玩呀!”他笑道。
“好玩?”小玲珑的声音再度提高了八度,更蕴含着明显可见的怒火。
褚琅叹了口气,“你也别气了,这一路上你从头气到尾,不累呀?”
小玲珑止住声,气呼呼地死瞪着他,他居然还敢抱怨她太容易生气?究竟是谁爱惹她生气?这还有没有天理呀?
“我警告你——”
“安静!”褚琅忽然神情严肃地喝道。下一刻,他立即挥鞭加速,马车奔了起来。
就在小玲珑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前,她听到一阵马蹄声逐渐传来,而且为数还不少。
她心头一喜,会是火阳宫的人吗?哈!一定是!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她扯开喉咙大喊。
褚琅一改先前嘻皮笑脸的模样,正色地吼道:“闭嘴!”
马车全速前进,而背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小玲珑看不见外头的情形,忍不住大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来的人是谁?”
难道不是火阳宫的人?
褚琅回过头,一脸严肃地道:“我现在解开你的穴道,如果你敢乘机溜走,我会要你付出一辈子都偿不完的代价。”他手指一挥,一道强劲的气流倏地打到小玲珑身上,顿时她全身上下都能动了。
小玲珑被他那副不苟言笑、酷然的模样愣了一下,直到一股强劲的气道点醒她,唤回她的神智。
倏地,一道箭矢由外射入马车,擦过小玲珑的身躯。她一见到箭矢上头专属拜火教的火形图案,立即心喜地尖声叫道:“快停车,是火阳宫的人。”天!他们真的派人来救她了。
没想到褚琅非但没有依言停车,反而将马催得更紧了。开玩笑,就是知道是火阳宫的人,他才要走得更快呀。
见褚琅似没停车的打算,小玲珑准备逃离这马车,她运功正准备以轻功弹出马车时,褚琅的声音冷冷响起。
“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鬼主意,否则我怕后果是连你自己都无法承担的。”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心高气傲的小玲珑竟被他的气势压了下来,不知不觉地停下逃离的动作。
正犹豫间,另一道箭矢又由后方射了进来,这一次,小玲珑敏捷地躲了开去,心里不禁纳闷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如果追着这辆马车不放,应当了解她在车上才对,为什么又朝马车射出箭矢呢?
难道是想要她的命?
想到此,小玲珑心中一凛,复杂的情绪在心中盘绕。
褚琅顾不得发呆的她,喊道:“快过来!”他决定弃车,否则很快就会被对方赶上。
小玲珑一时犹豫不知该如何打算,遂僵住不动,难以抉择地瞪着褚琅,直到褚琅拉住她往马背上一跨,并抽出她的弯刀,将马匹和马车间所联系的绳索切断,她才忍不住咆哮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褚琅冷漠地回答她:“在救你的命!”
她一惊,愣愣地住了口,原本褚琅的思绪现在显得更混乱了。但不知为什么,她的直觉告诉她,她该相信他。
她被这样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但这样的感觉却又明显而清楚地在她心中回荡不已。
相信他?一个老是嘻皮笑脸,讲话不正经,还老是拿她穷开心的混帐?
不!不!她在心中抗拒着这荒谬的想法,她一定是着了什么魔才会这样想。对!一定是这样!
小玲珑坐在前头,褚琅由她身后控制着马缰,疾驰的速度令他们所经之处泛起漫漫黄沙,而她的一颗心也随着马匹的律动而忐忑不安,只能随着心中那份无法言喻、无理可循的念头前进。
她感受到他的大掌在她的腰间所施加的力道,那里似乎缓缓流出温暖人心的热流,流向她的四肢百骸。
一颗心就像要化掉般令她胸口一紧,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充斥着,她着实被自己体内这陌生的感觉骇住。
“驾!”褚琅喝了一声,将她瑰丽的思绪拉回现实,在她意识到她方才在想些什么时,不禁羞红了脸。
“我为什么要逃?你为什么就是不放我走?”她心烦气燥地吼道。真是,她方才在胡思乱想什么呀!
“不想再嗦了,你要是落到他们手上,你这条小命就没了!”
没了?
她不禁嗤笑道:“你似乎忘了我是谁?我是拜火教的圣女,是火阳宫里信仰的象征,他们会杀我?我看你是担心你自己这条小命才是真的。”真是笑话,杀她?杀了他还差不多!
“你忘了晶晶是怎么死的吗?追我们的人马是尾随晶晶而来的,不是你的人马,你如果想送死,就尽管回去!”他冷声道。
小玲珑心头一震,晶晶倒卧血泊的模样霎时重回她的脑海,她也是火阳宫的人呀,为什么鲁昆要杀她?
她不禁犹豫起来,虽然她的直觉告诉她去相信他,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在短短的时间内她突然由高高在上的圣女,变成人人除之而后快的芒刺?
突然间,一棵大树在他们正前方倏地倒下,横躺在路中央挡住他们的去路。褚琅眼见马匹跳跃不过,遂拉紧缰绳,将马停了下来,下一刻,后头追赶的人马已如旋风般而至。
小玲珑见为首的竟是治安,不免心喜,“治安,快、快救我!”治安是有名的软脚虾,她相信他一定会救她。
她现在可以确定褚琅所说的都是屁话,他只是想握有她这张王牌,以免在逃亡路上落入拜火教的手上而死无全尸。
但治安却像充耳不闻般地面无表情,小玲珑这才察觉到些许的不对劲。治安似乎眼神空洞、没有焦距,和平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治安平时在她面前胆小如鼠,而在背后却一副倚老卖老之姿,可现在他见到她却毫无逢迎谄婿之色,只是呆呆地瞪着她。
更奇怪的是,治安身后那十位骑着马的教徒,全都和治安一个表情,像是行尸走肉般。
“治安?”小玲珑探试性地又唤了一声,心里已大致有了谱。
褚琅也看出了对方人马的不对劲,问道:“他们是怎么回事?怎么个个都像缰尸一样?”
“摄魂术!”她心头一凛,传闻这是拜火教所失传的法术之一,她讶异着今日此法竟出现在眼前。
治安和众教徒们突地拔刀出鞘,对两人展开攻势。小玲珑此时也顾不得对方是自己的门人,为求生存,也只得出招相对。
“治安,你醒醒!”小玲珑出招自护之余,不忘试着唤回治安的神智。
“别废话了,他们根本听不见!”褚琅嚷道。
褚琅只想赶紧突破重围离开这里,天知道后头这邪教是不是又派出更多人马?
看见褚琅撂倒一个又一个的徒众,小玲珑急得大叫:“别伤他们!”
褚琅倏地收起掌风,飞身至她的身旁,怒目瞪着她。“别伤他们?然后让这群缰尸来将我分尸?”
“不!他们……不会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她自己也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的话。
“他们根本已经不算是‘人’,只算是一具具的缰尸!”忙着打退敌人,他不耐烦地吼道。
“可是他们是……”她烦躁得接不下话。
“你再有所顾虑,今天连我都会死在这里!”他开始有点后悔,没事绑一个麻烦在身边做啥?简直自讨苦吃。
小玲珑的声音拔尖了八度,她收起掌风,站在那瞪着他。“原来你只是担心你这条小命!”
“当然!”他理直气壮地回答。
小玲珑忍不住给他一掌,好几泄这几天来所受的冤气。
“你这混帐!”一掌不中,她立即又补出一掌。
“喂!番婆!”他轻易地躲开她的攻势,皱眉吼道:“你搞什么?”四面受敌,她还有心情挑在这时候窝里反?
“你去死!”她真气自己的花痴,方才居然对他产生这么一丝丝的好感,真是令人作呕!
“你……啊,小心!”褚琅倏地推开她,替她挡下由背后砍下的一刀,刀口在他手臂上划出一道血口。
小玲珑见状,不知为什么,胸口竟涌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她急忙上前扶住他,并检视刀锋所划出的伤口。“你还好吧?有没有怎么样?”
褚琅皱紧眉,见她一脸的关怀,忍不住逗她,“这么舍不得我呀?”
小玲珑一听为之气结,脸红了半晌。“都什么节骨眼了,你还有心情说那些混话?”
“谁教你只顾着打我,都忘了旁边这些该死的缰尸。”
小玲珑双颊一红,天!她真的越来越不了解自己。
这时,治安和教众们已团团将两人围住,个个手持利刃,一步步地向两人逼进。
褚琅不顾伤口,冷下脸,正准备大开杀戒时,小玲珑却一把拉住他,殷切地望着他。“求求你,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