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江衍泽低叫。“我是开玩笑的嘛!”
姚星虹这才笑咪咪地说：“我也是开玩笑的。”然后把三明治再度塞进他嘴里，一边碎碎念：“你可别不知好歹，我提早半个小时起床做早餐给你吃已经很好了，还敢嫌你就死定了。”话虽如此，见他吞下嘴里的东西后，还是递上亲手泡的奶茶送到他唇边。
“唉……”江衍泽喝了一口奶茶，发出满足的赞叹声，接著才感慨地道：“真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凶巴巴的女人，我是不是误上贼船了?”
“这可是你咎由自取，可没人强迫你哦。”她笑得很甜。
“是是是，这都是我自找的。”说完，泄恨似地一口把剩下的三明治统统塞进嘴里。
姚星虹笑看著他孩子气的动作。
他一身西装革履，两手搭在方向盘上，因为嘴里塞满了三明治，整张俊脸扭曲变形，却还是这么吸引人……
是的，他们交往快要满一个月了。
自从答应和他交往的隔天起，每天早上当她打开大门，他就已经等在那里了，风雨无阻；午餐时间，他总是准时出现在公司门口，抱著不知打哪儿来的美味便当，拉著她坐在车里一起享用，与她闲扯瞎聊一番，才回公司继续办公。下班后，她也能马上看见他的身影，接她一起晚餐。
他是如此频繁地出现在她面前、介入她的生活，好像要她无时无刻都能记起他的存在似的，也许因为如此，他们才会熟悉得这么快，彼此热络的互动，让她的雨位好友都感到羡慕不已，也替她开心。
而他，的确是个近乎完美的情人，不仅是温馨接送情，偶尔的甜言蜜语虽不至于甜得腻死人，也让她心中充满了温暖与甜意。和他在一起，仿佛真的没什么事需要去烦恼，只要开心就好。
可是从今天起，他将至纽约、日本等地出差十天。现在他还在身边，可是她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开始想他了……
她被他制约了吗?姚星虹无奈地叹气笑了。
“在笑什么?”趁著红灯空档，江衍泽不解地望著她微笑的侧脸。她笑起来真好看，让他也跟著扬起嘴角。
姚星虹摇了摇头。“没什么。”
“嗯……”江衍泽沉吟著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等我回来，带你去见一个人。”
她怔了下。“谁?”
“我姊姊。”他灿烂一笑。绿灯了，他再度踩下油门。
见他姊姊?姚星虹困惑地看著他的侧脸。
江衍泽最常挂在嘴边的亲人就是姊姊了，而他，竟然要带她去见他的姊姊?她不由得犹豫了起来。
他们说好只是交往看看，这段感情究竟会维持多久，没有人知道……想到这里，她的心情由晴天转为阴天。
在他哼著歌开车的时候，她低头默默地吃早餐。
怎么办?她只要一想到也许无法与他继续下去，便开始感到有些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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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衍泽果真说到做到。
在他回国的隔天，适逢周末，他连休息都不必，便带著她来到姊姊江嫒甄位于信义区的住所，透过戒备森严的大门口警卫，开车进入停车场。
这个豪宅区在信义区地段算是出了名的昂贵，住户若不是政商界名人，就是演艺圈名人，光是一层一户单位的价格，是一般市井小民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天文数目 。
姚星虹即使感到略微震惊，但还是表现得很镇定，被他牵著手，搭乘电梯来到十楼江暖甄的住所。
一出电梯，由约莫两、三公尺长的玄关衔接著大门，门开著，从小到现在一直负责照顾江家姊弟的奶妈笑容可掬地等在那儿，欢迎他们到来。
真的很难得，在江家工作了三十年，照顾少爷长大，还没见过他带哪个女孩说要让大小姐认识认识，可见得少爷这回是动了真心。
“林妈妈。”江衍泽指著姚星虹，大大方方地介绍。“她是我的女朋友，姚星虹；姚，她是我最亲爱的奶妈，你也跟著叫林妈妈。”
“林妈妈好。”这位奶妈的笑容看来和蔼慈祥，使得她心中原本的紧张稍稍舒缓了些。
“姚小姐你好，来，请进请进，请坐，别客气。”奶妈迎他们进门后，再度进入主卧室，催促江家大小姐快些出来见客。
江衍泽拉她坐在同一张沙发上，修长厚实的大手牵著她不肯放，好像没断奶的小娃娃怕走丢似的。
“会紧张吗?”
“一点也不。”即使会也不说。
“我姊人很好，你不用怕。”
“这位先生，这句话你已经重复很多遍了。”她不禁感到好气又好笑。
“我怕你临阵脱逃啊。”他一脸无辜。
“我要逃哪去?”
“是啊，你可逃不了。”他语带双关地笑说。
就在他们斗嘴的时候，江媛甄已经打著呵欠，披著睡袍就走出来了，一张美丽精致的脸蛋上还满是倦意。
“你来啦。”江媛甄坐在单人沙发上，奶妈马上递上一杯咖啡让她醒醒脑。
江衍泽很快地替双方介绍一番。“她是我唯一的姊姊。”他正要介绍姚星虹时，江暖甄却笑著打断他的话。
“我知道，这位是姚小姐，你每天在我耳边念，我想不记起来都很难。”江媛甄把目光放在姚星虹身上，微笑颔首。“姚小姐，你好，以后我这个弟弟就劳烦你多多管教了。”
眼前这个女孩子，清秀的脸上没有浓妆艳抹，衣著简单整洁不暴露，双眼澄澈水亮，不是顶漂亮，但从她身上却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令人舒服的味道。没想到老弟的眼光还挺不错的。
“你好。”姚星虹发现江家姊弟的外型都十分出色，真不知道他们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以生出这么漂亮的小孩。
“自从跟你在一起，我弟天天心情都很好，而且常常跷班跑得不见踪影，本来是想扣他薪水作为惩处，后来才听他说是去陪女朋友吃饭。”江媛甄横了自家弟弟一眼，然后感叹地道：“唉……谁想得到，从前天天换女朋友的人，现在竟然会真的定下心去和一个女孩子交往，他对我这个姊姊都没这么好……”
听了这些话，说心中没有一点不开心，那是骗人的。姚星虹隐隐胀红了脸，微笑不语，默默品尝胸臆间满溢的喜悦。
一旁，江衍泽胀红了俊脸，抗议道：“喂喂，谁天天换女朋友啊?你也未免太夸张了吧!”虽是这样说，但他从姊姊对姚星虹的友善态度就知道她过了姊姊这一关。
江媛甄完全不理会他的低咆，先是优雅地低头轻啜一口咖啡，然后接著道：“我这个弟弟其实还满单纯的，虽然之前可能爱玩了一些，不过跟你在一起之后，他已经大大地改善了，生活重心也都在你身上，看来是很认真在经营这段感情喔!希望你们能好好珍惜彼此。”
姚星虹慎重地点了点头。
一旁，被姊姊当面夸奖的江衍泽则浑身不自在，嘴上哼道：“你总算说了些能听的话。”
江媛甄笑咪咪地放下咖啡杯，对老弟勾了勾指头。“江衍泽，跟我进来，我的电脑又不听使唤了，来帮我看看吧。”
“我是你弟，不是你的佣人耶!”江衍泽瞪著她翩然离去的背影，嘴里叨念著。
姚星虹看著他忿忿的模样，忍不住笑说：“真是的，你好像小孩子喔。”与他认识越久，越觉得他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令人感到危险，却一样吸引著她。
“谁像小孩啊?拜托。”他受不了地站起身，拿来遥控器打开电浆电视。“你先看电视打发时间，我去帮我姊看一下电脑。”
江衍泽来到书房，江嫒甄坐在书桌后面，双手敲打著笔记型电脑的键盘。
“不是说电脑挂了?”
江媛甄的视线从电脑前抬起。“妈打过电话给你了吗?”
一听见母亲，江衍泽撇了撇唇。“没有，她这么忙，怎么可能有空找我。”
“她下个月会回台湾一趟，要陪你去相亲，这种事你女朋友还是别知道的好吧。”她略皱著眉，双眼盯住萤幕不放。
“又相亲?我才几岁?她找我难道就没有别的事吗?”江衍泽有些动气，语调也变得不稳。
江媛甄停下手边的工作，整个人靠向椅背，无奈地看著弟弟气愤的脸庞。“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你用不著这么生气，顺著她的意，去吃一顿饭，之后再推说感觉不对就好了，这种事勉强不来的。但若你坚持不肯去，妈一定会想办法找出你不赴约的原因，到时候事情恐怕会更复杂……”
江衍泽深吸了几口气，调匀失控的气息，最后点了点头，淡道：“我知道了，我会去的。我先走了。”他走出书房时，关门的力道还是不小心透露了他恶劣的心情。
望著那扇被关上的门，江媛甄重重叹了口气。
生在江家，太多事都身不由己。
第四章
江衍泽如来时一样，拉著姚星虹的手，很快地把她带离江暖甄的住所。
虽然姚星虹面露不解，但并未多问，静静地任他带著走，一路来到停车场，开车上路。
他将油门踩得特别急，向来爱笑的俊脸绷得很紧，习惯上扬的嘴角抿成冶硬的线条，教人不习惯。
他被什么事困扰住了吗?她该开口问吗?姚星虹咬著下唇，心中挣扎。
毕竟他们说好了只是一场游戏，只要快乐就好，不要求责任与义务，所以自从交往以来，她不曾过问他私人方面的事，除非是他主动提起。可是……若是强迫自己忍著疑问，她心中确实也不好受。
默默打量了他一会儿，她眼神显得有些担忧：心中犹豫了会儿，才决定开口。“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她轻柔似耳语的嗓音，他略微转头看了地一眼，瞧见她眼中写满了担心，不知怎地，原本心中奔腾的情绪逐渐缓和下来。
他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只是重新盯著路况。
姚星虹想，他也许并不打算谈吧，她也就不继续问了，任沉默这样在两人之间蔓延著。
车里一片寂静，连音乐都没有播放，时间突然变得特别长，特别难熬，
姚星虹看著窗外飞逝的景色，心思百转千回，江衍泽早上明明心情还挺好的，不过是进了江暖甄房里，再出来就变了个人；是不是江暖甄对他说了什么？否则他怎么会心情低落?或者，是有关于自己的事吗?
而始终紧盯著路面的江衍泽心中依然不平静。
相亲?又要相亲?这到底是第几次了?
他之所以会跑回台湾不是没有原因的。同在美国的母亲总是三番两次安排他参加相亲宴，几次下来他根本吃不清，却又认为自己已经不是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少年，不该为这些小事违逆母亲。他无法拒绝，心中又著实不舒坦，最后只好逃回台湾喘口气。
他一直不懂母亲到底是怎么看待他这个儿子的，难道一心只想要他娶个对她的事业有帮助的媳妇吗?他的心情，身为母亲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他这个儿子，也只是母亲手中的筹码吗?
江衍泽一双浓眉越揪越拢，嘴唇也越抿越紧。
没有人开口说话，他们就这么一路开到八里，最后停在一处可以望著淡水河的地点。江衍泽终于拉起手煞车。
“吹吹风好吗?”这是出了江暖甄家后，他第一次开口，语气平稳，完全听不出任何起伏。
“嗯。”她轻轻点头。
江衍泽降下两边车窗后，关掉引擎。
引擎停止了运转，车中显得更加沈静。敞开的窗，让微风一阵一阵地吹入车里。初夏午后的风虽然温暖，却不会让人感到闷热。
江衍泽将椅背略微调低，高大的身躯往后躺，轻轻闭上了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有些疲累。
姚星虹见他这样，心中的担忧焦虑下曾消散，但他却又不愿说出口，她只好安静地陪在他身边。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她以为江衍泽应该睡著了，她的视线更大方地在他脸上搜寻，最后停在他皱起的浓眉间，无意识地伸出手，想抚平那一片皱折……
“我爸妈其实很早就不住在一起了。”他忽然开口说，并张开眼，微眯著看向前方，但视线仿佛没有焦点。
姚星虹有点意外他会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父母的事。她静默不语。
“他们是典型因利益而结婚的例子，生下我之后，便各玩各的，一个在台湾，一个住美国，根本不管我跟我姊。除了提供我们优渥的生活、良好的教育，其他关于我们的一切，他们根本都没参与。这么多年来，他们始终是一对在孩子的生命中缺席的父母，我甚至不觉得我是个父母健在的小孩。”他的神情突然变得脆弱起来，说到这里又打住了。
若是让她知道在与她交往的同时，又必须去和别的女人相亲，她会怎么想?江衍泽当下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先瞒住她再说”。
他讨厌自己明明不喜欢母亲的安排，却又不得不顺著她的意思，去做她喜欢的事，以为这样就能得到她多一点的关爱与眼光，其实却不然。
姚星虹见他再次闭上眼，心中百转千回。看他个这样子，她的心仿佛被什么揪住了，也变得不快乐。
可是她告诉自己，他都这么不快乐了，她还陪著他继续闷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摇了摇他的手臂，语带兴奋地问：“我们坐船去淡水好不好?”
“坐船?”他一脸茫然。
“对啊!从这里可以坐船去淡水耶，我们去吃点好吃的。只要填饱肚子，就不会胡思乱想了，你说怎么样?我好久没去淡水了呢!”姚星虹眨眨水亮双眸，朝他挤眉弄眼的，整张脸写满了企盼。
在她期盼的目光下，江衍泽终于笑了，点点头。“好啊。”
于是，在姚星虹的带领下，他们畅游淡水，在老街吃吃喝喝，接著开始比赛，什么都比，不管投篮机、捞鱼、BB枪射气球等等，全都不放过，两个人暂时抛却那些心烦的事，玩得不亦乐乎，连“烦恼”两个字怎么写都记不起来了。
在老街耗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直到他们都累了，姚星虹才挽著江衍泽，一起来到岸边，面对淡水河，坐在阶梯上。
太阳渐渐下山了，把天空晕染成一片红黄交错，美不胜收。
他们肩并肩坐在一起，遥望著夕阳，嘴角都含著笑。
“喂，你家好像很有钱喔?”姚星虹转过头，笑睨著他，问得很直接。
“啊？”他呆愣了下，没料到她会这么问，
他微张著嘴，俊脸顿时多了几分稚气，让她笑得更灿烂。“你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会突然问起?”不等他回答，她自颜自地扳著指头一一说道：“光是看你的穿著打扮、带我去的餐厅、开著高级房车，加上今天去你姊姊家，老实说我真的受到小小的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