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湖像是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泛起了涟漪，而她的脸上，有着一丝微笑。
第六章
程薏思及至此，不禁揉了揉涩涩的眼睛。
今晚是怎么了?一直回想到过去?或许是因为他的出现吧?
她苦笑着，随即拨了电话。
“喂，我卢映芃。”
“映芃，我程薏。”
“学姐哦，什么事呀?”
“你表哥回来了。”程薏吐了口气，才缓缓的说着。
电话的另一端一片静默，程薏忍不住的：
“你倒是说话呀!你早知道他回来的吧?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又片刻的沉默后，映芃才吞吞吐吐的：
“我以为，你和表哥的事早过去了；我不知道，他回来后，就找你——”
程薏不觉的滑下了泪水：
“你该早告诉我的，你该早告诉我的——”
“程薏，你到底要背黑锅多久?你为什么不对我表，哥说实话?事实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你觉得我可以说吗?映芃，我不得不批评你阿姨!在表面上，她是如此可亲，背后却又是另一回事，你表哥会相信我说的吗?何况，他们是母子，我背不起那种罪名!”
“对不起，我也帮不了你——”映芃听到她的鼻音，知道她也哭了，自己也掉下泪：“还是——我去他家里一趟——”
“叶玄宇根本和以前大不相同了，你去又能对他说什么?”
映芃又沉默着。
程薏说的是实话。当初那件事对叶玄宇的打击实在太大，使他不得不出国逃避所有关切的眼光。
她明白，依表哥的脾气，这次处心积虑的找到程薏，必是没什么好事。
“至少，我可以知道，他究竟为了什么找你。”
程薏冷笑着。他都说得明白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为了什么?为了羞辱我呀!”
“程薏，你别想得那么不堪好吗?你和表哥以前是那么相爱——”
程薏听了，再也谈不下去，胡乱的挂了电话。
相爱又能怎么样?现在的他们，像是仇人。
第二天，她在公司处理完事情后，都快傍晚了。
她看着时钟，那即将到来的约会使她混身起了鸡皮疙瘩。
程薏将相关的资料全纳进公文袋后，就开着那线条俐落的TOYOTA来到那幢炫目的办公大楼。
已是快下班时间了，办公室的人都一脸的轻松自在；相对于他们的表情，程薏的脸上却呈现着紧绷。
“程小姐，你稍候一下。”柜台小姐对于她已有了印象。
也难怪!连续两天都来，回去时都一脸苍白，要不引人注意也难!
“总裁请你直接去办公室找他。”那女孩子摆出了职业性的微笑，程薏点点头。
她多希望，这条走廊能够长一点，这样，见到他的时间就会慢一些。
她敲了敲门扉，随即推门而人。
看来，他早已等她多时。
他仍是记忆里熟悉的样子，不同的是装束与人事的历练。
程薏深吸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得让叶总裁晚些下班了。”
“我倒无所谓。”他微微一笑：“只怕程小姐晚上有了约会，我可成了程咬金。”
程薏装做一副高姿态：“叶总裁客气了。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他注视着她，眼神灼热的。
程薏不自觉的咬了唇，慌忙的取出了资料：
“不知道，叶总裁在看过企划的文宣后，有什各意见?对于文案的内容，贵公司是否有更新的构想?”
“构想?恐怕是没有；程小姐是中文系的才女，文思敏捷，出口成章，想我会计系的拜金者，怎可能与你相较量?哦——不过——后来的你，也变了质了。”叶玄宇半是讽刺的话，让程薏猛然抬起了头。
他眼里有着凶恶，两人的脸距离又是如此相近，她结巴着：
“叶总裁——你似乎——有些偏离主题了。”
他轻笑着：
“这又何妨?除了公事，我们还有不少私事可聊!程小姐又何必如此紧张见外?反正时间还早嘛!”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私事好谈!”
对于她的冷言冷语，叶玄宇似乎早料到了：
“我却不这么想，关于你的事——我可铭记在心!”
程薏看着他的眼，像是一种熟悉的记忆又回来了。
他深遂的瞳孔里，有着一抹伤痛与柔情掠过。
程薏呆了半晌，急急的别过脸，却反被他抬起了下颚：
“看着我!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我——我没有——”她表情明显的局促不安。
他有着满意的微笑：“我相信，你也没忘记我。至少，目前的我很确定。”
程薏乱了分寸，只能看着他那张有着哀伤与冷漠的脸。
他霸道的吻着她冰凉的脸颊，及至小巧的鼻梁，又寻至她那美丽的唇。
她脑袋里一片空白，身子感到软弱，再也没来得及去思考。
就像是第一次的亲吻，来得令她措手不及，有着温柔与霸气共存的记忆。
第七章
叶玄宇和程薏的交往，像是一件极自然不过的事。
有人说，他们是前世冤家，打打闹闹之下，是互相倾慕的心。
叶玄宇的狂妄与程薏的才思，成了校园里最出风头的一对；他由度非的口中，得知程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心里大为纳罕。
“我都不知道。”
“你有问过她吗?”度非反问着。
“有，但她没说。很多事，我问她她都不讲的。”
度非笑着：“程薏算是心高气傲的，你的条件那么好，也难怪她不说。”
“什么叫条件那么好?不都一样吗?”叶玄宇很不以为然。
度非正色的：“我听映芃说过，你老妈对你交女朋友条件很挑，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玄宇听了，一脸笑意：“那又怎么样?程薏是好女孩，怕什么?”
度非怪怪的笑着，没有回答。
她听映芃说过玄宇母亲的事，眼高于顶，讲究门当户对，交游的对象全是达官贵人，虽然和映芃家人是亲戚，却很少往来。
“没法子罗!因为我们家不是‘好野人’呀!不过，我表哥和我阿姨不一样，才不会摆阔样子!”
这是映芃对玄宇母亲的评价。没道理自己的侄女会去无缘无故的批评阿姨的，即使不完全，也有七分根据。
度非心里明白，程薏要过那关是困难的，除非玄宇坚持。
时间是过得很快的，转眼毕业在即。
“我希望你能和我去家里一趟。”
在一次的约会里，叶玄宇像是讨好的对程薏说。
那时，玄宇在一间跨国企业里任职，颇得上司赏识；而程薏则在广告公司，担任企划文案的工作。
对于叶玄宇的家世，她略有耳闻，除了良好的家世，在地方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也包括了他那难缠的母亲。
她不是对自己的外表没自信，而是她没有个可依靠的背景。
“有必要那么快吗?”她讷讷的不成言。
叶玄宇见她一脸的为难：
“怕什么?你对自己没自信吗?我可是很相信自己的眼光的!”
程薏勉强的笑了笑，在叶玄宇好说歹说下，她才答应。
当她跨进了叶家那扇雕花大门时，心里忐忑不安。
那苍郁的园林，人造的假山，决不是程薏所能想像的豪华。
她在刹那间惊觉，自己是交到了什么样的人物。
在她进人屋内时，见到一位衣着相当讲究的妇人。想必她年轻时相当美丽，现在也注重保养：因为她的脸上根本看不出老态。
度非曾隐约透露，叶玄宇的母亲是很能干的。
“能干”?这个名词有太多的涵意，敏感如程薏，她听的当时心里就不舒坦。
“妈，这位是程薏；程薏，这位是我母亲。”
程薏轻轻一笑的打招呼，只见那好看的妇人脸上也笑着：
“程小姐不用客气!先坐吧!”
待入了坐，她又打量了程薏一会儿，看得程薏混身不自在。
“玄宇的眼光果然不差!程小姐真的很漂亮呀！”
“你看吧!”玄宇有点得意的：“我早说我妈妈会喜欢你的!你还穷紧张！”
程薏仍是笑着不语。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在叶玄宇的母亲眼光下，自己像是被品头论足的商品。
听了儿子的话，叶太太一径笑骂着：
“你呀!别太得意了!人家程小姐不见得看得上你呢!”
“都在交往了，那还谈什么看得上看不上的?”叶玄宇看着程薏，脸上仍有得意之色。
“程小姐目前那儿高就?”
“在广告公司，做企划文案的工作。”
叶太太听了点点头：
“相当好的工作呀!想必你的文才很好了!玄宇不止一次说着，你能出口成章，随手拈来一句好词好诗!”
程薏微红了脸：“没这回事!他讲得略微夸张了。”
“哦!才不夸张呢!妈，你没听过她牙尖嘴利的，骂人都没个字眼咧!那才叫厉害！”
“程小姐府上那里?”她又问着。
程薏呆了半晌，才说：
“我现在是和同学合租一间屋子。”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爸妈是那儿人呀?”
程薏脸色局促不安的看着玄宇，却又不得不回答：
“我不知道我的爸妈是谁，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她看着玄宇的母亲，以为她必然会有不屑的眼光，没想到，她仍是一派和蔼的：
“这样啁?那程小姐必定是很努力了!玄宇，你女朋友真不得了呢!你得多学学!成天只像个公子哥儿——”
玄宇眼里有着笑意，程薏听了他母亲的话，虽很纳罕，但也安下了心。
她不像度非口中那样不近人情，相反的，她是很慈爱的长辈。
从那次之后，只要一有机会，叶玄宇就拉着程薏去位于阳明山的家；两人的感情愈是炽热，那一旁的眼神愈是森冷。
第八章
两个人的婚约，像是意料中的事。
他们在中山北路逛着一家又一家的婚纱店，试穿着那梦幻般的礼服；程薏脸上有着幸福的笑颜，玄宇则为自己的眼光自傲。
“你还想请那些朋友?”在他们寄出了第一批的请帖后，玄宇问着。
程薏支着头，甜腻的说：
“我的朋友你也知道的，又何必问呢?你该去问问伯母，还要请那些客人?毕竟你们家里的人多，交游也广，总难免有忘掉的名单。”
玄宇假装不悦的：
“又说这个?我最不喜欢你像在自贬身份!什么叫交游广阔?套句老话：不过是藉着祖先的财产，套个虚位坐坐罢了!那些所谓的达官贵人，也是我死去的老爸的朋友，我妈也是熟识的。”
程薏笑着挽着他的手臂：
“好啦!别一脸发酸样嘛！”
“那你亲一下，表示歉意!”他有些捉狭似的笑着。
“可以，但请你说句‘我爱你’。”她也狡滑的笑了笑。
玄宇看着那即将成为他的新娘的程薏，心里有着无限柔情：
“我爱你，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程薏听了，只感到眼角湿湿的。
她不吝啬自己的轻吻，只因心里是多么恋着这个男人。
晚上，玄宇送程薏回到她居住的公寓里：
“叫你住在我家，你偏不要。”
程薏红了脸：“我们还没结婚呢!我不想让你妈妈觉得我是很随便的女孩子。”
玄宇笑着：“她那么喜欢你，你还如此多虑!”
“你快回去吧!很晚了，明天你还得上班呢!”她催促着。
玄宇听了只得下了楼。过没几分钟，门铃响了。
程薏纳罕的开了门，嘴里说着：
“什么事情忘了说?”
隔着铁门的围栏，她看到的却是玄宇的母亲。
程薏心里吃惊着，仍是赶紧开了门：
“伯母，这么晚了，怎么会过来?玄宇他回家了。”
只见她一脸淡漠：
“我知道，我有看到；不用你多话。”
程薏听她的口气不怎么友善，只怀疑是自己多心了：
“伯母请坐，我帮你倒茶。”
“不用了!我说完话就走。”玄宇的母亲很不客气的回绝了她。
程薏按住了性子，她可是自己未来的婆婆，她决不能随便发脾气。
她看着程薏：“我是来告诉你，你不能嫁给玄宇。”
程薏看着她，脸上浮现了很不自在的笑：
“伯母，我不了解你的意思。”
她冷笑着：
“我说的不够明白吗?还是我讲得话不是中文?我说你不能嫁给玄宇。”
“不能嫁给玄宇?这是什么意思?”程薏声音不自觉的颤抖着，她看着眼前的妇人，依旧是风雅的旗袍，脸上的表情却一副貌道傲然。
“为什么?”她冷冷的：“因为你是孤儿；因为你没有良好的家世背景；因为你的门第不相当；因为我不喜欢，也不愿意有你这么一位媳妇。”
程薏听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她真的是玄宇的母亲吗?那熟悉的脸，说出了令她心痛的话。
“伯母，”她挣扎了许久，才进出了话：“为什么?我不明白。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令你不高兴的事，或者，我那里冒犯了你老人家?”
“看来，你并不明白我所说的话。你本人没有得罪我，也没有冒犯我。我觉得你门第不配，你的身世不清。我家的玄宇可是清白的家世，有着显赫的家庭背景；而你呢?在孤儿院长大的女孩子，连父母亲是谁也不知道!坦白说，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不怎么喜欢你了!我只当玄宇跟你只是玩玩而已!现在你们已谈到结婚的事，趁着还没成为定局，我当然要阻止这件事!”
她看着程薏，一字一句的说着，表情仍保持着一贯的冷漠；程薏才明白，她说的是真的。
“只是因为我的背景吗?我觉得这样并不公平！”程薏脸上淌下了泪水：“我和玄宇是真心相爱的，你怎么可以——”
“我当然可以!”她嘲讽的：“因为我是玄宇的母亲!你想在婚礼上让人说新娘家庭背景不详吗?我可丢不起这个脸!我也不愿意玄宇在亲友面前抬不起头来!倘若，今天你不是这样的身世，我还勉强可以接受。但是你连自己的父母在那里都不知道呢!我劝你打消高攀的念头，去交你的身份该有的男友才是正经!婚礼我决对会取消。”
“我不会答应你的！”程薏看着她，眼神坚决的。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自私啊?你想让玄宇丢脸吗?你想挑拨我和玄宇的感情是不是?再怎么说，我是他母亲!他结婚的对象我绝对有权利去决定!还是你想要钱?可以啊!我可以给你钱!”
“伯母，我不是想挑拨你和玄宇，但我是真的想跟他在一起啊！”程薏哽咽着，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玄宇的母亲回心转意。
她之前的态度是那么的可亲，为什么一夕之间变了个人。
只见她从皮包里拿出一张支票：
“这里是一百万元的支票，没有抬头，也没有划线!你随时可以去领!我只希望你离开他，愈远愈好！”
程薏听了她的话，忍不住跪了下去，声泪俱下的：
“伯母，我求你；我真的只想和玄宇在一起!我也会好好孝顺你，只希望你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