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毫不犹豫的对着她砍下的同时,石月伦聚集了全身所有力气,死命的按下喷雾瓦斯的喷头。
气体喷出的同时,她身子一矮,瓦斯气体一古脑儿的全往余庆家身上狂射而去。
余庆家在她身后发出一声惨叫,石月伦的手拚命地抓住门把,而后,她听到暴戾的诅咒夹着风声自背后扑来——
她已经尽可能快了,当她就要跌出门口的一刹那间,两条结实的手臂以流星撞击的速度紧紧抓住了她,呼的一声便将她拖了开来,而后一条人影自她身边窜过,冲向前去,不久,她听到拳头与肉身相击的声音。
“月伦!你没事吧?月伦!”唐思亚急切的询问声在她耳边响起。
“我……我……我没事。”她的声音颤抖着。
其实,在她开口之前,她以为自己是没事的,但是,那暗哑而发抖的声音,简直不像是发自她的喉头,她发现自己不可控制地全身抖动着。
“屠夫,小心点,他有刀!”
是谁在喊叫?是唐思亚的声音!而这声音让她惊觉到余庆家尚未被制伏!
唐思亚奋不顾身地扑上前去,他在学校的时候可是擒拿术的佼佼者。他那移动迅速、进退有序的脚步,更证明了他临危不乱的沉着。
反过来说,除了手上有一把刀子之外,余庆家看起来就狼狈极了。他的假发已经歪掉,高跟鞋大大的限制了他步伐的灵活,更惨的是,他的眼睛吃了一记石月伦的喷雾瓦斯之后,红肿、流泪,显然到现在还没有办法完全睁开。
也因为如此,他如困兽一般,更为难测、更为可怕。
他把手上的刀挥得像光轮,使得唐思亚无法挨进他身边。
“思亚,让开,我来对付他!”
张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一根鸡毛掸子,右手握着鸡毛掸子,左手叉着腰,已然摆出西洋剑的斗剑姿势,却被阿观给拉住了。
“还是让我来吧!”他沉沉地说:“你们这些受过正统武术训练的家伙,打这种流氓架太吃亏了。”
他拳头一握便要冲上前去,但是另一条影子比他更快。
在大家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之前,唐大汪早已经一口狠狠地咬在余庆家的小腿肚上,痛得他大声惨叫。
阿观毫不犹豫的跟着扑了上去,狠狠的就给余庆家一拳。
他本来以为这一拳可以教余庆家当场弯下腰来的,却错估他肚子上那层又厚又重,具保护性的脂肪。
余庆家闷哼一声,负痛的朝前挥出一刀。
阿观眼明手快地朝后一闪,余庆家一脚踹开大狗,大吼一声,朝着石月伦扑过去。
接下来的事就没有人弄得清楚了,先是唐思亚护着石月伦滚了出去,而后是余庆家张牙舞爪地挥着刀子乱砍乱杀。
在混乱之中,只听到余庆家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而后,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到余庆家从楼梯滚了下去。
大伙瞪大眼睛看着他直挺挺地往下翻滚。肉体撞击在水泥地上的声音,特别刺耳而惊心,终于,一阵惨叫之后,再无声息……
每个人都吐出一口大气,阿观三步并两步奔下楼去,张鹏在上头大喊:“阿观,小心呀!”
但,这声叮嘱其实是多余的,因为余庆家已经不能再伤害任何人了。
阿观走到余庆家的身侧就发现到,那呈现角度奇异的颈子是颈骨折断的结果,颈骨折断的人,他还没听过有存活的。
他轻轻的将那具已无生命迹象的尸体翻了过来,看到一对心有未甘的眼睛,弹簧刀还握在他手里,刀上带着未干的血迹。
血……血迹?血迹是从哪儿来的?
阿观身子微微一颤,爬起身子就往楼上冲。还没冲上楼就听到唐思亚焦急的声音急促的喊着:“月伦!你醒醒啊!月伦!”
“我……会……不会……死……”石月伦瘫软在唐思亚的怀里,脸上的颜色跟白纸没有差别。
“不会的,你不会死!月伦,你振作点,你说过要跟我举行婚礼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唐思亚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石月伦的脸上、胸前跟手臂上。
“救护车,大家别顾着发愣,赶快叫救护车啊!”阿观镇定的指挥大伙。
众人早已被眼前这一幕给吓呆了,根本忘记该叫救护车跟报警。
唐思亚紧紧抱着石月伦,他的双眼泛满泪水,口中喃喃念着:“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但,鲜红色的液体自石月伦背后汩汩地涌出,她的生命力似乎正逐渐地消逝。
“思……亚……我……”
石月伦的声音越来越小,脸色更是像纸张一般地白。突然的,她的头一偏,昏了过去。
“月伦!你醒醒!醒醒呀!”
唐思亚抱着已经昏迷的石月伦声嘶力竭地喊着,但是血迹早已染红了地上。
救护车很快的来到出事现场。
“思亚,救护车来了,月伦一定会平安度过难关的。”
阿观安慰着已经乱了分寸的唐思亚,他帮忙救护人员将石月伦抬上救护车,唐思亚也跟着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鸣着警笛声直奔医院。唐思亚紧紧握住已经毫无血色,也已失去知觉石月伦的手,口中不停的祈祷着——
“你不能出差错,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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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月伦紧急被推入手术房,唐思亚焦急地坐在手术室外头等待着,不一会儿,阿观以及匆忙接到消息的唐家二老也都陆续赶到。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要不要紧?伤在哪里呀?”唐母拉着唐思亚的双手急切的问着,她可不希望她未来的儿媳妇有个什么差错。
“我也不知道月伦是不是能够安全脱离危险,妈,我好担心,我很怕我会失去月伦……”
唐思亚将手指插入发中,声音微带哽咽?
“不会的,思亚,月伦不像是个短命的女孩,她不会有事,她会逃过这一关的,别担心。”唐母虽然嘴巴上这样说,但是心里却是非常地忧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唐思亚在手术室外头不断地走来走去,还不时的探头往里头看,希望能得到好消息。
终于,手术室的大门被打开了,穿着无尘衣的护士走了出来。
“请问谁是石月伦的家属?”
唐思亚毫不思考地回道:“我就是!”
“因为病人大量失血,血库备血不足,需要家属捐血。”
“我的血可以捐给月伦!”唐思亚一面说着一面将衣袖卷起。
“我们需要的是B型的血,先生,你是B型吗?”护士问着。
“我……我不是。”唐思亚丧气的说。
“我是B型。”阿观立刻站向前去。
“那太好了。”护士高兴的说。
“我也是。”
“刚好我也是。”
张鹏跟高维也将袖子挽得高高的。
“阿观、屠夫、大鸟,谢谢你们!”
唐思亚有点激动的握着三个死党的肩膀。
“月伦也是我们的朋友,她现在需要一点点的血,我们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呢?”阿观拍拍唐思亚肩膀。
“我还等着喝你跟石月伦的喜酒,唐思亚,到时候可别将我们三个踢到一旁去,知道没有?”大鸟刻意说得很轻松,希望这样能够让唐思亚的心情安定一点。
“你们跟我来。”
护士领着三个人来到手术室旁边的一个房间,三个人各自躺上病床。
没多久鲜红的液体从他们的手臂上,顺着小管子一滴一滴的滑入血包里,那可是石月伦等着救命的。
天色渐渐的亮了,经过了漫长的等候,手术室的门终于再度的被推开,医护人员推着推床走出手术室,石月伦一动也不动的躺在推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医生,月伦她……她还好吗?”唐思亚焦急地抓住主治医生的手,焦急地问着情况。
“暂时还算稳定,不过,她的伤口又长又深,得在加护病房观察几天,这两天是关键期。”
“好,谢谢您,医生。”唐思亚感激的道。
病房里,石月伦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上罩着氧气罩,手上、身上插满管子,一旁的生理监视器滴滴滴地响着。
唐思亚看着插满管子的石月伦,他的心就像是被狠狠的捅了一刀般的疼痛难当。
他宁愿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他,他宁愿能够代替石月伦挨那么一刀。
“月伦,你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唐思亚轻轻地抚着她如丝的头发,轻轻的碰触她苍白的脸颊。
“你可不能抛下我,你知道吗?月伦,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无法控制的爱上你,我梦见你是我最美丽的新娘,我一定要让梦境变成真的。”唐思亚捧起她的手轻轻地吻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她的手上。
“你说过,台湾的戏剧是一片草莽未辟,你一定要好起来,你所热爱的舞台剧还等着你去拨种、耕耘呢!”他轻轻地吻着石月伦的脸颊、眉毛、鼻子跟嘴唇,泪水不停的往下流。
“思亚,你让月伦好好的休养,这里有医生跟护士的照顾,我相信月伦一定会逢凶化吉的。”唐母安慰着。
“唐妈妈说的对,你也一整夜没有合眼了,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月伦一定会没事的。”阿观的手在唐思亚肩膀上一按。
“我要留在这里陪月伦。”唐思亚摇摇头。
“这怎么可以呢?这里是加护病房,你怎么可以待在这儿?”唐母的话刚刚落下,就看到护士往他们这边走来。
“对不起,探病时间已经过了,你们得离开。”
唐思亚虽然舍不得离开石月伦的病床,但是,余庆家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他只好礼貌性的拜托护士好好照顾石月伦,而后就赶回剧团,处理善后。
第十章
石月伦在昏睡了两天以后,逐渐清醒过来。
单独在纽约待了四年,“报喜不报忧”已经成为她的习惯,所以这次她被余庆家威胁、恐吓,甚至于被攻击而住院的事,她都瞒着父母。到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成为历史了,所以,更没必要去提起它,因此,她的家人都没有到医院来探望她。
刚住进医院的那几天,有好长一段时间,她的神志一直是昏昏沉沉的,大概是止痛剂的关系吧!药效退了之后,背上那道伤口便毫不留情的啃噬着她的神经,往往疼得她冷汗直流。
这几天来,或许是惊吓过后的反应,长期紧张后又遽然松弛,还有余庆家死亡对她所造成的冲击,她睡得非常不安稳,不断地受到恶梦的侵扰,清醒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伤口所带来的剧烈疼痛而暴躁易怒,再不然就是沉入那些冲击所带来的思绪,变得沉默而安静。
这种沉默让唐思亚感到不安跟紧张,因为他完全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一些奇怪的疑虑开始冒出来吞噬着他的思绪,然而,他并不敢找她问个明白,因为她还太虚弱、太苍白。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加倍的对她好、更加用心的照顾她,同时也乐观的期望着,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能够有胜过余庆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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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石月伦终于可以出院了。
由于唐母的坚持,石月伦出院后暂时先住在唐家。
唐母的理由是——背上带了那么长一道伤口,你该怎么生活?其他不谈,光是洗澡换衣服都有问题!
石月伦必须承认唐母所说的话十分有道理,毕竟,大热天的,一天不洗澡可是会要人命的!
住进唐家的日子,使她享受到多年都未曾有过的宠溺。为了养伤,她大半时间都是趴在床上的,有精神的时候就看点书,没精神的时候就听听音乐,不过大多的时候,她都是趴在那边发呆。
伤口逐渐愈合之后,她的神志也渐渐清朗起来,过往的岁月开始一幕一幕的在她脑海中重现。
这样的回忆对她来说,不可否认的,是带着痛苦的,但是她清楚地明白,她不得不这么做,余庆国在她的记忆中埋藏得太久了,她该以崭新的心情跟眼光重新检视他的时候了。
在这种心情之下,当她和唐思亚在一起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会提到余庆国,这种谈论使得唐思亚紧张不已。
她肯谈论过往是个好现象,可是他的感情拒绝听从他的脑袋。
于是,就在月伦出院之后的第五天,唐思亚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那是在晚餐过后,石月伦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头,唐思亚很自然地跟了进去,坐在床边跟她聊天,唐大汪在旁边绕来绕去,唐小汪则是跳到床上和她玩。
这几天下来,小狗已经很习惯她的存在了,成天跟大狗争取她的注意。石月伦尝试着左拥右抱,但是背上的伤口使她难以如愿。
“伤口又痛了吗?”唐思亚关心地问着,注意到她很不舒服地蹙起双眉。
“若只是痛的话倒还好,问题是它开始愈合,又刺又痒的,讨厌极了!”
“你忍耐点,过几天就好了。”他也只能这样安慰着她:“幸亏只是皮肉之伤,要是伤到脊椎,那可就糟了!你都不知道我那天吓成什么样子了!”
想到那千钧一发的情况,石月伦还是忍不住的颤抖。
“幸亏阿观他们都没受伤,否则……”
“好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是说好不再去想了的吗?”唐思亚连忙打断了她,“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余庆家再也无法伤害任何人。”
石月伦紧紧的闭了一下眼睛,抗拒着记忆中那具了无生气的尸体。
“我也不希望……事情会是这样的结局。”她低沉地说:“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呀!余庆国的死或许和我不相干,但是余庆家……”
“月伦!”唐思亚怒喝,唐小汪吓得从床上跳了下去,“不要再说了!你这种罪恶戚也太莫名其妙了吧?那小子根本是咎由自取,不要这样乱用你的同情心,好不好?”
“你敢说我乱用同情心?”石月伦的脾气也上来了,“你自己才是冷血动物!不管怎么说,余庆家只是杀人未遂,法律上……”
“我管他什么法律不法律!”唐思亚吼着:“那小子已经疯掉了,你不知道吗?难道你宁可他关上几年后再找你算帐吗?
“大鸟说他要是再去陪你上一堂托福课,他可要尖叫了!我也一样!收起你那见鬼的人道主义精神吧!
“神经错乱就是神经错乱,对别人有威胁就是有威胁!那小子跌断脖子,我高兴得不得了!他那个神经病的哥哥死在外岛,我也高兴极了!
“我才不管他们有什么地方值得同情,只要他们离你远远地,无法再碰你一根头发,他们怎么死的,我才不在乎!冷血就冷血!我就是这样冷血的人!”说罢,他跟旋风一样的冲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