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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侠补天缺 page 3 作者:素心

  *  *  *

  “哥哥,那你也跟我走吗?”

  “嗯。”邢世珩又点头,看着小糖人儿露出笑容,他在心里道:你以后走了,你还会记得有我这个哥哥吗?

  他很明白,他不会走的,糖人儿有她幸福的家,她可以回到父母身逢享受天伦之乐,可是他有什么?他的家已经被邢天彪烧了,他的家人也全都死了,这世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从他踏进黑风寨的那一天起,他活在这世上的目标就只有一个,就是亲手杀死刑天彪。他要留在黑风察中,亲眼看见邢天彪遭天谴。

  “哥哥,不要哭。”糖人儿年纪虽小,心却很细。她见邢世珩满脸愁苦,就使出她以前安慰娘亲时候的绝招,用小小双臂抱住了他,软声软气的道:“糖人儿爱你哦,螃蟹哥哥不要哭。”

  邢世珩被她的天真模样给逗得笑了出来,也反臂搂住她小小的身子,亲亲她软如麻薯的脸蛋,那软呼呼的脸颊教人摸一百遍也舍不得放手,她好像他的弟弟啊。

  糖人儿给他抱得死紧,她不舒服呢,于是挣扎着抗议道:“哥哥放手,我痛……”

  邢世珩心情好了起来,笑嘻嘻地放开她,又伸手给她整理弄乱的头发。他出身农家,家里并不富裕,从弟弟一出生,他就帮忙照顾婴儿,所以很多事他都会做。

  “糖儿妹妹,哥哥编草人给你玩。”

  左右张望,这里没有草秆,他牵着糖人儿的小手,迈开步伐正要往外头走,一个声音猛然出现:

  “小螃蟹!不准离开医庐半步。”一颗头颅从医庐的士篱笆外冒出来,吓死人了。

  他说呢!怎么邢天彪会这么放心让他们两人留在医庐,不怕他们逃走,原来外面有保镖在看守着。

  “我要去搞草编草人给她玩。”走过鬼门关这一遭,邢世珩的胆子变大起来。哼,大不了就是个死,邢天彪能拿他怎么样?

  他继续洒开步子往外走,急得蔡九抢上两步挡在小小的木门前面,双手一张:“不行,老大说了,这次再让你们溜了,就教我脑袋搬家。小螃蟹,你哪儿都不准去。”

  “我要出去就要出去,了不起你打死我。”邢世珩下巴一插,拉着糖人儿就要闯关。

  蔡九急得额上见汗。妈拉巴的小羊羔子,敢跟你老子来这套?“小螃蟹,你是不吃苦头不会怕是不是?好!别说我大人欺负小孩,你要出去,除非你打得过我。”摆明还是大人欺负小孩。

  “我怕你啊!” 

  邢世珩霍地一拳出去,打在蔡九的肚子上,这一拳不痛不痒,惹得他插着腰哈哈大笑。

  “你这种三脚猫的功夫,再过一百年也出不了这个医庐半步。”

  拳头痛得要死,又被蔡九嘲笑,邢世珩也不气馁,抬起下巴昂然道:“你会老,我会大,十年后你以为你还拦得了我吗?”

  蔡九听了也不以为意,以后的事谁知道啊,说不定这神气活现的臭小子还没活过十岁就翘辫子了,想报仇,早的咧。眼前只要他不要害他被老大重责就好了。

  “你想出去,除非老大亲口说要放你,否则你等下辈子吧。”

  “蔡九。”这时,医庐右首走来一个男子。

  不知道何时邢天彪竟来到了医庐,剐刚在门外,邢世珩和蔡九的对话他尽数都听在耳中。是啊,邢世珩有一天会长大成人,那时他已经老迈衰朽了吧?

  当邢世珩将利刃刺进他心窝的那一天,他的心愿就可以了了。

  “老……”老大。”看见邢天彪比阎罗王还冰冷肃杀的神情脸色,这世上能不心惊肉跳的大概没有几个。蔡九吓得舌齿打结,忙忙解释:“我看着这小子,没让他乱跑……”

  邢天彪根本不理会他,铁柱一般的身子一站进医庐的院子,所有的空间都疗是被他的身子所占夺。他居高临下望着邢世珩倔强不屈的小脸蛋,直勾勾的眼神凌厉慑人。

  “我要出去!”邢世珩才不怕他呢,大声喊道。

  好小子!居然敢跟他对视?少有人能不被他的眼神所震慑,这小子够胆量。

  “你出去做什么?”奇了,邢天彪竟然会和颜悦色的问人。

  “我要拔草做蚱蜢。”

  邢天彪听了,捧着肚子呵呵哈哈的笑了起来。邢世珩给他笑得面红耳赤,气恼地道:“你笑什么?”

  邢天彪又笑了几声,才答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你要编蚱蜢给这个小娃娃玩是吧?你这么喜欢她,不如我就把烛留下来,给你做媳妇儿好不好?”这个小女娃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将来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胎,配邢世珩配得上。

  “不用!我不要她陪,你送她回家。”没爹没娘的孩子他一个就够了。

  糖人儿一听到这话,死命拉着邢世珩的手,可怜兮兮的又开始哭了:“螃蟹哥哥,你不要我吗?你不要我了吗?”她搞不清楚状况,只听到邢世珩很凶很凶的不要她,她不好吗?还是她不乖?

  邢天彪又是戏谚的一笑。“看到了没?你惹人家哭了。”转头对蔡九道:“你去拿牢房里的脚链来,拿两副。”蔡九匆匆去了。

  不一会儿,蔡九依照吩咐,拿了两副脚链来。

  “你给他们两个铐上。”

  不多时,邢世珩和糖人儿脚上多了一副脚镣。

  邢天彪冷冷的道:“好啦,这下子你爱出去就出去。蔡九,给我好好盯着,要是走了哪个我唯你是问。”说完转身寓去。

  邢天彪一走,蔡九跟着松了一口气,伸手拍拍邢世珩的脸颊,邢世珩不悦地闪过脸去。“小螃蟹,看到了吧?死了这条心吧,你是逃不掉的,还是乖乖留在黑风寨吧,别害了蔡九我啊。”

  邢世珩瞪着脚踝上那一副叮铃铛郎的玩意儿。哼!他能铐住他的人,铐不住他的心。

  “糖人儿,走,哥哥给你编蚱蜢去。”拉着糟人儿往外走。

  糖人儿脸上还挂着泪珠,乖顺地让他牵着自己,一边走一边吸着鼻子问:“哥哥,你要不要我啊?你不要不理我。”

  远远听得邢世珩答道:“哥哥最喜欢你了,我怎么会不理你呢?糖儿妹妹你记住,这世界上除了你爹娘之外,什么人都不要相信。知道吗?”

  “那我可以信你吗?”他对她最好了啊。

  “连我也不要信!”

  *  *  *

  糖人儿一待就是一个多月,这天两人正状在院子地上玩珠子进洞,邢天彪命人来带堂人儿。

  “哥哥,螃蟹哥哥!”邢天彪的左右手雷利抱起糖人儿小小的身子往外走,糖人儿又惊又怕,哭叫的声音响遍整个医庐。

  “你要带她去哪儿?”邢世珩惊恐不已,扑上去抓住雷利的手臂,又打又咬。

  “小螃蟹,她爹娘送了赎金来,寨主要送她回去了。”雷利痛得一皱眉。这小子!想咬死他吗?

  邢世珩一听怔了,松牙了牙齿。雷利趁机赶快抱着小糖人儿脱身,快步离去。

  糖儿妹妹要走了,是了,她该走了,她怎么能留在这个山寨窝呢?她有爹有娘啊,她不能留在这里一辈子。

  那他呢?他又要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吗?

  回头走回屋内,脚下踢到一只他编的草蚱蜢。顿时,一股不舍之情激涌而上,他抓起那只泛黄的草蚱蜢,转身奔向黑风寨山门。脚上的铁链绊住了他的脚程,他一个跟路,摔在地上,狠狠吃了一嘴的尘土。将双手撑在地上,他爬起再跑。快!要快点!不然他就再也见不着她了。

  追到了山门,他终究晚了一步,邢天彪一行人已经去远,只见山径上远远一点人影。

  “糖儿!糖儿!”不!他还没跟她说再见呢。邢世珩张口大喊,不死心的追上去。才奔出数步,他就摔在地上,跌了个狗吃屎。

  “小螃蟹,跟我来吧。”说话的是冯尔康,黑风寨的军师。他捞起邢世珩小小的身子,带他上马,风驰电掣的直奔邢天彪一行人。

  邢天彪一行人走得不快,冯尔康策马狂追,一下子就追到了山腰。 

  “尔康,你来做什么?”邢天彪斜睨了一眼冯尔康身前的小孩儿一眼,又是这个臭小子!

  邢世珩挣扎着跳下马来,奔到马车前掀起帘子,糖人儿正哭得抽抽噎噎,见他出现,扑进了他的怀里哭叫着:“螃蟹哥哥,螃蟹哥哥……”

  邢世珩拍着她的背安慰她道:“别哭,别哭,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从怀中取出那只草蚱蜢。

  糖人儿L接过草蚱蜢,欢欣地叫道:“是小黄儿。”

  “糖儿妹妹,你回家之后要乖乖的听爹娘的话,什么东西都要吃,不要挑嘴,知道吗?”分别在即,邢世珩难掩心酸,絮絮的交代着。糖人儿一走,他就只有一个人了。

  “螃蟹哥哥,你跟我一起走。”糖人儿也舍不得邢世珩,拉着他的衣袖衷求着。

  他凄然地摇摇头。“不行,我得留下来。”

  “你跟我走,你跟我走……”糖人儿得不到邢世珩的回应,哭闹个不停,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糖儿听话,螃蟹哥哥长大了以后会去找你的。你要乖乖的,别惹钵爹娘生气,做一个最乖最乖的孩子,知不知道?”邢世珩的话就像是在对自己说一样,只要他的爹娘能够回来,他愿意做一个最乖的孩子。

  他知道这个梦他是没法子实现了,但是他希望糖儿能替他完成这个梦想。

  “好了吧?哪有这么多难分难舍?又不是在演梁山伯与祝英台。”邢天彪鞭子一挥,凌空甩出一道破空的响声。他冷眼冷言:“把那个小子给我按下来,别妨碍我们做事。”有个喽罗将邢世珩拖下马车。

  糖人儿见状也要跟着下来,却被车上看守的人抱住了。她哭得声嘶喉哑,两只手臂不住向他伸来:“哥哥,螃蟹哥哥……”

  “驾!”邢天彪带头先行,一行人再度起程。

  这次他们真的走了。邢世珩再也忍不住流下眼泪。今生今世,他可能再也见不到糖人儿了。一种莫名的悲哀如风如浪席卷了他,他也不知道他自己在伤心什么,只是眼泪如潮汹涌,望出去一片模糊,

  “小螃蟹,走吧。”冯尔康拍拍他的唐,无言可以安慰。

  在黑风寨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一段伤心事,世事原多遗憾。

  邢世珩默默地跟他上了马,转回黑风寨。秋风吹得邢世珩头侧发痛,回到山寨,那夜他哭到月垂星沉。

  直到他渐渐长大,他才明白自己为什么当年会这么伤心。

  只因他隐隐知道,糖人儿代表他的善良和纯真;糖人儿一走,表示他从今以后要将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和黑风寨狼狈为奸。今后他生存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毁掉黑风寨,杀了邢天彪!

  *  *  *

  十二年后。

  黑风寨的大庭院中,众家好手全都聚集在此,中央两个男子正使出浑身绝学,斗得个不亦乐乎。

  这是黑风寨一年一度的排行比武大会:有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站在右首,从口袋里捏出一把瓜子一连啃一边吐,只见不一会儿时间,脚边堆了一摊他吐出来的瓜子壳儿。在这么忙的状况下,他仍然有空对着场内捉对厮杀的两人品头论足。

  “廖叔,快使出你的流星镐必杀十三式,不用跟九叔客气。九叔,你的见血封喉银刀二十七招呢?你不是常笑廖叔是软脚虾、三脚猫吗?怎么打了这么久,还没打下廖叔呢?是不是昨天在怡香楼待久了,今天有点软脚啊?”青年不住的扇风点火,要激得两人火拼。

  众人听他嘲弄蔡九,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蔡九!听到没?人老了就要认栽,不要太逞能啊。”

  蔡九给众人一阵奚落,气得面红耳赤,只见他手上攻势不停,嘴上破口大骂:“死小子!你再给老子罗罗嗦嗦的,让老子不能专心打,待会儿老子教你有得好瞧的。”

  “着!”廖平南趁他分心和青年斗嘴,流星镐正中蔡九右臂,但觉右臂一麻,银刀掉落在地,在一旁评判的冯尔康立刻喊道:“廖平南胜出。”

  蔡九气得哇哇大叫,不顾兵器委落尘土,冲过来挣起衣袖要给青年一顿排头:“螃蟹小子,你在那儿闹什么事?老子我打得正顺手,要不是你在那里多嘴多舌,老子我也不会输给廖胡子!”

  那青年就是当年被邢天彪带回来的小男孩邢世珩。但见邢世珩笑得眉眼弯弯,阳光下一头黑发乌黑光泽,只见他鼻挺唇丰,两只眼睛像装满了天上的星光盈盈发亮,显露了只有练家子才有的修为。

  “蔡九,你别没事找破了。”巴酒鬼倚在廊下,仰头喝了一口酒。看人打架不是他的兴趣,但是替人疗伤是他的本职。刀剑无眼,对阵之中再怎么小心难免会见红,他就是那个每次都得来收拾残局的人。这些人都闲没事,搞什么比武大会嘛?无聊透顶。打了一个酒嗝,他继续数道:“你去年输给廖胡子,前年输给廖胡子,大前年,大大前年——”扳着指头一路算下去,算得蔡九脸色一路白下去,白得像七月跑出来乱逛的无主幽魂。“你就是不如廖胡子,你怪世珩做什么?”

  蔡九听了恼羞成怒,挥舞着手臂大叫道:“巴酒鬼,给我闭上你的臭嘴。”

  “不说就不说。”呵,还是他的酒好喝。要他多说话,他还嫌费力呢。

  众人在旁边吹嘘着,要赶蔡九下台,好让下一场继续比试。蔡九气呼呼地拿起自己的兵器走到一旁,将空地让出来。   

  “下一插,雷公对小螃蟹。”

  冯尔康所说的雷公就是邢天彪最得力的左右手,震天雷雷利,因为他发怒时声如雷吼,大家就送他这么一个美号。至于小螃蟹,当然就是邢世珩了。这个绰号是蔡九给他取的,为何会叫他小螃蟹呢?这山上只有小溪潺潺,哪来的螃蟹?

  “你叫世珩,这世上会横着走路的不就只有螃蟹吗?”从此,这个绰号就跟着他了。

  邢世珩站到插中,随手取了一柄长剑,做了个起手势向雷利敬礼,笑嘻嘻的道:“雷叔,得罪了。’

  雷利横刀在手,给他一个嘉勉的微笑。“岂敢,我要请你手下留情,给我的老脸留点面子才是。”

  众人微笑看着邢世珩一剑宛如飞花,刷刷出了第一式,两人斗了起来。但见邢世珩姿势曼妙,凝重处渊停岳峙,轻灵处落花飞絮;雷利的大力金刀如风如电,势压泰山,不多时,两人已经斗得个难分难舍。

  “巴酒鬼,你看小螃蟹会赢还是雷公会赢?”蔡九和巴酒鬼最会斗嘴,但是蔡九对巴酒鬼的眼光又最信服。

  “小螃蟹。”巴酒鬼毫不犹豫地道。

  这些年来邢世珩日日苦练,黑风寨各家淑伯的功夫全都给他软硬兼施的挖了出来。再加上他是练武的好材料,又兼聪颖过人,机变百出。唉!岁月催人老,一代新人换旧人,他们这些老头子是该退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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