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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侠补天缺 page 15 作者:素心

  忽然想到,黑衣男子在江湖上闯荡,何不向他探听消息呢?

  “壮士,你曾听过邢世珩这个人吗?”

  “邢世珩?”黑衣男子的声音飘飘忽忽,好像不太专心。接下来的话更是答非所问,像是在自言自语:“令千金去找‘他’?不!这怎么可以?他们……他们不是……她找他做什么?”

  “壮士,你认识世珩吗?”听他话意,他好像知悉邢世珩的事,宗家保大为兴奋。

  “我……是……”黑衣男子期期艾艾:“我……我认识他……邢公子跟我说过,他们不能在一起,因为他们……他们是……”

  宗家保欢喜地拉住了黑衣男子的手,打断了他结结巴巴的话语。“太好了!壮士你快跟我说世珩现在人在哪里,芷君要是知道了世珩的下落,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但是……他们……”宗家保的欢喜没有道理啊,宗芷君更不应该离家出来寻他。

  他快头昏了,接下来宗家保的一番话更是一鞭将他打得七荤八素。

  “你既然认识世珩,应该也知道他的事吧?他误会了,他们不是兄妹,从来就不是。”

  不是?黑衣男子的头更昏了,差点要大叫出声。

  他们不是兄妹?怎么可能?

  “芷君是我的养女,她不是我和我妻子生的女儿,”他将事情源源本本的和盘告诉黑衣男子。

  “怎么会?”一个又一个的焦雷打得他头晕眼花,黑衣男子像是腾云驾雾一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事实。

  “事情就是这样。”宗家保把始末都跟黑衣男子说了,两眼殷殷的期盼黑衣男子能为他带来好消息。“壮士,你要是知道世珩的下落,能够告诉老夫吗?”

  黑衣男子轻叹—声,这一声满含着疑惑、惊喜和不敢置信,伸手将脸上的面具慢慢揭了下来。云时宗家保的眼前出现了一张英俊的面孔,正当盛年的他因戴着面具久不见阳光的关系,肌肤显得略微白皙;炯炯的眼神,微蹙而似无限心事的眉宇,英姿飒爽中却又带着淡淡的沧桑。他不是别人,正是……

  “世珩!”虽然当年只有几面之缘,可是邢世珩是那种教人—见难忘的男子。宗家保惊喜交集,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居然是你!”

  “宗大人,我不是故意要欺瞒你不与你相见,盼你见谅。”邢世珩拱手屈膝跪下。

  “这是哪里的话?快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宗家保忙将他扶了起来,太过欢喜的他反而泪水盈眶。

  “你这些年是到哪里去了?我曾经派人四处去打探你的消息,可是一点音讯也没有。”

  邢世珩幽幽叹了一口气:“一言难尽。”

  当年他知道他和宗芷君是兄妹后,曾经过了一段放浪形骸、自暴自弃的生活。他躲回黑风寨以狂醉来麻痹自己,结果后来黑风寨和青龙寨互斗,黑风寨被一把火烧得精光,他只好下山流浪。走着走着,不知怎地他竟来到宗家,他心想只要偷偷看一眼宗芷君过得如何就好,他就偷偷离去,不让任何人发现。谁知正巧碰上明如镜派丫鬟要把孩子送走,他这才知道宗芷君为他生了个孩子。好吧,孩子既然要送走,不如就由他来抚养,于是他现身抢走了孩子。

  带走孩子之后,他也曾想过要把他淹死,因为这是—个不能对外人道的孽种啊。可是一见到孩子红通通的脸蛋笑得这么甜,他就下不了手。这毕竟是他的骨肉啊,孩子有什么错?错的人是他,他怎么能让一个不懂世事的孩子来承担他的罪孽?如果有天谴,就让老天把所有的赏罚都加诸在他身上吧!

  可是他不敢向孩子承认他就是他的亲爹,所以他伪称他是他的师父。有了孩子之后,他痛苦的心灵慢慢有了依托,可是接下来又该如何?他这样一个天地不容的罪人,只有在剩余的残生中努力的行侠造善,才能稍稍弥补他前半生所犯下的种种罪愆,从此江湖上就出现了一个以面具示人的无名大侠。

  十余年过去了,他不敢再去寻宗芷君,他想她应该嫁人了吧?他是衷心希望她能够得到一位像宗家保这样心胸宽大的谦谦君子,做为她的丈夫的。前些日子听到边疆告急,宗家保困守围城,他想也不想就来了。因为他是宗芷君的亲父,也是把守要地的大臣,于公于私,他都该将自己的心力投注在丽水关。为天下,为苍生。

  然而就在今夜,原本已经判了他终生牢狱的上天却突然带来了好消息,他和芷君不是兄妹,从来都不是啊。

  天!他几乎要跪下来感谢上苍。

  这么多年了,不悔都已经十八岁了,可他不怨怪上苍的捉弄。能和芷君盛年重逢,他们至少还有大半辈子可以相聚厮守,他感谢上天都来不及了呀。

  过去漫长的分离,代表他和芷君缘份浅薄,也是上天对他们两人的试炼;而这一切,即将要结束了。

  “世珩,你是个好孩子,芷君没有错爱你。”宗家保拍拍他的肩以示欣慰。邢世珩做的事他多少有耳闻,补天缺是世人崇仰爱戴的一代侠士。

  邢世珩笑了,眼眶中泛起泪。“我亏欠芷君太多太多,我会用我的下半生好好的补偿她的。”

  远处突然传来—声轰隆,两人相视一眼,脸上微微变色。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士兵懂懂张张的跑来报告:“启察元帅,城里突然发生大火,好像是有敌军棍进城里干的,现在大伙儿都乱成一团,有人散布谣言说廓克尔要攻进来了,大家吓得都要逃出城去。”

  “宗大人,我去看看。”邢世珩抢先奔出。丽水关一失守,敌军就得以长驱直入,中原以后就要陷入狂鬃乱蹄的肆虐了。

  “世珩,你要小心。”

  邢世珩回头一笑,笑容飞扬。“我会保重,在我还没有带不悔去见芷君之前,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语毕,矫健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宗家保的视线中。

  第十章

  邢世珩奔到城头一看,但见城内烽烟四起,百姓听到了敌军散布的谣言,早巳经人心惶惶,加上大火一烧,全城大乱。邢世珩不禁蹙起眉头,这种情形已经不是他一己之力所能挽回的了。

  这该如何是好?要弃城吗?不!以宗家保的烈性,他绝对会殉城以报君患,他该怎么办才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宗家保以身殉国啊!

  要怎样才能挽救丽水关的浩劫?

  他左想右想,苦思无计,无意中一抬头,忽然看见不远处城采上一支被敌箭射中从中折弯的军旗,在风中摇摇欲坠。这个情景给了他一个灵感,对!擒贼先擒王。他先把廓克尔杀了,敌军失了统帅,一定非退兵不可!

  事不宜迟!在敌军压境之下。丽水关已经数天不放人出入。邢世珩趁着夜色朦胧,从城的西南悄悄镉城而出。

  待他杀了廓克尔,就是他和宗芷君重逢之日。

  *  *  *

  邢世珩一去不归,宗家保在元帅府久候了一夜,都不见他回来,等得他焦急不己。他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大人!外面有一名女子和一个年轻人,自称是您的千金和外孙,他们说要见您。”一大清早,就有传令兵来报。

  芷君?宗家保讶异极了。这么多年没有她的音讯,她怎么会突然来到丽水关?真的会是她吗?她还带了一个年轻人来又会是谁?难道她找到孩子了?不可能啊,他昨夜才和世珩相认,芷君又是从何找到他们的孩子的?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请他们进来。”不用在这里多加揣测了,见了人不就真相大白了?

  “爹!”传令兵领了在外候传的两人进来,一见到睽建多年、两鬓花白的爹亲,宗芷君再也忍不住思亲之情,跪在家家保面前,泪水滚滚而下。

  “芷君,真的悬你?”惊喜交集的宗家保乍见女儿,眼前也模糊了。看着美貌不减当年的宗芷君,他们是多久没见了?十八年啊。颤着手扶着她,不管他在朝野是个再怎么刚直不阿的清官好官,此时也只是一个思女成狂的慈父。

  “爹,女儿不孝,女儿回来了。”宗芷君的喉头像是哽着一块大石头,话语是哽咽的。

  亲家保流着泪,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笑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爹看到你平安无事,比什么都还要欢喜。你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还跪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宗家保将她扶了起来,父女两人泪眼相对。分别了这么久,但是两人心中都没有隔阂的感觉。

  “这位是——”宗芷君身边站了一个年轻人,他是谁?

  见宗家保注意到他,郑不悔露齿—笑,左脸上露出一个教宗家保好生眼熟的酒窝。哈!他明白了,捻须一笑,说道:“你是我的好外孙,是不是?”那和明如镜、邢世珩一模—样的标记,他不会认错。

  “外公。”郑不悔毫不迟疑的朝他一跪,笑喀喀的亲热喊道。

  他的外公真是英明睿智,连问都不问就猜出了他的身分。真是厉害啊!

  这一路上他缠着娘把宗家祖宗八代的事迹都给挖了出来,而宗家保的故事是他听得最多的。他本来以为外公为人刚直,心里就想他会不会是一个古板严肃的老头儿呢,现下一瞧还挺和蔼可亲的嘛!

  “乖,快起来!”这个孩子人乖嘴甜的,教人一见就欢喜。

  邢世珩豪迈潇洒,宗芷君端庄温文,而这个老是笑得眉眼弯弯,没一刻安静的小子是像了他爹娘哪一点啊?

  “你们怎么会来到丽水关?”

  宗芷君正要回答,不甘寂寞的郑不悔忙抢在前头答道:“我们是来找我爹的。”答得可理直气壮了。

  “世珩昨夜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他也正在为他忧心啊。

  “他去哪儿了?”宗芷君迫问着。

  “我也不知道。昨夜城里发生大火,他出去探个究竟,就一去不回了。”

  正在谈话中,有人匆匆从外面奔了进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大人!听说昨夜有人闯进敌军的军营刺杀廓克尔,把他的头颅给砍了下来。现在那个人正在登我们的城墙要进城……”

  三人闻官脸色一变,心意俱时相通。不用怀疑了,那个刺客一定是邢世珩,他竟然跑去刺杀敌将。

  宗家保才一动,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经如箭离弦急掠出房外,郑不悔在后面急喊道:“娘!等我……”也跟着追了出去。

  三人前后来到城采之上,居高往城外一探,只见城下杀声震天,黑压压的挤满了敌军,震耳欲聋的呼喝声几乎要把项上的天壁给额了下来,惊人的气势直冲云霄。

  对方正在不住朝这边放箭,而每一箭都瞄准了正一丈丈拉着绳子往上攀升的黑衣男子。

  “爹!”是邢世珩没惜。郑不悔急了,放声大喊。

  邢世珩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出自己陌生的称谓。不悔来了?他怎么会叫他爹?

  原本专心一致在登墙的邢世珩抬头一看,一张教他魂紫梦系了十八年的清丽脸庞,就这么毫无预警的跃入了他的跟帘,他的心口开始急跳,脑中要时一片空白。

  芷君!是芷君!他……他是不是在作梦?

  “珩哥!”她伸出手去要他相握,拉他上来。

  就在这一恍神间,背后一支凌厉无匹的长蕾带着啸响的劲风破空而来,要正取他的背心,他要闪躲已经来不及了。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急忙一个扭身背转,背贴城墙,但是仍然躲不过这奇准的一箭,让它射中了左臂。

  射箭之人一箭得逞,连忙把握时机乘胜追击,这次他不取人而是对准邢世珩手上那条救命的绳索。只要他一落地,在千军万蹄之下,准要他横死当场,死无全尸。

  咻的一声!绳索断裂,邢世珩身子直坠而下,城下欢呼,城上惊喊。

  在身子急坠的同时,邢世珩的眼光始终没离开过宗芷君。最后一眼,他在人世上的最后一眼,他要将她的身影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眼底

  虽在危急之中,邢世珩却不慌乱,左足在城上借力一蹬,轻轻巧巧的在空中翻了一个鹞子,潇洒的无声落地。他转过身子昂然无惧地面对步步进逼的千军万马,右手拔出左臂上的箭镞,先点了穴道止血,又撕下衣摆先简单的将伤口包了起来。

  这一回,或许是有死无生,昨夜他去行刺廓克尔,就投抱着能够全身而归的念头。如果能够用他微不足道的一条性命,来挽救丽水关、甚至于整个中原的命运,他于愿已足。更何况他在死前已经见到了宗芷君,他已经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爹!”郑不悔在城上看得好急,对方人这么多,一人—口口水,淹都把他爹淹死了啊。他急忙回头喊道:“外公,你快叫人开城门,放我爹进来啊。”

  “这——”宗家保为难极了。他也很想救邢世珩,但是城门要是开了,就等于授人以柄,以雨水关单薄的军力是绝对抵挡不了敌军的。

  但是,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世珩死于乱刀之下?

  “不悔!你别胡闹!你要为了救你爹一人,而害了全城百姓吗?你这不是陷你爹于不义之中?就算你爹平安回来了,他要是知道他的命是牺牲这么多人的命换来的,他也—定会当场自尽。”宗芷君一番义正辞严的话语骂得郑不悔低下了头。

  他和爹生活了一十八年,对他的了解却比不上和爹只有半月相处的娘。

  没错,爹要是知道他为了私情让丽水关陷于水火,就算他脱险出来,也一定会自刎而死。

  “不悔。”她拉起他的手,浮起一个好温柔好宁定的笑。“你是个大人了,以后你要好好照显自己,知道吗?”

  “娘。”郑不悔微徽慌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爹,这十八年来,女儿不曾在您和娘的面前承欢侍奉,希望您能原谅女儿的不孝,您对女儿的大恩大德,请客女儿来世再报。”宗芷君又转向宗家保,向他盈盈一欠身。

  相似的情景,相似的话语,十八年前父女分别的那一幕仿佛再度重演。

  “你去吧。”知道阻止不了她,留得了她的人,留不了她的心又有什么用?宗家保眼中含泪,心中伤痛难忍。

  能够餐风宿露,披星戴月的追寻一个人十八年,这份痴心专情,个中的坚毅和苦楚,已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的了。

  “娘,娘。”宗芷君想做什么?郑不悔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

  宗芷君轻轻翻转手腕,两只手轻轻巧巧脱出了郑不悔的束缚。

  登上墙头,宗芷君回头嫣然一笑。“孩子,替我和你爹好好照顾爷;爷奶奶。”说完,飘飘然跃下城墙。

  “娘!”

  邢世珩正在和蜂拥而上的敌军缠斗,忽然听见人群中发出此起彼落的惊叹声,众人的眼光全都不约而同向上仰望。好奇心驱使之下,他趁着众人的攻势稍缓,也跟着抬头向上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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