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现在还在大名府的境内,等会儿挂爹的账就成了。等出了大名府再用咱们自个儿的钱。”拨了颗花生米,凌想蓉早就打算好了。
“原来如此,小姐你还真精。”这样败家,老爷迟早破产,彤筠暗忖。
“不精怎么当你的小姐啊!对了,咱们现在是女扮男装,你不要再叫我小姐啦!要叫公子。”听下人们小姐长、小姐短的她早听腻了,还是叫公子心里舒坦些。
“是,公子。”
小姐的心思要是放在正途上多好!彤筠在心里叹道,有钱人家的想法就是不一样啊。
“咱们吃完东西上哪儿玩去?这里早玩腻了,不如咱们出城吧!”
“这不好吧!老爷是要咱们避难,可不是玩……”
“咦?!彤筠,你快看,他们在干什么?”凌想蓉早将心思移到外边去了,哪有在听彤筠唱大调!
只见一群虎背熊腰的大汉往一间大门只有几寸,却人来人往的屋子里走。不一会儿工夫,一个接着一个的人由里面被丢出来,登时满街哀声连连。
“哎哟喂呀!疼……疼死我啦!”
“妈呀!你们别再打了行不行?”
“哼,老子早说过我是天威寨的当家,你们还敢瞧不起老子,分明就是讨打!”带头的人喝道,手里的大刀在他们的脖子上威胁性地挥来挥去。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有眼无珠不识大人驾到,小的这就将您的银两还给您!”跌倒在地上管钱的掌柜,忙由袖口里拿出五两银子作势要还他。
“五两?你当老子是乞丐啊!这五两是我借给你的,从刚才到现在利滚利不多不少,你要还我五百两。”
什么?!
你去抢好了!
掌柜差点脱口而出。
其实他本来就是来抢的,可就算明知是这样,掌柜的也只敢在心底怨恨,不敢表现出来。
“小、小的我没有这么多钱……”
“装蒜?你开赌坊的会没有钱?你没有钱谁有啊?看来你的人头是不要了!”延天 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
在酒楼楼上的凌想蓉见状,不免自不量力地想见义勇为,却被彤筠及时拉住。
“小姐,那些人咱们惹不起的。”
“难道要看他们被欺负吗?”她真恨自己不会武功,不然像说书的那样,飞来弹去的,一下子就可以把他们摆平了。
“这要用智取。”
“难道你有办法?”凌想蓉旋过身,面向彤筠。她怎么没想到有聪明的彤筠在,任何事都难不倒她。
正当彤筠要开口时,远处传来达达作响的马蹄声,引起她的注意。
是他!
几乎在同时,彤筠便认出了来人。
他来这里做什么?
“……彤筠,你倒是快说啊!”凌想蓉哪里注意这么多,她摇着彤筠。
“嘘!”彤筠将食指点在唇中央,“小姐你看……”
“是他!土匪头子?”凌想蓉惊叫,以为他真要来抓自己,差点儿昏了。
延天煜由马背上跃下,不动声色地看清楚四周的情况,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你来干什么?”延天 面色一冷,与他怒目相视。
“把银子还给人家。”他瞥了眼延天 手中的五两银子。
“这是我的!”
延天 当然不还,他还准备跟他们要五百两呢!
“那是你输的。”延天煜指出事实。兄长的脾性他是最清楚不过的,虽然必须在当街上给他难堪,但为了天威寨的声誉,争执是免不了的。
想到这里,他的无奈只能搁在心里。
“你!延天煜,我可警告你,你少管我的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延天 再也无法忍受了。他老是在众人面前提醒他那卑微的地位以及技不如人的事实,他受够了。
若这件事他胆敢再插手管,就别怪他拿刀动枪的。
“只要你将钱还给人家,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延天煜并不怕事,本来温儒的模样却在此时被坚定取代,那眼底坚毅的光芒如星子一般,震慑了在场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了在客楼上看戏的两位俏姑娘。
“哼,老子就是不还。”他一副“看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模样。
延天煜轻叹了口气,走到掌柜面前作势要拉他,可掌柜在知道他是天威寨的大当家之后,吓得忙跪地求饶,连碰也不让他碰一下。
延天煜知道这是大哥在街坊上横行霸道后带给百姓的印象,让他们天威寨除了臭名远播之外,还落得里外不是人的窘境。
“人家不领你的情,你充什么英雄!”延天 凉凉地说道。
延天煜不以为意,由怀中掏出几张银票交给掌柜,“这是赔偿你们店里的损失。若是日后这个人再来,麻烦让人到天威寨通报一声,我另有重赏。”
“延天煜你!”延天 吼了声,他这不是摆明了不让他赌吗?而他身上竟然还有这么多银两可以拿来散财!延天 愈想心里愈气,他一把抢过掌柜手里还没拿热的银票转身就跑。
“喂!你别走啊……”掌柜不过眼睛眨了一下,手中的银票就不见了,他狼狈地由地上爬起,作势要追。但是延天煜动作更快,他使出上乘轻功,一个跳跃便来到延天 的跟前,随即两人大打出手。
“哇!打了打了!”凌想蓉兴奋地大叫,探出窗边的身子在空中摇摇欲坠,吓得彤筠赶忙将她抱住。
“小姐,小心点啊!”
“你说这叫什么戏码?是不是叫作兄弟阋墙啊?”一听,便知道她根本没理会彤筠的警告。
剧情演变至今,只怕要高潮迭起、愈演愈烈,最好是一打不可收拾,然后双双惨死在对方手上,天威寨自此解散……
哇!那爹不就捡了现成的功劳。
对对对,她得赶紧回去通知爹,让他派大批官兵将他们围起来,等他们杀到筋疲力尽之后,再来围剿,到时……嘿嘿嘿!
说做就做。
凌想蓉因为心急,忘了自己还在高高的客楼上,身子不意一偏,彤筠一时没注意,竟让她跌了出去。
“啊——”
“小姐!”
在千钧一发之际,彤筠及时拉住她的右手。可一个女孩儿的力气毕竟有限,虽拉住了她,却没有多余的力量将凌想蓉拉进来。
“救命啊、快来人啊!”彤筠急嚷。
那厢看戏的才转过头来,众人一见都傻了,怎么会有个孩子吊在半空中呢?他是怎么办到的?在街角的延天煜听到了那连迭地叫喊,躲开了大哥的攻势,顺势将他往外一推,便纵身来到她们的脚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彤筠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他用力一跃,蹬上了两层楼,轻轻松松地抱住了凌想蓉,往窗边一带。
一股清香袭向鼻尖,延天煜很快地看清来人的面貌。
“林兄弟,你不要紧吧?”
“啊!好险。”凌想蓉惊魂未定。
彤筠见延天煜抱住了小姐,一阵难掩的心酸袭上了身,随即迅速掩去。“小、公子,你还好吧?”“我没事。”平静下来后,凌想蓉这才发现……她被土匪头子抱住了?!“啊!你这个贼人,快放下我、放开我,”
依言,延天煜放下了她。“既然你没……”
“啪!”一声,凌想蓉不客气的赏了他一个巴掌,外加一句:“不要脸,登徒子!”
救了人还挨打的,这世上,八成只有他了。
“林……”
“小……公子,快跟人家道歉啊!”彤筠提醒她,心里可急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会不会认为她们是最没有礼貌的主仆呢?
“我才不要,他竟然抱着我?他是土匪头子耶!”
凌想蓉不要命的继续在土匪头子面前“呛声”。
“公子!”彤筠叫了声,红着脸朝延天煜说道:“对不起,我们家公子不是故意的。”
“无妨。”他也不生气,因为他确实是土匪头子,没资格纠正他。可不知怎地,这句话由他说来特别刺耳,他还是贪恋他那满脸崇拜的模样……
“公子……”
“彤筠,别跟他多说了,咱们走了啦!”凌想蓉扯着彤筠的衣袖,彤筠只好抱歉的朝他一笑,一颗心惶惶然地跟着小姐离开。
目送着她们离开,延天煜这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山下人对天威寨的看法。
看来,他真该好好检讨检讨了。
第四章
走了又停、停了又走。
凌想蓉跟彤筠两主仆玩了两天,沿途除了欣赏大名府的好风光之外,更是吃尽街坊上所卖的各式点心、瓜果。
这天,两人缓步走到了大名府的市郊。
微风缓送,乡间一条羊肠小径末端是一幢木屋,而木屋前堆放着不少柴薪和杂草,看样子应当是有人住吧!
凌想蓉见状,偏头想了想。对了!那天她不就是在这附近追丢了那个大胡子吗?
这里该不会就是曾多谢的住处吧!
那个人说他不喜欢被打扰,所以引她到这里来之后便走了,这不是表明了告诉她,这里就是曾多谢的“贼窝”?
哇哇哇!她怎么这么笨,现在才想通,差点就错失良机了,好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今天就拜师学艺去也!
“彤筠,快,咱们到那间屋子去。”她催着跟在后头的彤筠。
“那是人家家里,咱们进去做什么?我们不是还要赶路吗?”彤筠一脸不解,小姐永远都是这么精力十足的模样,她真是佩服她的体力和精神。
“笨啊!里面住的可是曾多谢大侠,咱们要是跟他学成了上乘轻功,就不必赶路啦!用飞的就可以了。”她天真地说道。
“曾多谢?!小姐,你疯了,老爷不是要抓他吗?他就住在这里是不?我得赶快回去通知老爷……唔!”彤筠的嘴马上被凌想蓉给捂住了。
“你休想回去通风报信,要是曾多谢被抓,我找谁当师父去?”
“师父?”彤筠推开她的手,疑惑地道。
“是啊!还有谁能够比得上曾多谢的轻功啊!要是他肯教我轻功的话,我就可以高来高去、飞东飞西了。”凌想蓉异想天开道。
“小姐,恕我提醒你,你不是小蜜蜂,不用这样飞东飞西,而且轻功也不是这么容易学的,说不得还要在两只脚上绑着大石头呢!”
“我不管,我就是要学武功。”
每回听说书的说着江湖儿女侠义情长,让她只有羡慕的分,现在有这个机会,她当然不肯放过 !
而且要不是爹不同意让她习武,她何必偷偷来?
看来小姐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彤筠只好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屋内的人身上了,但愿曾多谢不收徒。
“好吧!那你要答应我,若曾多谢不答应,咱们就回府了。”
“不会的,我一定会让他同意的。”凌想蓉就是这么坚定不移。
天知道小偷有这么容易被得知行踪、这么容易就收徒的话,就不叫作贼,贼儿也会满地都是了。
不忍见小姐失望的彤筠只得叹口气,随她去了。
说着说着,两人已站在木屋门口。
“有人在吗?”彤筠上前敲了两下们,屋内一片寂静。
又唤了两声,依旧没有声音。向来没啥耐性的凌想蓉直接推门而入。
一室的木桌、木椅、木床、木柜……看来是空空荡荡的,却整齐干净。随着门大开,斜照进来的日光逦了一地,舒适怡人的和风吹进,混和了竹林与阳光的味道,沁人心脾。
“没人在嘛!”
怪了,偷儿不都是白日补眠、晚间工作的吗?怎地曾大侠不必睡觉吗?凌想蓉觉得奇怪,但后来又想到,他是大侠,自然不能与寻常人相比。
“小姐,我们回去吧!”彤筠松了口气。离家这么些天,也该回去了,再拖下去,怕老爷要识破她们的诡计了。
“不,我要在这里等他。”凌想蓉坐在木椅上,一脸坚决。
“什么?”
一个姑娘家跑到人家家里,还说要等人家回来,她可记得那个人家是“男”的?!
男女共处一室,那怎么成呢?再说那个男的可是大名鼎鼎的夜贼,要是他还身兼“采花”那还得了?
“不可以!你刚刚明明答应我,若是没人就要回去了。”
“你刚才说的是‘若曾多谢不答应,咱们就回府了’。而这里面是‘没有人’不是‘不答应’!”说到这个,她可不会被她给蒙了。
“小姐!”
“不然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里等。”彤筠在旁边只会叨念,不如让她回去。
“那更不可能了,我怎么可以将小姐留在这里!”
她怎可让小姐身历险境呢!说什么她都要跟小姐在一起。而且看看这里,满室看不见名贵古董、金银财宝的影子,一点儿也不像大名鼎鼎的偷儿住的地方。
“那就坐下来等。”凌想蓉依然坚持着她的信念。
“好吧!不让你死心,你也不会罢休。”彤筠下了结论。
“什么嘛!你就这么肯定他不会收我为徒?”
彤筠没接话,但她表现出来的就是“难以认同”的模样。
受不了的瞥了彤筠一眼,她愈来愈像爹了。
两人在屋内等了许久,直到太阳西下,从不曾安静这么久的凌想蓉竟奇异地十分安分的坐在木椅上,足见她有多想学武。可木屋的主人始终不习回来,教她好生着急。
当夕阳消失在另一端,天空换上了一轮新月之后,许多夜行动物纷纷探出了头,有猫头鹰、萤火虫、野……狼!
“呜……”
“赫!彤……彤筠,你听见了没?”凌想蓉抚着胸口,神经兮兮地问。
“小姐……”
“那、那是狼的叫声吗?”
“好、好像是。”
“哇!完蛋了,它们会不会跑过来?”
“不、不会吧!”彤筠也不是很肯定,但她把门关上了,应该没关系吧!
“真的不会吗?”
曾多谢怎么住这种地方嘛!每天狗叫、狼叫的,怎么睡?蓦地,一股不祥的念头窜起——他该不会真的不住在这里吧?
“呜……”一声狼嗥突起,两人愈想愈恐怖,狼狈地爬上木床缩起身子等——死。
“彤筠。”凌想蓉咬了咬唇瓣,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姐!”彤筠更是无措了,她懂得伺候人、懂人心,就是不懂狼心呐!
“呜……”
又一声狼嗥声起,而且声音是愈来愈靠近了。主仆俩根本不敢点燃桌上的烛火,黑压压的四周更显诡异可怖。
“彤筠……啊!爹——”
“小姐,嘘,小声点啦!”小姐一直发出声音,不是告诉狼兄弟,她们在这里吗?
“呜……好、好恐怖。”凌想蓉小声地说道。
就在这里,门上响起了喀拉声,门由外往里推开。
“啊——”两人惊声尖叫,一时忘了狼是不会开们的。
“是谁?”
突如其来的尖叫引起来人的注意,忙不迭地点燃烛台,当金黄色的光亮布满一室之时,他看到了两个坐在他床上尖叫的男孩,仔细一瞧,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