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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开了令人窒息的气氛,甄爱心不在焉的清洗杯盘,眼睛不时飘向吧台外、靠落地窗的座位。
「他」又来了——这回,他还带着一名打扮时尚的年轻女孩同行。
女孩身上穿的、用的皆是高级名牌,一眼即可判断她是出身良好的千金小姐。
说她不介意,是自欺欺人。
「甄爱姐,那桌客人指定要妳服务。」另一名同是来自台湾、趁着课余时间来咖啡馆打工的小莉,指向落地窗的座位道。
甄爱的心口猛地狂跳,差点打破手中的杯子。
小莉没察觉她的异状,一径眉飞色舞道:「那个男客人好帅唷!他是不是电影明星啊?!」
「大概吧。」甄爱随口应和。
「你们认识吗?否则他怎么会指名妳?」小莉睁着大眼,兴奋的追问。「也介绍给我认识好不好?」
帅哥人人爱,而且还是个明星哩!说不定,她能因此进入演艺圈。
「我怎么可能认识。」她淡然否认。「之前他来过几次,刚好都是我接待的,所以才会对我有印象吧。」
「这样啊……」小莉点点头,接受了她的说词。
「我过去了。」她端了两杯水步出吧台,脸色渐渐转为凝重。沿途,她不断深呼吸,试图调整紊乱的心绪。
「欢迎光临。」在桌边站定,她藏起真实的心情,笑脸迎人的说:「请问两位点些什么?」
商弈抬眼看了她一眼,薄唇弯成浅浅的弧度。「妳知道我爱喝什么的。」
熟稔、暧昧的语气,惹来他身边富家女的娇嗔。「弈,你们很熟吗?」
「嗯。」他毫不犹豫的颔首。
甄爱瞠大美眸,不可思议的瞪着他。
「咦?你怎么会认识一个孕妇?」孟蕾妮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商弈轻笑,再一次瞅着甄爱,缓缓道:「她对我来说,很重要。」
甄爱狂跳的心撞击着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完全不明白,他说这些谎话的意义……
「是吗?」孟蕾妮依旧维持一贯的优雅笑容,甜甜的追问到底,心中却妒意横生。「怎么个重要法?」
「小姐,您要点些什么呢?」甄爱顾不得礼貌,急急的打断他们的谈话。
「我才不喝廉价咖啡。」孟蕾妮板着俏脸,嗤哼道。
要不是她喜欢的男人带她来,这种又脏又小的地方,她孟蕾妮根本不屑一顾。
「真不要脸,都已经怀孕了,还乱勾搭男人!」大小姐不分青红皂白的指控,气势凌人。
拔尖的嗓音理所当然引来旁人的指指点点,甄爱又成为箭靶。
甄爱顿时领悟——这是商弈特意安排的戏码,用意在于要让她出糗。「两位慢聊,黑咖啡马上送来。」
她无心卷进是非,也不打算辩驳,只想赶快离开。
「心虚了?」孟蕾妮语气尖锐,并且伸手拉住她,让她脚步踉跄了下,圆滚滚的肚子蓦地撞上桌角。
「呜……」甄爱捧着肚子,脸色发白。「好痛……」
孟蕾妮见状不禁大吃一惊,但因好强的性格使然,她不愿承认错误,反倒把责任推到对方身上。「是……是妳自己不小心的。」
商弈的心头霎时掠过不舍与罪恶感,但他很快便压下不寻常的反应,继续冷眼旁观。
身旁愚蠢的富家女,是他报复计画的一枚棋子,利用她的骄纵无知与迷恋他的心态来制造事端。
「甄爱,妳怎么了?」凌少驹甫踏出办公室,便刚好看见她撞到腹部的一幕,他赶紧跑上前焦急的询问。
「痛……」她额头冒出冷汗,喃喃呓语。
「我马上送妳去医院。」凌少驹抱起她便往外冲。
商弈敛下眼,说服自己无需在意。
孩子若留不住,是上帝的惩罚,他不会有一丝心软。那是无法预测的意外,并非他的责任!
然而,慌张与不舍的情绪,却充盈心头,涨满他整个胸口。
他强迫自己安静的坐下来,证明自己的不在乎。
他恨她,不可能对她有一丝丝同情……
第四章
三年半后
入秋的台湾气候凉爽舒适,午后偶尔飘着细雨,增添诗意的淡淡哀愁。
甄爱风尘仆仆的从洛杉矶飞抵台湾,一身黑色装束,脂粉末施的容颜显得分外苍白憔悴。
两天前她接到母亲的电话,边哭边告知她父亲病倒的消息,而且情况相当不乐观,希望她马上赶回台湾。
虽然父亲的专制与自私,将甄爱推向痛苦的深渊,她当然也曾怨恨过他,可是时间与无法切断的亲情,却把那份怨怼无形中一点一滴化解掉。
知道父亲病危后,她再也无法维持冷静。
渐渐的,她体会到爱并不会消失,只是被某些负面情绪蒙蔽了,让人一时看不清楚。
向老板请了假,她带着女儿,连夜飞回台湾,探视缠绵病榻的父亲。
凌少驹慷慨的批准她的假,不过有一项附带条件--必须让他同行。
虽然甄爱并末同意,但凌少驹把她的拒绝当做马耳东风,径自订了机票跟来,唯有亲自充当护花使者,照顾她和央央,否则他不放心。
「妈咪,我们要去哪里?」稚嫩的童音透着浓浓的睡意,小女孩仰着小脸问。
甄爱弯下身子,摸摸女孩粉嫩的脸颊,温柔道:「我们要去看外公,央央忘了吗?」
小女孩点点头,随后又偏着小小的头颅问:「嗯,外公、外公住在哪里呢?」
「外公他……」甄爱垂下眼帘,顿时无言以对。「他在医院。」
「咦?」央央依旧困惑。「外公是医生吗?」
「外公生病了,所以住在医院里。」甄爱的眼眶泛泪,哽咽道。
凌少驹见状,忙不迭掏出手帕递给她,她的泪水让他也跟着难受起来。
「妈咪为什么哭哭?」央央伸出小手,抹去母亲脸上的晶莹泪珠。「是央央不乖吗?」
「不是!央央好乖,妈咪……」她抹去泪痕,努力克制悲伤的情绪。「妈咪没事。」
「央央乖乖,妈咪不要哭哭。」小女孩睁着小鹿般圆滚滚的眼睛,允诺道。
女儿可爱的安慰,让她甚感宽慰。「累不累?要不要妈咪抱抱?」
「央央不累,央央想看外公。」
「那我们去坐车车,马上就可以看到外公跟外婆了。」甄爱理好女儿被风吹乱的发丝,牵起女儿肥嫩嫩的小手,三人坐上了计程车。
在前往医院的途中,甄爱始终望着窗外,不敢让女儿看见她止不住的泪。
四年前的此时,对她疼爱有加的商叔叔也因事业失败而病发身亡。
如今,换成自己的父亲躺在病床上情况危急。莫非冥冥之中,真有所谓的「报应」?
她闭上眼,任凭不好的预感在心头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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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甄爱抱着女儿冲进病房时,病床上的父亲却已经覆上白布,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她怔然的站在病床边,豆大的泪不断滴落,沾湿了雪白的床单,因过度震惊而无法开口说话。
凌少驹扶着她,支撑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甄爱……」朱夫人心疼的轻唤她的名。
甄爱颤着手,轻轻掀开白布,父亲枯瘦老迈的脸映入眼帘,她的心揪得好痛。
「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她全身颤抖,口中喃喃的说:「您真的那么恨我?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您吗?」
「不是的,妳爹地他……他一直想见妳……」朱夫人泣不成声的说。「他很努力的等着妳……可是,老天爷却不愿多给他一点时间……」
「他总是这样。」甄爱的语气轻的宛若叹息。「那么不为别人着想。」
云淡风轻的口吻,彷佛在谈论无关紧要的事。
四、五年来,他们父女俩不曾说过一句话,只有在甄爱与母亲联络时,偶尔会问起父亲的身体和近况,知道他仍旧汲汲于名利,不曾改变。
她闭上眼,衷心祈祷,愿父亲能无病无痛的前往西方极乐世界,才小心翼翼覆上白布。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嚎啕大哭,仅是默默掉泪。
「甄爱……」凌少驹心疼不已。「请节哀。」
「妈咪--」央央拉了拉母亲的衣襬。「不要哭哭,央央秀秀。」
朱夫人听到恍若小天使的女娃儿的叫唤,不由得吃了一惊。「妳是……」
「我是央央。」她用软软的语调回答。「您是谁?为什么跟妈咪一样哭哭?」
「央央?妳是甄爱的女儿?!」朱夫人掩不住的诧异。据她所知,甄爱一向洁身自爱,怎么会莫名其妙冒出一个女儿?!难道是因为一时赌气而自暴自弃?
「嗯,我是妈咪的宝贝哟!」央央笑得好灿烂,童稚的附和着。
「甄爱,这是怎么回事?」朱夫人的脑筋一片空白。「妳结婚了?他是妳丈夫吗?」
这四年来,她们只靠着电话联系,压根无法得知女儿的实际情况,没想到,女儿居然瞒着她这么重要的事!
甄爱默然以对。
「甄爱,』朱夫人缓和口气,柔声道:「如果是真的,妈咪会祝福妳。」
女儿若有好归宿,也算了却为人父母的一桩心愿与任务。只可惜,她的父亲来不及分享喜悦,便已离开。
「我累了,改天再聊,好吗?」虽然决定回来台湾时,她就做好被追问的心理准备,但现下她没有心情多谈。
「抱歉,是妈咪太急了。」朱夫人拭去眼角的泪,歉然道。
「妳是妈咪的妈咪?」央央困惑的问。
「她就是央央的外婆。」凌少驹蹲下身,抚摸她柔顺的发丝,温柔的解释。
「外婆!」她开心的唤着,和大人的哀容呈强烈对比。
「妈咪,那外公呢?」小小脑袋没有忘记此次前来的目的。
甄爱愣了下,她该怎么向这小娃儿说明,关于「死亡」这回事……
「外公睡着了,我们不要吵他,好不好?」甄爱说着善意的谎言,等到她长大懂事了,自然会明白。
于是央央用力的点点头,伸出短短胖胖的手指头,放在唇上比出噤声的动作。「嘘--」
多么善解人意的小女孩,就像她的母亲一样,惹人怜惜。凌少驹打从心底想保护她们、珍惜她们。
「央央,谢谢妳……」甄爱慈爱的拥着女儿,由衷的感谢老天爷赐给她一个天使,填补她空虚、破碎的心,为她无趣的生活增添许多色彩,央央的存在亦是她努力的目标与动力。
不久,医护人员来到病房处理善后,将遗体送进太平间。
「我们走吧。」朱夫人的声音疲惫不堪。「接下来,还有好多事要做。」
甄爱朝太平间的门深深一鞠躬,向父亲告别。
父亲走了,他所留下的恩恩怨怨,是否也能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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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峰的告别式当天,阴雨绵绵,更添哀伤气氛。
生前,他纵横商场、人脉广阔,但此时前来吊唁的人并不多。
甄爱守在灵柩前,失神的回想过去的种种,浑然不觉面前来了一个人。
「阿弈……」朱夫人唤出来者的名。
闻言,甄爱僵了下,没有抬头。
「好久不见。」商弈面无表情的睨着眼前的一切。「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平淡的语气尽是嘲讽。
「阿弈,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朱夫人皱眉,轻声斥责。
「这一天,我等得够久了。」他的黑眸覆上一层冰霜。
四年多来夙夜匪懈的奋斗与忍耐,等的就是这一天--
「你变了……」朱夫人摇头,感慨万千。「你以前是那么斯文,彬彬有礼,现在……居然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无情?」他撇唇,不以为然的嗤哼。「是朱峰逼我的。」
「请你放轻音量。」蓦地,甄爱打破沉默,仰起脸,直视他冷漠的双眼。
商弈瞇起眼,神情冷峻的瞪着她,一身黑色衣服更衬托出她惨白如纸的脸色,她虚弱得彷佛随时都会倒下。
她打起精神,勇敢地与他对峙,淡然的下达逐客令。「如果没有其他事,请你离开。」
他的出现,依然严重影响她的心情,她必须强迫自己武装起心防。
若是让他知道她对他依旧存有爱意,不啻是自取其辱。
他一定会用最残酷的言语伤害她、羞辱她,她的痛苦会是他快乐的来源,这一点,从他们在洛杉矶重逢后的一言一行,就可以证明。
商弈睨着她,眸中有火光闪耀,她接二连三的反击令他感到恼怒。「话说完,我自然会走。」
甄爱拧起秀眉,忐忑的静待下文。
「妳应该知道,朱峰投资失败导致破产,还欠下大笔债务的事吧?」他冷觑着她问。
她故作镇定的反问:「那又如何?」这件事,母亲也是这两天才支支吾吾告诉她的。
「别以为人死了,就什么事都没了。」商弈冷嗤。
甄爱心中升起不祥预感。「这与你无关。」
闻言,他蓦地大笑起来。「无关?!」他倾身逼近她,讪笑道。「妳还搞不清楚状况吗?」
她眉心紧蹙:心里隐约有了答案。「不可能……」
「猜到了?」他嘲弄的赞赏道。「真是聪明。」
商弈深沉的表情,让朱夫人为之一惊。
「父债子还的道理,妳应该懂。」商弈扬起唇,冷笑暗示道。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她出乎异常的冷静,连自己都不敢置信。
像听到什么笑话般,商弈笑不可抑。「想看证据,我可以吩咐秘书弄出十份给妳。」
他利用朱峰贪心、见利忘义的个性,引诱他挹注大笔资金投资新事业。先给个一、两次的甜头,就让那个贪心鬼乐不思蜀、越搏越大。
等到发现资金周转不灵,朱峰便急着四处调头寸,来解燃眉之急。
商场上,当然没有所谓的「朋友」愿意伸出援手,一如他当初对待父亲那般的无情无义。
而他所扮演的,便是从中阻挠的角色--
另一方面,他隐瞒身分,故意借给朱峰五千万,不过当然仍填补不了他积欠的无底深渊。
借出的五千万,他要对方一辈子也还不完--只要有他在的一天,失家就永远不可能翻身,注定被他彻底踩在脚底下!
没想到朱峰那只狐狸,竟然受不了折磨突然挂了。不过没关系,没偿清的债,他也不会轻易作罢--算朱峰失算吧,他今天能有这样的局面,多亏朱峰当时没有赶尽杀绝,让他有翻身的机会。
然而,堆积了这么多年的仇恨,让他失去了爱人的能力。昔日的甜蜜时光,早就被他刻意掩埋,藏在心底最深处,不见天日。
甄爱想看清楚他的表情,迷蒙的双眼却被他眼里迸射的寒光螫得发痛。「多少钱?」她听见自己平板的声音,麻木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