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激动的眼神,让秦轩很是感动。
“不错,在下正是秦轩。”
“大人,你可来了。”那麽一个大男人面对著这秀气的青年哭了出来,在他的心中俨然已经把秦轩当做个可以解救一切的神了。“大人,现在可如何是好呀?”
秦轩只是说:“大人现在要做的,只是好好休息一下。”
“休息?不,没有救出燕将军,我永不休息。”他固执得如同一个孩子。
秦轩笑了笑,“将军不休息,如何在三天之後同北印作战呢?”
“作战?燕将军还在他们手里,我如何作战?还是燕将军他根本就……”他不语,却是紧张万分地打量著他。
秦轩点头,那是对他的怀疑的一个肯定。
“不可能呀,我明明看见了。”
“我有两点怀疑。其一,既然燕将军已经被捉,那麽空绝阵就没有必要再设了,可是北方杨树林里却是一片浓黑,那正是空绝阵未撤的迹象,可见林中应该有人。而且摆空绝阵是极危险的,摆阵者会损耗极大的心力,若非万不得已绝对不会连续布阵数天,可见阵中的人身分极为重要。其二,以燕将军的为人,怎肯就如此被敌人缚住,而且让他的将士因为他的被捉而受制於人。
“当然他也有可能被人点穴,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可是若真有这样的状况发生,恐怕他会舍生取义,宁死不屈。”
虽是简单的解释,却让所有听到的人都看见了希望。
“那就是说……”不少人上前询问。
“燕将军还在阵中。我想,虽然敌人很想捉到他,但却忌惮他的武功,所以迟迟不敢行动,只是捺著性子等著,等到燕将军筋疲力竭那一刻。另一边,他们想到城中没有燕将军,又少了米粮,必然不安,他们再散布燕将军被捉的消息,你们势必会军心大动,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一箭双雕了。”
一时间,欢呼声响彻天地。
“那我马上就去找燕将军。”曾怀逸提了宝剑,就要下城楼。
秦轩却怪他的鲁莽。“燕将军是要救,却不是依靠曾将军,而是在下。将军先不要动怒,且听我一言。我虽是文人,但熟知五行八卦,对空绝阵也有所知,若是能带上几个武艺精湛的将士,要闯阵应该不难。而将军虽是武者,却是完全不通阵势,若轻易妄为,只会像燕将军一样苦陷阵中。
“再说,城中百姓和三军将领皆需要将军,而几天後的大战更需‘要将军谋划、安排,将军不在这里,军心怎麽会安定呢?所以,将军不如放宽心,把救人的事情交给在下,在下就算身死,也不负所托。”
如此身单力薄的一个青年,说起话来,却是振振有词,句句振奋人心,难怪燕将军会如此夸耀这个青年,他曾怀逸真的服了。
“大人,那麽将军的事情就交给大人了。”
“多谢。”这是对他信任的一种感激。“将军,两天後的子夜正是破阵最好的时机,第三天黎明时分,将军可打开城中的侧门,我们会从那儿进入。三天後,不论我有没有回来,将军只要接到燕将军,就马上吹起战号,与北印做最後一战。”
“大人您……”他不明白地询问。
秦轩却是有意回避。“将军也知道,战场之中最注重时机,大家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三天,三天後,燕将军到,大家重振声威,自然是反败为胜的好机会。将军难道不想反败为胜,好好出一口恶气?”
“自然要出。”曾怀逸只是一个武人,自然无法听明白他话中的玄机。他反而释然地答应了。
★ ★ ★
那天夜里,秦轩就带著一队人马,趁著夜色出了城门,朝著杨树林出发。
在离杨树林大约还有百丈之处,他命令手下的人停在一处有树木遮蔽的隐蔽处。他望著夜色,手中拿著一根树枝在地上不时地画著,测算破阵的最佳时辰和方位。正想时,不意看见手下的人正瞧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麽了?”
他们彼此推让了一番,才有一个人大胆走上前问:“大人,您真的只带他们几个去闯阵,而让我们在这里接应吗?要是多一点人不是更有把握吗?我们来这里并不怕死的,还有那北印人,若是躲在杨树林的某处,我们在明,他们在暗,这样的情况岂不糟糕。”这是在出发之前就安排的了,点兵四十名,十人闯阵,剩馀的人就在外面接应。
秦轩大约明白了他们的担忧,他遂把心里的计划告诉了他们。“我刚才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现在可以确定了,北印人确实摆下空绝阵。所谓空绝阵,又称四门阵,它分为天、地、玄、黄四门,分别位於东西南北四方。由於此阵凶险万分,除了摆阵者本人,其他的人若非熟知此阵并且周全计划,是不会接近此阵的。因为即使身处阵外观察情势,稍不留神也会被其中的迷雾所困,难以脱身。
“而我们若是人去得太多,则会难以相顾,只会不妥。请大家尽可以放心,除了困阵的危险之外,并不用在阵中担心有人偷袭。不过,当我破阵之後,情况却又不同了,被破之门,云雾皆散,他们会明白我们已然破阵,然後会倾巢而上,到那时一番血战只怕难以避免,所以你们留在这里才是最大的危险呢!难道你们是怕了这里的危险不成?”
这样的反问,自然透著一股善意。大家都笑了,有人不服气地说:“谁怕,谁是小狗。”
他们还打趣著要比一比谁杀的北印人最多呢!
只有两个人站在暗处,背著月光,矮的那个说说笑笑,又对著秦轩指指点点,好像是在嘲笑什麽,而高的则是纵容地看著,一派悠闲自得,丝毫没有临战前的紧张,也没有救人该有的激情,彷佛一切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秦轩也注意到他们,正要上前去问个究竟,可在这时派出去侦察的人回来了。
“大人。”
“前方如何?”他暂时忘记那两个人。
“果然不出大人所料,北印人不敢在杨树林近处扎营,他们的人马现在也在杨树林外百丈之远。只不过我们位南,他们位北。大人,我们何时出发呀?”
秦轩抱胸而立,仔细地想著。
而在远处的那两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矮的问:“公子,你说秦公子会选在什麽时候呀?”
高的那人有些傲气,月光下,他的脸庞极为妖艳美丽。散发一股蛊惑人心的魅力。“如果我是他,我会选在两天後的深夜。”
“为什麽呀?现在不行吗?”
这时,那边的秦轩也说了,“就在两天後的子时吧!”
“公子真聪明,果然是深夜。”芦儿笑得天真。
叶玄真不免在心里佩服秦轩的智慧。他只能算得出夜半,他竟能把时间精确掌控到如此地步,果然是个聪明绝顶之人,只可惜,身有所累,如此聪慧却仍然无法令自己实现最大的心愿。
“子时,天会刮北风,把南端的浓烟吹向北边,那时玄门虚空对我们有利,正好可以突破。”
“可是杨树林那麽大,我们怎麽找到燕将军呢?”他们实在没有把握。
“我想,他们应该在天门。我问过了,他们闯阵时,起的正是微微的西风,东方因为烟少,自然会让燕将军朝著光亮之处走。”
“那我们救到将军後,是否就从原路返回?”
秦轩摇头。然後拿树枝指著地上画出的图样,“玄门空虚,却只可政入,不能出来。因为布阵的人发现有人攻入的时候,势必会把所有的心力用在玄门处,那时玄门便更加变幻莫测,难以看清路线。而北边有浓雾,自然也不可以脱身。最好的地方,就是地门了。”
“为何不走天门,将军就在那里,这样出来不是更加方便吗?”
他依旧摇头。“虽然将军在天门,但是既然我们可以猜得出来,北印人也应该会猜得到。那麽他们一旦看见奇阵被闯,一定会守株待兔等在天门外,等著我们破阵。如果我们反其道而行,便可顺利救出将军。”
大家顿时恍然大悟,不禁说:“要不是大人在一旁下令,我们就算闯了进去,恐怕也没有性命出来。”
芦儿嘟著嘴不服气地说:“这有什麽,我们家公子也行的呀!”他边说边一脸崇拜地望著叶玄真。
叶玄真猛地拍了他的头一记,“不要再看了,还不去休息。从明天开始就没那麽清闲了。”
芦儿笑著逃开,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公子,你既然是来找他的,又为什麽不乾脆跟他说明白呢?”
“谁说我是来找他的,我才不是。”
“哦!”芦儿打趣地道:“我又忘了,公子是为杀他才来的。不知公子想要何时动手呀?”
叶玄真扬起一脸的怒容,“多嘴!”
只是心里却也明白自己的别扭。明明是来找他,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关心。
轩亦曾经说过,他在若干年後,会遇见一个让他心动,让他不觉依恋,更让他不舍分离、只想在一起的人。这个人,在自己的眼中,未必会崇拜,可一定会尊敬。这个人,彼此的距离也许很远,但是心却觉得很近。
那时,他只觉得轩亦说的根本无稽而不可思议。
那时,他还觉得自己对轩亦的情感被侮辱了。轩亦可以拒绝他的喜欢,但是怎麽可以轻易否定他呢?
难道那时他已经猜到了他如今的心情和际遇了?
“轩亦。”叶玄真轻轻叫出了他的名字,“你说的那些话,究竟要告诉我什麽?我对你的感情,到底又是什麽?”
永远高高在上的轩亦,永远在他视线无法构得著的地方存在的轩亦,你能不能告诉我,什麽才是人类口中的爱。
第六章
时间飞快地流逝,转眼间已经到了第三天的夜晚了。在秦轩的带领之下,他们一行人走进杨树林,芦儿和叶玄真挑了一个不前不後的位置,他们的视线始终停留在秦轩的身上,一刻也未曾离开。
杨树林中巨树参夭,就算是白天阳光普照。仍是非常阴森,更何况还是这漆黑的夜里。好在那些原本浓密的烟,因为风向的关系,有所收敛,不至於迷乱了大家的视线。
当然,即使没有烟雾,杨树林仍旧是一个凶险万分的地方,那一个个玄妙的陷阱,一张张铺开的网,更是令人防不胜防。也幸好,在前面有秦轩引路,中间又有叶玄真相护,他们这一行人一路走来才避免了许多的伤害。
越走近东边的天门,地上的尸体也就越来越多,从衣著来看,其中有他们的人,但更多的却是北印人。
看来,那些北印人是被派来捉拿燕子含的,只不过阵中凶险,敌我不分,而燕子含确实又是个力大无穷、武艺超群的人。因此!他们并没有占到什麽便宜,反而白白地损兵折将。
左转右拐,前进後退,如此反反覆覆不知多久,久到让有些人开始嘀咕,心裹暗暗怀疑是不是这个聪明的年轻人也会有失手的时候。才这麽想没多久後,他们赫然在一处杂草丛生处,看见有几个人坐在那里,其中一人身穿官服,一脸威严,虽然已经神情倦顿,但仍是不倒。
众人一见他,纷纷拥了上去。
“将军。”一声声地叫,更有甚者已然热泪盈眶。
燕子含双目因为中了毒烟而流血不止,他勉为其难地睁开眼,看见秦轩,苍白枯槁的神情忽如雨後初晴一样,有了光彩。
“大人,你又救了在下一命,这辈子,我该怎麽还给您呢?”
秦轩一把拦住他要起身的动作。
“大家同为朝廷出力,还谈这些做什麽呢?轻龙、毅匀还不过来扶著将军,馀下的人去看看其他的弟兄状况如何了?”
“是。”
大家依命马上行动起来。
就在秦轩为他包扎之际,燕子含关心地问:“大人,现在云淄如何了?”
“将军不用担心,粮食已经到了,大家正在等著将军回去,和北印做最後一战呢!”
燕子含朗声一笑,这才放心地说:“唉,这样就好,我这些天就一直放心不下怀逸那小子。”
大家大约休息了一个时辰,开始准备起程。
秦轩召来了数个部下,“你们几个扶著将军先走,我来垫後。这个是罗盘,只要照著指示的方向,就可以找到地门了。而这张纸上写著破阵的方法,依著它就可以出去了。”
“可是大人,您一个人在後面会有危险的,您不是说了吗,北印人都在天门呢?”
他安慰道:“无妨,我会紧随其後的。
众人听他这麽说,只得依言而行。
直到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後,大夥才发现应该在後的秦轩居然不见了。
大家又是担忧,可是又不敢耽搁,毕竟天就要亮了,若不马上离开杨树林会有危险的。
芦儿跟在大队之後,不时回头看著,有些担忧、有些著急,可是也无可奈何。
就在刚才,公子突然告诉他,要他保护这一队人安全地到达云淄,而他自己要跟著秦轩。他这才明白,秦轩他其实根本就不打算从地门而出,他要走天门,好引开北印人的注意。
一个傻男人,明明如此瘦弱,却如此不凡,这天下间还有谁能拥有如此的勇气。
芦儿抬头望望天空,朦胧月色高挂,快要十月半了。但愿公子不要出事才好。
★ ★ ★
天门。
秦轩把准备好的法器,依序摆放在四周,他站在中间,等到月光把法器的影尖汇在足下时,蓦然听到轰的一声,天门破了,天门上空的烟开始悄然淡去。
天门外头,马上传来一阵声响。有走路的声音,也有高声叫嚷的声音。树叶间,隐隐露出火把的光亮。
突然,许多流箭从树林间射了进来,他想躲,却根本没法子躲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有一个人影飞身而来,一把揽起他,迅速窜上一棵大树。
他稳了稳心神,奇怪怎麽还会有人在身边,“你怎麽还在这里,不是应该去保护将军吗?”
“那麽你呢?你不是应该已经出了地门,更或者你此刻应该还在京中品茗饮酒,为什麽你又会在这这?”
一席话,让秦轩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他虽常常笑,可是常和他接触的人都知道,他只会微笑,礼貌的笑容并没有特殊的含意。可现下他却笑得好开心,就像个孩子一样。
“玄真,你如何来了?”
“是呀,要是不来,岂不更好,你今天走了,然後我们就一辈子不用见面了。”
叶玄真放开他,冷冷地笑,“还说什麽朋友,原来这就是你说的朋友呀,什麽事情都藏在心裹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