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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之约 page 5 作者:昕岚

  “将军是朝中重臣,又有任务在身,若是出了事,自然会有官府追究,到时必然会有麻烦。他既然只需让将军小病一场就足以解决问题,又何必为自己惹来更大的麻烦。”

  燕子含觉得有理,正要问下一步该怎麽做,秦轩却问了一句——

  “大人身上可有尖锐之物?”

  “有。”他马上取出了,一把锐利的短刀。

  秦轩笑著将刀面置於指间,细细把玩。“真想身穿战袍,与将军一起征战,为国出力,可惜浅离却是身单力薄,无能为之。”

  听出他口中的感慨之情,燕子含正想安慰,却见这位丰神俊朗、眉目清秀的年轻人做出令人吃惊万分的举动,他把刀锋一转,尖利的刀口迅速地割破了手指,红色的鲜血从破口之处涌了出来。他眉眼不动,神色也是如常,只是俐落地把指尖放在燕子含的杯口上,滴入几滴,又转向壶口,也滴入少许,之後收回受伤的手,缩人衣袖之中。

  看见燕子合不解又惊讶的表情,他温和地开口解释,“浅离自小就服食各种珍贵的药物,所以我不怕一般的毒药,而我的血也有解毒的功效。现下,杯中毒已解,请将军尽管服食。”

  燕子含心里对他的敬意更重了几分。“可是,我可以不喝的呀!”

  “将军若是不饮此酒,回去时必然会有其他祸事,他岂是那麽容易罢手的人。”

  秦轩自顾自喝下放在面前的酒,又说:“那何不就在此地遂了他们的心愿,让我们避开一难,不必费心再去猜测他们会有什麽举动。”

  燕子含白眉一挑。“大人小看我燕子含了,我岂会怕他们的小伎俩。”

  “浅离自然相信将军的勇气和坚毅,可是暗箭难防,若是将军倒下,我从何处去找第二个将军呢?”

  “可是,大人……”他欲言又止,眼光始终留在那本是白色现在却隐隐印出红色的衣袖。

  “区区几滴血,怎比得上那些上了战场的将士?”秦轩是毫不在意。

  “大人之义,可真是……”燕子含虎目含泪,竟然说不下去。

  他再次举杯,“将军,我敬您。”

  燕子含依言,大口喝下去,任英雄泪落入杯中。这个年轻人,明明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其魄力远远大於一个习武之人。

  当叶玄真来到之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这一老一少边说话边喝酒,少者,容貌美丽,神色从容,语态温和:老者,熊腰虎背,眼中含泪,神情激动。

  他飞快地走近他们。拿起酒壶,见里面早已涓滴不剩。他先是一惊,待闻出裹面的气味虽有不妥却没有毒时,这才放下了高悬半日的心。

  “玄真。你来了,这位是燕子含燕老英雄。”

  叶玄真本来就心高气傲,自然不愿理会这些宫门里的人,所以仅仅只是礼貌而疏远地点头而已。

  燕子含看出他似乎有话要对秦轩说,便起身要走。

  秦轩忙说:“大人回到家中……”

  “我记住了,回到家中,必然马上闭门不纳客,称病三日,躲人耳目,等到了点兵出发前再出家门,是吗?”

  他含笑颔首。

  燕子含走後,芦儿比著燕将军刚才坐过的位子说:“公子,坐。”

  叶玄真却没有回应,迳自往他处落坐。

  秦轩笑笑,没有在意他的动作。“玄真,今日可去了宫里?可有找到你要找的人?”

  叶玄真不语,只是凝视著他,幽红的眸光中有著难以遮掩的不悦。

  “玄真,桃花节可好?”

  他终於开了口,却是答非所问:“为什麽?”

  秦轩一愣,可一转念也就明白了他的心意,只是装成不明白地问:“玄真想问什麽?”

  “我知道功名利禄自有它的吸引力,可是需要到这个地步吗?真的需要吗?”

  “玄真说的是何意思?来。我们不要谈这些,既然来了曲阳楼,不能错过桃花酒吧,这里的桃花酒可是出了名的香醇。过几天,桃花谢了,恐怕喝不到新鲜的了。”

  “我不想喝。”叶玄真的口气是从来没有过的严厉。

  “为什麽?”

  “因为我不想受那些争权者的连累,我可不像有些人,喜欢喝著掺了毒药和人血的酒。”

  秦轩听了之後也不生气,只是温和地说:“没想到玄真的鼻子如此灵敏。”

  一时之间,叶玄真只觉得有一股气涌入心口,痛苦极了,压抑著他无法呼吸。

  他是如此担心浅离,生怕来晚了,他有什麽意外,结果换来的却是他这样满不在乎的态度,难道是他自作多情吗?

  “芦儿,”他猛地起身,不知是因为动作太大了,或是他们引人注目的美丽,总之,所有的视线都转向他们。

  “公子,怎麽了?”芦儿惊惶地问。

  “我不喜欢这里,我们回家。”

  秦轩拦住了他,“玄真,我是否得罪了你?”

  叶玄真只是冷笑著说:“怎麽会?”虽只有三个字,却如同冰针一样锐利寒冷。

  他一甩衣袖,拂开了秦轩的阻挡,走了出去。

  秦轩呆在那里,不能言语。他知道,自从姨娘走了的那个夜晚,他就没有了软弱的权利,只能站著,只能笑著,只能用不太强壮的身子,支撑另一个人手里的江山。此时此刻,看见玄真为他担忧、为他不悦、为他愤怒,这些彷佛在他坚硬的心里开了一个小口,原本就属於他的本性——温柔,一发难以收拾。

  原来,他的心也会有累的时候呀!他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等发现自己的意图时,他已经站在叶玄真的面前了。

  “玄真。”

  “秦大人,还有何事?”叶玄真不语,是芦儿开的口。

  “玄真,今日我不想一个人。”

  “你不想一个人?自可去找那些穿著朝服的人聊天取乐,跟我说只会扫兴,没有意思。”

  “对不起。”

  悠悠三个字,叶玄真竟被他语气里的祈谅所感。他的话,他懂,他的心,他也是懂的。原来他不是无所谓呀。

  “算了,我几时是个小气的人了。”他秀眉一弯,态度软化下来,“不如去我住处吧,我让芦儿替我们煮桃花酒。”

  “好。” 

  ★  ★  ★

  都说,酒之一物,小饮怡情,大饮则伤身。叶玄真却只说,小饮多因心喜,大饮常为心痛,所以,在昆仑山的那个时候,他和轩亦会对酒而笑,却不常醉,即便是醉了,也多因他故意使坏灌酒,而他也纵容所造成的。他爱看轩亦酒醉时红了的脸,喜爱看他笑著对他唱歌,疯狂的样子全然没了往日的优雅和细致的美丽,喜爱让他把自己放在他的膝上,然後他轻轻以手摸著自己的额。

  自从和轩亦别离之後,他已经好久不曾见过人醉了的模样了,总怕醉了的旁人会让他想起轩亦,更怕醉了的自己会跌入回忆,无法自拔。不过,好在看似清瘦俊雅的秦轩,酒量还不错。

  “可惜,快要入夏了,今年的春天就要去了。”秦轩有些感慨的说。

  “春来秋往,本是人生常态,浅离也是看过人生起伏之人,怎麽会对此长叹不已呢?”叶玄真微微嘲笑他的矛盾。

  秦轩把手伸出窗外,正好接住几片飞来的桃花,“那麽应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吗?”

  叶玄真心里以为,他这样的人本应笑看浮云眼前过,红尘不沾身的,只是当他说出口时,话却不再是心里所想的。“或许是,或许不是,在命运之中的生命,恐怕没有人可以真正做到这样的豁达和潇洒。”

  秦轩听出他话里的哀伤,不免有些後悔引起这样的话题。不想他继续不开心。他转了个话题。

  “玄真,明年的今日,不知你在何处?”

  “浮萍随风摇,风往哪儿,我就往哪儿。”这是玩笑之语,实际上却道出了他的心事。“怎麽,浅离要留我做客吗?”他挑起秀眉,看著他。

  “是呀,要是明年的春天你还在这里,我们再去赏桃花。”他半眯著眼,似乎在想像那一天的美好。他当然看得出叶玄真已经在计画离开,可是他实在不愿意这样。

  “明年?今年尚未过完,就想著明年,未免太远。”

  叶玄真边说边去拿酒,秦轩也在这时准备拿酒,不意两人双手相触,彼此的温度奇妙地交织在一起。叶玄真的手,有些冷中带暖,如冬天的初雪,秦轩的手,是温中有寒,如秋天的清风。

  两人心头俱是一跳,又马上分开。避开彼此纠结的视线。

  叶玄真佯装无事地继续刚才的话题,“明年,实在太远,未来是自己所无法掌握的。”

  秦轩依著他的话接口,“未雨绸缪,总也不错。”

  他温和地微笑,眼中流动著特别温存的光彩。叶玄真看著他的笑,一见也笑了,不由自主。

  “是呀,不错,那就明年,我们一起赏花去。”

  夜不知不觉来了,人也不知不觉有了些醉意。但秦轩始终没有离去之意,而叶玄真也没有赶他的意思。

  “浅离,你可有作过梦?你可有自己想要而要不到的?”叶玄真认真地问他,这样的话,若是全然的清醒,他是不会开口问的,毕竟如此内心深处的怀疑,是不能也不愿与外人分享的,可是,此刻不同,因为他已是半醉。

  半醉的秦轩也没有了日间假装的面具,这样反倒变得可爱起来。“扁扁一叶舟,江中独垂钓,两岸花纷飞,烂漫三月桃。”

  他抬起头来,幽红的眸光有些忽明忽暗,看不真切。“那是你的愿望?”

  秦轩笑得天真,有几分孩子样。“怎麽不是,我想总有那麽一天,我要这样,想要如何就如何。”

  “为什麽要总有一天,现在不行吗?”他反问他。

  “现在,不行的。”秦轩竖起指,摇了好几下。“现在我有更加想要做的事情。”

  “那是什麽?”

  “我想要陛下可以高枕无忧,可以不再如此忧伤;我想要这朝堂之上,没有欺骗、没有争权夺势,臣下想到的只有如何为国出力:我想要这国土再也没有战争。百姓不会担心吃不饱、穿不暖,不会担心自己的东西被异国人所掠夺。”

  一股热气突然就涌了起来,眼眶中有了眼泪,叶玄真记起了轩亦毅然决定去补天时的模样,他不也曾说过,“我希望,能凭自己的力量,去挽救三界的苍生:我希望,能以这份灵魂,免去神魔相争的不幸。”

  然後,他终於去了。去补那个因为父亲和天上的火神君争夺权势而造成的天洞。他是如此慈悲而善良,结局却是如此凄凉。火神君害怕轩亦与他相争,趁他补天之际暗下杀手,可惜火神君却还是算错了一步,他满心以为他的父亲——火族的魔君死了,他就是理所当然三界之主,却不料还是犯下了不可弥补的错误。

  轩亦那时以全部的神力封入三十六块天界的灵石中,想要把这三十六块灵石填满三界裂开的痕迹,只可惜大功就要完成之际,却毁於一时,三十六块填了三十五块,独独漏了支撑天界中心——天境无涯的那一块。於是,天界毁了,天境无涯成了空气里的灰尘,不复存在,而神界真正逃出那场劫难的恐怕也是寥寥数人。

  “为什麽要这样?自己能活著,能够自由的笑、自由的呼吸,这样不是很好吗?为什麽要这样?”这样的一个问题在心中已经很久,他知道如果再不问出口,自己迟早是会生病的,“如此心善?”

  秦轩回答了他,也许也是替来不及回答的轩亦给出答案。“可是,除了自己,始终还有别人呀,我爱他们,每一个人都爱。”

  “他们是谁?”

  “有姨父,有娘,有姨娘,有姊姊,有弟弟,还有这个国家所有的人,没了他们的快乐,浅离又怎会快乐?!”

  叶玄真一愣,继而又喝起酒来,酒中映出他灿若桃花的容颜,以及腮边两颗小小的水珠。“果然是个傻瓜,一样的。笨蛋,要是自己为了旁人而丢了性命,做什麽又有什麽意义?”

  忽地,他的手中一紧,侧头看去,原来秦轩拉住了他的手。

  “玄真,不要哭,你哭了,我会难过的。”

  “谁哭了,我才不会哭呢?”叶玄真故意瞪他,却发现他依旧在笑,半点不知悔改的样子。

  “玄真,其实哭是一件好事情,不要故做坚强,不要忍住不哭,能哭是一件幸福。”

  叶玄真听出他话里有话,他觉得,秦轩虽对著他说,其实。他真正要说的是他自己。一个寂寞孱弱的少年,却得要在人前,站如高山,永不言败,很累吧?!

  “浅离,你累吗?可曾想过出走?”

  “走了,他怎麽办?”秦轩这样答,歪著头的样子还是跟孩子没有两样。

  “谁?”

  “当然是陛下,不然还有谁?”他理所当然地回答。看来,他是真的醉了,所以才会如此无所忌惮地说出心底的秘密。

  陛下?当今的天子?叶玄真突然记起了那些流传於民间的故事一

  秦轩的娘和姨娘都是死於剧毒,是死在李氏皇后的手中;还有人说,虽然秦客盈嫁给她的表兄秦义,但秦轩却不是秦义的,而是当今天子的孩子,因为浅离出生的时候,秦义已然病死两年了,而且秦客盈从小就和这位皇帝认识。李皇后也因此特别恨秦轩,曾经多次下毒害他,不过每一次都因为皇帝的阻挠而没有成功。

  後来,皇帝怕她再起杀心,乾脆不再召他入宫了,还派了一个御医为他调理身体。如果传言是事实的话,那麽秦轩对於这个皇朝的难以割舍、对皇帝的敬仰。也就有迹可寻了。

  “浅离,为什麽你的血可以解毒呀?”他有心试探。

  “小时候,总有人要杀我。姨父总是好担心,他一担心就会给我吃很多难吃的药。有一回,我偷偷吐了。他还打了我。姨父说,那些是救命的药,可以保我性命。姨父,他总是担心,总是不开心,我多麽希望他可以幸福一点呀,要是办得到的话,就算要浅离死,浅离也愿意。”

  终於,没了声音,他不再说了。

  “公子,浅离公子好像睡著了。”

  果然。秦轩趴在桌上,一脸的憨容。

  “芦儿,去拿件外衣来,夜寒露重,他这样单薄的身子定是吃不消的。”

  芦儿边走边不时回头看秦轩,叶玄真问他怎麽了。

  “公子,浅离公子好像哭了。”

  “哭了?”叶玄真也看见了他的眼泪,微微一笑,“哭了是一件幸福的事,忍了那麽久,也该累了。哭吧,这里没人会看见,没人会发现你的秘密,醒来後。你依旧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秦家浅离。”

  睡梦中,秦轩听见有人轻轻唤著他的名,轻轻的,就像他小的时候,姨娘常常做的那样,很温柔,很温柔。他觉得温暖。忍不住靠近了点。虽然,对方起初有所拒绝,但最终还是没有推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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