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在学校里打针一向是她拿手的绝活,每次都让班上的一干男同学只有赞叹甘拜下风的分,怎么一旦真正磨枪上阵,反倒不灵光了?
她急忙拿起棉片压在针孔上,又换了个位置,斗大的汗却开始从她额上冒了出来。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别说是小孩哭得声嘶力竭,就连母亲也已经开始对她投以怀疑的眼光。
「我看……我去请孟医师来好了!」护士当机立断,急忙跑出病房。
「等等!我——」马上就可以好了!
该死!为什么不让她再试一下?!
方萌月泄气的抹了把汗,仍不死心的继续在小手臂上,寻找可以下针的血管。
几分钟后,走廊那头传来孟天御独有的沈稳脚步声,她仍是握着针筒,一筹莫展的做着困兽之斗。
她实在搞不懂!
男人的心思比得上女人细腻吗?
这种打针、安抚小孩的事,本就该交给她们女人来做,虽然她一脸凶相总是吓得小孩哇哇大哭,但她就不信孟天御那张严肃的冷脸,会让小孩开心到哪里去?!
「医生叔叔!」
才这么想着,原本躺在床上抽泣的小孩,已经跳起来冲向她背后。
方萌月瞠目结舌的看着孩子冲进他的怀里,像是寻求父亲安慰的孩子。
她实在想不通,那张硬梆梆的脸,怎么不会吓哭孩子?
「怎么了?是不是血管宝宝又不乖了?」
孟天御轻拍着孩子的背,不动声色的接过她手里的针筒。
虽然孟天御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但她打赌,他铁定会因为这种鸡毛蒜皮小事被叫来,感到很不悦。
「书伟最勇敢了,我们一起来找血管宝宝,看它躲在哪里,好不好?」
突然间,他的声音不再是冷冰冰、毫无感情的公式化,而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轻哄,好听得几乎连她也被催眠,乖乖的跟着撩起衣袖了。
「好!」
奇怪的是,一听到要抽血,孩子不但乖乖闭嘴,还服服贴贴的躺同床上任他摆弄,跟刚刚哭天抢地的模样截然不同。
但是,连她都抽不到血了,她就不栢信,凭他这么个粗手粗脚的大男人,哪可能办得到?!
方萌月用力甩去遐想,带着几许幸灾乐祸的心情,等着看好戏。
少了孩子的哭闹挣扎,孟天御很快找到一个位置、大小都合适的血管,俐落的接过护士递来的针。
「过来!」
方萌月楞了下,才发现他叫的是自己。
她急忙凑上前,却蓦然从他身上嗅到一股好闻的气味,类似肥皂清新混和着个人独特气味——
「专心点。」一声低斥唤回她的注意力。
「喔!」她不敢乱想,双眼专注的盯着他的手。
「记得,手背血管细浅,下针要轻,你刚刚那针太深,当然会失败。」
方萌月瞪大眼,发现好像没有事能瞒得了他。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不得不甘拜下风。
看着他技术纯熟的将针扎进血管,俐落优雅的动作,竟让人忍不住——着迷。
方萌月近乎出神盯着他流畅的动作,突然发现他一双修长的手指,有着音乐家般的干净优雅,却又蕴含着属于男人的气势跟力量。
不知道,要是被这双手抚摸,会是什么感觉——
兀地,孩子石破天惊的哭声,惊碎了她的遐想,一回神才发现他已经俐落的撕下胶带固定,接好点滴软管。
天啊!大白天的,她竟对着一个男人,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方萌月懊恼的暗骂起自己。
尤其是自从认识孟天御这个人后,她似乎变得容易胡思乱想起来。
「书伟,瞧瞧我在门袋里发现什么?」
孟天御微笑着,突然从手里变出一张色彩鲜艳的贴纸。
贴纸?
方萌月瞪大眼,不知道他究竟是打从哪里变出来的,最奇妙的是——她从不知道,他竟然会笑!
那抹罕见的笑容,软化他脸上紧绷严肃的线条,整个人显得格外年轻帅气,唇边两道牵起的笑纹,更是迷人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她实在不明白,像他这么俊美的男人,为何老是要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简直是浪费上帝的恩赐。
她近乎出神的盯着他脸上的微笑,一刹那间,胸口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东西重重敲了下。
「贴纸——妈咪,是神奇宝贝的贴纸耶!」小孩全然忘了哭,只是兴奋的盯着他手里的立体贴纸。
「书伟,还不跟医生叔叔说谢谢。」母亲在一旁提醒道。
「谢谢医生叔叔!」书伟急忙接过贴纸,开心的捧在手心里。
至此,方萌月完全只有目瞪口呆的分。
她不由自主的拾手看下表——不过短短两分钟时间,他已经简单摆平了个难缠的小孩,还以欢天喜地的结局作收场,简直是不可思议!
孟天御表面上看似一板一眼、冷漠严肃,却又总是有着令人意外之举——
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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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糖!」
正低头写病历纪录的方萌月,一听到远处精神抖擞的声音,原本不善的脸色,霎时更沉下几分。
「在忙什么?」
下一刻,一颗不知死活的脑袋,已凑到她身边探头探脑。
「滚开!别吵我!」她不客气的低吼道。
早上的打针事件,对一向自负的方萌月是个重大的挫折,也让她至今仍陷在情绪低潮里。
「好,我不吵你,我乖乖在旁边陪你总可以了吧?」
孟天浩嘻皮笑脸的抓了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他津津有味的盯着她瞧,虽然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不过漂亮的脸蛋,怎么看都令人赏心悦目。
方萌月不耐的抬头瞄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嚷道,「看什么?」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也没人有兴趣这么看她。
谁叫她天生一副霸道的坏脾气,只要是跟她有过几天交情的男人都知道,她方萌月可是千万惹不得,就连诸多朋友也早已受不了她的霸气,纷纷自动闪一边去。
但眼前这个男人脸皮似乎特别厚,即使她从没给过一次好脸色,他依然老爱找钉子碰。
「欵,说实在的,有时候,我还真欣赏你的个性耶。」孟天浩一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也容我说句实在的,我实在很受不了你的阴魂不散!」赏了他一记大白眼,方萌月又迳自埋头在病历中。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约会?」
「我?」他有没有搞错?
方萌月低头瞅了眼自己洗得泛白的牛仔裤、一件随性的T恤,实在看不出来自己有哪点能让男人动心?
「你很特别,而且——跟你在一起很有趣。」像是看出她的疑问,盂天浩笑嘻嘻的解释道。
每天被她大吼小叫,外加几颗不客气的冷眼,还能说成足有趣?
「你该不会有被虐狂吧?」她怀疑的瞪着他。
「这就是我跟我老哥不一样的地方,他那个人啊——」
「他怎么样?」方萌月两只耳朵突然自动竖得老长。
或许是好奇心使然,孟天御的种种对她而言,神秘得简直像团谜。
孟天御是你未来的对手,不是交好的朋友,你干嘛去关心他的事——
虽然方萌月这么骂着自己,耳朵却一刻也不耽搁的立刻凑上前去。
「我告诉你,你别看我老哥那个人平时正经八百,骂起人来脸不红气不喘,其实,私底下他脸皮薄得很,叫他主动去追女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我看他女人缘倒是挺不坏。」方萌月悻悻哼道。
光看整层楼的护士写满爱慕的痴迷眼光,老是跟在他挺拔身影后头转,她就知道,他毫无疑问的能以最高票,当选最受青睐的医生。
就连清扫的欧巴桑,也是对他客气得不得了,一副巴不得把他拉回家当女婿的样子。
「确实不坏。」孟天浩语气酸酸的哼了声。「不过,我老哥那块木头只懂得工作,再多的美女送上门,也只是暴殄天物。」
嗯,这听起来就像孟天御的个性——方萌月颇有同感的频点头。
「还有呢?」她迫不及待的问道。
「更精彩的在下面,我告诉你——」
孟天浩再度凑近她耳边,兴致勃勃的咬起耳朵。
第四章
孟天御才刚步出电梯,就看到护理站里,两个亲密相倚的身影。
那是他亲爱的弟弟,还有跟他同组的住院医师方萌月,正亲热的凑在一起说着话,从两人热烈的气氛看来,就像是情人间的打情骂俏。
他的脚步不自觉顿了下,好半垧才恢复过来。
他毫不怀疑自己弟弟追女人的本领,却没想到竟会连有个性的方萌月,都这么快就被他给追上手。
一时之间,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只觉有种莫名的——不是滋味。
他将两手放进长袍口袋里,刻意回避两人身影,迳自举步来到护理站。
「miss张,二O五床今早做的MRL报告呢?」
「喔,在这里。」
张晓萍急忙找出片子,正要拿过去给他,却冷不防被护理长曾美薇一把抢了过去。
「我拿去给孟医师就好,你去忙吧!」
曾美薇端出一脸威严,像是赶苍蝇似的朝她摆摆手。
张晓萍转头看了眼孟天御,突然意会过来。
曾美薇始终积极博得孟天御的注意,早已经不是新闻了。
「好的,阿长。」她识相的立刻走开。
一看张晓萍走了,她立刻换上一副娇媚热切的脸孔,快步的朝孟天御走去。
「孟医师,这是二O五床的片子。」她捻着莲花指,仪态万千的将片子递上。
「谢谢!」孟天御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迳自接过片子,就在判读板上专心看了起来。
盯着他宽阔的背,曾美薇楞了下,好丰晌才重新绽出娇媚的笑容,紧挨着他坐下来。
「盂医师,听说今年的忘年会,各科室都要举办才艺表演耶!」她边说着,脸几乎快贴上他的胸口。
「思。」他专注的看着一块多出来的黑色阴影,心不在焉的应了声。
「那我们小儿科要准备什么节目?」曾美薇期待的问道。
这是肿瘤,还是只是小面积积水?孟天御的眉头微蹙了起来。
「孟医师?」曾美薇面色有些僵硬。
「嗯?」孟天御一转头,终于会意过来。「由主任决定吧。」不感兴趣的说了句,他再度将注意力放回片子上。
「我觉得可以建议主任,来一场双人的西班牙舞表演,你觉得如何?」
一想到跟他热情共舞的画面,曾美薇整个人都快酥了。
「这得尽快进行才行。」他一脸凝重的喃喃说道。
「啊?你同意了?」
曾美微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登时心花怒放得几乎跳起来欢呼。
「对,等一下立刻请家属填手术同意书,明天就动手术。」孟天御慎重吩咐。
「填手……手术同意书?」曾美薇娇媚的脸蛋,顿时成为一片惨绿。
「幸好这只是积水,立刻动手术,可以让后遗症减低到最少——」孟天御一脸认真的说着,曾美薇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讲了半天,曾美薇终于发现自己根本是白费力气。
每当他工作时,就算是地震、火灾,他也不为所动。
「我这就去。」
曾美薇垮着肩,有气无力的朝护理站前走去。
孟天御盯着她颓丧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刚刚明明看她一副兴高采烈,怎么一下就无精打采?
唉,女人真是难懂的动物——他感叹的摇摇头。
收起片于,他从病历柜拿了几本病历,回到桌前正专心翻阅,突然间,孟天浩的调笑声飘进耳朵里——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去约会?」
紧跟着几声细微的嘀咕听不清楚,但他相信方萌月此刻,肯定正含羞带怯的点头应允。
他们果然在交往!
听着另一头不时传来窃窃私语,以及偶尔的低声调笑,他的情绪竟无来由的烦躁起来。
那女人——明明已经结了婚,有三个孩子,还敢招惹其它男人?!
还有天浩那小子,未免也太大胆了,竟然连一个有夫之妇也敢碰?!
虽然孟天御两眼盯着病历,注意力却全然不在上面,满脑子都在猜测,他们究竞好到什么程度——
「你好坏喔!」
方萌月似怒还喜的娇瞠,终于让孟天御压抑的情绪崩溃了。
他猛然合起病历,霍然站起来。
他只是替另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男人,讨个公道罢了——他这么告诉自己。
「方医师。」
一开口,孟天御发现自己的声音紧绷得骇人。
「孟天御?」
另一头听小道消息正听入迷的方萌月,一听到孟天御的声音从天而降,心虚的猛然弹跳了起来,像是被人发现什么秘密似的。
左右张望了下,她终于在护理站另一头,发现孟天御的身影。
「孟医师,有事吗?」
孟天御一看到她满脸绋红,急急忙忙的跑来,更是认定她是作贼心虚!
「三一O八床的病人腹泻三天了,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方萌月看着他手上的病历,有些结巴的解释道,
「因为据我观察,病人这几天吃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病人一有状况,就应该立刻让我知道。」他近乎咆哮的打断她。
方萌月想再辩解些什么,但一看到他的脸色,还是决定不捻虎须为妙。
毕竟她方萌月冲动归冲动,还是个很识时务的俊杰!
「下次上班时间再放着正事不做,跟人打情骂俏,当心我不客气了。」
他把病历用力一丢,算是结束了谈话。
「打情骂俏?你说的是谁?」
一听到他那种鄙夷不屑的口气,方萌月的火气可压不住了。
闻言,埋首在病历中的俊脸,重新抬了起来。
「自己做的事,还需要我来提醒你?」他带着讥诮的目光,瞥向另一头的孟天浩。
「我——」方萌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孟天浩正在另一头挂着斗大的笑,亲热的朝她挥手。
「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方萌月气恼的嚷着。
她不过是跟孟天浩正正当当的聊天,他那肮脏龌龊的脑袋,是想到哪儿去了?!
「事情当然不会是我想的那样,你们做了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向来有分寸的孟天御,竟管不住自己的舌头,难听的话硬是一句句的从嘴里溜出来。
「你为什么要把单纯的聊天,讲得这么不堪入耳?」
「若是单纯的聊天,两个人需要这么亲热的抱在一起?」他冷哼一声,踩着大步走出护理站。
「我——」跟孟天浩抱在一起?
方萌月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简直气得想跳脚。
「我没有跟他抱在一起,任何一个护士都可以作证!」
「我只相信我亲眼看到的。」
孟天御的态度,摆明了栽赃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