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当真是华神医么?幸会、幸会!”钟思敏闻言喜溢眉宇,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竟能碰上大贵人。
“我是华爱,请教姑娘芳名如何称呼?”
“我叫钟思敏。”钟思敏笑得好开心。
“咦?是多智第一、红叶山庄庄主么?”
“没错。”
“但……钟庄主不是男的么?怎会……”华爱大惑不解。
“那是我易装改扮的,事实上我与华姑娘一样,都是如假包换的女儿身。”
“喔!原来如此。”华爱这才恍然大悟。
“唉,真巧耶!咱们武林四绝平日天各一方,从未碰过头,现在倒好,一下凑齐三位,若晚上唐非当真也来,那可热闹喽。四绝一夕之间会齐,真是难得呀!”钟思敏开心地笑道,一点也不像个身中剧毒、性命垂危的人。她天生就是个乐天派。
“钟姑娘认为唐非会来?”华爱闻言,面露复杂神色。
“是这么猜想的,但并无十成把握。”
华爱默然片刻后,随即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开始为钟思敏治疗毒伤。
钟思敏善于察言观色,她发觉一提起唐非,华爱眉宇就拢上了层轻愁。奇怪,这是为什么?
“华姑娘认识唐非么?”追根究柢是钟思敏的最爱,即使受了毒伤,她也不忘这项乐趣。
“我没见过唐非,只是他的大名如雷贯耳。”华爱淡然一笑。
“哦,我还以为你们相识呢,刚才提及他的名字时,姑娘似乎有点不豫。”
“他是擅长使毒之人,若他前来争夺冰莲,绝非为了救人,而是不想让冰莲破解他施放的诸毒罢了。所以,他定会毁去冰莲,那可不是什么好事。站在行医者的立场,我当然不开心。”华爱的观点,跟钟思敏当初判断唐非极有可能上山的理由倒也一致。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我们只有祈求老天保佑,但愿唐非别上贡噶峰来搅局。”
“是呀,我也不想跟他照面。”华爱轻蹙起眉心,隐约又透露出她对唐非的反感。
钟思敏觉得十分奇怪。因为江湖盛传医绝华爱拥有一颗悲天悯人的慈悲好心肠,哪怕是十恶不赦之徒上门求医,她也尽力救治,因而赢得江湖中人的敬重,怎会独独对唐非似有芥蒂呢?
在钟思敏思虑之时,华爱已为她处理好伤口,同时取出银针为她针穴,将毒气暂时逼聚在心门之外。
针穴推气进行约莫一个时辰才大功告成,华爱轻吁口气道:“好了,毒伤暂时稳住了。”
“华神医,所谓暂时稳住代表何意?”狄祸关注地问。
“毒伤暂时稳住,尚须良药解毒才能根治。如果雪山冰莲并非讹传,那今晚出土后便是最好的解药。”
“若等不到冰莲,又该如何呢?”
“所谓三日黑寡妇是指被螫之后,未经妥善急救处理,三日后即会命丧黄泉。但,若经放血敷药,针穴聚气,即可暂保毒不攻心。不过,还是得寻找稀世珍奇的药材服用,倒也不是非要雪山冰莲才能怯毒。”
“除了雪山冰莲之外,还有什么药可解黑寡妇之毒?”狄祸急急接问。
“须有三味珍贵药材一起煎熬服之,方能根治。”
“是哪三味药材?”钟思敏也被挑起了好奇心。
“长白参王、天山灵芝,以及白玉珊瑚。”
“哇!长白参王、天山灵芝,可都是稀世的珍药呢!倒是那白玉珊瑚,较少听闻。”钟思敏不禁咋舌。
“是呀!所以希望雪山冰莲今晚能够破冰而出,那就省却不少麻烦。”
“万一冰莲只是传说神话,而三味药材又珍贵难得,那会有什么后果?”狄祸担忧不已。
“我已为钟姑娘放血封穴,毒气虽暂不会攻心,但顶多也只能保她一年性命。”
这么说,若今晚冰莲未现,还有一年时间,可以让他天涯海角寻那三味珍药了。虽寻药也是困难重重,但最起码还有一段缓冲期,狄祸这才稍放宽心。他看看天色已暗,不由心焦地说:
“华神医,我现在就赶往冰湖,看看是否真有冰莲,钟姑娘就劳您费心照料。”
“狄大侠请放心。”华爱给狄祸一个你安心的笑容。
“狄祸,你要小心一点。”钟思敏也叮咛狄祸,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取冰莲不会太顺遂。
“我知道,你自己多保重。”狄祸深深凝视她一眼,才出岩洞往贡噶峰顶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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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狄祸驰抵峰顶,远远又望见一条人影徘徊冰湖畔,教他吃惊不已。看来,江湖上觊觎雪山冰莲的大有人在。
正当狄祸心念电转之际,月姐儿瞬间破云露脸,一轮满月当空。湖畔那人突地腾身跃起,闪电般掠向湖心,当他再度落至湖边时,手中赫然握着一朵巨大白莲。
无名野叟的《寰宇搜奇录》并非虚构,确有雪山冰莲百年一现;然而,狄祸来迟一步,那朵神莲已教他人捷足先登。
狄祸聚足真力,立即扑向湖畔,与那人对峙而立。
但见那人一身黑衣劲装,神情桀惊不驯,年纪约与狄祸相当,浑身散发一股诡异邪魅,教人摸不透的清冷气质。他——是个英俊却邪气的男人。
黑衣人如鹰集般的厉眸,冷然盯住狄祸,那股肃杀之气,丝毫不逊杀手第一
“阁下如何称呼?”对视刹那,狄祸先开口招呼。因为冰莲在人家手中,自己暂居下风。
“哼,我从不与人攀亲带故,何必通名报姓。”黑衣人连声音都是冰冷得没一点温度。
狄祸剑眉一掀,也沉下脸来。若非为了那朵神莲,他可也不随便与人攀谈。
“既是如此,请阁下将手中冰莲分半朵与在下如何?”狄祸也不多说废话,直截了当把话讲明。“嗤!凭什么?”黑衣人不屑地冷哼。
“咱们都是为了救人,冰莲各持半朵也就够了。”
“救人?呵!我可没那么伟大。”黑衣人嗤笑一声。
“那你要冰莲何用?”狄祸强忍怒气。
“毁了它。”
“为什么?”狄祸暗吃一惊。
“就是不让它救人。”黑衣人冷酷的语气,令人不寒而栗。
“什么?!”狄祸怒喝一声。突然,脑中灵光一现,他想起岩洞中华爱的话,他知道来者何人了。“你是毒绝唐非?”
“算你有见识。”黑衣人狂妄得很。
“唐非,你休想毁去冰莲。接招!”
狄祸话落,已运气急攻一掌,虎虎生风劈向唐非。
唐非身为武林四绝之一,自然不是省油的灯,旋身避过掌风后,也出手还击一掌。刹那间,两大高手已迅速对拆数招。
狄祸号称杀手第一,武功高强自不在话下;唐非以使毒闻名,拳脚功夫竟也不弱,跟狄祸暂时打个平分秋色,胜负难分。
两人你来我往鏖战百招过后,狄祸才略占上风,但他惟恐损伤了冰莲,出手多少有所顾忌,以至缠斗不休。
唐非虽处劣势,但他用毒功力一流,无人能出其右,见自己出现劣势,遂不再恋战。忽地见他一弹指,一缕紫雾疾射而出,扑向狄祸面前。狄祸心知有异,立即闭气飞退数丈;趁着这空隙,唐非身形已奔下峰颠……
待紫雾散尽,唐非早带着雪山冰莲不见了踪影,令狄祸顿足懊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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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祸垂头丧气地进入岩洞,钟思敏与华爱见他空手而回,面容沮丧,心中已猜个七、八分。
“唉!看来我们都被那无名老叟给骗了。”钟思敏轻喟。
“不,这世上确有雪山冰莲百年一现。可惜我去晚一步,教人给夺走了。”狄祸心疼得很。
“呀?当真有冰莲么?是谁手脚这么快?”钟思敏惊奇得睁大明眸。
“毒绝唐非。”狄祸气闷不已。
“他……他真的上山来了?”华爱脸色陡变。
“我与他缠斗百余招,本已占了上风,但他却施放毒雾逼退我,趁机逃逸。”狄祸实在不甘心,他输得冤枉。
“狄祸,别难过了。幸好我的命大,碰上了华神医,最少还有一年可活,我们再另想办法吧。”钟思敏见他愁眉不展,连忙软言安慰。
“我们要不要赶紧下山,追赶唐非去?”狄祸可急着。
“钟姑娘的脚伤尚需休养数日,才能够走动,以免动了封住的毒气,那可就麻烦了。”
“那……万一唐非毁去雪山冰莲……”狄祸忧心不已。
“不会的,唐非暂时应该还不至于毁掉它。”
“为什么?”
“雪山冰莲百年一现,珍奇无比,任谁也不舍轻易毁去。虽说此莲专克唐非诸毒,但相信他也会想揭开冰莲何以能解剧毒之谜。因此,我料想他必会先将花瓣、莲茎、叶、藕……等等先行彻底精研一番。”
“但日子一久,冰莲总会枯萎腐坏呀!”狄祸忧心如焚。
“唐非是个聪明人,他必然懂得长期保存冰莲的方法。”华爱倒不担心这个。
“如何保存呢?”
“将冰莲风干后,研磨成粉,收藏在干净的罐内即可。”
“唐非神出鬼没,又擅易容之术,要寻他恐非易事。”狄祸又担起心来。
“除非他遁世隐居不出,否则总有迹可循。”钟思敏不忍狄祸过度忧虑,连忙开口安他的心。
华爱低头沉思半晌后,忽地幽幽说道:“寻访唐非索取冰莲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华神医?!”狄祸与钟思敏同时诧呼。
“我此次千辛万苦攀上大雪山顶,为的就是想完成先师遗志。先师在世时,除致力救治病患外,也苦心钻研药理,希望研发出更多更好的药物济世救人。对于雪山冰莲,他一直盼望能等到它百年开花,透彻研析它解毒的功能以造福世人。可惜,两年前先师却已等它不及而驾鹤西归,身为人徒,自当以完成先师未竟的遗愿为己志。冰莲除可用以救人活命外,我更盼望能研究出它解毒的奥秘,说不定可以因而发现更多法毒的良方。唐非不笨,他定也想到了这点,为了怕冰莲成为他将来诸毒的克星,是以也赶着上山抢莲。”
“可是唐非武功不弱又擅用毒,华姑娘自信能与他抗衡么?”狄祸提出警告。
“我是个医者,较一般人更懂防范他使毒;至于武功,我会随机应变,不会跟他硬碰。”
“那人给我的感觉,是邪门得紧,我担心姑娘会着了他的道。”
“应该不会。事实上,我与唐非曾经有过一段渊源。”华爱柳眉微颦,眉宇间又锁上轻愁。
“是么?”钟思敏大感振奋。
自己的观察还真敏锐,她早猜测唐非与华爱间似有某种纠葛。但怪的是,听华爱的说法,他们似乎又未曾照过面,两人之间会有什么渊源?真是玄哪!
“华神医跟唐非有什么渊源呢?”这一正一邪,怎么也兜不到一块儿呀,狄祸纳闷极了。
“这是我两人间的私怨,不足为外人道。”华爱轻摇螓首,表示不想深谈。
狄祸与钟思敏倒也识趣,闻言即不再追问。狄祸此刻最关心的,莫过于钟思敏的毒伤,遂建议道:“不如我们下山后,一齐去寻找唐非,向他索讨冰莲,以免华神医只身涉险。”
“三人一齐寻找唐非,未免太浪费人力,且他行踪不定,未必能在一年内寻获,届时钟姑娘的毒伤,恐将日天乏术。”华爱不表赞同。
“那……华姑娘是否另有对策?”钟思敏聪颖无比,她仿佛窥见了自己已有一线生机。
“寻访唐非缓不济急,我另有方法可解黑寡妇之毒。”
“真的?是什么方法?”狄祸大喜过望。
“适才我曾说过,要解‘三日黑寡妇’之毒,除雪山冰莲外,尚可以三味药材掺合煎熬服用,亦可痊愈。”
“但那三味药材也都是旷世稀药,得之不易呀!”狄祸又泄了气。
“钟姑娘吉人天相,长白参王、天山灵芝,在我山东济南住处尚有余藏,现在只缺白玉珊瑚了。”“真的?”狄祸又燃起了希望,“那白玉珊瑚产于何处?”
“在江浙交界的太湖湖底。不过,白玉珊瑚因产量甚稀,所以才列珍奇药草之林。”
“太好了!田大哥的绿柳古堡,就位于太湖畔的东山镇。我们可以上他那儿求助,他定会派遣堡内所有弟兄,潜入湖底帮忙捞寻的!”钟思敏高兴得眼泛神采。
只是,她没注意到狄祸的脸色倏地转为沉郁。
“如此甚好。你们下山后,就先到太湖寻找白玉珊瑚,我则返回济南府拿取长白参王及天山灵芝,而后再至太湖与两位会合。”
“华神医不是要追寻唐非索讨冰莲?”狄祸疑道。
“救人如救火,先治好钟姑娘的毒伤,再去寻他不迟。再说,四川到山东途中,也可顺便探查唐非下落。”
“我们回江浙的路上,也会沿途注意。”钟思敏很是热心地接腔。
“华神医,若在途中遇上唐非,请务必小心,千万别遭了他毒手。”狄祸担忧华爱安危,因为这也关系到钟思敏的存亡。
“狄大侠放心,我自是省得。我不会忘记钟姑娘的命还等着我救治呢。”华爱笑着,给狄祸一粒定心丸。
“如果钟姑娘伤势痊愈后,华神医却尚未找着唐非,在下定当助您一臂之力,誓言取回雪山冰莲。”狄祸信誓旦旦。
“多谢,咱们就在贡噶峰再住上几日,等钟姑娘足伤稳定后一起下山吧。”
“嗯。”钟、狄两人齐点头赞同。
第七章
下了贡噶峰后,华爱便与狄祸、钟思敏分道扬镳,回转山东济南府取药,并约定两个月后在绿柳古堡会合。狄祸则与钟思敏取道湖北、安徽,前往江、浙交界的太湖畔东山镇。
在往太湖途中,狄祸一直闷不吭声,鲜少搭理钟思敏,仿佛在跟她冷战似的。
钟思敏心知肚明,他是为了要上绿柳古堡,担心她的安危而生气。但现在她真的是骑虎难下呀!总不能把和田大哥打赌的事老老实实告诉他吧?狄祸要是知道真相,一定会恼得掉头就走。
当初只为了好玩、逞强,再加上那诱人的赌注——七彩夜明珠,她才与田慕白打赌。
如果她能让狄祸说出下阎王帖的雇主是田慕白,那么他便自毁了三不原则,就必须退出杀手这一行,而钟思敏也将因此赢得七彩夜明珠。
现在,她仍是一本初衷,想促使狄祸退出血腥的杀手,可为的却已不是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而是她衷心希望狄祸能脱离杀戮生涯,平平安安过日子。
要狄祸退出杀手之林,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他自毁自订的三不原则。因为他曾立誓,若打破任何一项原则,他将封剑归隐、退出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