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微蹙起眉,即使对这个姓叶的没见过几次,寒竹也觉得不对,凝音传予星魂道:“小心点,这家伙不太对劲。”
微微颔首,星魂将寒玉尺平举而起,正痴痴呆望著星魂的叶一被寒玉尺的冷芒一激,眼神霎时恢复了原先的锐利。
“凌翎,我找你不是为了替柳五他们报仇,只是想问你一句话。”缓缓地垂下视线,叶一的语气变得十分沉重。“你是不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回来?”
“回他那儿?当然不可能。”虽然奇怪于叶一的问题,星魂仍是神色不变地给予否定的答案。
“就这样吗?凌翎,十二年的时间……”语声变得模糊,在星魂还来不及思索叶一话中的意思,两轮银芒已是急噬而至。
微抿唇轻哼,星魂立即揉身贴着银芒疾转,同时寒玉尺也贴腕倒而出,双方出手的速度都极快,旋风似的战团里只能瞥见淡淡的紫、绿色身影忽上忽下地翻飞旋舞著。
“啊!”惨叫声出自双卫与金刀楼的战团,四条人影随著叫声倏然分开,只见申毅从左肩到右腹被切开了一道深长的口子,湿黏的肠子血沥沥地流了满地,看样子是活不成了,而另一旁的副楼主则是左手紧握著鲜血淋漓的右腕,脸色苍白地不住后退。
“老巫,让他去吧。”
随口交代著,寒竹仍是目不转睛地监看著星魂这头的战局,叶一那形似疯狂的打法叫他不免悬紧了一颗心,丝毫不敢有所松懈,就怕一丝的疏忽会造成无法弥补的遗憾,上次救援不及的覆辙他绝不能重蹈……
叶一的双叶刀招招不离星魂周身的要害,出手之狠戾像似与星魂有著深仇大恨,奇怪的却是那面上的神情却不像他出手的狰狞,反而似是有种淡淡的悲愁。
星魂一边运劲挥着寒玉尺与叶一相搏,一边却也是满腔的疑惑,想不通叶一是为了什么非杀自己不可,原该是自己找他算帐才是,难道自己以往不知不觉中曾得罪过他吗?
身形急掠,在一次纵起旋身后,星魂更开始对叶一另眼相看,近两百招了,双方竟似势均力敌,这实在不是他所知道的叶一。
突然间,叶一右手急掷,一轮双叶月脱手激射而出砸向星魂胸前,而他的人也随之疾扑而来,星魂舞著寒玉尺的右臂倏迎叶一,人则是以臂为轴俐落地侧旋,恰恰贴着双叶月的利芒避过。
然而下一幕发生的事情却令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傻了眼,叶一疾冲的身形竟不闪不避直撞星魂,寒玉尺就这么如破竹般从他的右胸透人直没尺柄,四散的血花溅了面前的星魂整身。
正当星魂为叶一这等自杀的行径感到迷惑时,冶不防被串在寒玉尺上的叶一张臂紧紧抱住,接著一个冰凉的触感就覆上了那微启的双唇,甚至染着血味的舌叶也跟著想探人,星魂霎时骇得睁大了眼,剧烈挣扎著,无奈叶一的双臂此时竟如铁般坚实难挣。
“跟我一起走吧……”鲜红的血染红了叶一苍白的唇,同时也浸湿了星魂的唇,当带著笑意的语句幽幽自叶一失色的唇边吐出,圈在星魂身后的左手已高举起另一把双叶月猛地向星魂后心扎挣……
“匡!”及时以指劲弹碎那把双叶月,一直在旁提神留意的寒竹急忙扯开叶一桎梏般的双臂,将星魂紧紧拥人怀中。
连带着,那把嵌在叶一胸膛上的寒玉尺也随之抽出,大股鲜血就这么从血洞里喷溅而出,叶一业即不支地跪倒于地,几个呼吸间已是脸白如蜡。
“……什么意思?”惊愕地注视著半跪于地的叶一,星魂忍不住伸手轻抚著刚刚被亲吻的双唇,除了不悦的厌恶感外还有著更深的疑惑。
“……不懂吗?咳……”一开口又是呛咳出大量的鲜血,生命正自叶一体内快速流逝著。
“……凌翎,……十二年……十二年来我的目光……从没离开过你……你却……”终于再也撑不住地扑倒在地,叶一却仍不放弃地大睁著眼,直至气息断绝目光没离开星魂一分。
“……翎……我……爱……你……”
伸手撕下自己衣襟的一角,寒竹替星魂包扎著受伤的臂膀,而伤臂的主人却犹怔忡地收不回视线,就这么与叶一那双不再有焦距的眼瞳相对遥望著。
“魂,还好吧?’将人扳向自己,寒竹轻捧著那张失神的脸庞问著,强迫星魂将目光到自己身上。
“竹,他……他说……爱我?这是爱吗?”开了视线,星魂的脸上仍是茫然一片,叶一选择同归于尽的方式让他震撼不已,爱一个人会是想毁灭对方吗?隐约地星魂又想起了凌云辰,那男人选择的……也是这种方式吗?杀了娘亲就只是因为爱她?
“吓到你了?我不觉得这算是爱,或许这是叶一的方式,可是我不认同。”怜惜地轻抚著星魂的双颊,寒竹回头微向双卫示意,巫遥两人一拱手,便抬起叶一的尸身便向林间逸去。
搂著星魂的肩头,寒竹带著人漫步向外走去,离开这血染的庭院,一路上星魂却是异常的静默,像是有着满腔心事……
“怎么,还在想叶一的事?”停下脚步,寒竹低头便是一个绵密的长吻,吻得让星魂原来略显苍白的脸庞遍满布红晕,几乎软倒在他臂弯里。
许久,寒竹才满足地结束这个吻,被吻昏头的星魂只能大口喘息著,好半晌才稍微使急遽的心跳缓和下来。
“可恶,每次都……”
“呵……都怎么?恩,嫌我还不够卖力是吧?”笑盈盈地看着词穷发窘的星魂,寒竹很高兴自己的魅力能够让他的脸色不再黯沉。
“不跟你说了!”星魂微微赌气的迈步向前,寒竹则不以为意地含笑跟在旁边,他晓得等星魂厘清思绪后会愿意开口跟自己说的。
“……刚才他说……血鹰解散了?”
“恩,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过既然是出自叶一之口,应该不会错。”果然,让星魂牵挂于心的还是凌云辰……寒竹不禁苦笑微摇首,不意外自己竟对这位岳父大人似乎有著些酸味,谁叫他实在占去了太多星魂心底的位置。
“寒竹……我想回去一趟……”踌躇了一会儿,星魂说出刚才心中一直惦记的事,“我想回去再找一次娘的墓,他应该是将娘葬在那的,反正血鹰解散了,应该不会遇到他,不用替我担心。”
“我跟你去,这样就不担心了,待会和老展他们说一声,我们就骑叱雷去吧。”握了握星魂的手,寒竹笑著说出自己的打算,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他可不会傻到再放手。
没争辩什么,垦魂只是微微笑了笑,早该知道寒竹不会再让自己孤单一人的,温馨的感觉充溢著心田,暖洋洋的叫心发烫,星魂不自觉地缓下了脚步,让寒竹揽上自己并行。
身旁林木枝头已在徐徐吐着新芽,虽然黑夜里看不真切,但星魂知道,春天到了。
山崖上,散落著一栋栋的木屋,却是见不到半点人烟,从屋内的陈设已积了层灰看来,这地方该是已经荒废好一段时间,星魂带著寒竹来到这个他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一个充满不愉快回忆的地方。
“他从没跟你提过吗?或许有时候会露点蛛丝马迹。”寒竹边巡视著四周边发问著,他和星魂已花了近两个时辰搜寻这山崖上的一草一木,现在已是近午时分,却什么都没找著。
神色黯然地摇摇头,星魂心想这一次恐怕又要失望了,不由地又是满心悲怆,至今他仍不明白为何“他”这么残忍?当著自己的面杀死了娘亲不说,还不肯让他知道墓地所在好尽分人子的孝意……
无力地闭起眼,快要溺毙在绝望里的星魂感到一双强健的臂膀从身后抱住了自己,耳畔同时也传来那令人心安的低稳嗓音。
“魂,别这么就放弃……我们再多留意点,一定会找著的。”
突然想起了什么般,星魂惊惶地转身揪著寒竹的衣袖。
"如果……如果墓根本不存在……如果他把娘……”语声渐微,星魂不敢再放任自己想下去,那晚“他”疯狂的笑声犹在脑际萦绕,难保“他”不会心一狠将尸身彻底毁去。
“不会的。”拍了拍星魂的肩头安抚著,寒竹沉稳的语声中仿佛有著令人信服的力量。“虽然我不很了解凌云辰这个人,但从你的叙述中我可以感觉到他应该很在乎你娘,我在猜……他该会将你娘葬在一个他可以常常见到的地方。”
“常常见到……”星魂喃喃重复著,同时脑中也飞快回想著可能的地方。
“魂,有个地方不知你找过了没?”
闻言,星魂连忙抬起头看着寒竹,眼里满是急切。
“崖下。”
“崖下?没有,这个崖十分陡峭而且很深……我根本下不去。”
抿唇笑了笑,寒竹拉著星魂往崖边走去,当两人往下眺望时,只见层层云雾缭绕,其余的景物皆被遮蔽著看不清楚。
弯下身,寒竹捡了块石子在手上掂了掂估量,然后翻掌让石子向崖下坠去,片刻后才听到一声十分渺茫的细小回音。
“还好,如果再深些我就真没辙了。”撇撇唇,寒竹双眼直瞅著星魂,笑眼里满是算计的神色,“等会儿要我怎么带你下去?用抱的还是用背的呢?”
俊脸一红,星魂为难地又往下看了看……大白天的,一个四肢健全的男人不论是被人抱着或被背着,实在都很叫人……难为情。
当星魂还在犹豫著该选择哪种方式时,寒竹已是扬着笑伸臂揽过了他的腰身。
“这样好不?抱紧我嘱。”知道星魂的脸皮薄,寒竹只是嘴上逗逗他而已,要是真的把人打横抱起,只怕那张芙蓉脸非著火不可。
等星魂依言环抱住自己后,寒竹便带着人毫不犹豫地向那深不见底的崖谷纵跃而下,任由山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两旁的景物夹杂著茫茫白云飞快倒逝,两人就这么笔直地向深谷坠落,星魂不禁把整张脸都埋进了寒竹温暖的胸膛里。
好一会儿,寒竹举掌自胸前挥向身后转而向下,一片劲气随之托住两人,下跌的速度瞬时减缓不少,同时再顺势蹬向右侧的山壁,更加止住了跌势。
这样反覆几次,不一会儿就看到脚底下是一条湍急的水流,寒竹最后一蹬将两人的身子带向左斜侧,运动落在河中的一块岩石上,足尖再一点,就拥著星魂飘落在岸边了。
“呼……”长长吁了口浊气,寒竹缓缓调和著消耗过剧的内息。
“还好吧?”微微拢起了眉头,垦魂毫不掩饰眼里担忧的神情,只因寒竹的脸色看来有些苍白。
“……没事。”露齿冲著星魂笑了笑,寒竹拍拍人儿的肩头要他放心,举目打量了会儿周遭环境后,指著左方茂密的树林说道“我们碰碰运气吧,看水的流势,源头应该在那边。”
点点头,星魂仍是不甚放心,索性一矮身换他托撑住寒竹的肩头,带著人向左边掠身而去。
“好美!”缓下了脚步,星魂忍不住为眼前的美景赞叹著,在他们大约奔行了近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河流的源头。
而这块犹如幻梦般的幽境却把两人都深深震撼住了,遍地绿草如茵,间或染缀著淡紫色的不知名小花,潺潺水声伴随著啾啾鸟鸣,而一匹涓白的瀑布就如名家笔下的山水画,从怪石峥嵘的崖壁上倒垂而下,奔腾之势直似自天上而来。
“好一个人间仙境!”寒竹也点头赞许著,没想到这崖下会是这番世外桃源般的景致。
“星魂,你有听到吗?有箫声!”
沉浸于美景的神智一醒,星魂仔细聆听著微风里传来的音律,然而当他听清楚这萧音的曲律时,脸色却是蓦然一变,有惊讶有迷惘更有著深深的眷恋。
“怎么了?”
“这是……小时候娘哄我时所哼的曲调……”低喃著,星魂不自觉循著萧声向瀑布的另一头寻去,寒竹见状连忙快步赶上,整个人不由得开始紧绷起来,只因会知道这旋律的……,恐怕是凌云辰了,他果然在这儿。
转了几转,星魂倏然止步,一个衣白胜雪的人影正背向他们对著湍急的河水吹奏著,衣衫飘飘,整个人在瀑布下弥漫的雾气中显得那般地潇洒高雅。
是他。星魂终于察觉眼前吹萧者正是自己最不愿再见到的人:心头一沉时右手却被只温暖的大手紧紧地包覆著,偏首望去果然寒竹已陪在身侧,星魂忍不住为这贴心的举动弯起了唇弧。
彼此交换了一个明了的眼神后,两人缓步向白衣人靠近。
“哼……我不去找你,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还晓得要回来。”冷冷的语声仿佛将四周的水气都冻结了,让星魂不自觉地瑟缩了下身子。
“我只是想找娘的墓,这么多年了,就算是惩罚该也够了,告诉我好吗?”平心静气,星魂试著开口请求,自从感受过温暖的情感后,过去的一切他已经不想再做计较了,只想好好把握住与寒竹一起的未来。
蓦然转过身,凌云辰凌厉的眼神直锁著星魂脸上。
“你变了!凌翎,不是不层对我言情吗?怎么使硬的不成换开始软求了?呵……”凌云辰冷冷的笑著,目光仍旧不离星魂身上,至于寒竹,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告诉我,娘的墓在哪?我只想好好……”没理会凌云辰的冷嘲热讽,星魂又向前走进了一步,语声里有著明显的乞求,向来不在他面前流露情感的面庞破例泛起了苦涩的笑意。
凌云辰怔怔地看著,像似傻了般,至于星魂说什么他全没听见,只因眼前这抹身影跟记忆深处的那一抹倩影重叠一起,让他死寂已久的那颗心再次狂跳了起来。
“……太像了……筱君……你终于肯回来陪我了吗?”出神呢喃著,凌云辰缓步向星魂走去。
看著状似痴傻的凌云辰一步步靠近,寒竹警觉地将星魂向后一带,身形插在两人之间,就怕陷入迷乱中的他突然对星魂作出什么伤害,然而这一移动,凌云辰也因此停下脚步,眼神又恢复鹰般的锐利。
“哼,又是你!”轻蔑地瞥了眼寒竹后目光再次一扫星魂,凌云辰却仿佛突然领悟了什么般脸色倏变,霎时间浑身布满起浓浓杀气。
“原来是你让凌翎改变的……哼,你休想能从我身边夺走凌翎,他是我的,就像那贱女人一样,至死都不可能离开。”
“住口!我不是你的!”那一声对逝去娘亲的辱骂就像个引子,星魂多年来深埋在心底的怨忿终于忍不住地爆发。“娘也不是!从来都不是,我们不是你的所有物,我们有自己的想法,有想过的日子,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