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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上) page 6 作者:风弄

  其实心里揣然,额头顶着一道伤疤,居然也敢想着勾引他人。

  满场的珠光宝气看得连连刺眼,花团锦簇、衣香鬓影、裙履风流,正是我所熟悉的社交舞会。

  望着这熟悉的一切,额头上的伤口忽然刺痛,象是为了提醒我不要忘记它的存在。

  忽然感觉自己可笑,黄生,你还有什么资本?

  这里哪位不是世家公子,玩乐高手?

  尼洛要人招手即来,何必你自取其辱?

  以往勾引人常为一己之欲,无可无不可,到了手,为家里打点关系,算是锦上添花。

  今天确实鼓足劲为对于与将而来,居然紧张到如此地步。

  这才知道,自己对额上的伤,实在是忌讳得很,自卑得很。

  世态炎凉,我见过不少难堪场面,怎么也不会希望自己做一次主角。

  正踌躇,身边一人道:  “生生,怎么站在门外?何时做了我家门卫,我倒不知道。”

  回头看,居然是尼洛。

  他容光焕发,笑着摇手中红酒。

  见他态度甚好,放下一半心来。

  “你的脸怎么了?”  看清楚我的脸,他忽然皱眉,伸手触碰。

  “当然是作奸犯科,偷鸡不成。不要说了,反正已经破相,以后就是丑男人一个。”  我笑。

  因为他的手碰到伤口,还在不断摩挲。

  那个意思,我当然懂。

  尼洛说:  “其实不难看,反而多了点魅力。”

  不管是不是真心之言,听起来总好受些。

  我感激地一笑,媚眼横飞:  “找个地方讨论一下魅力的问题?”

  他欣然同意,挽着我的手入内。

  整场舞会,都在尼洛身边。

  原本当他舞伴的女士对我飞了一万记眼刀,只当全看不到。

  为了打好报复基础,我一改往日风格,不惜唇舌与人招呼。

  其中自然说不少风趣的话,重塑我浊世公子形象。

  幸亏这里的人都认为缺陷美更适合我,不但没有避开,反而纷纷过来招呼。

  一场舞会下来,信心回复不少。

  顺理成章,接受主人邀请,上了他那张豪华大床。

  “你今晚风度迷人。”

  我说:  “谢谢。”

  “都到了床上,还这么客气?”  他开始调笑。

  手指抚上我的脸,又去吻我伤口。

  本来一切发展顺利,可记忆偏偏这个时候以我最不欢迎的方式创进脑海,夺取所有的控制权。

  还未入巷,已经全身发硬,比木乃伊犹过之而不及。

  “怎么了?”  尼洛分开我的腿,问我。

  我希望自己可以找个轻松幽默的回答,毕竟我为今晚花了不少心血,要求的事情还没有求成。

  可是喉咙沙哑。

  尼洛见我不答,微微一笑,把头低下,为我做准备工夫。

  润滑剂刚刚触到入口,我如被蛇咬,几乎从床上跌下去。

  “你还好吧?”

  我强笑,脸色必定苍白如雪:  “尼洛,今天状态不佳,可否另约时间?”

  尼洛道:  “你看我这个样子,难道存心整我?生生,我哪里得罪,不妨直说。”

  不错,哪有上了床还反悔的道理。

  这事传出去,尼洛也没有面子,不整我就算好了,更不用说帮我的忙。

  “不过试探一下,你好紧张。”  我咬着牙,让自己轻松下来。

  尼洛这才有了笑容,给我一个浅吻,继续抬高我的腿。

  所有可怕的感觉象旋风一样四处飞刮。

  我只愿意这床变个无底深渊,将我掉到下面,从此不用见人,也不用做这些事。

  尼洛的手指轻轻拂过我曾经受了伤害的地方,我觫然紧绷。

  “生生,你这个样子,好象我在强奸一样。”

  尼洛这样说,却不住手,还是将自己缓缓插了进来。

  说不出来的痛苦。

  我的感觉,就象没打麻药,清醒地被放在手术台上开刀一样。

  而且知道他下一刀会划在哪里。

  几乎要窒息过去,偏偏又有知觉。

  忍,我要忍!

  为了对付与将,我不能没了这个资本。

  当年为了与将,我也曾和不少人上床,那个时候,他一个微笑就可以安抚我所有的辛苦。

  我对自己说,商场之上,风光之后,谁没经历各种肮脏龌龊的事情。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我咬牙。

  尼洛开始还很温柔,看着我痛苦表情,缓缓摩擦。

  渐渐到了后来,越发情动。

  不但动作加快,幅度也大了许多。

  我战战兢兢说:  “慢一点……好疼……”  其实我已快忍受不住,实在疼得无以名状。

  也许这刺激了他的欲望,不再撑着我身侧的床,反而按着我的肩膀,拼了命似的攻击过来。

  这等力度,与强暴何异?

  就如当日惨况重演。

  与亭和那几人,轮流在我身上施虐。

  又压又按,又捏又卡,恨不得将我活活疼死。

  耳朵又开始嗡嗡作响。

  我骤然反抗,对正在紧要关头的尼洛全力一推,向床头靠去。

  危急之中力气好大,尼洛被我一推,整个掉到床下。

  原来我吃不得苦中苦。

  我不是人上人。

  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诧然望着我。

  当然,这一生中,他恐怕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推下床去。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我知道等他反应过来就自身不保,急忙抓起衣服匆忙跑开。

  连滚带爬,逃出尼洛的地方。

  幸亏他把舞会选择在这新买的别墅,如果是在他的主屋,要离开恐怕不易。

  一身狼狈回到家,顾不上半夜起来开门的仆人的眼光,匆匆进房。

  把自己泡在热水中好一会,才勉强镇定下来。

  少不了开始自嘲,然后赫然想到尼洛随之而来的报复。

  该死的与将!

  又是一夜难熬,次日下楼的时候一脸暗灰。

  遇到还没有出门的爸。

  “爸,尼洛主持的贵德银行……..”

  “怎么了?”  爸翻开手里的报纸,搜索财经版。

  真有点难以启齿。

  虽然家人早知道我在外面的胡作非为,但作为比较传统的华人,和父亲谈这方面的事…….

  可又不能不说,商场如战场,如果黄氏骤然受贵德攻击,没有防范,必定吃亏。

  “我昨晚把尼洛踢了下床。”  我鼓起勇气,顺口而出。

  报纸立即刷地收成一团。

  爸抬头看我。

  我知道他的意思,玩则玩矣,为什么要把事情演化成这等危险地步?

  我低头:  “爸,我们不是闹着玩的,真的翻了脸。你要小心。”

  第九章

  经此一役,我再不敢随意出席酒会。

  这才赫然发现自己实在无用。

  如果说到商场周旋,与将的生意手段我是领教过的,哪里是他的对手,只能盼爸爸几十年的经验,可以压得了他三分。

  在家闷闷不乐躲了一月,发现老头子脸色越来越难看,体重又瘦了不少。我知道是公司的事情不顺,却帮不上一点忙。

  对镜自照,镜中人额上一道丑疤,容颜憔悴,再没有以前一点飞扬的神采。

  爸说:  “闷在家中无用,你也应该把学业好好完成。”

  我知道黄氏现在危机重重,股票虽然一直被爸百般撑着,却象建在沙滩上的泥房,总不断有大浪一个又一个的扑来。

  多少名门世家,赫赫扬扬百年,毁在措手不及间。

  但既然没有战斗力,只好尽量不惹麻烦就好。

  我收拾行装,回哈佛去读我最后一年的商科。

  依然名牌时装,大把金卡放在口袋里的富家子弟。

  站在同学堆里,却再没有以前潇洒不羁的热情。

  同学说:  “生生,放个长假,你变了很多。”

  我笑:  “与其说变,不如说成熟。”

  “恭喜恭喜,一定是经历了大事,养出这样沉稳内敛的气质来。你以前优点很多,就是太表面化,现在加了成熟,更加显出内在散发的魅力来。”

  我能说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苦笑。

  我苦笑着接受他们的奉承:  “过奖,以后你们也会成熟的,何必羡慕?”

  这句倒是真心话。

  他们又怎能知道我用怎样的心情说出这话?

  生意场上的事情,担心也无用,刻意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郎。

  隐隐知道外面风声鹤唳,风云变幻,又是财经界巨子倒下崛起不断交替的时候。

  这个世界的变化,真让人心惊。

  天天都接到妈的电话,唠唠叨叨,不外乎翻来覆去那两句叮嘱。

  我耐心地接听,等到几乎昏昏欲睡,才挂上电话。

  这日,电话又响,接听时愣了一愣。

  居然是我家老头。

  “生生,你回来一下吧。”  爸似乎甚为疲倦,声音中透出老态。

  心猛然下沉。

  不详的感觉,笼罩全身。

  我简单答道:  “好,我立即回来。”

  挂了电话,二话不说立即起程。

  上了飞机,立即胡思乱想,越想越急,如被火燎。

  如果黄氏有事,绝对和与将脱不了干系。

  也绝对和我脱不了干系。

  天!只愿我从来不曾认识此人。

  回到家中,四周安安静静,一个仆人也不见。

  妈独自坐在厅中沙发上。

  麻将桌孤零零地立在一旁,上面的麻将还乱七八糟地四散着。

  “妈。”

  “生生!”  妈象被人猛然拍了一下,转过身来,慈爱地望我两眼,指指书房。

  我点头,把行李随便一放,直接进去。

  书房里,摆设还是老样子,却无端地多了许多烟味,把淡淡忧愁散发在空中。

  爸静坐在椅上,眼光直直望着桌上的荧屏。

  荧屏中,是随时变动的股票曲线。

  不用去看,我也知道那曲线现在已经变得多么怕人,可以害多少人倾家荡产。

  “爸,我回来了。”

  他抬头看我,缓缓点头,又道:  “把你妈也叫进来吧。我们一家人要谈一谈。”

  我凄然,出去把妈扶了进来。

  所有人坐下,等着爸开口。

  这个口实在难开,爸张嘴几次,又把话吞了下去。

  沉默不知道多久,才轻道:  “胜负虽然是兵家常事,但我这次是大败,恐怕再无翻身之日。你们要早做准备。”

  我睁大眼睛,谁料事情会到如此地步?

  爸见我惊讶,坦然一笑:  “生生,你还小。兵败如山倒,人一失势,自然众人相踩。这不是一对一的斗争,是一对所有的斗争。稍露衰势,即可引来致命攻击,直至你一命呜呼。”  这样时候,爸还能侃侃而谈,心胸之大,让我佩服。惟可在这种时候,才知道原来我家老头如此可敬可爱。

  但我还是不甘。

  “至少没有宣布破产,如有希望,怎么可以放弃。干爹那里………”

  爸摆手:  “那只是干爹,不是亲爹。锦上添花可以,要他雪中送炭难。何必丢这个脸面,再说,这么大的事情,他也帮不了。我低估对手,贪心不足要吞并荣氏,也算罪有应得。唉,委屈你妈……….她老劝我胃口小一点,收着现在的家业就好,可惜我不听。几十年夫妻,到老来害了她。”

  妈平日爱哭,今天却没流一滴眼泪:  “几十年夫妻,你听过我几回?不过跟着你享了这么多的福,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委屈的。”  妈转头看我,满眼心疼之色:  “只是委屈了生生。”

  真真只有到了绝境,才能看一个人的风度。

  妈平静怡然,雍容大度,看得我愕在当场。

  以前总以为老一辈比不上我们,只会势利为钱,生意场上周旋经营,或者麻将桌旁和富家太太凑在一起说长道短,消磨人生。

  怎么比得我们新的人生观念般潇洒放得开?

  咋逢大难,最看不开的,最不能接受的,反而是一向自命潇洒不在乎俗事的我。

  我大愧,偎依在妈怀中。

  “爸,资金方面,如果银行肯帮忙,可以渡过危机吗?”

  爸说:  “经济不好,小银行自己都不敢随便插手,有能力插手的….”  他望我一眼,轻轻叹气。

  贵德。

  我好内疚,没想到一脚踢飞我家的救命稻草。

  难道就这样等死?

  不行!

  两个办法,或者求与将,或者求尼洛。

  与将我是绝对不求的。

  只有去找尼洛。

  好不容易打听到尼洛的踪迹,今晚居然又有舞会。

  咬牙切齿发下毒誓,就算自己把自己铐在床上,也绝对不做出失礼的举动。

  但,不知道尼洛肯不肯给这个机会。

  上次出席酒会已经过担忧,这次却比上次揣然一万倍。

  上次只是额上多道伤痕,荣华富贵依然。

  这次黄氏大难,谁都知道我所去为何。

  何等不堪。

  第十章

  我没有请柬,只能身穿最精致的衣服在尼洛的别墅门旁徘徊。

  富贵之家,所请的仆人似乎也带着贵气,他们会对主人邀请的贵宾鞠躬服侍,却看不起给他们塞钱进门的人。

  我已经落魄,又怎能去丢这个脸?

  正茫然间,一辆豪华轿车开到门外,几个站在门口处的仆人也许知道来得人身份贵重,争相开门问好。

  好机会,我一溜烟进了大门。

  门内歌舞升平,好一番繁华气象。

  这场合我本司空见惯,今天却特别的不习惯,总感觉周围的人都盯着我看。

  尼洛正在楼梯处和人聊天,手里象往常一般端着红酒,轻轻一摇一晃,好不安逸。

  我不愿错过机会,立即上前。

  “尼洛。”

  尼洛回头,见是我,微微诧异。

  不愧是名流,神色一变,微笑起来:  “生生,原来你来了。”  态度亲切地和我打招呼。

  我心里松半口气,他不立即叫保安,事有可为。

  我说:  “我来道歉。”  不用平日说笑的语气,而是很认真的道歉。

  尼洛摇头道:  “小事情,为什么挂在身上,这不合你的风格。”

  我低头思量是否现在开口求他资助黄氏。

  只要他答应,什么事情都好说。

  可是,我值这么高的价钱么?

  若被他一口拒绝,何其难看?

  尼洛问:  “生生,你有话和我说?”

  我抬头看他神色,不象记恨在心。但商场中人谁没有十七八套面具,时刻戴在头上。

  就说那荣与将,我又何曾看懂一分?

  说不定他只是诱我哀求出口,再加戏耍,为酒会增添一个笑料而已。

  “我…..”  真是没用,事到临头,居然才犹豫起来。我吞吞吐吐半天,脸色不知道红到什么程度,终于咬牙道:  “黄氏不稳,贵德可否看在以往交情,资金贷款方面通融一二。”

  尼洛依然微笑,他早已料到我的来意,那是肯定的。

  正满心慌乱等着他的回答,身后一人悠然道:  “尼洛好忙,酒会居然还要想着公事。”

  这声音一入耳,我浑身一震。

  霍然转身,几乎睁裂眼眶。

  西装革履,打扮得全身焕发光彩的荣与将,就站在我身后。

  他笑着靠近我:  “生生,好久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

  应该恨得此人咬牙切齿,一听那句“瘦了”,偏偏鼻子一酸,居然泛起满腔委屈。

  我让开两步,别过头恨恨道:  “承蒙关心,认识了你荣与将,有谁可以不瘦几斤?”

  与将轻笑两声,很有度量地不作答。

  尼洛亲切地拍他肩膀,说:  “与将,你来晚了。如果照中国人的规矩,应该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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