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净眉张口结舌的看著白白浪费的包装纸,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看来这一次也一样。”他的声音里涌入笑意。
净眉被他那调侃的语气给气到。
“别站得那么近好吗?这样我没办法做事。”
她迁怒到他的身上,懊恼地丢开报废的包装纸,重新取了一张来。
康捷不会知道,即使是站在她的身後,都能妨碍她正常呼吸。
净眉许久没听到他接腔,有些担心地悄悄瞥了他一眼,却被他似笑非笑的目光逮个正著。
她狼狈地别过脸,觉得脸颊在发烧。
他的眼光,好像看透了些什么,使她觉得自己是全然的透明。
她的迁怒说明了她的在意。康捷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包好了,三百元就好。”她把包装好的花束递给他。
康捷却没有接,掏出皮夹在工作枱上放了张千元钞。
“花先放你这,我明天再过来拿。”
什么?他……明天还要来?
不、不行!明天太快了,她来不及去弄个头发,也来不及和美容师预约做脸……
“那么,明天见。”
丢下这一句话,他扬长而去。
看著他离去的身影,净眉有些恼怒。
可恶!可恶!这个男人为什么能如此理所当然的闯入她的生活?他凭什么又来搅乱她的心情?明明是他不要她的!
她火速将花束放入冷藏柜,锁上花店大门,像是被什么追赶似的跑回二楼。
然後,她激动地打开化妆枱的抽屉,盲目地翻找著,终於将许久不曾动用的保湿面膜从抽屉深处给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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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光临!”
净眉每听见这句话一次,就惊跳一次,并且增加手指头被玫瑰花刺刺伤的次数,但是每回进来的都不是她所以为的那个人。
心细如发的娟娟以手肘推了推自己的上司兼好友,挤眉弄眼地问:“小慢,你今天看起来心神不宁噢!在等谁吗?”
“怎、怎么可能!”她拿起浇水器帮花儿浇花,假装忙碌。
她绝不是在等康捷,绝对不是!
筱珍也挤了过来,嘿嘿笑的问:“真的没有吗?可是我觉得你今天打扮得好漂亮,穿的是我们都没见过的新衣呢!还上了淡妆……”
“那是因为……”
“小慢姊~~有人找你!”小甜甜略带瞹昧意味的甜嗓传来,让净眉心跳登时破百!
她转过头,却失望了。来的人是陆崇渊。
他穿著样式保守的黑色西装,手上捧著一束红色玫瑰花,因为紧张的关系,不停地推著鼻梁上的镜片,有些尴尬的向她点点头。
“梁小姐……这花是送给你的。”
“谢谢。”
净眉没想到还会见到他,但仍是道了声谢收下。
筱珍与娟娟噗哧一笑。
送花给花坊的女老板?这个人有没有问题啊?
刚包装完一束情人花束的大石,手上端著五百CC珍珠奶茶,绕著陆崇渊走了一圈,嘴里啧啧有声。
“教书的?”
“你怎么知道?”陆崇渊惊恐地张大眼睛。
“哈哈哈!我好神!”大石笑了起来。果然被他猜对了!“这还用问!当然是因为你很——”
那个“拙”字被小甜甜一掌封住,害他呜呜叫个不停。
开玩笑,认识小慢姊两年多,历经中国七夕与西洋情人节共四回,她总是孤零零一人,好不容易有了追求者,哪能让这大石这浑小子给破坏了?没看到小慢姊还为他特意打扮了一番吗?
“大石是想说,你一看就有那种斯文气质啦!跟我们美丽的小慢姊很相配喔!”
小甜甜笑咪咪地说完,又赏给大石一记狠瞪,警告他不要坏人姻缘。大石只好摸摸鼻子闪到一边。
净眉一阵尴尬,清了清喉咙,连忙转移话题。“陆先生今天怎么有空来呢?”
“我妈要我约你去看电影。”陆崇渊一字不漏的转答。
“砰”的一声,一票娘子军应声倒地。
大石猛地喷出一大口珍珠奶茶,又呛又咳。“咳咳咳……我咧~~老兄,咳咳……你是一辈子没追过女人是吗?”
这种男人要是追得到老婆,他石白齐的名字就倒过来写啦!
陆崇渊的脸也透出一层暗红。“呃……见笑了,我的确是没追过女孩子。”
“厚~~老兄,你是‘韩国来的’喔(骗人的吧)?”
“不,我是百分之百的台湾人。”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救郎喔~~这家伙是哪里跑来的山顶洞人?有代沟啦!大石几乎口吐白沫。
净眉有些责怪地道:“大石,没礼貌!还不去倒杯茶给客人?”
陆崇渊客气的推辞。“不用麻烦,我不渴。”
“是喔?既然不渴就算了。”
大石踅回工作枱前,把珍珠奶茶往桌上一放,然後将桌面零落的花办与花梗全扫入桌底的大垃圾桶里,继续干他的活儿。
娘子军们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而陆崇渊的脸色看起来和酱菜差不多灰败。
天啊!净眉揉著太阳穴,觉得那儿隐隐发疼。
就在此时,门上的铜制风铃响起,又有一名顾客推门而入。
“欢迎光临!”
娘子军面带笑容齐声合唱。
一个背著光的高大身影走入花坊里,他停在门口两秒钟,以眼神搜寻到他要找的身影,而後踏著稳健的步伐进来。
哇呜~~乱帅一把的!娘子军们眼睛变成心形。
对上来人的视线,净眉胸口一窒。
康捷来了!
他直接走到她的面前,问道:“花呢?”
“啊……我去拿。”
他来得那么突然,也不知道她的唇膏掉色了没有?净眉心绪不宁地从冷藏柜中抱出他订购的剑兰交到他的手里。
他伸过来的手,碰著了她。
她缩回手,红了粉颊。
所有的人瞪大了眼睛。
靠!这样就让小慢脸红,有够高竿!
视线又有志一同的朝手足无措的陆崇渊望去,叹息地连连摇头——这个基础班的,要跟高段班的猎艳能手比?一比就被比到太平洋去了。
“你打扮过了?”一抹难言的笑意跃上康捷的唇角。
他竟然注意到了!她有些狼狈。
“我只是……”
不等她解释,康捷握住她的纤腰,同时将花束扛上肩。“既然你都准备好了,那就走吧!”
“等等!”
在场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喊了出来。
康捷挑起眉,首先低头询问喊得最大声的净眉。“你有什么问题?”
“现在是……是我的上班时间!”净眉努力让自己的理由听起来很正当,可惜这一招对康捷并不管用。
“你是老板,跷个班又怎样?”康捷的厉眸逐一扫射过去,问著花坊的员工。“老板要跷班去约会,谁有意见吗?”
净眉倒抽一口气——
约会?他在胡说些什么呀?
她转过头,正好看见她四位亲爱的员工动作一致的摇头。
康捷很满意。“那好,走吧!”不由分说的掳了人就走。
“等……等一下!”陆崇渊结巴地开口了。
康捷停住脚步,冷汉地半侧过身子,先将他上下打量过一遍,才问:“有事?”
被康捷的气势骇住,陆崇渊连话也说得吞吞吐吐。
“我……想约梁小姐……看电影……”
“是吗?”他缓缓地笑了,一抹让人看了会发毛的冷笑,最後撂下一句话——
“下辈子吧!”
第十章
不顾净眉意愿的将她挟持上车後,他便立刻发动引擎奔驰而去,动作快得让她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你……要带我去哪里?”
熟练地将汽车掉了头,挡风玻璃正面对午后刺目的阳光,康捷从净眉座位前方的置物柜摸出墨镜戴上,才回答。“到了你就知道。”
这个情况从前也发生过。还记得第二次见面时,他拉了她去一个日本女人家里,然後不经过她同意就抓她来当挡箭牌。
就在此时,由汽车音响里流泄出来的英文歌曲,听起来很应景——
於是,我又回到轨道里,随著你而转动,生活再度回归熟悉……
净眉叹口气系上安全带,看著他轮廓鲜明的侧脸,有种分不清是幻是真的错觉。
三年了啊……
他离开後,她也休学搬定,於是两人再也不曾见面,再也没有交集……然後,一千多个日子过去了,她也学著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
她隐约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再见面的,毕竟两人之间曾经有过那样深的联系。她努力工作,希望下回再见时,能让他看见自己的小小成就,这样,被他丢下的自己……就不会显得那样卑微。
但是,她没想到这一天会那么快来临。
康捷始终没有开口,他不像普通的老朋友,问她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或许他早就不在乎她过得怎么样,只有她仍耿耿於怀。
“到了,下车。”
康捷扔这句话,拿起丢在後座的那束剑兰就迳自下车,净眉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也跨下车,小跑步地跟上他,却仍不忘回过头来看一下刚刚乘坐的车子,那昂贵的厂牌让她僵住脚步,几乎忘记合上嘴巴。
他停下来等她,催促著。“小净!”
“来了、来了!”
她嘴里应著,但脑袋仍因太过震惊而呈现一片空白,直到康捷牵著她的手定进昨晚举办募款晚会的饭店,净眉才回过神来。
“这里是……饭店?”
“没错。”他回答她的同时,电梯正好开启。
康捷敲下顶楼的按键,电梯缓缓攀升。
就在此时,净眉的不安也凝聚到最高点,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拉拉他的衣袖问道:“募款晚会昨天就结束了,为什么来到这里来?”
康捷瞥了她一眼,说的仍是那句老话。
“到了你就知道。”
净眉知道无法从他口中问出什么,只好不断忍耐著。
当!电梯门开启。
净眉随著康捷一同踏入会场,眼前所见,是衣香鬓影的优雅午茶宴,在宴会厅的正中央,有个小小的圆形舞台,一个身穿白色连身洋装的长发美女正在演奏那架美丽的白色钢琴。
康捷的出现,使得整个大厅逐渐安静了下来。
人潮自动分出一条路来,让康捷拉著她一同走向那个正在弹琴的美女。
呃?这是怎么回事?
净眉听见众人开始窃窃私语,她好不安,可是康捷的表情却仍一如乎常,握著她的大掌甚至紧了紧,无言地安抚她的心情。
钢琴美女也看见了康捷,她惊喜地站了起来,撩著裙摆跑到他的面前。
“你来了?你真的来了?”
她扑进他的怀里,不敢相信他真的到来。
这一幕……好像有点眼熟?
净眉还没有时问想清楚,却猛然记起眼前这张漂亮的面孔——这位钢琴美女,竟然是昨天与康捷在後台接吻的许秘书!
康捷将手上的剑兰花束递给她。“Antia,生日快乐。”
“啊!好漂亮的……”咦?剑兰引看见花束的瞬间,美人的笑容僵住。她困惑地抬起头问:“这是……”
康捷缓缓扬起一抹令人屏息的笑,那勾魂摄魄的瞬间,让在场所有女士像思春少女一般发出酣然醉叹。
但是,下一秒——
“Antia,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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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眉真不敢相信——
她又被抓来当挡箭牌了!
当康捷当著所有人的面对许秘书直言分手时,她那张精雕细琢的美丽脸庞,在短短几秒钟内变得极度苍白。
康捷仿佛觉得不够残忍似的,还将她搂入怀中,宣称他俩已论及婚嫁,又悲又愤又没面子的许美人抓起桌上的水杯,在众人的惊呼声,与康捷来不及抢救下往她的脸上泼去——
净眉狼狈地逃出会场,湿透的衣服与仍在滴水的发梢,使她在冲出饭店後招来不少人的注目与讪笑。
她环抱著自己,觉得自己就像只落水狗,东逃西窜,难堪的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该死的康捷,居然又这样利用她!
在她以为他是特意为了她而回来,以为他们两人还存在可能性的时候,他的利用让她猛然醒悟——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很好用的挡箭牌!
她盲目地往前奔跑,迷蒙的泪眼使她看不清方向,冷不防脚下一绊,她跌倒在人群来来往往的人行道上。
她痛得站不起来,动也动不了,只能任自己姿态狼狈的趴伏在地上,冷漠的人群自动绕过她继续往前行,没有人在乎她为什么趴在人行道上。
“小净,”一双大手轻而易举的将她扶起来,并且抚摸过她每一处可能受伤的地方。“伤到哪里?跌疼了没有?”
是康捷……
一向只有他,会这样拉她一把;可是也只有他,会毫不在意的把她抛下。
净眉即使是低著头,也能感觉到他紧绷的声音里所隐含的焦灼。
他在担心她吗?又何必呢?
净眉唇角牵动,几乎想笑了。
“你在哭吗?”她俯著头,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加上她又没有反应,天生没耐性的康捷冷冷质问:“或者我该问,你听见了没有?”
“我没有哭。”她小声,但坚定的回答。
他不信的以拇指托起她的下巴,确定她的眼眶是乾的,并且没有任何发红的迹象,才满意地松开她,改牵她的手。
“我们回去。”
他这句话很奇怪,“他”与“她”已经不再是“我们”了,再说,他们的归处也不同,又如何能说“回去”?回哪儿去?
她心中的反驳,一如往常的压抑在心头,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争论的女人,或许就是这样,他才会满不在乎的利用她。
车子驶向信义区,停在一幢双层灰色洗石子所彻出的洋房前。
“到了,下车!”
他一如以往,率先跨下轿车,掏出皮夹中的磁卡,往门前的机器一刷,熟稔的按了一组密码,洋房的正门应声开启。
“进来吧!这是我现在的住处。”
他走进去,打开电灯。
净眉进屋子前,看见他的屋子旁有块偌大的地,上头寸草不生,连上都没有翻过。如果她有这么大一块地,她会拿来种些三色堇、玛格丽特等可爱的花朵,可惜康捷没有种花养草的雅兴,只是任其荒废,多可惜!
她终於踏入他的住处,房子约莫三十五坪,看起来很新,只有浅灰与深蓝两种色调,没有养宠物,也没有任何盆栽,感觉毫无生气:里头的摆设也相当简单,看起来好像随时打算离开。
净眉模糊的想起他们曾经共同有过的那一间雅房,那个充满色彩的小天地……
还惦著那些做什么?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心里有一个声音,讪笑著她的怀念。
康捷进房间一会儿,又定了出来,他手上多了两条毛巾。
“浴室在楼上转角第一问,去把自己清洗一下。”
没有容她说话的余地,他又转身进了厨房。康捷一向是习惯发号施令的,她会顺从只是因为不想与他交谈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