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卉想到当年她拿掉小孩后,一个人蹲在街口、无依无靠的凄凉画面,忍不住大声嘶吼:“我一个人害怕的去拿掉小孩,当我躺在手术台上,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只是在做一场噩梦。手术做完了,噩梦却还没醒。我一个人蹲在街口,不知道该去哪里。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要活下去?我找了一家小宾馆,买了一些安眠药。我本来打算……我本来打算……可是……可是……我不甘愿,我想……我想……我……想!再见正历一面。”子卉双手抱头,哭得泣不成声。全场鸦雀无声,只剩子卉的啜泣声,在偌大客厅里回荡着。
正历听到子卉说出这段往事,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只看见子卉娇小颤抖的身躯在眼前晃动。这对六年前热恋的爱侣,就这样颓坐在客厅的两端。
“绢惠!”正历走过去抱住哭泣的子卉,两个人哭成一团。
被这幕景象刺激到的曾母,从椅上站了起来。
“你真是厉害,真会编故事啊!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就是苏绢惠?”
子卉挣脱正历,走到曾母的面前。
“你为什么就是要这样对我,逼得我一定要报复你?”
子卉拆开手上的生日礼物——一个戒指盒。子卉拿起戒指盒,走到曾母面前。“这是我今天送你六十大寿的礼物,我在楼上请你收下礼物,请你打开看看。你是怎么回答我的?你说:‘哟!这我可承受不起,这个是你茉莉玫瑰用身体辛苦赚来的血汗钱买的,我怎么敢拿喔。’”
子卉打开戒指盒,拿到曾母面前。
“这是当年你买给正历送给我的珍珠订婚戒指,是一个小鱼的形状,你应该还记得吧?
“我把它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你,要你打开,就是想让你知道,苏绢惠回来了,也对你报复了。可是我不想伤害正历,如果你收下这个礼物,我就离开了,刚刚那个场面也不会发生了。过去那段往事,正历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在正历心中会是永远的好妈妈。可是,你还是死性不改,还是对我冷嘲热讽,还是看不起没有家世的人,还是看不起我这个被你逼得去做酒家女的人,甚至强词夺理,说这一切都是我编出来的。”说完后子卉看着翔翰、看着正历、看着曾母、看着客厅里的每一个人,一语不发地转身往门口走去。
曾李春华大喊:“你给我站住!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苏绢惠?!”
子卉转过身来,静静地走到正历面前,要正历拉开她洋装背后的拉链。
“你拉开以后,就能证明我是不是苏绢惠。”
正历颤抖的手拉开子卉洋装的拉链,露出子卉背上、肩胛骨附近一道六公分长的疤痕。
子卉转身和正历对望了几秒,两人谁也没说话,子卉不发一语地往门口走去。
空气在刹那间凝结,正历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耳畔一直盘旋着子卉刚刚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颓坐在沙发上,双眼充满悲伤的看着曾母,曾母第一次看到儿子这样阴冷绝望的眼神,而后正历一句话也不说的往楼上走去。
不久,大家听到门外一声巨响,所有人跑出一看——
曾正历跳楼自杀了。
“正历!正历……”子卉抱住满身是血的正历,哭个不停。
子卉被这个梦惊醒了,全身吓得冷汗直流!她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感觉双手好像沾满血迹。
“不、不!我不能让正历知道事情的真相,这样对他太残忍了。我不能伤害他,他这么善良,我……我……我是个刽子手!”
这场栩栩如生的梦境让子卉恍然大悟:我的过去就像一场噩梦。这场噩梦早已经过去,我为何还要念念不忘,让自己永远活在噩梦里?如果我真的爱过正历,就该让他快乐、要他幸福,而不是让他知道当年的真相,让他、永远活在愧疚里。我太自私,也太傻了,为了伤害别人,也伤了自己,所以士敏才会离开我。
子卉拿出纸笔,写了一封信。
八点了,子卉坐上正历的车,直奔正历家。
子卉到正历家时还很早,因为正式宴客的时间是十一点;她告诉正历,她要单独和他妈妈谈谈,于是正历带子卉到他妈妈的卧房。
“什么事?”曾母坐在卧房的沙发上,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子卉。
子卉二话不说,拿出当年正历和她订婚时,曾母买给她的小鱼型珍珠戒指。
曾母从子卉手中接过戒指,只见她盯着戒指,双手发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你……你怎么会……有这个戒指?”
“你说呢?”子卉心平气和地看着她。
“你不是……只是一个普通的酒家女?”曾母拿出放在书桌上征信社给的资料,想要再看清楚自己是不是漏看了某些资料。
子卉看着曾母慌张地翻着征信社的资料,她叹了口气——“你不用看征信社的资料了,苏子卉就是苏绢惠,同年同月同日生,身份证字号一模一样。”子卉拿出身份证让曾母过目。
曾母看到子卉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日,吓得紧抓着胸口,跌坐在沙发上。“你……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没有要干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希望你永远做正历心中的好妈妈。”
子卉留给曾母这句意义深长的话,便关上房门,走到楼下。
她在楼下找不到正历,便请管家代为转交一封信给正历。
正历刚刚到卧房拿东西,一下客厅才知道,子卉已经走了,他从管家手中接过一封信,赶紧打开来看。
亲爱的正历: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踏上人生另一个新的旅程了。
很感谢这几个月来你带给我的快乐时光,相处的愉快感觉将让我终身难忘。你是这样的一个好男人,我却无福拥有。正历,我很抱歉,我必须坦白告诉你,我爱的是士敏,在他离我远去之后,我终于知道自己感情的归属。
爱无法勉强,无法重来。
正历,忘了过去吧,你对绢惠的深情,会得到上天的祝福,她何其幸运,曾拥有你全部的爱,我想她如果知道——你仍是如此深爱着她,不论她在天涯的哪一方,都会希望你幸福的。
我走了,衷心祝福你。
子卉
离开北部的子卉,人虽然在风光明媚的沙巴,却一点玩兴都没有。整天躲在饭店房间里,想着这两个月来发生的事,想着想着,就会想到士敏和那个女人亲密的模样。
一个礼拜过去了,子卉拖着疲惫的身心回那里。
下了飞机,拿了行李出关,子卉低头想着这些心烦的事,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有人跟在她身后;直到后面传来女人的娇笑声,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子卉这才猛然回头一看——
是士敏和那个年轻又漂亮的女人。子卉一看到这两个人,满肚子的气,心想:他是不是来告诉我,他们要结婚了?子卉完全没用常理来推断,他要是要结婚,还需要来接机吗?
子卉勉强自己,用嘴角拉出一个微笑的幅度:“两位好。”
“苏阿姨好。”那个年轻女子很有礼貌地向子卉点头鞠躬。
子卉很有风度地朝她笑了笑。“你好。”心里却早已气炸了,心想:她竟然叫我阿姨,我有那么老吗?她、她、她实在是太……太过分了。
子卉看了士敏一眼,士敏竟高兴地搂着她,似乎很自豪那女人刚刚的表现。子卉瞬间像只斗败的公鸡,想不理会他们,拖着行李就跑,没想到双脚却不听使唤地使不上劲。
士敏忽然对那年轻女子说:“你去帮我把车开过来。”年轻女子顺从地快步往停车场走去。子卉心想:他新交的这个女人真好,还去帮他开车当司机,真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好玩吗?”士敏一手拖着子卉的行李,一手搂住子卉的肩膀。
“请你不要脚踏两条船。”子卉推开士敏的手。
“你……你在说什么啊?”士敏一头雾水,搞不懂子卉在说什么。
“你少来这一套了,带新女朋友来跟我示威啊!”子卉把行李从士敏手上抢回来,自己拖着走。
“子卉,你认不出她是我女儿吗?”士敏一语惊醒梦中人。
“你是说……她是你女儿——若雯?怎么和照片不像?”
“那是三年前的照片了,女大十八变啊,国外的孩子看起来都比较早熟啊。”
子卉为自己不明就里的吃醋羞红了脸。
“那天公司开完区经理会议,我打电话给你,就是要告诉你若雯回来了。我本来要赶过去你那里,可是若雯要坐十二点的飞机到香港玩几天,你都还没听我解释,就把电话挂掉。我后来再打电话给你,都是关机中。我问小香,才知道你出国了。若雯本来昨天就要回加拿大,但她想看看未来的新妈妈,所以留到现在。”
子卉一脸懊恼地看着士敏,内心不停地责怪自己的胡思乱想。
“士敏,你知道正历的事了吗?”
“我知道,正历来找过我,他把那封信让我看了,他祝福我们白头偕老、永浴爱河。”
“你还会怪我吗?”子卉看士敏没有回答,紧张地拉住士敏的手。“下次我不敢了。”
“什么?还有下次?”士敏往子卉头上轻轻一敲,两人都笑了起来。
“若雯来了,上车吧。”士敏把子卉的行李放到后车厢,两人一起坐上后座,让若雯带着他们,往这座不夜城驶去。
子卉终于答应士敏的求婚,离开这里,移民加拿大。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