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真的认识吗?”他以一种质疑的眼神瞪视着她:“我真的跟你有过……”
该死,他怎么可能跟这种半生不熟的年轻小鬼发生关系?
“我在什么地方遇见你的?”他决定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
“我家。”她说。
“你家?”他一震。
见鬼!他不认识她,又怎么会在她家遇见她?
“对,我家。”
“你……”他退后了两步,以一种凝重的眼神审视着她。
他惊觉到自己遇见的不是个怪女孩,而可能是个精神状况不太稳定、不太正常的女孩。
他想,他根本不认识她,而她只是一个疯狂迷恋他,以至于有了严重妄想症的陌生人。
“该死!”他暗咒一声。
柜台人员居然把这样的人送上楼来,而他的职员竟也糊里糊涂的让她进到他的办公室。
更扯的恐怕是他,不只指派她工作,还相信她刚才所说的满嘴鬼话。
“小姐,我想你该走了。”他说。
瑞希皱皱眉,微噘着嘴。“我刚才就想走,是你拉着我。”说罢,她又站了起来。
“再见。”她走过他面前,淡淡地说了一句。
“唔。”再见?不,他绝不让这种莫名其妙的女孩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瑞希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幽幽地、沉默地注视着他。
发现她停下来,而且眼睛还眨也不眨地望着他,道广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还有事吗?”他语带试探地。
她摇摇头,咬了咬唇。“我喜欢你,你一直是我的偶像。”
他一怔。
果然,她是一个疯狂的、有严重妄想症的粉丝。
“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她顿了一下,“我不是无药可救的笨蛋,我真的念完大学了。”
他眉头一拧。怎么说了半天,她又在说大学毕业的事?
天啊,他真的被她搞糊涂了。
她又注视着他,像是要把他的样子深深印在脑海中似的。
她的注视让他浑身不自在,但已是成熟男人的他,又不愿显露出他的不安及疑虑。
他蹙着眉头,神情严肃而凝沉地回望着她。
“不打搅了。”她弯腰一欠,转身就走。
然后,她离开了他的视线。
望着那扇已没有她身影的门,他不知为何竟有种强烈的失落感。
他惊觉到不对劲,机警地将自己的思绪拉回。
这是一个意外,一场闹剧,而它……结束了。
不自觉地,他叹了一口气——
“对了!”突然,一个略显高亢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他吓了一跳,因为她又出现在他眼前。
因为太过惊愕,他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他就那样看着她,怔怔地、两眼发直地……
“我跟你说,”她神情认真地,“我姓伊东,我叫伊东瑞希,拜拜。”
说完了这些话,她头也不回地又跑掉。
道广怔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伊东?伊东瑞希?”
不知怎地,他竟觉得这个名字很熟,像是……忽地,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熟悉却遥远的影像。
“伊东瑞希!?”他惊讶地。
他想起来了,“伊东瑞希”这个名字跟他记忆中的某个影像连结起来了。
难怪他觉得她那古灵精怪的眼睛似曾相识,难怪不管他怎么凶她,她都无动于衷,甚至还嘻嘻哈哈,难怪她说他们是在她家认识的,难怪她会望着他傻笑,还说什么喜欢他,原来她……她竟是七年前那个伊东家的麻烦小鬼!?
她为什么突然来找他?她家发生了什么事吗?她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拜托他帮忙?她……
他心中有许许多多的疑问,但相隔七年毫无联系,理性得近乎冷漠的他,并不认为有维系的必要。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被她的身影纠缠住。
此时,他的脚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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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大楼,瑞希回头又望了几眼。
就这样吗?她努力了那么久,就为了这么一下吗?想想,自己真的有够傻,暗恋一个那么遥远的男人……
这七年来,因为心里惦着他,让对读书不在行的她,有了不可思议的动力跟毅力,一步一步地朝着目标前进。
但就这样吗?就为了见他一面,就为了让他知道她这个无药可救的笨蛋,终于还是念完了大学?
她到底在坚持什么?就算她变成了聪明的女生,她跟他之间的距离还是太遥远,更何况她并没有变成聪明的女生。
细想起来,自己实在天真得有点可笑。只不过是一所三流大学,她就这么自满地跑来跟他炫耀。
“唉……”她猜想此刻的他,恐怕已在上头笑到内伤吧?
低着头,她有几分颓丧。
缓慢地迈开步伐,她准备离去。
突然,她听见身后传来急促而稳健的脚步声——
“小鬼。”
听见有人这么叫她,她吓了一跳。因为会这么叫她的除了她的家人,就是……
她一震,停下了脚步,并转过头去。
是他,他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我记起来了。”望着她,道广淡淡地说。
知道他还记得她是伊东家的“小鬼”,她原本颓丧怅然的脸上有了浅浅的笑意。
他走上前来,蹙眉一笑。“我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我……”
“为什么?”他问。
她微怔,“嗯?”
“为什么突然来找我?不是看毕业证书那么简单吧?”一个多年不见,甚至没有联络的人突然出现,他实在很难不去猜测她的动机。
这真的是坏习惯,但在竟争激烈、尔虞我诈的商场打滚多年,他已不知不觉的成了这种凡事存疑的人。
她微蹙眉头,不解地。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她爸爸曾是他父亲的救命恩人,若她有求于他,他一点都不觉奇怪。
她一愣。
“要钱还是……”
这会儿,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ㄟ!”她打断了他,有点不悦地:“我才不是来跟你借钱的呢。”
他没有任何不敬或羞辱的意思,但他看得出来,她生气了。
“我没有恶意,只是问问……”他挑眉一笑:“你突然冒出来,我很难不往那方面去想。”
“我真的只是拿毕业证书来给你看。”她又强调了一次。
迎上她认真的、严肃的眼睛,他心头微撼。
是的,她是说真的。但……为什么?
像是看出他眼底的疑惑,她续道:“你以前总说我笨得无药可救,我只是想证明我也能念完大学……”
他皱皱眉,“我说过那种话吗?”
“当然。”她轻声一哼,“你说话最毒、最不留情了……”
“好吧,我为我的毒舌向你道歉。”她那鼓着脸颊的可爱表情令他忍不住笑了。
“这个道歉有诚意吗?”她斜着眼瞄他。
他轻点下巴,“绝对诚意十足。”
顿了顿,她满意地抿唇一笑。“好,我接受你的道歉。”
“家人都好吗?”他礼貌性地问。
“托你的福,他们都很好,不对我爷爷已经过世了。”
“噢,”他微怔,“真抱歉……”
她摇摇头,唇角轻扬,但眼底却有几分哀伤。“他走得很安祥,像睡着了一样……”
“对了,”他话锋一转,“你刚才说你念文科?”
“嗯。”
“将来想找什么工作?”他随口问道。
她眨眨眼,盯着他瞧,“你要帮我找?”
“ㄜ……”他本来只是随口问问,但她一这么反问他,反倒教他不知所措。
帮她找工作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有此义务吗?他有必要延续这一段已经断线七年的关系吗?他……他从来不维系不必要的关系及感情的。
见他有点为难,她蹙蹙眉头,干笑两声。“算了,我开玩笑的……”
听她这么说,他突然觉得尴尬。是他先开了口,现在却……
“想找什么样的工作?”终究,他还是要面子的继续这个话题。
“没认真想过。”她耸耸肩,坦率地。
她那一副凡事都无所谓的调调,让他觉得不可思议,怎么有人把日子过得这么“随便”?
看来,她除了个儿长高一点,年纪增长一点,其他的都没长进。
她还是七年前的她,随性且漫不经心。
“那……”他决定换一个方式问:“你能做什么?”
她晶亮的大眼睛眨了眨,“我什么都能做,只要不犯法、不卖身,哈哈……”说完,她自认为幽默的笑了笑。
她的冷笑话不但没逗笑他,反倒教他眉头深锁。
“你能不能认真一点?”刚才随口问问的他,不知怎地竟比她还要认真起来。
“我很认真啊。”她语带抗议地。
“你……”他发现一跟她接近,他就忍不住端出从前担任她家教时的那种架式来。
“我本来就能吃苦耐劳,既不怕打又不怕骂啊。”她说得有几分洋洋得意,仿佛这是她唯一的优点。
瞧她说得一脸得意,他真不知该骂她还是夸她。
“你这样怎么找得到工作?”他犀利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衣着随便,态度轻浮,谁雇你谁有毛病。”
“喂,”她不满地,“你说得太狠了吧?”
“我这是给你忠告,你别……”话没说完,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打断了他,而那声音来自她的……肚子。
他脸绿了,微愠地瞪着她。
她抓抓头,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抱歉,吃饭的时间到了。”
他浓眉一叫,双手环抱胸前,若有所思地睇着她。
“你看什么?”她好奇地盯着他。
他面无表情地,“看你。”
她一怔,脸儿倏地一热。虽然知道他这句话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但她还是忍不住一阵心悸。
他眉心聚拢,“你老爸很正常,你老妈很正常,你哥哥也算优秀,为什么你……”
听到这儿,她就知道他要损她。
“ㄟ,你别出口伤人喔。”她指着他鼻子,先发制人。
他拨开她的手,狡黠一笑。“你若不是基因突变,就是垃圾桶捡来的。”
“喂!我才不是捡来的呢!”她杏眼圆瞪,气鼓鼓地提出抗议。
他唇角一扬,朗朗笑着。
如果他没记错,这应该是他这一个月来笑得最开心、最自在、最发自内心的一次。
“走吧。”他一手擒住她的脖子,“我请你吃东西。”
第四章
坐在路边的屋台,瑞希皱皱眉头,“我以为你要请我吃大餐呢。”
“这里的东西可不输给大餐厅,你要吃什么?”他望着她,“拉面、关东煮还是烧烤?”
“嗯……”她看了一眼菜单,“豚骨拉面好了。”
他撇唇一笑,“明智的选择。”
“老板,”他朗声地:“两碗豚骨拉面。”
“马上来。”那壮壮的老板声音豪迈地回应着。
“ㄟ,”她看着他,一脸纳闷地:“你常来?”
“嗯。”他点头,“一个星期至少来五天。”
“什……”她惊疑地:“你家没佣人帮你做饭?”
“没。”
“那你妈妈呢?她也不做?”话刚出口,她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有点蠢。
他妈妈可是尊贵无比的东川夫人耶,夫人不必做家事,当然也不必辛苦下厨。
“我没住家里。”他说。
她一怔,“你跟家人不和?”
“你才跟家人不和。”他斜瞥了她一记,“我都三十一了,不是像你这种需要监护的小鬼。”
“我才不需要监护呢。”她抗议着:“要不是老爸不准,我早搬出来自力更生了。”
“自力更生?”他哈地一笑,“小姐,我实在看不出你有自力更生的能力。”
“你别看不起人,我……”
“你还没找到工作呢。”他打断了她,语带戏谑地:“说大话。”
她噘起嘴巴,“我会找到的,迟早。”
“是迟还是早?”他嘴坏地揶揄她一下。
论口才,她还真是比不上他。于是,她闭上了嘴巴,酝酿着下一波的攻势。
“拉面来了。”此时,屋台的老板端上了两碗热腾腾的拉面。
“东川先生,”老板打量了瑞希几眼,“这位小姐是你的女朋友?”
“她?”道广蹙眉一笑,一脸“怎么可能”的表情。
瑞希受伤地瞪了他一眼,“什么态度?”
对于她不悦的、生气的目光,他不以为意地笑笑,“我的品味可是很高的。”
“你这种话很伤人喔。”
“我没说你不好,只是……”他一边掰开筷子,一边微笑说道:“我喜欢的可是成熟女性,像你这种凡事不经大脑思考,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小鬼,我没兴趣。”
“哼,”她不服气地,“像你这种自以为成熟,但说起话来却尖酸刻薄的男人,我才没兴趣呢。”
他撇撇唇,一脸狡黠地:“我记得好像有人说过她喜欢我……”说着,他睐了她一记。
她红了脸,百口莫辩。是,她是说过喜欢他,而且是当着他的面,脸不红气不喘地说。
她是喜欢他没错,而她现在还迷恋着他也是事实。但从前说过的话,现在被拿来当笑柄一样谈,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唉,凡走过必留痕迹,都怪当时年纪小。
看着他俩斗嘴,老板哈哈大笑。“东川先生,这位小姐真有趣。”
“何只有趣,你不知道她以前……”
“喂,别把八百年前的事抖出来。”她语带警告地。
他挑挑眉,“怕丢脸?”
“我丢什么脸?”她决定反击,“那么大的公司,那么了不起的总裁,居然找不到可以用的秘书才叫没面子呢!”
果然,这件事让他方才的得意张狂顿逝——他眉一沉,目光一凝,立刻露出那精悍严厉的表情来。
“像你这么坏的老板,谁当你秘书谁可怜。”逮到机会,她再用力地补上一脚。
想起找秘书这档子事,还真教他懊恼不耐。
一个月,他东川道广找秘书居然得花上一个月时间?而最呕的是……直到今天为止,他还没找到。
“你上一个秘书一定是受不了你,才会‘辞官归隐’的吧?”
“胡说。”他瞪了她一眼,“我的秘书是为爱走天涯,跑到西雅图去了。”
她微怔。为爱走天涯?真浪漫。
“再笨都会选择心爱的男人,而不要待在你这种恶魔老板身边。”她趁机再消遣他两句。
他浓眉一叫,斜觑了她一眼。“是女人,心爱的女人。”
她眨眨眼,讶异地:“什……你的秘书是同性恋?”
“他是男的。”他没好气地。
“啊?你的秘书是男人?”奇怪,怎么跟她想的都不一样?
她一直以为秘书都是女性,而且是那种成熟内敛,美丽优雅的女性。
“我征的是男秘书,可是来应征的却都是女人……”提及此事,他似乎有一肚子的气,“真是莫名其妙,她们看不懂求职栏上‘限男性’几个字吗?”
她微顿,沉默了一会儿,再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面。
“上面可没写‘限男性’几个字喔。”她说。
“嗯?”他微怔,疑惑地看着她,“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