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话长,改天我们再详聊,我知道你现在很忙,等你从埃及回来,咱们再好好聚聚。”黑吟铃将话题岔开。
“我怕到时你已为人妇!”
“反正我又不是大姑娘头一次上花轿,别为我操心。倒是你,自己多注意身体。”
“你觉得身为女人幸福吗?”梅艳波突然问了句。
黑吟钤不语,因为她也曾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千万遍。
“为什么女人就得屈服于男人之下?为什么女人就不能当自己的主人?”她终于道出自己的感触。
这话让黑吟铃感到惊诧极了。她们姊妹淘眼中的强悍女子,似乎……变了!
“要我过去一趟吗?”她赶紧问。
“不用。”梅艳波断然拒绝。
“唉!你就是这样。”她了解艳波,她是个十分好强的女人,若不是各方面条件都好,以她这种个性,不知会得罪多少人。
“吟铃,听到你的声音,我感到再次充足了电,谢谢你。”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准备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不要客气,你有话想说时,随时打电话给我。我的手机号码你还记得吧?”黑吟钤追问了句。
“当然记得!我还有点事要办,你到了之后,我会尽速和你联络。”她说。
“多保重。”
“你也一样。”
挂上电话之后,梅艳波连澡也没冲,又换上另一套黑色衣物,拿出墨镜、安全帽及机车钥匙,往饭店的门口走去。
刚从外面办事回来的悦卜群看见梅艳波,马上认出她乔装的身影,当下命令司机跟踪她的摩托车前行。
心里有事的梅艳波自然不查有人跟踪她,一路急驶长达三十分钟后,弯进一条小山路。
悦卜群的车子熄了大灯缓缓跟踪她,直到转角处,才要司机停下来,独自下了车,跟踪她走近一栋小而朴实的平房,看著她按了门钤,迅速进屋,门再度被锁上。
他不知道梅艳波来这里做什么,但一个女人乔装成这模样去见的人,八成不能曝光。什么人不能曝光?男人吗?
他知道有很多模特儿真正的经济来源,是来自男人、。难道她也是其中之一?
他忽然有些愤怒,看著手上的表,不安地走来走去,就像一个等著抓奸的丈夫。
屋里的梅艳波完全不知外边的情况,只是静静地问著年近六十的管家:“我母亲今天好吗?”
“她很好,就是吃得很少,一直待在书桌前打电脑。”马莉亚回答。
“我去看看她。”说毕,她敲了敲母亲的房门。
“进来吧!”阿曼达已听见女儿的声音。
她一打开,就看见母亲一如马莉亚所说的坐在书桌前,仍未转过身子。
“最后一行了,你等我一下。”阿曼达说。
梅艳波坐了下来,静静地等著。
母亲已在那张桌子上写了十年的书,她曾多次问母亲写些什么,她总是笑而不答,久了,她也就不再问了。
母亲终于转过头来,脸上依旧烙著那场无情大火所留下的印记。
“妈,我来是向您道别的。”她起身走近母亲。
“听说你接了玫茜百货公司的案子,准备去埃及,甚至更深入沙漠地带。”阿曼达平稳地说。
看到母亲眼中的担忧,她便上前将她揽在自己的胸前,“我不敢对你说我可以完全避开危险,但我会全力让自己活著,完好如初地回到你的身边。”
“瞧你这傻孩子说了什么话,像是生离死别似的!”阿曼达虽然这么说,但鼻头也有些酸。
“妈,你还恨那个人吗?”看著母亲,她突然问道。
阿曼达的手不断地搓著,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我不逼你,但我若有机会遇见他,一定拿一把火烧残他!”含恨的眼,道尽她对那个男人的怨怒。
是的,她怨他,即使他是她的生父!
其实,母亲从未和她谈起他的事,而且,无论她怎么问,母亲每次总是沉默不答,眼里还流露出令人不解的迷茫眼神,但,她就是认定母亲一定恨透了不断伤害她的他,所以连提也不愿提起。
“不!孩子,我们不该……”阿曼达想解释什么,梅艳波却打断她。
“不该什么?你看,他害你陷于什么样的绝境中,我真的恨他!”她大吼出声。
“是为了我这张被烙印的脸,还有全身的伤痕吗?”阿曼达问道。
“妈,他毁了你美好的下半生啊!”她哭了。
“波儿,我的下半生因为有你而灿烂啊!”
“妈,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不管是什么都不能弥补你所受的苦。”
阿曼达站了起来,因为被烧伤之故,她的身体严重变形,站起来只到女儿的肩头,但她还是伸长手为她拭泪。“别为我哭泣,孩子,我的作品终于完成,你可以看看,看完之后,便会明白我与你所怨恨的那个人,及整个阿拉伯世界文化的因果。我还留了份底稿,若你同意,我们可以将它出版。”她从身后拿出一张磁片,交给女儿。
“妈……”她的声音仍然哽咽。
“不哭,尤其不要为我哭泣。”阿曼达再次说道。
“恩。”她点点头。“你多保重,我必须走了,要是被那只沙猪发现就惨了!”
“你指的是你们这支广告片的首席摄影师悦卜群吗?”
“还会有谁!”
“波儿,据我侧面了解,这个男人在摄影方面很有本事,作品又多为沙漠之作,一般的摄影师是不会长年待在那块不毛之地,所以他的习性有些吊诡。尤其他身世成谜,连一张近照也不曾刊登过,就更匪夷所思。依我过去多年的经验与直觉研判,这个男人很可能有阿拉伯人的血统,你要小心点,当然,如果阿拉真主保护,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妈,你还信阿拉?事实证明他没有保护你,不是吗?”她讶问,甚至一度认为母亲随外公、外婆上教堂多年,应该改了信仰。
“波儿,记住,这些话不要在外边说。”阿曼达正经地警告道:“尤其在回教世界里,你的言行更要小心,免得成为箭靶。”
“我明白。不过,我一直以为你已改信上帝了。”她蹙眉看著母亲。
阿曼达笑而不答。
梅艳波知道自己还是弄不懂母亲,尽管她遗传了她的美丽,智慧却略逊一筹。
挥别了母亲、梅艳波再度戴上安全帽,骑著机车往回走,却发现有车子跟踪她。
由于看不清是什么人跟踪自己,她只好全速前进,谁知,转角处不知何时立了个障碍牌,她赶忙紧急煞车,整个人因此而摔了出去!
“快叫救护车!”悦卜群对司机低吼,接著火速冲下车,抱起她,“梅艳波!梅艳波!”他试图唤醒她,不禁自责自己吓到她了。
她微微撑开双眸,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模糊影像,扯著嘴角苦笑了下,旋即陷入昏迷……
悦卜群的心跳几乎跟著停止,他紧紧地搂住她,嗅到来自她身上和著血腥的独特香气,不断自责自己的鲁莽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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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艳波一睁开眼睛,便看见自己躺在雪白的病床上,鼻端还隐隐闻到满室的药味,立即想起来自己出了什么事。
她从母亲那里出来,有人跟踪她,为了逃离对方,她猛加油门,因此出了车祸。
她依稀记得,当时好像有人叫著她的名字,而且那张脸,好像是悦卜群那个怪胎!
怎么可能会是他!?八成是被他逼得太紧了,才会在昏迷前还出现幻觉,看到他的人、听到他的声音。
她自嘲地摇了摇头,旋即惊叹不妙!
这下子可好了!她住院,不就给了悦卜群一个大加挞伐自己的机会?
才这么想,房里登时出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好点了吗?”悦卜群的声音没有高低起伏,完全听不出他到底是真心关心,还是只是应付一下。
不过,她仍然感到有些诡异。他竟然没有骂她为何乔装夜游?
“还没有醒过来?”他急在心里,却不露声色。
医生明明说她没有伤及脑袋啊!怎么这会见儿不应不答!?
“醒了。”她说话了。
他这才松了口气,“很好。医生说你的骨头没断,仅是一些皮外伤,一星期后就会康复,看来拍摄时得让化妆师为你多上点妆,掩盖一下疤痕。”
“媒体有没有大肆报导?”她问。
“这里是白奕夫的私人医院,所有消息都会封锁,怎么?你感到失望?”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微怒道。
“你不是想上头条?”
“如果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人,那么就趁我受伤不完美时,解约好了!”她努力撑起身子。
“别乱动!”他的心莫名地揪疼了起来。
“反正你的作品已经毁了,还管这么多做什么?”她有些孩子气地说道。
“但没全毁,你仍必须履行义务。”他冷静地说。
“你……”这家伙不是个完美主义者吗?怎么会妥协?
“总之,我希望你一星期后能够启程,至于之后的工作档期,就请彼得为你延后,因为,是你的伤延误了我们的工作进度。”他故作镇定地说,完全没有提及这场意外是因他而起的。
“该死的!”她再次怒道。
“女人不该说粗话。”他纠正她,也许是理亏,声量也跟著降低。
“你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古代?还是极权的阿拉伯世界?为什么管我这么多?”她突然想起母亲的警告。
“这不关你的事!但从你签约的那刻起,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玫茜百货公司,所以请自重。”她的话引起了他的反弹。
“我在这里养病,也得装出淑女的样子?”她反问。
“你是不是淑女我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但,该遵守的规矩就不能逾越。”
她气得胸口不断地起伏,正想破口大骂,他却以手指捣住她的唇,“注意形象。”
那手指像带电似的,一下子传导至双方身体的每一处神经,也击向两颗若即若离的心。
他一语不发地持续在上方摩蹭著,目光紧紧地锁住她乌黑如胆石的晶瞳,立刻,她迷失在他深邃的眼波中,任他的手在自己的唇上游走,牵引著她的呼吸与心跳。
突然,她被理智唤醒,双颊倏地染红,而且微烫。
“你都是这么抚摸作品的吗?”她低声问道。
这话惊醒了他,他立即抽回大掌,以冷笑掩饰方才的失控,准备离开。
“你……你站住!”她就是想问个明白。
“大吼大叫只会破坏女人的形象。”他以阿拉伯文轻声说道,便拉开房门往外走去。
“你是阿拉伯男人!?”
天啊!母亲说对了!
突然,对于伤害她母亲那个男人的恨,似乎转移了一部分到悦卜群的身上。
她用力扯下身上的点滴,打了通电话给她的经纪人:“彼得,我要解约,赔多少钱我都不在乎!”
“我的大小姐,你在开什么玩笑!?”电话那头的彼得一阵惊慌。
“我不管!反正我是解约解定了!你若不敢出面解约,那我自己去和白奕夫说。”梅艳波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为了你,我什么事都敢做。”彼得被梅艳波的坚决给吓出了一身冷汗,“只是……”
“没有什么‘只是’!”梅艳波一想到刚刚悦卜群的行径,就一肚子火。
彼得和梅艳波合作许久,非常清楚她的敬业精神,不管工作多累、多难,这骄傲的女人都会咬紧牙关、全力以赴,今天会如此坚决要解约,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艳波,如果你坚持解约,我绝对会出面帮你处理,但这不是你的作风。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彼得深吸了口,冷静地一字一句说道。
顿时,梅艳波冷静了下来。
没错,这的确不是她的行事作风。自她踏入模特儿圈以来,只要答应接下的工作,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会尽全力将事情做得尽善尽美,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今日的她。
“艳波。”见电话那头的梅艳波不说话,彼得知道她应该已经冷静下来了,于是继续开口劝道:“你要好好珍惜今日得来不易的成果,千万别过于意气用事,糟蹋自己多年辛苦所得的一切。”
梅艳波深吸口气,浮躁的心绪已平复。
天啊!她在做什么?竟然会因为一个男人而让自己理智尽失!?
“彼得。”梅艳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事了,我会和以往一样,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将工作做到尽善尽美,Bye了!”
电话那端的彼得悬在心头的大石,这才落下。
第四章
铃……
午夜,手机声乍然响起,正在沐浴中的悦卜群匆匆走了出来,接起那支几乎很难得听见响声的手机。
“喂?”
“王子殿下您好,我是席·帕卡,不知殿下是否方便谈话?”
打电话来的是悦卜群祖父身边的忠心仆人,多年来一直陪伴他父亲成长,直到发生那件家族的意外事件之后,他才调回祖父的身边。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悦卜群故意冷淡地说,无非是希望他老人家不要干扰他的生活。
“殿下,请原谅我的这次,我可以百分百确定您是悦卜殿下,也就是约旦国王席·达达亚的孙子。”席,帕卡肯定地说道。
悦卜群深深吸了口气。他一直希望永远走出那个让他父亲自杀、母亲抑郁而终的国度,可是席·帕卡还是找到他,难道,他们家族发生了什么大事?
“请容我见您一面吧!”席·帕卡坚定地恳求道。
“你在哪里?”他终于动摇。
“就在饭店的大厅。”席·帕卡说。
他十分惊讶。约旦距离波士顿十万八千里,已届八旬的席·帕卡竟然千里迢迢地飞来这里,看来真的有事发生。
“请上来吧。”他说道。
“谢谢殿下。”
“不要在外人面前这么称呼我,在这里,我只是悦卜群,一个以摄影维生的摄影师。”
“但是您身上流的血液,永远改变不了您高贵的出身。”
“这里是美国,人人平等。”他坚持道。
席·帕卡不再与他争论,“我这就上来打扰了。”
十分钟后,这对“君臣”面对面地,坐在房间附设的客厅里。
“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悦卜群为席·帕卡倒了杯奶茶。
席,帕卡起身,并且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向他致意,“不敢当,殿下。”
“暍吧!你一定不习惯这里的一切,这是我唯一可以让你尝到家乡味的东西。暍完这杯,你就请回吧!”他故意疏离道。
“殿下。”
“叫我悦卜群,不然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他的心很紊乱,只想抛开过往的包袱。
“好,悦卜群先生。”席·帕卡妥协道。
这孩子的个性,简直和席·达达亚国王一模一样!
“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他还是忍不住地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