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
敲门声却在这个时候不识趣的响起。
欧阳坷一脸懊丧地将已经探索到众享胸前迷人的红豆的手缩回来,沈声说: “进来。”
门打开,西装笔挺的喻棱走了进来。永远安静敏捷沉着的喻棱,就象一条不变的规则。他望望众享脸上还未退去的红晕和老大一副恼火的样子,聪明地意识到自己破坏了一件每天都要发生好几次的风流韵事。但他并不惊慌,望向众享的眼神也没有任何轻视和戏谑,只是平静对欧阳坷说: “欧阳曙先生回来了。”
“叔叔回来了。” 欧阳坷点头,笑着说: “看来我要去迎接一下。众享,好好看着夕阳,我想你为我拍一张太阳刚刚落进海面的照片。” 他拿出一个昂贵的自动相机,轻松地拥抱众享一下,转头对喻棱说: “喻棱,你呆在这里。”
喻棱回应着点头。
手按在门把上,欧阳坷的身形停滞片刻,再次回头,叮嘱喻棱: “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搅。”
喻棱锐利的眼瞟瞟站在一旁安静的众享,点了点头。
欧阳坷这才放心,走了出去。
喻棱目送欧阳坷离开,百无聊赖地找个位置坐下,闭目养神。
太阳越接近海面,晚霞越发璀璨,众享站在窗前感受着海上送来的凉风。没有欧阳坷的地方,总是有点冷。
“很麻烦吗?” 众享背对着喻棱,忽然轻轻地问。
耳朵里传来没有预料到的声音,喻棱有点惊讶地睁开眼睛。众享跟在欧阳坷身边已经七天,却非常沉默,他这个欧阳坷身边的心腹还没有和众享这样交谈过。
众享苦笑着,转过头来: “我很麻烦,是么?欧阳每天要应付多少帮派元老的质问,才能阻止他们把我乱枪打死?”
喻棱温和的眼神撒在众享身上,说: “这是少爷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我会令他和他的叔父闹翻吗?” 众享怅然地问。
“少爷会处理。”
众享亮丽的眼睛盯着喻棱,又问: “你呢?你为什么不反对欧阳坷和我在一起?”
喻棱觉得好笑,环起手靠在椅背上: “你怎么知道我不反对?”
“因为他把你留下来看着我。如果你不在,恐怕随时会有对同心忠心耿耿的老臣子冲进来把我这个媚惑欧阳坷的妖精千刀万剐。” 众享把欧阳坷交在手上的相机随手一扔,拍拍手坐到桌子上,淡然笑着。
“哦?” 喻棱挑眉: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处境如此危险。你不怕?”
“我不怕?” 众享轻轻笑起来,脸色一整,叹一口气道: “我怕。”
喻棱愕然,他看看这个如雾中的紫罗兰一样脆弱晶莹的男孩: “用不着怕,少爷会保护你的。”
“欧阳坷吗?” 众享索性仰面躺在桌上,呆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地说: “幸福象旋涡,要把我拖下去。” 他转脸问喻棱: “你说我是下去呢?还是不下去?”
“你说什么?” 喻棱皱起眉头问。
众享却没有再说话,闭着眼睛,仿佛睡过去了。
喻棱锁起眉等了老半天,听见众享传来的沉睡的平静呼吸,才松弛下来,靠回椅背继续闭目养神。
这小男孩,真让人难懂。确实很有吸引人的地方呢。
太阳已经完全沈进大海,天空渐渐被一闪一闪的星星所占据。
喻峒望着被众享扔在沙发上的相机,想起欧阳坷说了要众享为他拍一张太阳落入海中的相片。
很显然,众享根本就把这件事情抛在脑后了。
喻峒知道,欧阳坷这么说是为了给众享找一点事情,以免他无聊走出这里,遇到帮派中对他怀着恶意的人。至于相片有没有拍,相信欧阳坷不会放在心上。
恐怕…….众享也很清楚这一点吧。
大门处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喻峒听见看门人打开了花园外厚重的电动大铁门。
少爷回来了。
喻棱看看在桌上熟睡着露出孩子一般天真神态的众享,站了起来,轻轻带上房门走了下楼。
欧阳坷在楼下,他专门到机场去迎接的叔叔欧阳曙也在楼下。
指挥着下人将几个皮箱的行李搬上长年专门为他准备房间,欧阳曙满怀心事地坐在真皮组合沙发上。
他阴沉着脸,在度假中晒出来的皮肤越发显得黑亮。
斟酌一下用词,欧阳曙摆出长辈的架势问: “你把那个众享带在身边了?”
“是的。” 欧阳坷唇边泛起些许笑意,毫不紧张地回答。
欧阳曙的声音稍微提高了几度,又隐隐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怒气: “你知道他是谁吗?”
“如果叔叔指的是他的身世………” 欧阳坷轻松地将腿提起,架在茶几上,翘着说手: “我知道。”
喻棱在这个时候走到欧阳坷身边,静静地站在欧阳坷身后。欧阳坷发现他的到来,用眼神询问着。
“他睡了。” 喻棱弯腰,贴着欧阳坷的耳朵轻轻说。
“你不能和他在一起!这简直就是混帐!” 欧阳曙霍地站了起来,暴躁地在厅内的柚木地板上走来走去: “你知道帮里的兄弟怎么说吗?这样错误愚蠢的决定只会影响你的声望!”
“我看还不至于有人为了这么一件小事造反吧。” 欧阳坷笃定又不在乎地说: “我接手同心后,同心的收入一直有增无减,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不少。”
“他是你的杀父仇人!”
“他不是。” 欧阳坷平静地否定。
“他是一个下贱的男妓!”
欧阳坷轻蔑地笑了起来: “可我爱他。”
欧阳曙怒不可遏,大吼道: “你真的是疯了!他身上流着背叛者的血,从小靠着出卖色相来生活,你居然会爱上这样的人!你知道他一天接多少客人?你知道他肚子里喝了多少男人的精液?你知道他用嘴巴给多少人舔过腰下面的东西?你知道他上过多少人的床?不,他没有资格上男人的床,男人们玩他一般是在俱乐部的沙发上,或者车上,要不然就是在洗手间里!” 他高声辱骂着,象发现什么似的猛然抬头,指着楼上的走廊大叫: “你给我滚出去!你只配在街上被男人按在墙上玩!”
欧阳坷原本无聊又满脸笑意地“恭听”着叔叔发狂似的咆哮,对所有冲口而出的侮辱,他只觉得------可笑。
一向高高在上的长辈忽然这么大失仪态地发飙,处于敬老的心态,也只好让他徒劳无功地发泄一通。
可当他顺着欧阳曙的手,看到孤零零象快被风吹断的小树一样站在那里的众享时,他立即变了脸色。
欧阳坷紧皱着眉头,如被激怒的野兽一样站了起来。厅内的空气似乎被注入强大的压力,让人呼吸不了。
连正在吼叫的欧阳曙也意识到风雨欲来的先兆,停了下来。
欧阳坷挟着强大气势一步一步走到欧阳曙面前,有礼貌的轻轻说: “够了,叔叔,请不要再在我的地方侮辱我的爱人。”
欧阳曙被他冷冽的眼神吓了一跳,咬着牙狠狠地说: “我要你立刻!把这个贱种赶出去!”
“我再说一遍。” 欧阳坷凌厉的视线迫得欧阳曙透不过气来,缓慢地一字一句地说: “不要在我的地方侮辱我的爱人。”
没有温度的语调让欧阳曙不由打了一个寒战,他沮丧地发现,站在面前的已经不是可以任意控制的小欧阳。现在执掌同心的,是有着绝对自信和气势的欧阳坷,是更胜他大哥当年的欧阳坷。
欧阳坷见欧阳曙不再说话,声音微微放缓,轻柔地说: “叔叔也累了,早点回房间休息。我们好久没有见面,明天再好好谈吧。”
欧阳曙闭起眼睛长叹一口气,象意识到自己已经年老,说道: “不用费心。” 又望一眼静静站在二楼的众享。 “我不和仇人住在同一间屋子里。”
仿佛忽然间老了十岁,他行动迟缓地转身,走出大厅,将欧阳坷等人抛在身后。
月色照在他似乎有少许萎缩的背上,分外带出几分迟暮的悲凉。
没有时间去伤感叔叔的反应,欧阳坷急忙上楼,来到众享身边。
“众享………” 欧阳坷将众享搂在怀中,歉疚地说: “我很抱歉。”
众享轻轻挣出欧阳坷的怀抱,淡然地说: “你不用抱歉。” 他转头看着欧阳曙离开的方向,出奇平静地说: “因为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欧阳坷一愕,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只能呆呆站着发怔。
静静看着远处,众享忽然自嘲地轻笑几声: “你叔叔说的话,没有一句是错的。我想了这么久,居然一句可以驳斥的都找不出来。”
“众享!众享!” 满心的酸痛象盐撒在伤口上一样,欧阳坷大手一伸,将众享抱在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众享永永远远嵌在自己的身体里。
“你知道吗?我就喜欢你这样抱着我,紧紧的,象要窒息一样。” 众享的声音低得几乎无法传进欧阳坷的耳中。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欧阳坷舔着众享湿润的唇瓣喃喃地说,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众享将自己使劲往欧阳坷怀里挤: “我害怕…….” 他幽幽地说,象一只躲在黑暗中刚刚出生的小猫。 “你的爱让我害怕………”
“不要怕,我爱你。我的爱不会伤害你。请你不要害怕。” 欧阳坷封住众享甜蜜的唇,悠长地炽热地夺去众享所有的力量。
光芒在四周迸射,耳中听到的,是不是幸福的声音?
这样的幸福,并非我所能拥有………
这样的幸福,将要我用什么作为偿还?
………………
第四章
手里摆弄着一个新空运过来的吕宋芒,众享坐在欧阳坷怀里心不在焉。
无聊,太无聊了。
过惯朝晚迎送的生涯,是不是就已经养就淫荡的性子?
众享暗里嘲弄着自己,伸个懒腰贴在欧阳坷胸前,吃吃地笑。太沉溺于自己的世界,连欧阳坷和他说了点什么都没听清楚。
隔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
“参加宴会?” 众享将下巴抵在欧阳坷肩上,抬眼望望欧阳坷: “你觉得我适合?”
“为什么不适合?其实不是宴会,不过是帮里的弟兄聚一聚。”
欧阳坷一边说,一点低头为众享拂平额前几条乱发。众享忽然头一偏,浅笑着咬住欧阳坷的手指。
轻轻的、温柔的咬,还用舌头在上面略略滑过,让欧阳坷一阵心猿意马。
“会不会有这样的情节……..” 众享放开欧阳坷的手指,猜想道: “聚会时有一帮忠心耿耿的兄弟,好言好语把你骗开。然后一刀砍了我这个祸国殃民的狐狸……….”
欧阳坷叹气。
众享是永远无法取得平衡的极端。美丽而自嫌污秽,表面自信而内心自卑,憧憬希望却又无法摆脱绝望。
“如果你不想去,那就不去吧。” 欧阳坷体谅地说,环着众享的细腰柔声安慰着。
众享却笑了,那间笑得如寒霜中忽然怒放的新桃: “怎么不去?我可不想成为被你养在玻璃缸里面的金鱼,闷死人了。”
无尽缠绵的轻吻随着众享环上欧阳坷脖子的手臂一同送了上来,欧阳坷贪婪地回应。于是,轻吻化成热吻…………..
欧阳坷到底还是有点担心众享会不适应。
即使众享什么也没有做,帮里人对他的恶意也不会有丝毫减轻,这一次带他当众露面,不知道是否会发生让众享难堪的事情。
虽然发誓会好好守在众享身边,寸步不离,让帮中人认清楚自己对众享的心意,以后不敢轻举妄动,但欧阳坷还是觉得自己现在这个举动有把众享推出去受委屈的嫌疑。
望着众享在房中兴致勃勃地打扮,欧阳坷稍微皱起眉头。
好好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在衣柜中选了好一会,才决定穿那件新送来的衬衣。众享还小心翼翼地在身上喷了少许古龙水。
“坷,你说我这样会不会味道太浓?你帮里的兄弟,也许会不喜欢男人喷古龙水吧?” 众享偏头,腼腆地问。腮边一抹轻红,活生生一个绝世佳人。
原来佳人二字,不但可以形容美女,也可以形容美男。
欧阳坷的眉头还没有舒展,他有点不安。众享理应知道这次聚会定然暗藏风浪,今晚要去面对众多仇视自己的人,如何可以露出这样期盼的神情。
众享,你脸上的微笑,有几分是强装出来?
“古龙水我也常用的,香喷喷的我最喜欢。” 欧阳坷隐隐心疼,搂着众享: “我喜欢不就行了?”
你是为了我,才笑得如此灿烂?
身为龙头无法忽视帮里的怨言,我必须找时机把你送到众人面前,让他们慢慢接受。路很长,你要吃很多苦头,受很多的暗箭。
这一切的一切,你都知道吧?
众享嗅着欧阳坷阳刚的气味,忍着心肠把他推到一边。
“看看,你把我的头发给弄乱了。”
他淡淡笑着,又拿起梳子细心地整理。
古来无数乱国的君王,逃不开美色而沦落。将反兵弃,君王成寇,他不希望欧阳坷是其中一个。想留在欧阳坷身边,就必须获得帮里人的好感。
昨日的众享虽然是遭人唾弃的男妓,今天会安安分分,跟在欧阳坷身边,做个正经人。
望着镜中欧阳坷的脸--------他正在身后赞叹着欣赏众享的美态。满目爱意,可以用什么来盛?
这样的时光,能有多长久…………..
心里忽然象被纠得紧紧,叫人惶恐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众享神色一变,蓦地将手中象牙梳子一抛,旋身扑到欧阳坷怀里。细长的手指深深陷入欧阳坷的西服,如秋风中不胜摧残的落叶般颤抖。
他轻轻地哀叹: “我不想离开你。” 一声又一声,仿佛别离就在眼前,悲惶不安。 “我不想离开你,坷,我不想离开你………..”
“傻瓜,谁说你要离开我?”
欧阳坷环着众享,将胸膛贴进众享,让他听自己的心跳。
“我不想你为我跟帮里人反目,又不想离开你。” 众享直直盯着地毯的精致花纹,低声说。
欧阳坷安抚地微笑: “我不会和帮里人反目,但也绝对不会离开你。”
肯定的语气让众享安心,他察觉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从欧阳坷怀里逃开,重回镜前。
“快开始了。” 众享回复常色,梳理停当,转头笑问: “这样可以吗?”
欧阳坷细细看了一会,蹙眉摇头: “这样不行…….”
众享担忧地看看镜子,又狐疑转过头来: “怎么不行?我这个打扮很难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