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就一点和口水一起吞下,很容易的。」他示范的做了个吞药动作。
「我没有口水。」唐莲华任性的发著蛮脾气。
黑瞳一笑,他凑上前一比自己的嘴巴,「我哺两口口水给你如何?」
「如果你想到外面淋雨的话,我会非常乐意成全。」她微微打著寒颤,感觉一阵冷热交错。
他忽然一言不发的打开一扇窗将头探出去,看得她於心不忍。
「呃,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咦,他要干什么?先吃药预防感冒吗?
不过她立刻知道他的用意了,口含雨水喂她吃药,强用暴力使她屈服,硬将一颗药片送入她喉咙顺水吞服,顺便……吻了她。
「我好冷,毛毯分我。」他不让她拒绝地拉开毛毯一角钻了进去,顺势连人一并接收。
「你……」他几时变大胆了,敢迳自做主。
「嘘!别说话,保持体力,雨大概要下很久,咱们来聊天吧!」他自相矛盾的说著。
偎著他的感觉很舒服,她也就不排斥的靠拢。「我想睡觉。」
「失温的情况下最好不要睡。你们离开伦敦以後去了哪里?」他极想知道。
外面的豪雨毫不留情的倾倒,哗啦哗啦的雨声大如打鼓,位在大树中央的小屋像一座城堡与世隔绝,只剩雨的乐章奏著。
「天涯海角。」没人找得到的一方天地。
嗄?!这是什么怪回答。「莱特叔叔和雪儿阿姨还好吗?」
「死了。」清静地不问世事。
「什么?!」她在开玩笑吧!
震惊万分的安德烈不敢相信,低头看唐莲华平静的面容是否有一丝虚假,却难受地看到她空洞的微笑十分遥远。
俊朗多情的莱特叔叔和温柔甜美的雪儿阿姨一直是他最敬爱的长辈,两人的深情始终印在他脑海中,他们让他见证了爱情的矢志不渝。
严谨的英国友人多半是被两人的爱情所打动,乐於和他们相处,分享属於他们的甜蜜、幸福。
现在听到他们死亡的讯息,他惊讶得无法思考,那么恩爱的夫妻竟遭天妒,早早地夺去两人生命,召回天堂乐园。
语气一涩,他几乎快问不出口,「他们……怎么死的?」
他有预感死因不单纯,否则他们一家人不用连夜搬走。
「谋杀。」唐莲华清冷的语气中有一丝恨意。
果然不出他所料。「什么时候的事?」
「十三年前。」爸妈带著她离开後第三个星期天。
「你……」心,异常的发酸。「你一个人为什么不回来?我们会照顾你。」
「回不来了、回不来了……」她心痛的发出近乎呓语声。
一个半死的人如何回得来,若不是卡鲁姆的巫法护住了她,只怕此刻的她已是一堆白骨,葬身在不知名的土冢中饮恨一生。
短暂的一生。
「贝姬……」吾爱。
「别叫我贝姬,你真想我死吗?」她眼眶赤红的掐住他脖子。
一瞬间,乌丝转紫,幽黯的瞳眸散发出紫红光芒,恨意强大到抵消魔法的限制,显现一直被她压抑在心灵深处力量。
那种力量叫毁灭,来自卡鲁神的恩赐。
「贝……莲华,你太激动了,深吸一口气放松。」要命,她分明在考验圣人的定力。
该放松的人是他,贴合在他胸膛的柔软雪峰勾起他纯感官的欲望,尽管他心里有着沉重的伤感,本能的反应依然活跃在两腿中间。
即使她掐得他快无法呼吸,上半身和下半身似乎自有意识的分离,他双手想推开她发狂的举动,而下腹却涌起热潮欲占有她。
两相拉扯的滋味可不好受,他大概会是有史以来被欲望分尸的鼻祖。
眼神虚缈的唐莲华无力地放开手倒向安德烈怀中。「我好累,你不要再跟我说话。」
身体累,心更累。
「我再问一个问题就好,你的刺青是谁纹上去的?」这件事他不问清楚寝食难安。
她虚幻地一笑,「我。」
「你?!」他吃惊地睁大双眼。
「很美吧!我用鲸鱼背上的刺,一针一针地刺在我还能感觉到痛的部位。」麻木了,还算是人吗?
贝姬,你到底遭遇到什么危险?「傻瓜。」
「很好笑吧!我真的不会痛,连摔下马都没感觉,活著……好累……」她累坏了。
安德烈心疼不已,悲伤的拥紧她赤裸上身,不带邪念地只为她守护。
她一定是累了,紧闭的双眸有著不该有的细纹,年轻的肌肤多了暗沉之色,固执的唇畔没有笑痕只有疲惫,她到底独自走了多少路?
无法想像年仅十三岁的她如何在外面生活,她能适应无情的世界吗?
心里有太多难解的思绪乱了他自诩的判断力,望著她绯红的睡容他难以思考,只想为她搭建无数的小树屋圆她的梦,赶走她眉间的黑云。
「一直以来我当自己是讨厌你,以为你是我生命中的恶魔,现在我却只想说一句……」
我爱你。
因为距离太近而看不见爱,因为年少无知而看不见爱,因为自已的愚蠢而看不见爱,因为不为什么的爱上她,因为她是贝姬·莱特。
他的小女巫。
「好好睡吧!风雨中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再餐风宿露,一个人独自生活。」
安德烈决定了,他要照顾她一生一世,让永恒成为一则传奇。
※※※
是夜,倾盆大雨下得离奇,水位已高到人的膝盖,涉水而回的黑影猛烈敲著城堡的门,吵醒了一室的家具和老管家雷恩。
他披著睡袍强打起精神应门,惺忪的老眼一瞧见门外的高大身影立即神色大变。
「三少爷,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根本快叫人认不出是谁。
「别管我狼不狼狈,在最快的时间内弄一个医生来,莲儿在发高烧。」他赶紧把人带入房间,用大棉被包裹著她。
雷恩只看到一道旋风般的身影掠过,然後他很快的回神去敲大少爷的房门,刚回堡的约书亚·霍华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门一拉开是一阵低冷的咆哮声,像怕吵醒了他心爱的女人。
「你最好有充份的理由阻止我拧掉你的脑袋。」
雷恩从容不迫的一曲身,「三少爷快死了。」
这理由,够有力吧!
第六章
「我没看过这种发色,拔一根当纪念应该不会介意吧?」蓝巧晶暗忖,下回她也要染上超炫的发色去吓吓英国之虎。
安晓恩像发现什么新奇的事物大喊,「哇!你瞧,她的手指好修长,一定很适合弹钢琴。」她看起来好恬静,像童话中的睡美人。
「喂,你的手别乱摸啦!小心弄醒了她。」睡哦,千万别醒,等我拔一根头发再说。
小小的女音很紧张的响起,「蓝姊,你怎么偷拔人家的头发。」
「嘘!小声点,我是在帮她保管稀有发色,日後她满头白发时会感谢我。」不过会不会变成其他奇怪的颜色?
像红、黄、蓝、青、绿之类的缤纷色彩,她一定会再收集。
「我也要一根。」当仁不让的小公主抢著拔了一根头发。
以为她正义凛然的蓝巧晶差点绝倒。「恩恩,你在监守自盗。」
「不好意思,我是有样学样,大嫂这典范我怎能不效法。」安晓恩俏皮地眨眨清丽的水眸。
「你这个小滑头!准叫伪君子给带坏了,动不动就用大嫂这两字损我。」她都还没嫁人呢!
「我哪敢,蓝姊,大嫂是大哥命令我们改口的,我岂敢不从。」她一副怕坏人的表情挤眉弄眼。
被自家四哥偷走的安晓恩,在路易斯·霍华率了一票「兄弟」上台湾索讨後,平安归来,虽是带著一身伤,他这议长未婚夫仍然神勇地独闯龙潭虎穴,不畏强权。
只是他遇上热情有馀的可爱继母苏霭芳,肉体上是未受到折磨,但精神上饱受摧残,被她的好客吓得落荒而逃,连夜带著她搭乘私人飞机回国。
有个当地下教父的大哥的确很好用,明文规定下的制度无法突破就暗地来,要人有人,要交通工具有交通工具,横行无阻地来往欧亚航线。
而且经过这一趟台湾行,他下定决心要离安家人远一点,除了他较「正常」的小恩恩,其他人真的是……不敢领教。
蓝巧晶摇摇头,「少来了,那只纸扎的老虎根本不会对你怎样,他对自家人非常友善。」友善到过份。
安晓恩噗哧的笑出声,连忙掩往口一睨没动静的睡美人才安心。「老虎不吃人是一件很可笑的事,他简直是大圣人。」
明知路易斯不准她小人玩大车开车出门,他还兴高采烈地送她一辆朋驰跑车,说是迟来的见面礼。
车钥匙她只摸过一次,最後的落脚处是在上锁的保险柜内不见天日,而那辆车依旧停在车库,里程表不超过三十公里。
「你大可嘲笑他,小心他背後长耳听到了。」那人最恨人家说他是圣人。
「路易斯会罩我,而且我一向善良可人,相信没人狠得下心伤害我。」她装无辜地张大澄澈的明眸。
大笑的蓝巧晶轻推她额头。「你和伪君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哪里有屎哪里去!」
擅长闻臭——最臭的政治。
「说话真难听,人家又不是狗。」安晓恩小小的埋怨一声,微嗔的噘著嘴。
「狗还比你们忠实,不会反咬人一口。」想起被路易斯陷害一事,蓝巧晶仍是咬牙切齿。
两人由原本的轻声交谈到肆无忌惮开怀狂笑,丝毫没注意音量之大已然扰人安眠,床上睡了三天的女子正努力的瞠开酸涩的眼皮。
清脆的笑声溢满莲屋,也钻进唐莲华的耳膜,经由大脑下达清醒的命令。
模糊的白光渗入眼缝,她集中精神地专注在两条走动的人影,焦距逐渐的清晰明亮,两位外型迥异的东方女子映入眸中。
高一点的女子看似开朗大方,有旺盛的生命力和乐观天性,另一位娇小的女孩则是青春活泼,眉宇间隐含睿智之光,是个懂得藏锋的聪慧女子,不平凡的光华四散。
她看出两人脸上的幸福感,可是又似乎有点不甘心,她们不想得到幸福吗?
其中一人的视线对上她,惊呼出声地走到她床边道歉。
「对不起哦,我们吵醒了你……啊!蓝姊,你不要学路易斯扯我的辫子啦!」她发誓一定要剪掉,绝不让路易斯再说服。
「好玩嘛!」蓝巧晶笑了笑,看向一双冷眸的主人。「莲花,你也睡得太久了吧!我们都快准备玻璃棺了。」
「你知道我是谁?」唐莲华警戒的眯起防备紫瞳。
「莲华的华在中国字的意思便是花,叫莲花比较亲切啦,我们都是同一国的。」女人国。
而且都非常不幸与霍华古堡的主人群扯上关系,因此不幸的人要自组一国对抗偶尔不听话的男人。
「你们又是谁?」她不曾见过。
「那对顽皮的双胞胎没告诉你吗?一个凶悍大嫂和乖乖二嫂。」附上好欺负的那种。
唐莲华了悟地放下戒心。「原来是约书亚和路易斯的未婚妻,美丽的六月新娘。」
「唉!你别取笑我们了,我们都苦恼得头发胀。」蓝巧晶帮她在背後垫高枕头,扶她半坐著好聊天。
安晓恩连忙附和,「就是嘛!路易斯就是有病,我才二十一岁耶,他就狡猾的设计我结婚。」又不是娶不到老婆。
「你们不想结婚?」她们结婚的对象都是万中选一的好人选,为何愁眉苦脸地像是受到威迫?
「不想。」两人同时回答。
「为什么呢?」唐莲华不自觉的打破难与人亲近的藩篱主动问起。
幸福人人渴望,尤其是长相出色又多金的男人,更是叫众女挤破脑袋也要硬凑上去,岂知有人愿意自动弃权,异口同声地说不想结婚。
安晓恩若无其事的问:「你要嫁给安德烈吗?」
「不要。」唐莲华不假思索的反应,随即她发现不可混为一谈,「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呢?」安晓恩问话的同时,朝蓝巧晶眨眨眼。
她一笑的了解安晓恩真的变坏了。
嗄,什么意思?唐莲华不明所以的说:「我们互相讨厌呀!我没有理由嫁给他。」
她的情形和她们不一样,真正相爱的人应该结合在一起,而不是像他们老是在儿戏一般。
「如果不讨厌就能嫁吗?」安晓恩在设陷阱,一步一步引诱猎物入笼。
唐莲华目光一凛的直透她的心,「不用在我面前使心机,我不会跳入你的算计中。」
「啊!扫兴,我的功力退步了。」一定是被路易斯吸走了。
蓝巧晶笑笑的说:「我看你要和伪君子多学几手,他上回害我住院检查的那件事我还没找他算帐呢。」扳不倒他就拐走他的小新娘以为报复。
安晓恩吐了吐舌头,「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他索赔,我也是他阴险诡计下的受害者。」
「少给我装天真,你和他的狡猾有得比。」蓝巧晶直接坐在病人身边跷起一只脚。
「人家是无辜的小白兔,你不要吃我。」安晓恩做出哀求的小动作。
「不吃你我吃谁呀!莲花吗?」人家在生病,需要休养。
安晓恩马上找帮手的撒娇,「莲花姊姊,你一定要阻止蓝姊的暴行,她是黑社会老大的女人。」
「此事与我无关,你们自行处理。」唐莲华说得冷漠,但眼底有一丝笑意。
「听到了没,你乖乖地和我合作,不然拿你去养蚵。」蚵仔煎满好吃的,她应该要约书亚把士林夜市搬进霍华古堡。
这样她就可以一边向观光客介绍古堡的特色,一边与团员享受道地的台湾小吃,一举两得,宾主尽欢。
安晓恩不禁惨叫,「你……你太残忍了,至少要养珍珠才高尚些。」蚵可是地摊级的产品耶!身价不凡的珍珠是国际级。
「作你的春秋大梦,待会你打电话到议会大厦向伪君子说你怀孕了。」蓝巧晶决定,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身。
不信他会处之泰然,八成连闯十几个红灯飞车而回,坏了他温和、谦恭的斯文形象,反正他著急的程度绝不下紧张大师约书亚。
「我不要,你存心害我坐医院监,没事窝医院很痛苦耶。」她才不想被人做一些没必要的检查,像蓝姊。
「你敢说不?」挥舞著拳头,蓝巧晶做势要揍人。
「这一招对双胞胎比较管用,我的胆子虽然小,但我为自由而战。」宁死不屈。
「安、晓、恩」蓝巧晶声音一低的唤著。
「干么?」好阴森哦!她背後凉凉地。
「转过身去看看吧!」她做了个手势。
「看就看……啊!桌……桌子在跳……跳舞……」安晓恩结结巴巴的语不成句,连忙抓住唐莲华的手。「你看到没?我没眼花吧。」
唐莲华很想一如往常的出言嘲笑,但是……「我什么也没看到,你看错了。」
这时又有一盏台灯走过去。
「你看、你看,家具会走路。」太……太可怕了,古堡里的鬼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