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啊!」用不着猜他也知道来人是谁,杜静宗揉揉发疼的太阳穴。该来的还是会来,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啊!
「杜静宗!」江豫皓大吼,然后站定在他面前。
「江少爷,今个儿不知是什么风将你吹来了?「杜静宗带着应付的微笑看着江豫皓。可又有谁发现他额头上的青筋正缓缓的跳动着?
真是个不懂礼貌的毛头小子!
「就算是你请我,我还不见得要来!」这可是他第一次正式踏入杜家的厅堂,他恨死这个地方了,站在这里,那大的景象仿佛又会在他眼前上演一次,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尽量远离这儿,然而今天若不是想搞清楚杜静宇为何要到京城上,就算他们拿八人大轿来抬他,他也不屑踏进这里一步。
「哦!那有什么事吗?」杜静宗明白他心里的想法,怒气也稍减了些,毕竟像他这样的年纪也还是个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外人看了也会替他难过。
「我问你,杜静宇为什么要去京城?」
「皇帝召见。」杜静宗摸着下巴,丢出四个字。
「这我已经知道了,我要问的是皇帝为什么要召见他?你们杜家不是没有人在朝廷作官的吗?」就算杜家没有半个人当官封爵,他们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外传皇帝一直想和杜家合作,藉以扩大朝廷在南力的势力,但这毕竟也只是个传言罢了。
「看来静宇就要打破前例了。」杜静宗无奈的说着,他才不想和朝廷有任何关系呢!只是他能有什么办法?
「请你说清楚好吗?」这样没头没尾的,他怎么听得懂!
「好吧!昨天皇上来了一道圣旨,说什么要将明心公主许配给咱们家静宇。」语毕,他轻啜了一口茶。
「你说什么!?」江豫皓拍案大吼,气愤的他已顾不得疼痛酸软的身子。
「所以静宇才会进京去啊!」
「为什么皇帝会无缘无故的想将明心公主许配给杜静宇?你们向来不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吗?」握紧拳头,他咬着牙关问。
「这点我也很纳闷,听说是明心公主前些日子来杭州时。在某处看到了一个令她心动不已的男子,一问之下,才知道那人就是静宇,所以她回京后就向由的一定要求将她配给静宇。」
「前些日子……」对了!前几日他和杜静宇的确有一起出门过,也听说了明心公主来到杭州的消息,本来自己也想凑个热闹,没想到却被杜静宇拉走了。
「那、那杜静宇真的会变成、变成……」江豫皓将所有的怒气全凝聚在拳头上。「驸马!」
眼睛看向前方,杜静宗淡淡的说着:「或许吧!不过我知道静宇是非常不愿意的,昨天他在这儿发了一下午的闷气,但皇命难违,谁也没有办法改变。看他的眸子里充满了难受与失望,我也很心疼啊!身为他爹的我从来都没让静宇受过一点委屈,我又怎会让外人这样对他?可现在那个人是皇上啊!」他怪自己的无能为力,就像当初银儿离去时。
二十三年了,他依旧是软弱的,无力去改变他所不愿的事情。
「皇上就了不起吗?」江豫皓全身颤抖着,他的心好痛啊!
「没错!皇上是很了不起的。」有点讽刺,但这的确是实话,皇上要是没有那么了不起,那为什么自古以来都会有人费尽心思想要当上皇帝?
「还有,静宇在离去前要我和你说,他要你好好过日子,不要替他担心,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要相信他。」目光收回,停在眼前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的江豫皓脸上,却无意间瞥见了一个很眼熟的东西,杜静宗不禁微蹙剑眉。
「他不亲自告诉我却要你来说?」半眯起眼睛,试着让泪水停留在眼眶里,他绝不会让外人看到他的泪水、绝不!
事实上对于这件事杜静宗自己也有些纳闷,「这种事照理来说应该是他要亲自和你说才对,不过他却好象是刻意不想让你知道他要成为驸马这件事,所以我也就没有多问了。」
闻言,江豫皓笑了。「没关系,我会在这里祝他幸福的!」
「你……」杜静宗楞了一下,他被这样凄楚的笑容吓到了。
「如果没事,我先告辞了!」当他转身准备离去时,却被杜静宗叫住。
「豫皓,可以告诉我你耳朵上的耳环,是怎么一回事吗?」他最不懂的是这件宇啊!这不是静宇的东西吗?
江豫皓回过头来摸着自己的左耳,「这个啊,是杜静宇所有物的证明!」
也不管听到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江豫皓只是一径地往前走,如果他再不离开,他一定会当场泪流。
「他是静宇的……所有物?」偌大的厅堂里,只听得见这一句话,问出了口,却没有答案。
「老爷,江少爷方才站的地方有一小摊血!」一旁的家仆指着地上的血说道。
杜静宗看着那摊触目惊心的鲜血。「派人去好好看着江少爷,不能让他出任何差错,有什么事立刻向我通报。」
怎么会这样?所有事情都变得奇怪了,现在的他如墬五里雾中。什么都搞不清楚了。
***
回到房里的江豫皓什么也不做的就趴倒在桌上,张大了眼看着窗外的月亮。
今晚的月亮好象又此昨天的更细更弯了耶!江豫皓也将自己的嘴角弯起,试着和月亮较劲,看谁的笑容最美。
「看吧,我的笑容比较美喔!」江豫皓轻轻的对着窗外的月儿说着,不自觉的摸摸一边的脸颊,手指沾到了几滴温热的泪水,吐出舌头轻舔了一下,嗯,是咸的呢!
「我又哭了呀!可是我刚刚明明是在笑的啊!」泪随着话又滑下脸颊,沾湿了桌巾。
「我不想哭啊!我真的一点也不想哭!真的……」只是泪水却不听话,一颗一颗的逃离眼眶啊!
双手缓缓的握起,然而他却感到一阵刺痛,目光瞟向那一双已布满鲜血的手掌,然而血还是自那一道不算浅的伤口流出。
对了,刚刚走进厅堂时他曾拨倒一个花瓶,想必是被花瓶的碎片给割伤了,加上不断的用力握拳,伤势应该加重了吧!
「好痛啊!」
手痛、身子痛、头痛、嘴痛……但这些痛都比不过他的心痛。
他的心为什么会痛得教他受不了?就像他被爹娘卖掉的那晚一样,不!这一次竟然更甚于那日。
杜静宇是罪魁祸首吧!那好,等他回来他一定要好好的揍他一顿!
「可是……」他当了驸马爷就不会回来了吧!要是回来,身边一定也会带着明心公主,周围也一定会跟着很多的侍卫、大内高手,凭他,又怎么接近得了那时的杜静宇呢?
除了痛之外,不小心的又渗进了些许的酸溜。
「算了!」当初不是早就知道杜静宇一定会娶妻的吗?只不过现在的对象是明心公主罢了!
如今他也只能祝福他吧!可是他该用什么身分祝福他呢?
朋友吗?可是他们已经做了朋友间不会做的事啊!
情人吗?呵!多么可笑的念头,他真的是想太多了。
处在如此暧昧不明的情况下,他到底算什么?
至于昨晚的鱼水之欢,就当作是一场错误吧!是杜静宇的错,也是他江豫皓的错。
然而他没告诉自己为何要走的事,是因为他只是杜静宇买来的人,杜静宇没必要事事都告诉自己。
不过他相信杜静宇说的话,他答应了要相信他就会相信到底;即使事情变成这样,他还是相信杜静宇,就为了遵守自己许下的承诺。
先前的疑惑也已解开了,到了最后,他江豫皓依旧是个不重要的人,他不该偷偷的在心底许了个愿,许了个渴望有人会真心疼爱他的愿望,但是没想到希望洛空的感觉贵会如此令人难受,还是说不知不觉中他已将这小小的期望给愈盼愈大,现在只不过是得到该有的惩罚?
不要了!不愿再去整理如此纷乱的思绪,要他抽丝剥茧地慢慢了解自己的想法,他不愿也不要,他有预感,答案一定会令他无法接受。
就这样乱下去好了,反正明天太阳东升时,他又会恢复成原来的江豫皓。
所以,今晚就让他尽情的流泪吧!让一切不该存在的情感全都随着泪水流走吧!
***
总是在事情发生后,才愿意去正视自己内心的想法,才能了解彼此对自己的重要性,自古以来,人们一直都是如此痴傻。
月儿总是倾听着人们的心事,虽然月儿不能给人们意见,却总是以柔柔的光辉来安慰着有情人儿。
同样的夜里,南方的人儿流泪,北方的人儿叹息,他们的心情,都传达给了月亮,却传不到伊人身边。
月儿仿佛正轻轻的摇头浅笑着。
夜,一点一点的沉了。
第四章
「等等,把你手上的托盘拿过来一下!」杜静宗叫住经过大厅准备走向厨房的善儿。
傻呼呼的善儿依着杜静宗的吩咐走进厅堂,将托盘举高至杜静宗的眼前。
杜静宗定定地看着那一盘盘显然未曾动过的菜,先前他一直觉得很不对劲,然而今天他终于忍无可忍了。「江少爷一口都没吃吗?」
杜静宗的口气有些凶,将善儿吓了一跳。
「有,江少爷有、有吃。」善儿怯怯的说着。
「这叫有吃?分明是连动都没动嘛!」杜静宗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他已经注意江豫皓很久了,自静宇离开后,他的食量似乎愈来愈小,刚开始多多少少还有吃一点,直到现在他几乎已是不吃不喝了。
「他、他只吃了两三口贩。」善儿的目光仍是不敢对上杜静宗的。
「你没有叫他多吃一点吗?」
「有啊,可是他每次都说他吃饱了,我、我没有办法啊!而、而且……」
「而且什么?」
「江少爷变得好奇怪!」手好酸啊!可不可以先将托盘放下来?
杜静宗剑眉一扬,「怎么说?」
「他将大部分的时间拿来练剑,剩余的时间不是睡觉就是两眼无神的看着天空,还有,他不知道为什么都不在床上睡觉,到了晚上都会打开窗子看月亮,一直看到睡着为止!」善儿将这些日子以来江豫皓所有异于往常的举止一一说出。
「你都没有好好的看着他吗?」
「老爷,我已经尽力了。看着江少爷一天比一天憔悴。我也很难受,老爷,善儿求求您帮帮江少爷好吗?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啊!」善儿跪了下来,如今他也只能求助于杜老爷了!虽然他和江少爷相处的时日不长,但他真的很喜欢他。喜欢他平常过度活泼的样子,喜欢他露出笑脸的样子,那样的表情才适合他啊!
「胡说八道!什么死不死的!」
杜静宗生气的丢下这句话后就拂袖而去,走向通往杜静宇房间的回廊。
「老爷!」善儿高兴的擦去差一点就掉出来的泪,赶忙爬起身来跟在杜静宗的身后。他相信仕老爷会有办法让江少爷恢复的!
杜静宗放轻脚步慢慢接近着那个正在舞剑的瘦削人儿,该说是静宇这师父太优秀呢?还是这小子潜质佳啊?他记得静宇告诉自己要教江豫皓武功也是没多久前的事,没想到他真的进步神速。
「谁?」
发现身后有着一缕淡淡的陌生香味,不是自己的 也不是杜静宇的,江豫皓即刻转向后方,剑尖只差一寸就会划过身后人的颈子
然而那人却达一点惊慌闪避的动作也没有,只是一径的笑着,这张脸有点像那个人……
啐!可恶,不是说好要忘了吗?
「善儿,去厨房准备点吃的,马上!」
杜静宗命令着站在一旁被方才景象给吓得合不上嘴的善儿,
「呃……好,我马上去!一恢复神智的善儿赶忙 身离开这个充满危险的地方。
碍事的人终于走了!
目光欣回在自己颈子前一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的银剑上,右手毫不在意的把剑推开,「这么凌厉的剑法,你是打算连我也杀了吗?」
「算你有种,你来这儿干什么?」收回银剑,一双美目死瞪箸眼前那笑得邪气的杜静宇……不!是杜静宗。
「没什么,来看看你罢了。」杜静宗走向一旁的亭子。
江豫皓紧皱着眉,今天的杜静宗好奇怪,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那种笑容、那种说话态度,活脱脱的就像……
该死的!怎么才没一会儿就又想起他来了?
「怎么,施舍一些时间陪我喝茶也不成吗?」杜静宗坐在石椅上笑问着。
好吧!反正他也累了。握着银剑,江豫皓也走向亭子坐在杜静宗对面的石椅上。
***
妈的!这个杜静宗到底是想怎样啊?在这里坐了老半天也不见他开口说话,只是冲着他一直笑,像有什么企图似的!看得他心里毛毛的,他们父子俩果然一个样。
「你今天很奇怪耶!平常怎么就没见你这样笑过。」江豫皓的手指揉挥着掉落在石桌上的杜鹃花瓣。
「平常是平常,你管我现在变得怎么样!」杜静宗回嘴。
此刻的他才是最最真实的他啊!要说他是个「双面人」也不为过,现贯的生活逼得他不得不培养出另一个成熟稳重的自己,还得将本性藏在心底。然而今天江豫皓有幸看到这样的自己,不但没说自己幸运反而还摆脸色给他看,这小子也真不是普通的欠扁耶!
「杜静宗,你来找麻烦的是吧?」好,他乐意奉陪,反正他的心情真的很差!
「没有啊!」杜静宗一脸无辜的瞪大双眼看着他。
虽然也有一把年纪了,但杜静宗的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反而因年岁的增加而散发出一种迷人的气质,令江豫皓不由得注意起杜静宗的面貌。
「你有什么事要说就快一点,我很累了!」懒得理他那么多,他没心情去菅杜静宗变成什么样子,那可不关自己的事。
这时善儿刚好将一壶茶和几道小点心摆上石桌。
「你可以下去了。」
杜静宗轻扬左手,善儿很知趣的马上离去。
「豫皓,吃一点吧。」
杜静宗顺手拿起一块桂花酥就送进自己嘴中,话却没传到对方耳里。
江豫皓褐色的眸子里映出了湖水的碧绿,然而他的目光却不知该落于何处,恍惚的找寻着该看向何方。
「佩服!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就能陷入神智恍惚的状态,是因为静宇吗?」杜静宗看着眼前的人儿,不由得轻叹,这样的情形他好似也遇过。
江豫皓真的瘦了不少!而且原不红润的脸蛋现在却十分苍白,让人看了忍不住要为他心疼。
杜静宗的右手扣住了江豫皓小巧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的脸。
「你在干什么?」看着眼前这个哭得甚是开心的人,江豫皓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