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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剪相思 page 15 作者:宋思樵

  夏筠柔终于娇羞地破涕一笑,浑然不识莫凡毅心中的凄楚悲怆,她爱娇地偎在他温暖而充满男性干爽气息的怀抱里,幽幽然地说:

  “你知道我刚刚坐在这里孤零零等着你,那种孤独寂寞而被恐惧吞蚀的感觉有多么恐怖难熬吗?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有多爱你,有多离不开你,难怪……有人会说,女人是上帝从男人身上取下的一根肋骨造成的,如果没有你,我这根肋骨又何以生存呢?”

  她这份挚诚而情意缠绵的一番话,像一根无情无深情的鞭子抽得莫凡毅鲜血淋漓,鼻端发酸,一时激动得几乎把持不住自己偾张复杂的情绪。

  天啊!她是这样纯情而纤弱,全心全意、不顾一切地爱着自己,教他怎么狠得下心割舍?又教他情何以堪啊?

  夏筠柔终于察觉到他的异样了,她仰起脸,不解地轻轻蹙起秀眉问他:

  “你怎么了?为什么都不说话?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莫凡毅心中一恸,霎时热泪盈眶了,他像溺水的人一般,死命地拥紧她玲珑纤盈的身躯,恨不能将她嵌进自己的体内,然后,他俯下头像狂风扫落叶般,紧紧捕捉住她的红唇疯狂而绝望地吻着她,带着心灵深处的激情和悲痛。

  他那强烈而粗暴的需索吓到了夏筠柔,但,她仍然温驯地反应着他。

  在一阵令人血气翻涌的拥吻之后,莫凡毅缓缓抬起头来,望见夏筠柔因他的粗鲁崦变得湿润红肿的双唇时,他心底闪过一丝深刻而尖锐的痛楚和愧意。

  他无尽温存地伸手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线,眼中一片凄然。

  那份强烈的痛楚震撼了夏筠柔,她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紧蹙的眉峰,“告诉我,凡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没什么,大概是太累了。”他掩饰着,强挤出一丝艰涩的笑容来敷衍她。

  “凡毅,我们是夫妻,夫妻本是同林鸟,应该患难与共,有事情你可别瞒我,即使是不好的事情,我也愿意和你分担。”

  莫凡毅听了真是痛彻心肺、百感交集,好一个夫妻本是同林鸟,筠柔,你知不知道,下一句接的是什么?是大难来时也分飞啊!

  他在心底痛苦地呐喊着,一阵莫名的寒栗扫过他的胸头,让他极度恐慌地再次骤然伸手拥紧了夏筠柔,语音急切而沙哑地喊道:

  “筠柔,我爱你,天知道,我是这样深刻地爱着你,爱得心都碎了!”

  然后,他不待夏筠柔从他痛楚的呢喃中苏醒过来,便伸手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冲进了卧室。

  像发泄什么,又像想拼命抓住什么似的,他疯狂而贪婪地拥着她、吻着也,霸道而蹂躏的吻,象雨点一般洒落在夏筠柔的脸皮、唇上、颈窝——

  那份来热汹汹的热情焚烧着夏筠柔战栗的身心,让她意识错蒙,只能虚软如棉地任他需索着……任他粗鲁地褪下了自己的衣裳——

  夜更深沉了,当激情过后,当夏筠柔已温存满足蜷缩在莫凡毅怀中入睡时,两行清泪却静悄悄地从莫凡毅酸涩的眼睛内滚落下来。

  拥着心爱的女人,他静静享受这种仿若最后一夜的凄楚甜蜜,然后,在天刚亮,晨曦露出余光的清晨里,他起床穿衣,迈开铅重的步履走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拨给了袁雪琼。

  隔天开始,莫凡毅每天都早出晚归,而且都喝得醉醺醺的,对夏筠柔的眼泪和哀愁他更是视而无睹,而且百般挑剔,态度冷漠而粗鲁不耐烦。

  他的身上常有刺鼻浓郁的香水味,衬衫也有女人烙印的口红印,梦中也常常梦呓着其他女人的名字。

  夏筠柔一听就知道他声声呼唤的是欢场女子的花名,有露露、娜娜、梦梦,各种花名缤纷的女性芳名从他睡梦的呻吟中串串飘出,撕裂了夏筠柔的心。

  她一直忍耐着、包容着,委曲求全、百般迁就地暗暗期盼着莫凡毅会被她的逆来顺受感动而知道回心转意、悬崖勒马。然而,有一夜,她最后一丝的梦想也跟着撕碎了,撕得她来不及拾起破碎的心就泪流满腮地夺门而出了。

  这一天深夜,夏筠柔神色黯然地坐在客厅的一角,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莫凡毅这种醉生梦死、三更半夜才回家的日子。

  虽然,她的心无一刻不饱受痛苦的鞭笞,但,她还是咬紧牙龈,忍着满腹辛酸,暗自期盼莫凡毅的良心抬判断。

  她不想失去他,所以,她强迫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强迫自己把自尊压在地上,忍受着莫凡毅一天比一天更乖张、变本加厉的放荡行为。

  她每天夜里都呆坐在客厅内等待着他的回头,虽然,过程是那么漫长而难以煎熬的。

  等着,等着,她那张苍白而疲倦的容颜都僵硬了,而昏沉沉的睡意更不是侵袭着她,让她难以控制深沉的倦意,蜷缩在沙发上昏然入睡。

  但她睡得并不是很安稳,不时辗转不安地蠕动着身子,然后,在意识模糊中,她听到了门把转动的声音,一阵沉重而踉跄的脚步声,夹杂着男女嬉笑的声音。

  她被惊醒了,本能地揉着眼睛,然后,一幕令人呕心泣血的画面就活生生地呈现在她不敢置信的视线之内。

  那个令她苦苦痴候的莫凡毅竟然敢醉醺醺地把风尘女郎带回来。

  而那个衣着入时、浓妆艳抹的欢场女子大半的身子都靠在莫凡毅的胸怀里,像一只慵懒而满足的猫咪一样,并不时用一双示威的目光向她挑衅。

  夏筠柔浑身震颤,小小的脸上没有半丝血色,只是用一双受伤而凄厉的眸子,定定地刺向他们。

  莫凡毅的心比她还痛苦上千倍万倍,他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抽搐,然后,他咬紧牙根,强迫自己漠视夏筠柔的反应,维持正常的演出水准。

  他故作轻狎地在那个酒女脸上印上一记火辣辣的亲吻。

  “露蒂,宝贝,你怎么不跟我的老婆打声招呼?”

  那个叫露蒂的酒女立刻眯起她那双俗艳而不知上了多少“颜料”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夏筠柔,嗲声嗲气地说:

  “哦?她就是你告诉我的,那个让你食之无味又弃之可惜的新婚妻子?”

  “不然,你以为谁会那么乖替我等门啊?”莫凡毅轻薄地捏捏露蒂的鼻尖,当他用眼角瞄到夏筠柔那张血色尽褪的脸庞及不断抽搐的肩头时,一抹尖锐的椎心之痛立刻狠狠抓紧了他所有的感觉。

  露蒂风情万种地斜睨着他,噘着红唇撒娇道:

  “我啊!我就愿意为你这种迷死人不偿命的帅哥等门啊!”

  莫凡毅纵声大笑,他搓搓露蒂的一头卷发,“真的吗?露蒂,你可别说应酬话唬我,小心我可是会当真喔!”

  “哼,我就是希望你当真啊!死没良心的,老不知道人家的心,是不是要我掏心、掏肺啊!把所有的肝肺都掏出来给你瞧,你才相信人家吗?”露蒂不依地扭着腰跟他撒娇着。

  夏筠柔目睹他们视若无人地在她面前打情骂俏,她隐忍多时的悲愤和委屈霎时溃堤了,她热泪盈眶,忍无可忍地厉声吼道:

  “够了,够了,莫凡毅,你到底要怎样?请你明说吧!我一定照办,不会碍着你,你犯不着把情妇带回来羞辱我、刺激我!”

  莫凡毅望着她那泪如泉涌、悲痛绝望的神情,那颤抖犹如风中柳絮般的身躯,他真的心如刀剐,有着万箭穿心的致命之痛,恨不能抛却一切顾忌冲上前,紧紧拥着她,用温柔的吻拭去她歇止不住的泪水,但——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她伤心落泪,用一双凄绝而悲恨的眼光“凌迟”他。

  在这揪心刺骨而僵滞微妙的一刻,露蒂尖声尖气地打破沉默了。

  “莫太太,不是我说你,干我们这一行的见过的世面可多了,这世界上有哪只猫是不偷腥的?当太太的最好聪明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没事了。”

  夏筠柔凄厉地瞪着她,一字一句地冷声说:

  “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余地,我们夫妻的事由我们自己来解决,轮不到你来发表高见!”

  露蒂吐吐舌,大惊小怪地叫道:

  “哎哟,这么泼辣凶悍,难怪才新婚没多久,你老公就受不了,要来找我们舒解舒解。”

  夏筠柔闻言脸上一片惨白,她目光如炬地紧盯着莫凡毅,寒声问他:

  “这就是你这一阵子天天上酒家、泡酒女的原因吗?”

  莫凡毅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他却撇撇唇,故作轻松地淡笑道:

  “对不起,我应该让你知道的,我莫凡毅本来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像我过去在美国无数个擦身而过的女朋友,乃至你,时日一久我都会厌倦,没有办法维护长久的兴趣。”

  “你的意思是……我已经让你感到……厌倦了?”夏筠柔白着脸颤声问道。

  莫凡毅避开她那双犀利如刀而泪光闪动的眸子,保持残酷的缄默。

  夏筠柔倒抽口气,她悲痛地命令自己不准哭,不准被击倒,不准昏倒,然后,她寒着一张白得吓人的脸,在泪雨模糊中用力挤出声音来:

  “好,我懂了,你放心,我不会苦苦纠缠着你不放,对你而言,我是一只穿旧的鞋子,我不会为难你的,你尽可以去寻花问柳,寻找新宠,而我……自愿退让……”语毕,她用最后一丝的力气推开他们夺门而出。

  那砰然的关门声震碎了莫凡毅的心,他呆立在原地,眼中闪烁着隐隐浮动的泪光,他的表情是木然惨烈的,而他的心早就碎了一地。

  露蒂却浑然不识他的心境之苦,还傻呼呼地自我炫耀着。

  “怎么样?我的演技不错吧!瞧你老婆那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就可以证明了,告诉你,我啊……”她在他的怒火穿刺下闭上了聒噪不休的嘴巴。

  莫凡毅从皮夹里掏出几张千元大钞,粗鲁地塞进她的手里,“好了,你可以走了。”

  望着手里为数可观的钞票,露蒂眉开眼笑,对他冷漠粗鲁的态度丝毫不以为忤,反而爱娇地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挑逗地说:

  “你不需要我留下来陪你吗?看你的心情这么沉闷低落,我很乐意陪你喝酒解闷,呃,这当然是免费的。”

  莫凡毅只是绷着脸,满脸阴鹜地瞪着她默不哼声。

  露蒂在自讨没趣之下,只好赶紧拎起皮包,蹑手蹑足地离开了。

  一等露蒂离开,莫凡毅整个人都虚脱了,他颓然地跌坐在地上,痛苦地将脸埋进双掌时,泪,再度无声地从他抽搐的脸上滑落。

  而他汩汩淌血的心却不断不断地重复着一个名字:筠柔,筠柔,筠柔——

  第八章

  岁月在无情的悲秋中跳过了五个年头。

  莫凡毅和夏筠柔闪电结婚、闪电离婚的事已经悠悠忽忽的岁月里化为往事不堪回首的一片云烟。

  在这看似漫漫、实却如梭的五年中,夏筠柔常有景物依旧、人事皆非的感伤和悲叹。

  在这五年里,她这个历经两次“生离”、“死别”感情重创的冰霜美人,早已成了活在孤独和自闭中的忧愁佳人。

  而她最要好的两个朋友——习烈和习慧容——也都各有各的安适归宿。

  习烈现在在美国柏克莱大学攻读博士,而习慧容也在两年前远嫁加拿大。

  只有她,在婚变的重创之后,紧闭心扉活在追求事业的麻痹中。

  心如止手的她在历经沧桑之后,这五年来一直过着古井不生波、墨守成规的隐士生活。

  大学毕业后,她并没有走本行,去做社工人员,反而走入商界,在一家电脑公司上班,并凭着优异勤奋的表现,从业务助理一路晋升到总经理室的机要秘书。

  不走本行,是因为她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她认为像她这种哀莫大于心死的人实在没有资格去辅导别人、帮助别人走出生命的阴霾的心理辅导人员。

  为了挥别过往炙痛她的一切烟云,她毅然卖掉了莫凡毅留给她的“赡养费”,也就是那栋住了还不满三个月的新居,带着壮士断腕的决心投入陌生而竞争激烈的电脑资讯业界。

  从此过着老是这样,总这样,就是这样,也不快活,也不愁,远离痛苦和快乐极端冲击情绪的生活。

  她暗暗凄绝地告诉自己,爱情幻觉的破灭,是成长过程必修的一课,犹如某个女作家所说的“深情为序则必有痴情为跋”!

  只不过,她这个被死当的人,再也提不起任何勇气重修这一门课了。

  她现在是个没有电力的绝缘体。

  一个所有男同事眼中的冰雕美人,女同事眼中的忧郁佳人。

  不管别人如何以不解异样的眼光看她,她都置之不理,依然过着她深入简出、封锁芳心的隐士生涯。

  只是这种悲欢如尘沙,得失如草芥的日子却因习慧容远自加拿大多伦多寄来的一封书信而产生微妙悸痛的波涛。

  在这封洋洋洒洒的书笺里,夏筠柔看到了刚为人母的习慧容那份洋溢着幸福的气息和跃然于字里行间的骄傲。

  这份平凡的满足和快乐微妙地刺痛她平静多年的心湖,让她坐在办公室里突然感伤起来,眼中慢慢浮上一层蒙胧的水雾,电脑荧光幕也在她眼前跟着变得模糊了。

  “夏秘书,你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一个带着惊讶而关怀的女性嗓音倏然在她的办公室内响起。

  她抬起头来,原来是会计室的主任苏欣怡,她仓皇地拭去脸上的泪渍,强挤出一丝笑容来,“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我过世的母亲,所以……有点感慨而已。”

  苏欣怡露出会心而了解的微笑,“你脸色不太好,我还以为你生病了。”

  “我很好,没事的。”

  “没事就好,别忘了你下午两点还得赶去机场替汤总迎接美国来的重要客户Mr.  ArthurMore呢。“

  下午的美国客户?她居然差点忘了,甚至还沉湎在莫名其妙、自怜自哀的情绪中。

  夏筠柔赶紧拿起化妆包,进入盥洗室补妆,稍事整理仪容。

  她望着一头披肩的长发,立刻把它编成辫子绾上去,深吸了一口气,她望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丝满意和沉着的微笑。

  走进机场的候客室,夏筠柔站在海关的出口,低头看了腕表一下,一点四十五分,还有十五分钟。

  她拉拉身上那袭香槟色的西式套装,举着牌子,希望给对方一个最好的印象,心底却暗自思量着,不知道这位ArthurMore先生是何方神圣?

  据说他是一位非常杰出的企业人才,在美国电脑界颇具盛名。

  这次和他洽商签约购买电脑硬件设备的事,是一笔非常重要的生意,深受汤总和上层主管的重视。

  若非总经理汤仲凯有另一笔重要的生意必须亲自出马去洽谈,对于这位从美国远道而来的贵客,他铁定会亲自前来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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