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琼,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其实并不是很合适的一对!”
袁雪琼的脸色遽变,她语气生硬地咬牙问他: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雪琼,让我们做好朋友吧!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为什么?难道,你爱上别人了?”袁雪琼激动而不敢置信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莫凡毅蹙着眉峰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抽着烟。
“告诉我,她是谁?”袁雪琼逼问到他面前,尖锐而愤恨地从齿缝中迸出话来。
莫凡毅沉着脸,没有作声。
“她……漂亮吗?”袁雪琼痛苦地挤出声音来。
“是的。”
“比我美吗?”袁雪琼听见自己颤抖而高亢的声音。
“很难说,她跟你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女孩子。”莫凡毅坦白地回答。
“而你却爱她?”袁雪琼尖刻地说,指尖紧紧捏进了掌心里。
“是的。”莫凡毅答得干脆明白。
他毫不避讳的态度激怒了袁雪琼,同时更深深刺激了她那颗高傲而从来不知冷暖疾苦的女性芳心。“你……你混蛋!”她伤心欲绝而难以控制地挥掌掴了他一耳光。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屋内响起,莫凡毅无言地承受了这一掌。
袁雪琼望着莫凡毅脸上清晰可见的指痕,眼中慢慢浮现出酸楚的泪光。
悲痛、酸涩、委屈、愤怒,还有刺痛的醋意慢慢凝聚成一股强烈的怒焰,她寒光迸射地刺向莫凡毅,冷声说:
“我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莫凡毅,你别想这样轻易地摆脱我!至于那个女的,不管她是谁,我都会让她知道夺人所爱的下场是什么!”
莫凡毅心头一惊,脸色灰白了,“雪琼,这不关她的事,请你不要伤害她,迁怒于她,她是无辜的,你要恨,要报复,直接冲着我来好了!”
这番悉心呵护的话更刺痛了袁雪琼,那急切难安的语气中是包含了多少未尽的柔情和维护之心啊!而她,何曾蒙受过莫凡毅这般细心温存的怜惜关爱过?
一向骄傲自负,不把男人放在眼里的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这样全心全意、死心塌地地付出全部的真情,得到的是什么?移情别恋?琵琶别抱?!
或者,莫凡毅从来就没有真正爱过她,她凄楚而悲哀地想丰。眼中蓄了泪珠,但,她竭力控制着,倨傲地不想在莫凡毅面前表现自己脆弱而不堪一击的一面。
“你还真是爱她,爱得战战兢兢,那我呢?莫凡毅,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莫凡毅目睹她那负伤却逞强克制的神态,心里不禁掠过一丝怛恻的歉疚和怜惜。无论如何,袁雪琼和他总是有过一段情谊,更难得是艳冠群芳、眼高于顶的她,能对他那样专情和百般迁就,他实在不忍伤她太深。
可是,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说些空洞、言不由衷的话,不如坦诚相见,让她对他彻底寒心,唯有这样,她才会死心,才会想去接纳别的男人。
“雪琼,老实说,你是个非常美,非常让人惊艳的女孩子,如果说我不曾为你的美丽迷惑动心过,那是骗人的,但,我对你的感情,只是欣赏和喜欢的成分居多,和对她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没有你,我仍然可以活得很好,可是没有她……我的生命将是一片空白,再也……”
“不要说了,我不要听,我不要听!”袁雪琼大声而激动地打断了他,隐忍许久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那张明艳照人的脸庞,充满了凄楚和怨恨。
“我很抱歉,雪琼。”莫凡毅低沉而沙哑地说。
袁雪琼知遭电击般痉挛了一下,她迅速抹去了脸上的斑斑泪痕,挺直背脊,眼睛里燃烧着一抹凌厉而教人发麻的寒风。
然后,她面无血色地缓缓开口了,声音冷酷如冰锥般字字刺进莫凡毅的心坎里。
“莫凡毅!我会永远记得你加诸我身上的伤害和屈辱,有生之年我都会牢牢地记住这笔债,我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地比翼双飞,你等着瞧,看我袁雪琼如何向你们索回这笔仇恨!”
那一字一句所蕴藏的怨毒和恨意,让莫凡毅听得心惊肉跳动、背脊发凉。
他开始有点担心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夏筠柔忧虑,他深知袁雪琼的个性,她是那种爱恨分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他不禁忧心忡忡地害怕她会去伤害夏筠柔。外表坚强独立,其实还很单纯脆弱的夏筠柔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他该如何去保护她、爱她,而不会让她再次受到伤害呢?
袁雪琼全把他的挂虑看在眼里,她不禁扭着嘴角笑了,笑得凄厉而嘲谑。
“怎么?现在开始担心了?你慢慢咀嚼这种滋味吧!”她冷笑一下,“我会慢慢等,等着看你来哀求我,等着看你们尝尽爱情的苦果!”
莫凡毅皱起眉头,听得毛骨悚然,他摇头低叹了一声,艰涩地说:
“雪琼,难道除了爱情,我们就不会做好朋友吗?非得弄到反目成仇、干戈相见的地步吗?”
袁雪琼讥诮地扬起下巴笑了,她厉声告诉他:
“朋友?莫凡毅,早在你移情别恋,始乱终弃背叛我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情义可言了。”
莫凡毅的下鄂紧缩了,“我根本没有移情别恋,因为我从来不曾爱过你,何来‘移情’,更何来‘别恋’?!”他恼怒而为耐烦地提醒她,被她咄咄逼人的威胁和欲加之罪弄得神经紧绷而心烦意躁。
袁雪琼的脸一阵白一阵青,她怨毒地瞪着他,“很好,莫凡毅,你果然够狠,我们就等着慢慢清算这笔帐吧!”她拎起皮包,已准备开门离去。
莫凡毅无奈地攒紧眉心,他犹准备做最后的努力,为了他叔叔莫定藩和袁新海的友谊。
“我送你。”
袁雪琼讥屑地挑起了眉毛,“有这个必要吗?”
“好歹相识一场,你第一次来台湾,就让我略尽一下地主之谊吧!”
袁雪琼脸上的讥讽更浓了,“你以为我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去游山玩水吗?”她冷冷地睥睨了他一眼,“莫凡毅,你不必虚情假意的。”
莫凡毅苦笑了,看来他和袁雪琼真的已经绝裂到无可转寰的地步,凭她这种刚烈骄纵的个性,只怕真会做出一串骇人而不计后果的报告行动来。
袁雪琼细细品茗他的苦涩,别有深意地冷冷瞅着他说:
“再见了,莫凡毅,再见面时,也就是我向你讨回这笔债的时候,别忘了,好好保护你的心上人,别让她太弱不禁风,一碰就碎。”
“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她,并和她心手相连、并肩作战。”莫凡毅定定地说,眼神是坚毅而固执的。
袁雪琼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她很快地又倨傲地绽出美丽而冷酷的笑颜,“是吗?但愿你没有高估自己的防御力量,再见了,我这一生最爱又最恨的男人!”她迅速吻了他的脸颊一下,不待莫凡毅有所反应,她已翩然离去,留下了一抹淡淡的茉莉花香。
莫凡毅呆愣原地,抚着脸上那抹余香犹存的湿热,心情如万马奔腾般翻搅着迷离难解的愁绪。
他终于摆脱了袁雪琼对他的苦苦痴缠,但,也激起她熊熊的报复之火,想到她再三扬言的恫吓威胁,他不能自抑地打了个寒颤,双眉更是牢牢地攒紧了,突然有种不胜风寒的虚弱感。
第六章
看似漫长却稍纵即逝的暑假结束了。
夏筠柔始终提不起勇气找莫凡毅。
望着挂在房里那件浅蓝色的薄外套,她知道自己是有“充分”的理由去找他,也有从容的台阶可下,但,她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再去向莫凡毅赤裸裸地坦白自己的感情。
以前,她对彭钧达情窦初开,根本不曾考虑要顾及女性的矜持和含蓄。
不过,那是因为她知道颜面伤残的他根本不可能主动接受这一份感情。
但,莫凡毅不同,他太优秀完美了,她不能再助长他的优势。但,她也不敢再继续漠视这份其实早已默默在心底滋长的情愫。
于是,她用了一点心机,一点足以让莫凡毅撼动而且会跌破眼镜的诡计。
如果,他真的在乎她的话,她相信莫凡毅会按捺不住而转守为攻,主动来找她的,她如斯坚定地告诉自己!
开学没多久,每一个认识夏筠柔的人都在畅谈她的改变,一个一百八十度而教人措手不及的蜕变!
以前那个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霜美人已经不见了,夏筠柔不但一改往昔冷漠沉静、矜持拘谨的个性作风,对于环绕在身边的追求都有更是采取来者不拒、照单全收的态度。
在服饰装扮上,她更是有着惊人的改变,从朴实典雅的套装、洋装改换成追求时尚,大方艳丽的知裙、皮裤。
她丽质娉婷、妩媚生风地周旋在所有对她惊为天人而来不及有喘息的爱慕者身边,像只穿梭于舞会、郊游、露营的花蝴蝶般,生活过得异常忙碌而多彩多姿。
对于她判若两人的巨变,习慧容一方面笑着说她终于开窍了,另一方面又不禁有丝隐忧,生怕夏筠柔会玩火自焚。
而习烈对她虽然已经死心了,但对于她突出其来的转变,一头雾水的他还是掩藏不住自己的翔和忧心,他甚至纳闷地去询问莫凡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莫凡毅的反应更令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他出奇地静默,静默得教人怀疑不安;白天,他从容镇定地上课、做研究,照样和学生有笑有说的,仿佛是个莫不相关的局外人。
但,每值深夜,他总是窝在自己的宿舍里,拚命地抽着烟,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痛楚和嫉妒啃啮得支离破碎、千疮百孔了。
而这些椎心之痛,最后都会化成苦涩的两个字:筠柔,筠柔——
每个辗转反侧的夜晚,他被这两个字深深地折磨着,即使闭上眼,他依然挥不开她的脸她的泪眼凝注,她的楚楚可怜——
老天!他快疯了,他真的快崩溃了——
这些时日,他虽然不曾再见过她,但是,有关她的一切传闻,他却是知之甚详,透过习烈,透过兴大吉他研习社的同学,他全都一清二楚。
刚开始他是震惊、担忧,然后是痛惜,现在则有很深很深的痛苦。
圣诞节前夕,当他得悉台大法律系和兴大社会系合办露天的联欢舞会时,他的内心就无一刻安宁过,整个晚上,他不断地在屋内来回踱步,不知道抽掉了几包烟。
这个该死的夏筠柔,她准会害他得肺癌的!”
最后,他烦躁地捻熄了刚才点上的一根烟,穿上夹克,打开房门,坐进他那辆酒红色的丰田轿车,缓缓驶向灯光憧憧的中山北路。
这是一个狂欢劲舞的夜晚,在露天的草坪上,在繁星闪烁和巨大的探照灯烘托下,一对对相拥而翩翩起舞的年轻男女,脸上都洋溢着青春醉人的笑颜。
所有的同学都本能地放松心情,放松四肢和对手凝眸起舞着,任奔放而热情四散的舞曲带他们遨游在令人精神亢奋的节奏里。
没有考试的压力,没有对未来的迷惘和苦恼,他们尽兴抓住这摆脱一切束缚的快乐和宣泄!
有人静静伫立在舞会的某个幽暗的角落里,静静地、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幕,仿佛是个被世人遗忘的过客一般,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梭巡着舞会中的每一个变化。
然后,他的目光锁定在一个穿着入时、舞姿曼妙的女孩身上。
她穿着一袭白纱洋装,每当她旋转挪动时,那一片白色纱裙就像晶莹轻柔的蝴蝶一般,飞舞着美丽的羽翼。
她笑意嫣然地从这个男孩舞到另一个男孩的怀中,清脆悦耳的笑声不时在场中扬起,优雅轻灵的舞姿像火焰一般充满炫目的光芒。
莫凡毅望着、望着,心里的痛楚不禁扩散到紧绷的四肢,揪痛了每一根纤细而脆弱的神经。
一个瘦高的男生搂着她的纤腰旋转着,不知在她耳畔说了什么笑话,她笑得如春风一般灿烂醉人,妩媚娇俏地白了男孩子一眼,令那个男孩子飘飘然之余,竟忘情地俯下头想当众吻她。
莫凡毅绷紧了身躯,直觉一股怒气上升,揪紧了他的五脏六腑。
夏筠柔有技巧地避开了,又巧笑倩兮地转向另一个邀请者,满天飞着她那一头如黑缎流泻着无尽风情的长风。
而莫凡毅就一直默默地站在舞会的一隅,紧紧地凝视着她,好象一座僵硬、没有生命,站了一个世纪之久的雕像一般!
夜深了,寂静的巷道内,偶尔有寒风扑面而来。
夏筠柔下了王应东的车子,轻声对他说:
“谢谢你送我回来,我们就在这分手,很晚了,我不请你上去坐了。”
王应东是她的学长,同时也是家境富裕、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人长得斯文清秀,苦追夏筠柔的历史更是可以追溯到她考进兴大的那一刻起。
夏筠柔从来没给他好脸色看过,直到最近态度才有大大转变。
“筠柔,明天我能不能请你喝咖啡、看电影,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夏筠柔犹豫一下,她摇摇头,“不行,我明天另有约会,还是改天再说吧!”
王应东却不死心地哀求道:
“筠柔,别这样,你能不能只理我一个人,不要和其他人来往?”
夏筠柔不耐烦地蹙起眉梢了,“王应东,我很累了,你能不能先回去,看电影、喝咖啡的事,你明天再打电话来商量好了。”
夏筠柔睁大眼睛瞪着他,“如果你再不走的话,你以后就不必来找我了。”
王应东脸色一顿,无奈之余只好妥协了,而他依依不舍的目光频频流连在夏筠柔柔美动人的容颜上,“那……我明天再给你联络,再见,筠柔。”
目睹王应东开车离去,夏筠柔如释重负地轻嘘了口气,从皮包里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时,一双结实有力的男性臂弯倏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她惊吓万分,还来不及喊出尖呼,就看到了莫凡毅那张俊逸隐藏着怒气的男性脸庞。
惊魂未定,她酸楚万分、悲喜交集地告诉自己,她终于等到他了,但,只要一思及这两、三个月她所受的煎熬,那种在希望和失望门槛里来回徘徊的折磨,她的喜悦立刻化成了嗔怨,尖酸挖苦的话立刻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
“莫大教授,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你欢度圣诞节的方法就是当我们这栋女子公寓的守护神吗?”
莫凡毅的下鄂紧缩了,他痛苦而无奈地低叹道:
“筠柔,如果你恨我,也请你爱惜尊重你自己,不要玩这种放纵自己、暮四朝三的感情游戏。”
夏筠柔执拗地昂起下巴,冷声地反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