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将魔障甩开,但更诱人的声音将我那可怜兮兮的防御击得粉碎。
“睁开眼......”
沙哑的声音,引导着我,我慢慢地张开了双眼。
震惊!!
一片鲜红!
眼前,是一片鲜红!
红得欲要滴下血的......怒放着的......樱花!?
樱花,是染了人血?红得如此鲜艳,红得如此诱人,红得如此诡异!?
伸展着树枝,扩散到整片雪白的边缘,几乎要冲出那片雪白,吞噬一切!
花瓣一簇拥着一簇,彷佛吸了被烙印之人的血,红艳娇嫩!
我一怔。直勾勾地瞪着那片鲜红。
小叔......的背部,竟印记着这等妖异!?
我不禁抱住自己,后退数步。
樱花......鲜红色的樱花!
我的背部......是否也印记着一株......鲜红的血樱!?
小叔侧过身,漆黑的眼中泛着冷冷的光,如野兽般不驯。
“我......便是冷家人活的秘密!易家么子,便是秘密的容器!冷家活着的传家之宝!”
腿一软,我跌坐在地上。心惊肉跳地撑在地上,双手握成拳,重重的在地上击了数下。
“这是什么!这鬼东西是什么!?为什么......你的背上会有这种东西?”泪滚涌而出,我的背部灼热,彷佛要燃烧起来了。“为什么......小叔也要在我的背上烙下这种印记?”
修长的手抬起了我的下巴,我泪眼相望,望进深如潭的双眼内,那眼里有着噬人的憎恨。
小叔蹲在我面前,偎近我,在我冰冷的唇上落下一吻。
“这便是--‘血隐’啊!冷家之宝,冷家之秘密!易家么子,便是那‘容器’呀!”
“但......但是......你曾说过,原本我应该是下一个......却因为我的容貌,所以......我......我不是......”我愣愣地问。
“不错,你原本不是下一个!因为你没有傲人的容貌,所以,你逃过了一劫!”
“这......这与容貌有何关系?”我全身发抖。
“怎会没有关系呢?容貌,是障眼法呀!美丽的容貌,认命的性子,沉寂的神情,像一尊瓷娃娃般,任人摆布!表面上是冷家公子的娈童,实则却是秘密的‘容器’!冷家人的一招,骗尽了天下人!”
全身一阵虚脱,我断断续续地问:“那么......你......为何......要在我的背上......刻下这个......秘密......原本......我不是该......逃过一劫的么?”
伸出舌头,在唇角舔了一下,那舌一滑而过,引发出观望者的情欲。“为什么啊......”
低低地笑,小叔邪气地道:“因为......影儿也是个美人呀......”
“啊?”
“看,影儿虽然五官长得一般,但这并不是影儿原本的面貌啊!你母亲千方百计,想方设法,为你改了容貌,但,凡是习武之人,皆可摸出你这脸骨是被移换过的!”
我摇着头。这怎么可能?这张看了十五年的脸,竟不是我原本的脸?脸上的骨骼曾被移动过?这种事......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信也罢,不信也罢,这脸根本是假的呢。”
“这......这种事,怎么可能让人相信!?”我大吼。“你......你为何要害了我!?”
小叔静静地凝视着我,我骇然地垂下头。
好恨啊!好恨啊!冷家......冷家怎能如此对待易家!?怎能如此残忍!烙下一个印记,不管愿不愿,便要活活地为冷家背一辈子的负担?
我不甘心!不甘心!
“可是......可是......小叔为何要毁了易家?为何要让我受相同的罪?为何要留下我?”谎言!一切皆是谎言!什么小叔与郡王爷的女人私通害了易家的人,什么易家的么子是冷家的娈童......皆是骗世人的谎言!
“你......为何知道这一切......”我抬起泪颜,忿恨地问。
第十章
我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小叔却冷眼旁观,不曾回答。
我愤恨。“那该死的‘血隐’又有什么秘密?”
小叔冷冷地笑。
我急了,抓着他的衣袍。“告诉我啊!告诉我--”
小叔站起身,居高临下,神情飘忽。“你可知,易家么子从来都不能当家作主?”
啊?我不解。不能当家作主?爷爷......不是曾发话,易家所有的一切都归小叔所有吗?
小叔摇摇头。“易家每一代的么子,都是短命鬼!活不过四十岁!且一生无子!”
我张大了嘴。
“我对冷家来说,是个异数!在我之前,每一代易家么子皆是孤身一人,寂寞地度过一生,连女人是什么滋味都不曾尝过。呵呵,我却不然,在我十三岁时,便有了第一个女人!冷家是绝不允许这种事的!偏我打破了这道禁忌!我妻妾成群,但无一人能拥有我的孩子。”扬扬嘴角,他又道,“这些女人都没资格拥有我的孩子。”
我愣愣地仰着头,聆听着小叔的话语。他讲这些话有何用意?
“易家最后当家的,总是落在大少爷身上,所以,如今的老爷子,并不是上一代最末的公子。冷家大公子的死亡,便是易家小公子的死亡。易家小公子,全是冷家大公子的......陪葬品。”
“陪葬品!?”这种事......
“死了上一代的,下一代接替。而秘密,则是由上一代易家的小公子死之前刺刻在下一代身上--剥下自己背后的皮,一针一针照着刺刻上去,刻完,也就是命结束的时候!之后,带着那皮,进了冷家公子的墓穴!”
忍不住,我打了个寒战。剥皮!?这......这种惨无人道的事!竟然......竟然是如此的骇人听闻!天啊,上上一代的易家小公子们,究竟忍受了多少痛苦!?
但是,我不明白,小叔......他何以能没有图的照应下,在我的背上刺刻下了“血隐”!?
“易家其它人,并不知这个秘密!”小叔讽刺地笑。“他们以为,易家么子,受到冷家人的眷顾,才能使易家富裕世代。可笑--可笑那些俗不可耐的家伙们,我们默默承受着痛苦,他们却能享受荣华富贵安逸一生!凭什么......凭什么其它易家人能如此幸福?”
双手抱胸,小叔冰冷地道:“多余的人,可以--消失!”
“啊!?”我一震。
可怕!
可怕的小叔!
冷冷的目光,邪恶的气息,如一魔鬼般,宣布着他的诅咒!?
“不......”我挣扎着爬起身。“这不对!”
“有何不对?”冷眼扫向我,如利剑。
“自然不对!就算......就算有些易家人行为不端,但......但我母亲......不该也成了牺牲品!”
“呵,说到你母亲,差点忘了她呢。的确啊,你母亲是个聪明的女人!聪明得知道了一些内幕。不得不佩服她,为了让你能安逸地过一生,耍了一些手段,但同时,她也害了你--换了容貌,怕是再也恢复不了。”
我微微惊讶,即而坚定地道:“不管我的容貌该是如何的,现在的样子,便是我认定了的。我并不期望能恢复!”
虽然......虽然曾经想过,如果我的容貌能长得更好看一些,或许......或许就可以站在小叔的身边了......然而,这终究是个奢望!只因,我是男子,我是小叔的侄子!血缘,不可磨灭,性别,不可忽略!
“你不在乎?”小叔狰狞了脸。“但我在乎!”
我一惊。小叔......他在乎?为何要在乎?
“我当然要在乎!如果不是她,我便不会延长了我的命运!你可知道,因为你的平凡,我的命要一直延续下去,延续到下下一代!?”
我的双肩被小叔狠狠地抓住,痛得我几欲掉眼泪。但我不明白,小叔......小叔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么长的命,我要来何用?”痛苦地低吼着,小叔扭曲了五官。
我呆呆地问。“命长,不好吗?”
“哈哈哈......”小叔大笑出声,笑我的愚昧?“我根本不在乎短命,背着那种邪恶的负担,长命有何意义!?”
胸口一窒。再一次......再一次为易家孩子的命运愤恨了起来。
原来......原来小叔竟是如此的痛苦?
但,这是我的错吗?是我母亲的错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了!我现在能恨的,怕是只有冷家的人了!如果当初不是冷家的设计,那么易家的后代子孙就不用如此痛苦了!可是......倘若冷家未曾救过易家的祖先,那么,易家也没有未来了?这......这究竟该如何计算呢?
小叔恨易家其它的人?所以,他恨得毁了易家?他恨我母亲的自私,所以他对我母亲毫不留情?他恨我能逃过一劫,所以,他......也恨着我?恨着我,便要我一同化身为代罪的羔羊?这就是为什么以往的他能那般残酷地对待我!?他留着我的命,便是想让我痛苦的看到一切?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不用问,单单从小叔愤恨的眼里便何看出来了啊!
原来,我的存在,对小叔来讲,是如此痛苦?
可笑,我竟然......竟然对他有非份之想!
莫怪......他能无情地将我从树上扔了下来--
好痛啊!
心好痛啊!
“叔......一直恨着我吧?”我低声问。
小叔却不回答,深沉地看着我。我苦笑。“自然是恨了!但是,既然小叔恨着我,为何要在潭音威胁你时......受制于冷家了?”
小叔冷哼一声,转过了头。
我呆呆地望着他。可不可以......抱有最后的幻想?眨眨眼,隐忍着泪水,我苦涩地咬唇。
“往后,要如何呢?”易家,没了,就要这样困于郡王府,过完终身吗?
而我,又该如何是好?我的背上,有了血隐,亦代表着我成了下一代的容器!是否......要成为潭音的......
小叔没有回答我,也没有机会回答我。
紧闭的门开了,我俩同时转过头,看着门口。
门口立了两条人影。
一是潭音,另一是......一中年男子。
三十开外,面目俊逸,神情柔和,身材俊挺高大,隐隐中带了一丝威严--气息与潭音有几分相似!?他是--郡王爷!?
潭音朝我走来,拉起我的手,看到我手上有血痕,他一急,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怎么受伤了?”
我这才注意到手上的血痕。可能是我刚才捶地时受伤的吧?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心上的痛苦,早已超越了肉体上的痛!
我望向潭音。
我来见小叔,潭音不可能猜不到,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然而,面对我,他竟无一丝丝心虚?
“音儿,你带这孩子回房。”郡王爷冷夙煌轻声道。
潭音拉着我的手,向父亲微一行礼,便要走出房。我回头,望着小叔。小叔冷然着脸,漆黑的双眼冰冷地看着郡王爷。我又望向郡王爷,他亦看着小叔。两人对视,暗波汹涌!?
出了门,那房门同时关上了。
关门的振动声响,令我的心震荡了一番。
郡王爷......将会如何对付小叔?他们二人在房里......会发生什么事?
“影儿......”潭音温和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注意力。我转头对上他的眼。
澄清如一!这个欺骗了我的少年,他的眼为何能依旧澄清?
“你的身体还好吧?”他问。
我木然的回道:“托福。”
他一蹙眉,煞是担忧。“影儿......”
我不再看着他,转头望着一路上的花草。“你......明知道我去见小叔,便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你......为何要骗我!”
潭音握住我的手。“对不起......我......我......”
我喘着气。之前一直隐忍着身体上的痛苦,为了知道一切,才支持着清醒的神智和小叔对话,然而现在,身体上的不适全反应了过来。单单被潭音抓着手腕,我就感到疼痛。
“你不必解释!我知道你们姓冷的......没一个好东西!”我冷哼。外表单纯,内在却是个邪恶的东西!
“不是的!”他强迫我转头,对望着他。“我是因为......是因为......我喜欢影儿啊!”
我一怔。
他深情地望着我,灼热的眼神锁着我,几欲要将我燃烧个透彻。
喜欢?他,喜欢我?哪种喜欢?为何要喜欢我?
“我是真的喜欢影儿呀!喜欢得不知该怎么办!”他迫切地向我表白他的内心。
“喜欢?什么是喜欢呢?”我喃喃。“又是哪一种喜欢呢?”
“影儿--”他突地凑过来,啄了一下我的唇。我刹时傻了眼。
“我喜欢影儿,就是这种喜欢!是男子喜欢女子的那种喜欢。”
我恍惚地望着他,坦然的表情,露骨的话语。
对一个男子说喜欢?他怎能......怎能如此简单的说出口?怎能......毫无顾忌地对我说出来?是男子喜欢女子的喜欢?
“我--不是女人!”我倏地气得发晕。“我不是女人!你......你为何要轻薄我!如果喜欢我,为何要欺骗我!难道......喜欢一个人,就要去欺骗吗?”
一激动,心脉猛烈地抽痛。我捂着胸口,倒退数部,背靠在廊柱上。
“影儿......你怎么了?”见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上前,我挥开他伸来的手。
“走开!”
他竟泪潸潸了!
泪水,从清澈的大眼里,崩溃而出,一滴紧接一滴,串串如珍珠。
我哑然。
一个人,怎会有此种坦率的性子?
喜欢便直言出口,受伤便流泪。
可......这种坦率......我承受不起!
昏昏沉沉地,已听不清潭音在说些什么了,身子一软,将一切沉寂在黑暗中。
※ ※ ※
再次从黑暗中走出来时,已是几天后的事了?
睁开眼,看到了潭音的睡脸。
不知道潭音这几日究竟是如何睡的,当我睁开眼时,便发现,他竟是与我同榻而眠的!
我生气。
他为何不经过我的同意,便私自与我同床共枕?我与他......根本算不得什么!即使两人同身为男人,但依旧是要避讳的!
望着他睡脸,我双眼迷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