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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心相守 page 1 作者:平遥

  幕起

  「你……也是同类吗?」迟疑且兀然的问句浮现在ICQ的对话框里。

  「什么东西同不同类?」后头加了个眼睛成问号的表情,显示自己对于这句问话明确性的怀疑。

  本来邵时方可以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讯息置之不理的,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按下了回覆键将话语传送到对方的电脑去。

  「就是……也爱男人。」该死的!他在做什么?难道就因为网路的便利以及隐蔽性,他的戒心便如淘淘江水般流失?

  但送出去的话语己送出去,即便他现在立刻下线,自己的话语也会留在对方的电脑记录里。

  「是啊,我爱男人,我是同性恋。」坦承自己的性向,对邵时方而言不是那么的困难,困难的是如何让周遭的人接受自己的性向,若是连自己都否定自己,那么,活着有何意义?

  不过,也怪了,他竟然会对个才刚刚结识的人承认自己的性向。搞不好这个人是网上的朋友装的。想着想着,邵时方不由得觉得好笑起来。

  「……为什么?」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如此肯定的回答。

  「什么为什么?」怎么这个人问的话都没头没尾的呢?

  「为什么你能如此的坦率承认自己爱男人?」有些激动的键入问话,他胸前的起伏剧烈,指尖停顿在键入最后一个字码的按键上。

  是他太无聊了吧!但齐挹辰无法平息今天去相亲时内心的剧烈起伏,回到公司后,不禁想上网随便找个人渲吐自己的情绪,反正网路就是那个回事,只有一个匿称,什么都可以造假,不是吗?

  可是这个人……该说他白痴还是忠于自己?他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个人似乎很压抑自己。

  「你也敢对你的家人这样说吗?」报复性的问出这句话,同时也问出自己多年来的痛苦。

  「……」这个人唐突的要命,那有人一开始聊天就随便乱问这种敏感问题的?

  他有些后悔自己一时手贱跟这个初识的人聊天。

  「果然你也是不敢的,现实生活终于和网路是不一样的,是不?」无奈的口吻隐藏在瞧不出任何端倪的文字之下。

  一样的,他们都是一样的,差别只在于他比自己更有勇气面对自我,而他……连对自己说自己是同性恋的勇气也没有。

  「没错,我可以大方的跟任何人说我是同性恋,就是无法跟我的家人coming  out。我父亲的观念里没有『同性恋』三个字,前阵子不是有个箱尸案的新闻吗?」叹口气,敏锐地查觉到对方先前的尖锐并非有意,邵时方也放下心防地畅谈。

  「嗯。」

  「我刚好回家吃晚饭,听到他对着电视骂说:『该死的同性恋,现在的社会什么光怪陆离的事都有,以同性恋为最。』那时,我想笑又想哭,很想跟我父亲说:『你儿子也是同性恋。』但我终究是没有。」

  「……」未曾料想对方的际遇与自己大同而小异,齐挹辰一时之间真不知该怎么说,呃,打字才好。

  「怎么?没话说了呀。」微微一笑,将适才那抹荆棘自心的表面折去,但其根仍刺植于心里。

  「对不起,我是头一次上网来在ICQ上随便找陌生人聊天,刚刚不懂网路上的礼仪,请你原谅。」先道歉吧!毕竟是自己的态度先过于激烈而使得对方说出这段话来的。

  「懂得道歉,代表你有反悔之心,只待鞭数十,趋之别院即可。」轻快地打出字句,邵时方唇角微扬起一抹笑意。

  很奇怪,这个人先唐突后贸然,但他的坦然道歉让邵时方在对他的坏印象中添上了一笔好印象。

  「哈哈。那请先生执刑。」得到对方的谅解,齐挹辰紧绷的心情得到一个缺口舒解。

  「网路上也不能真实的鞭打吧?」一个笑脸符号紧接在字句之后,「说说你的烦恼吧,算是先前你听了我烦恼的回礼。」

  心里真正的想法却是:都洒下自己的事当鱼饵了,怎么可能两手空空的让你离开?凡事讲求公平,不捞点回本不行。

  「今天我请半天假奉命去相亲。」短短十二字道不尽他沉重的心。

  「and  then?」然后呢?看样子是个上班族。

  「面对姊姊的期盼,我怎么也说不出口自己是同性恋不能结婚,无法爱女人的话。」

  「我了解,大家都是这样的。」有的人天生无法抛开社会给予的道德观,所以一发现自己违背大家眼中的「伦常」就会有所挣扎。

  他向来对自己坦率,不愿意连自己也欺骗。是以,他一发现自己爱男人不爱女人时,他有认真的寻找过资料,证明自己爱男人不是一种疾病后,他很自然的接受自己的性向。

  但他能对自己坦然,却无法对家人坦白。

  「我有试着要让自己去爱女人,可是我怎么也无法对女人产生一丝一毫的欲望,我能跟她们像朋友一样,却无法再更进一步。」

  「你好辛苦,独子吗?」中国人的传宗接传观念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可怖地步,这在无形中让多少同性恋者隐暪自己真正的性向,当起社会眼中的「正常人士」。

  「不是,但我姊姊是老师。」不需要再打下去,相信对方会知晓自已的难处。

  「老师啊……」的确,中国人的老师向来比其他国家的老师多了一份崇高的道德感。

  「你呢?你是做什么的?」话题迅速被转移。

  「我?我是研究生,你大概是上班族吧,猜的。」

  「对,我在建筑顾问公司上班。」一送出讯息,齐挹辰才发现自己对这个看不到脸的男人透露太多,但他却无法制止自己亟欲一吐而快的心。

  「建筑顾问公司是什么大事业?」他只听过建筑师跟营造厂。

  「建筑顾问公司比较偏向建筑学、建筑设计以及结构计算部分。」

  有看没有懂,邵时方一头雾水的看着对话框里那一行单字拆开看得懂,合起来成句便作外星话的字句。

  不过幸好,下一个讯息立刻传递过来解除他的窘境。

  「名字呢?你叫什么名字?」

  「邵,邵时方。你呢?」对于说出自己真实的名字,而非网路名称,邵时方心湖滴落几颗雨珠,泛起阵阵涟漪,他有种蠢动的感觉,很想见见这个人。

  「齐,齐挹辰,挹跟意同音。」心不知怎么的,渐渐轻快了起来,齐挹辰连敲打在键盘上发出的单音都觉得是乐曲。

  「你好,齐公挹辰先生。」邵时方扙着实验室内只有他一人留守而放声笑。

  「你也好,邵爷时方先生。」齐挹辰好笑的学着他的问候语,脸上写意的笑容让原以为他在埋头苦做工的同事以为他忙过头,疯了。

  「挹辰,你还好吧?」

  同事的声音将齐挹辰自网路世界拉回,他忙切换视窗,抬头朝同事笑了笑,「没事,有点累而已。」

  「累就休息一下吧,你今天不是去相亲?」

  该来的……还是会来。齐挹辰咽下一声叹息,勉强自己扯开笑容回应:「就看对方的意思了。」

  他只希望那个女的不要对他太满意,不然他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理由退掉。心思不经意转回在ICQ上那名做邵时方的人。

  他说他是研究生……不知道是研究什么的。

  「放心好啦,凭你,咱们公司的顶尖人员之一,一定可以成功的啦!」不知情的同事将手大力拍上齐挹辰的肩。

  齐挹辰看似单薄的肩膀往前微倾,心开始释放苦涩,却有口难言。

  ICQ的来讯声音提醒了齐挹辰,邵时方仍在线上,他反手对着同事一拍,「不说了,你去忙吧。」

  「好,一会儿再聊。」

  「嗯。」漫应一声,齐挹辰的注意力再次回到电脑上──

  「不好意思,刚刚同事叫我。」

  「不会,我是要通知你我得暂时离开一下去做实验。」沉吟了下才又送出下一个接续的讯息:「你要等我吗?」

  网路就是这么的奇怪,虽然有重重的面纱包裹,却仍能感受得到人们的内心,能感受得到人与人之间的频率是否相合。

  而这位声称自己第一次上网随便找陌生人聊天的齐挹辰与自己的频率似乎……挺合的。

  「好。」齐挹辰面露笑容地送出答允。

  于是,邵时方将自己的ICQ状态挂上away的白旗,齐挹辰盯着那显示着对方状态的白旗,嘴角盈漾的笑意久久不散。

  第一章

  两年后

  搁在床旁矮柜上的铃声猛然响起──

  床上那一坨小山丘因铃声不绝于耳而缓慢地蠕动着,久久,自被子底下伸出一只手往置放于床头的闹钟拍下去,但铃声仍然出乎意料地持续进行着──

  终于,那团小山丘不耐地钻出一颗飘晃着凌乱发丝的头,拿过行动电话,按下通话键,那如利刃般的铃声才嘎然而止。

  「喂──」尾音拉长颤抖,在寂然的空间中活似鬼嚎。

  然而,来人似是早已习惯似的连珠炮地脱口说话,一大串一大串的话语朝他丢过来,每击中一次,他的瞌睡虫即暴毙一只。

  到最后,盈绕在他头上的虫儿死光之际,也是他可以清楚回应来人话语的时候。

  「什么?」低沉沙哑带着浓厚的睡意模糊了他出口的声音,来人说了一大长串,他除了听见一堆噪音之外,完全无法理解来人说的话。

  「什么什么?」话筒那一端的主人因他突然回话而顿住。

  「你刚刚说什么?」迷蒙的眼瞥向床头另一边矮柜上倾倒的闹钟,伸手扶正它,瞧见上头时针和分针各指的数字时,不由得挑高眉。

  五点半,是晚上还是早上五点半?他最近的时间观念一分为二,在实验室里是正常的,但一出实验室他的时间概念就全打散。

  视线一溜,溜往房间另一方教层层窗帘掩盖住的窗户,看不出天色的所以然来。他打个哈欠,眯起睡眼,出走的瞌睡虫有回流的倾向。

  「我说了一大堆,你竟然全没听进去!」来人的音调因忿怒而提高,「你到底在做什么大事啊!」

  「睡觉。」他照实回答,并且配合地打了个哈欠,意犹未竟地躺回床上,突然发现前几天睡时还在的弹簧床不知何时长翅膀飞掉了。

  难怪他的背腰有些酸痛。

  「睡觉?大少爷,您昨儿个是几点回家呀?」来人的声音因竭力忍住怒气隐隐颤抖着。

  「忘了。」他又打个哈欠,开始觉得木板床有点难睡,但以目前的情况,他也只能选择睡木板床,因为他的弹簧床不翼而飞。

  「忘了?忘了!那你八成也忘了今天跟我约好要搬家的事啰!」来人终是忍不住对着话筒咆哮。

  可不知是何因,下一瞬,他的音量降至最低,带着熊熊火气的气音压迫着他昏昏欲睡的神经。

  沉寂了下,他将贴于耳边的行动电话拿开,不明所以地盯着它好一会儿,才又重新贴近它,对着行动电话说:「你是哪位呀?」

  对方跟着沉默,似是很辛苦地压抑着欲发的脾气,不知过了多久以后,才幽幽传来:「邵时方,我的声音你不认得,那我怀疑你还会认得其他人的声音,还是……」那人顿了下,以着雷霆万钓的气势吼着:「还是你背着我有了别人!所以连我的名字也给抛到脑后去了!」

  忍不住了!他忍不住了!每次跟邵时方说话,他的耐性总是三两下就被他消磨怠尽,害他三番两次在公司同仁面前形象破灭。

  好痛!邵时方捂教那吼声撞击到的耳膜,再怎么想睡也醒了,他愣了愣,盯着行动电话好一会儿才道:「挹,是你吗?」

  齐挹辰,相交两年,最近因他课业繁重而被迫掠在一旁的恋人,两人一个星期前──应该是吧──才见过一次面。

  「除了我还有谁?」齐挹辰翻翻白眼,躲避着办公室同仁们异样的目光,压低声音继续说道:「醒了没,大少爷?」

  「嗯。」邵时方点点头,开始投诉自己的新发现,「我的弹簧床不见了。」

  「废话,前天我去你那儿替你搬的。」齐挹辰真是拿这个除了实验之外什么都迷糊的恋人没办法。

  就连讲个电话,他都能认不出自己这个与他相恋两年恋人的声音,他真不知道他那颗装饰用的脑袋还能装下什么。

  「哦。」邵时方不疑有他的点点头,带点好奇的问:「我什么时候跟你约好要搬家的?」

  「一、个、星、期、前!」齐挹辰咬牙切齿的说。

  他就知道,邵时方那颗脑袋装的全是残渣,他向来不听清楚他说的话,可他却拿他毫无法子。

  邵时方偏头思考了下,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一个星期前曾经答应过齐挹辰要搬家的事。随手拈亮床头灯,放眼环视整间套房,才发现,除了他这张木板床、闹钟、电话以及床头灯外,整个房间空空如也,活像有人趁着他熟睡时替他搬家一样。

  虽然忘却曾答允过齐挹辰,但见这空屋似的空间也该知自己是真的在一个星期前不知不觉地被齐挹辰拐骗与之同居。

  「这样啊……」邵时方语尾音微颤,活似幽魂哀叹,一切等他睡饱有力气了再说吧。「你几点要过来?」

  「我今天要加班,你自个儿先过去那边。」齐挹辰瞄眼腕表,时间显示是六点,他刚刚挣取到一项工程,今晚得将大纲拟好才行。

  「哦。」随口漫应着,邵时方抬手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不由得皱起眉头,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发现自己是穿着昨天的衣服睡觉。

  难怪有闻到怪怪的味道。下了定论,再与齐挹辰续聊几句,挂了电话,他人往旁一倒,重新睡死。

  ***

  深蓝,缓缓地爬上夏日的夜,带来徐徐凉风。

  「幸福,俯拾皆得,端看你是否能把握。欢迎来到幸福诊所,把握你想要的幸福。」

  夏夜的微凉气息渗透着些许湿意,呈三角形的小巧鼻尖因感染那抹湿意而皱了皱,再抬起一只前脚来抹抹小脸,顺顺两腮的胡须,耳朵翕动着,微低的头颅因嘎叽──嘎叽的声音而抬首──

  映入一双幽绿猫眼眸底的是一个古老的木制招牌,长方形的招牌以着行书写着:幸福诊所。

  入耳的声响是夜晚的凉风吹拂产生的声响。

  那是一只猫,一只通体全黑的东方短毛猫。

  「啊哈,好像快下雨了耶。」一想到下雨就可以玩水,它的眼睛不由得在闇黑的夜里更形闪亮。

  它最喜欢在下雨的夜里玩水了!想起那份乐趣,它不禁狂笑出声,在外人耳里,或许听来只是猫咪的叫声,但听在站立在它身旁的男子耳里,便成嚣张的狂笑。

  那男子身着一袭长袍,理着俐落的短发,一派儒雅地将手背在身后,原本仰望天空的他,在听见猫儿的自语后低头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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