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入梦,海珞似乎听见他开门关门的声音——
他走了。
或许,是离开自己冷静,用他自己的方式去疗治心里的伤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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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的清早,他们在银色沙滩上共餐。
司徒傲麟像是释怀多了,脸上肌肉不那么僵硬,他换了一身活力十足的沙滩短袖短裤运动服,古铜色健康肌肤,乃结雄伟的体魄,充分散发女人看了要心跳加速的性感魅惑……
海珞正相反,没有换洗衣服,她草草束了饭店的浴袍,无精打采肿着眼泡,全身骨头像被拆了又重组过的疼痛,光看着琳琅满目一桌子佳肴,什么也吃不下!
连醉人的美景也无心览赏,一径低头不语。
“吃吧!你光看填不饱肚子……”
司徒傲麟为她舀起一匙香浓奶油炒蛋。“这厨子我们挑过,做出来的菜绝对合乎东方口味。”
“我……吃不下……”海珞只啜饮沁凉的椰子水,她觉得脑袋热烘混乱,需要冰镇的东西好好冷静。
“吃不下也得勉强吃一点……”
司徒傲麟脸庞线条柔和多了,语气也变得和善。“人家快活地死去没感觉了,我们活着的又何必糟蹋自己?”
与之前凶神恶煞的魔鬼德性相较,海珞讶异他的一百八十度改变。
“你不恨他们了?”
他耸耸肩,又夹起烤得香酥的蒜味面包放在她盘里。“恨有用吗?感情的摧毁和建立都不是一朝一夕,我需要时间抚平——你……也一样,不是吗?”
“哼……你说得好听!”
海珞拭去眼泪,抽噎道:“你现在想通了,柳暗花明又一村但我呢?平白又遭二度伤害……你真的很过分!”
屈辱不甘表现在她蓄满泪水的眼眸,海珞哽咽道:“你找到宣泄情绪的自,我呢?”
“海珞——”司徒傲麟看着她的眼泪和委屈,呐呐不知从何说。“我……我……那个,因为我更正不知道你是”
“是什么!处女吗!”海珞不屑冷哼。“不管我是什么!你都不该这样对付我!”
恨恨推开桌椅,她起身离去。“对不起,辜负你丰富的早餐,可是我不想再看到你!再见!”
“等等,你别走啊!喂……”他尾随拔足狂追,及时拉住她。“听我说,我确实是太冲动了,我……”
司徒傲麟想说对不起,自尊强烈的他从不向人低头,婉转道:“你的委屈我懂!不如这样吧,让我为自己做过的事补偿你,往后,你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竭尽所能——”
“不必!你补什么都补不回来的!”
海珞面无表情地摔开他的手。“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就好!那是你能给我最大的补偿,最大的恩惠!”
话一口说绝,司徒傲麟也愣住。“其实,对你……我是很过意不去的,我是诚心诚意……”
“就这样吧!什么都不要再说了!请你让我快快处理完叶先生的事,完成任务飞回来后,我们之间再没丝毫瓜葛……”
一口气说完,海珞决绝地头也不回跑走了。
目送她哀戚离开的背影,司徒傲麟的心五味杂陈,百转千回。
他不知道报复的快感消褪得这么快引取而代之的,竟是疼惜、同情和许多细微不能分辨的情愫……
揉着开始发疼的太阳穴,他拿出手机拨电话回去。
“珊蒂,我要你查叶冀庆的公司底细,进行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珊蒂语气兴奋。“告诉你哦!我有个惊奇的发现,海珞拥有庆登不少的股权呢!”
“哦?真的吗?”他瞪大眼睛。“立刻把所有资料传到商务中心,一点儿都不能漏!”
“总裁,我还有一件事禀报:我收到一张奇怪的磁碟片,提供者要你出一千万台币领回,待会儿我一起传给你看看……唉,这个罗蔓莎实在是……”
“废话少说,快传过来就是了!”司徒傲麟恶声恶气命令。
隐约地,他可以想像磁片会有些什么精彩有料的东西,以罗蔓莎的肆无忌惮,被人偷拍了什么来勒索威胁也不让人意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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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小姐!司徒少爷请您到泛海商务中心谈一谈。”
拿起话筒,海珞心情低落地回绝,很不客气。“对不起,我不去。”
“可是,我们少爷说,海珞小姐你一定要来,否则恐怕会后悔!”
“请你转告他,叫他不要装模作样了!快点办好运骨灰回去的事要紧,除了让我领回叶先生的骨灰,其他事情我都没兴趣……”
海珞沉重坚决回答,她可不愿让他在自己的伤口再洒一次盐。
“如果海小姐坚决不去,那我就直说了——少爷在商务中心设了简单的灵堂,希望您过来吊唁一下叶先生……”
“灵堂?他想通了?真的愿意好好送他们最后一程?”海珞有点不敢相信。
“是的。您过来一趟就会明白少爷的用心。”
不需一秒钟的考虑,她立即答应。“那好。我马上过去。”
☆☆☆
设立于泛海度假村的所谓“商务中心”,是提供给度假的商业人士处理公事的小型办公室,里面各项先进的办公设备一应俱全。
当海珞踏进造型独特,海岛风味十足的白色小屋,首先飘入鼻内是浓郁的花香味,铺满纯白色玫瑰及百合的室内,一幅叶冀庆和罗蔓莎的合照高挂墙中央;桌上摆满两人共游帛琉遗留下来的随身物品、照片,也包括没机会再用的那些情趣玩具。
海珞默默看着墙上那对笑得好幸福、好契合登对的美丽璧人;再逐一检视排在桌上的各项物品,她惊讶之外,突然有种荒谬的感觉
仿佛墙上的叶冀庆和罗蔓莎才是速配的一对,她自己才是格格不人的闯入者,交往以来,他们从来没有这般亲昵地拥吻过,他也没有用这样含情脉脉的眼光看过自己……
再看那些让她脸红到脖子的情趣玩具,对于坚持纯纯的爱的她而言,那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情节啊!
长久以来,她被一种“类爱情”的假爱给骗了!原来,叶老太太所说的一切并非只是丧子打击下的情绪发泄,她说的全是真的!
叶冀庆根本就是贪图自己名下的股份才结这门亲事,即便父亲生前和叶老先生情同手足,叶家靠着海珞父亲的资助才有今天,但叶冀庆表面上尊海先生为贵人和恩人,心底打的主意竟是这般卑鄙下流!
“叶冀庆,你有没有心肝?你有什么脸下去见我爸爸啊!你根本是卑鄙无耻的混蛋!”
海珞难过匍匐哭倒在地。
欺骗的滋味与背叛的滋味纠葛成勒人窒息的绳索,缠得她哀毁欲绝,她扑簌簌猛掉眼泪……
想到在他哄骗下,为一份假爱不断委屈求全。所有荣耀好处全给撑起一片天的他,而自己乖乖做个默默无闻的小职员。
单纯善良的她相信他的建议:磨练过后的自己更适合当老板娘,所以她才甘心在“宇”认分地打卡上班。
殊不知,这竟只是疏远她以利向外发展的好借口啊!那些摆在眼前、铁证如山的事实够残酷了,她翻看两人的偷情甜蜜的合照近乎崩溃!
之前表现在司徒傲麟面前的豁达大度已经撑不下去了——
她想离开,有多远便飞多远地,永远不要再看到这些割人心肠的东西……
“看到这些,你是不是了解昨天我的情绪为什么会严重失控了吧?”
一双温暖的臂膀拥紧哭泣不已的她,司徒傲麟以平复过的声调安慰。
“你一再告诉我,发生就发生了,我们所能做的只是接受事实说总是简单哪!一个我用生命爱过的女人,竟用这种方式报答我!你是女人都受不了,何况我是个男人?!”
他温柔抚着她的发,像慈爱的父兄,也像贴心的情人。“哭吧!想哭就好好哭一场,在这四处充满欢乐的岛上,我看也唯有我能了解你的无奈和哀伤……”
“呜……你不了解!你只失去爱情,我却失去比爱情更多更多……”海珞觉得自己建构好的小小幸福世界全给他砸坏、崩塌了!
司徒傲麟柔柔地吻去她颊边的泪。“我承认自己是过分了。同搭一艘失望的船,不如让我们共同陪伴,一起度过这个悲伤。好吗?”
“我恨他!我恨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海珞激动捶打他的胸襟。
“他可以辜负我的感情没关系,但是他怎么可以枉顾上一代的交情,欺骗我爸爸又侵占我们海家的家产……呜!他真的该死!”
“唉,你实在单纯,完全不知人心的险恶……”他语重心长问:“庆登的财务状况不佳,你不知道吗?”
“应该不会吧……庆登生意很好,好到他一天到晚在天空飞来飞去,我虽然没有参与,但那毕竟是我父亲一手创立的公司,我都持续在关心着它……”
“可见你的消息来源不正确!据我收到的资料,它要撑下去会很辛苦!”
“不管再辛苦我都要撑!毕竟那是我父亲留下来的……”海珞肯定道。
“……可怜哪,背叛的情人走了,够伤心的我们竟还要替他们擦屁股,处理善后……哼!天理何在?”司徒傲麟有感而发。
“我只想快点结束这恼人的折磨。求你快点让我带回他骨灰好吗?”
司徒傲麟瞅住她,顿了一会儿。“你倒好,领了骨灰就解脱了。而我,却还有棘手的在后头——”
“什么意思?”
“唉,应该不要告诉你的。不过,既然你都问了,说也无妨!有人偷拍了他们在酒店偷情的影片,喊价一千万……刚看了一下内容,还更活色生香、精彩无比!”
“噢!他们……天啊!”海珞掩面,泪水又落下来。“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太过分了!真的是太过分了!”
“是我们太相信爱情——”司徒傲麟有感而发。“以后,我再也不会这么傻了……再不会了……”
“你会把影片买回来吧?!一定不能流出市面啊……”
海珞只担心叶老先生受不了打击。“万一让他爸爸看到可不得了!”
“当然,我也不愿让自己变成笑话。”
罗蔓莎带来的困扰何止如此,司徒傲麟想到就头大,他仰天一叹。
“虽然我没有正式承认她是我女友,但他们绝对找得到题材大做文章,极尽丑化让我受不了!唉,说真的,我真想将他们两个挫骨扬灰!要不是你一再说过去的不必计较,要宽大原谅,我才不会大费周章摆这么个排场,让他们恩爱走完这一段……想想我自己都觉得伟大,竟然能以德报怨?!够媲美先贤先烈啊!哈哈……”
“你笑什么?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她冷冷打断。
听他的自我解嘲,似乎他已慢慢接受了事实,但海珞却觉得自己更没法放开,毕竟过去依赖叶冀庆惯了,现今孤独一人的她,没有勇气面对不可知的未来……
“噫?好像换成是你看不开了!”他盯住她的眸,紧拥她的肩。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敏感地摔脱他的护拥。“我们之间没这么好交情,请你尊重!就算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不代表我已接受你什么!”
“说半天,你在气我?”
“不该吗?你自己摸良心问问看,我有什么罪?而你竟……”她哭了起来。
“海珞——”他温柔呼唤。
“……”
好半晌,他又深深吻住她哭泣的樱唇。“让我照顾你吧,不管这感情是否为移转或投射,早在我第一次撞见你,印象就好深刻,命运安排我们一起碰上不幸,我想她或许有其他的安排……”
“不必说得这么好听!我看你根本就是想报复而已!”海珞可没忘记他加诸自己身上的屈辱呵!
“不是,我不是……”他急急辩解。
“你什么都不要再说,我不会原谅你,关于你所做的一切!”她用力推开他!
“海珞……”
司徒傲麟啥都没再说,他直接以行动表示,狠狠护她在怀抱中,吻得她喘不过气来……
“唔!你不可以……”
海珞起初还挣扎,慢慢地,陷落他的柔情陷阱中,任他一遍遍深吻,任他一遍遍的抚摸……
不可否认地,他的怀抱好安全,窝在宽宽暖暖的胸膛真的好舒服,特别在心情低落的时候,再没有一件事比拥有他温柔怀抱更让人觉得幸福!
然而,她心中却想:自己是累过头需要休息罢了——她的理智在找借口以便能合理地细细享受他给予的身心欢愉。
那感觉像是不小心跌落海的溺水者,惊惶失措地有什么便抓什么,抓到稻草也无所谓!
海珞很清楚,自己是太伤心了,需要一个肩膀靠靠,一旦面到现实,说什么她也不可能接受他!毕竟,司徒傲麟所做过的一切不容抹灭……
主意打定后,她办妥手续领了骨灰便回去交差,一字一句都没对司徒傲麟交代。
直到回到家,司徒傲麟都还没搞清楚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第六章
一路风尘仆仆,海珞从帛琉带叶冀庆的骨灰回到家。
折腾多日终于踏上故乡土地,她累得啥都不想地大睡几天几夜……
在单身租赁的套房里关了好些天,她没去公司上班,也没有跟任何人联络包括情如亲姐弟的齐锋也一样。
她知道熟识的朋友都关心自己,然而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们的关心?
其实,更清楚地说应是她死也不愿再想起在帛琉发生的种种……
她百般躲避外界、几天沉睡不起,为的就是逃避,逃避到可以把那段志得干净不留痕迹为止——
“唉,很难啊……”
海珞一再对着空气叹息,反复的梦境中仍难脱他冷冰严酷的形貌言语!
经过“那些事”后,司徒傲麟之于海珞,像是一匹染了墨的绫绢,再怎么清洗也难恢复最初的纯白无瑕。
啊!再不愿醒,终究要醒——
海珞从床上昏沉起身,走入浴室将莲蓬头转至最大,热水哗啦啦蒸腾浇灌在她雪白身躯,不知冲泡了多久的热水,屋里电话铃响不停她没听见,接着门铃响到烂也没反应……
“……海珞!海珞!你在家吗?拜托你出来开一下门好不好?”
与她失了音讯的齐锋在门外焦急敲打铁门,扯着喉咙大喊。“海珞?你怎么了?快开门啊!”
也难怪齐锋放下如火如荼的新唱片宣传专程来找。
他听房东太太说,确实亲眼看到海珞进了房门,却一直没看到她出来过?!齐锋打电话怎么也连络不上她,公司方面的回答更令人惊讶:海珞被开除了,请不要再打!
海珞一向热爱工作且安分敬业,好端端怎会被开除呢?
齐锋的忧心让他无法按部就班上通告,最后冒着毁约赔偿的危险“跷”掉一个无聊的综艺节目,飞车直奔海珞位于公寓顶楼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