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等着瞧吧!我会再来找你们的。”科多尔·爱嘴角媚惑地一扬,接着便转身步出骥亚的视线之外。
骥亚微扬起下颚,心忖:我怎么可能让你找到我呢?
想起“民愿馆”似乎不安全了,骥亚于是赶紧折返,另谋安置之处。因为这件事,他才发觉过去他对自己太过自信了,从今而后他该更小心,别让自己的身份曝光。
然而,非常意外的是,就在他们极为隐密地转移聚会地点之后,科多尔·爱那小妮子竟然准时报到,这次真的令他大吃一惊!
想他们可是在深夜时分,非常谨慎地将馆里的东西一样样搬到新地点,骥亚甚至敢笃定地说,绝没人发现这一切,可这女人……
问她有何神通广大的本事?她只是轻笑不语,还真是个令人头疼的丫头!
这半年来她处处展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智慧,还有对他那抹隐隐泛滥的好;他对她也逐渐产生一股形容不出的好感,她的可爱与聪颖渐渐深入他心。
但是只要一想起她的贵族身份、她是科多尔·赐的女儿,他便无法容忍自己接受她在他心底逐渐酝酿的喜爱,因此他一直对她淡漠以对,但愿她能知难而退,还给他自由自在的心……
“怎么?不喜欢看见我呀!”
小爱对骥亚吐吐舌头,将他从回忆中唤了回来。
她是这里惟一的女人,可以说是受宠不已,偏偏骥亚却是惟一不甩她的人。
“我……”
骥亚话还没说出口,旁边已有人答话了,“我们诸葛怎可能不喜欢看见你?小爱,你多心了。”另外一名伙伴超元说道。
“阿元,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骥亚瞪了赵元一眼。
“是是是上赵元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阿元,你先出去。”小爱转首对赵元说。
“好,我这就出去。”
赵元正要起身,就听见骥亚说:“人家要你出去你就出去,这么没个性啊?”
“谁说他没个性,他是爱我、疼我。”小爱走向赵元,扑进他怀里,倚在他肩上。
如此的艳福,让赵元整个人傻住,几乎到了销魂忘我的地步。
“赵元,你出去。”这回说话的人竟是骥亚。
“是。”赵元一阵尴尬,赶紧点点头走出了房间。
赵元一走,小爱立刻笑逐颜开地走近骥亚,“喂,诸葛,你为什么总不给我好脸色看?”
“有吗?”骥亚专心地看着案上的资料。
瞧骥亚那副不理不睬的模样,小爱却一点儿也不以为意。“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了?”“我哪有……”
“别说没有,人家说女人是最敏锐的动物,我光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的喜恶。”小爱掩嘴一笑。骥亚眯起眸看着小爱,“说实在话,你加入民愿馆已经那么久了,我真看不出你为这个馆贡献了什么?”
“哇……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小爱一手卷着细长发丝,在指尖绕呀绕的,“可千万别认为我是废物呀,人家可为你们做了很多事呢!”
“你为我们做了什么事了?”骥亚将桌上的资料一合,半眯起眸,一双可洞烛机先的眸光直凝注在小爱脸上。
“这你得慢慢去察觉了。”小爱的淘气,有时真让骥亚感到既无奈又没辙。
“算了,我得离开了。”
骥亚才刚起身,便听见小爱轻喊了一声。“骥亚。”
这一声还当真让骥亚愣住了!这三个月来他可是小心翼翼,无论去哪儿都提高警觉,就连来这里也绕了好长一条路,在确认无人跟踪下才进入这里,这小丫头又是怎么知道他的身份的?
“别这么意外嘛!知道你是谁不好吗?”小爱扯唇一笑,“我是格格,你是贝勒,要是出事咱们连带受罚,这样才有伴呀!”
“我没必要理会你的疯言疯语。”骥亚快受不了了,“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跟踪过我?”
“我没有。”小爱摇摇头。
“既然没有,又怎么知道我的身份?”骥亚不想咄咄逼人,但她脸上满不在乎的微笑,不得不让他紧张。他一人生死事小,可不能害了那些伙伴们。
“唉,说了你一定不会相信,我也懒得说了。”
她居然用这一招敷衍他?“科多尔·爱,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其实他并不是不喜欢她或是刻意不给她好脸色,因为他总觉得她阴阳怪气又让人捉摸不定。像他们干这种事,对于这样的人是能避则避,以免惹祸上身。
“我很正经呀,就因为正经,今天才来找你。”小爱拨了拨鬓边细发,“后天你们不是要暗地找述次官的长子久子立算账?”
“没错。”呵,她又知道了!
“最好别去。”小爱专注地看着他。
难得看见她这么谨慎的态度,骥亚不禁心生疑惑,“怎么了?”
“前两天我偷听我阿玛与我大哥之间的谈话,有提及久子立这么一个人,所以我劝你还是小心谨慎点。”说着,她竟一步步贴近他的脸。
骥亚赶紧往后一退,对于她的大胆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哈……真好玩,没想到你还会怕我呢!”小爱忍不住掩唇低笑出声,而后便在骥亚怔然的目光下转身离开了。
见她一消失,骥亚忍不住重重吐了一口气。“该死的女人!神出鬼没不打紧,居然还识破了我的身份,偏偏我对她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其实他根本无心去了解她,否则凭他号称“诸葛”的小聪明,又怎会理不清呢?一方面是几个月来所有事都挤在一块儿,他忙得无法分神探究,另一方面他也担心自已查出她的底细后,会对她感到失望。
科多尔·爱,你也别得意得太早,我迟早会弄清楚关于你的一切来龙去脉,你还有什么通天本事,尽管使出来吧!
第二章
骥亚才回到府中,立刻被安放在大厅案上的一面圣旨给慑了神。
老天!该不会是那个德稷不死心,又下了第三道圣旨来催他进宫吧?前两道圣旨全被他拒接,害得阿玛紧张极了,只担心他一激怒皇上,可是会落得一个杀头的罪名。如今又来了第三道圣旨,看样子肯定是阿玛趁他尚未回府之际替他接下了它。
“唉……”
就在骥亚感叹之际,骥康已从后面走了出来。“好小子,你终于出现了。”
“阿玛,这是……”骥亚指着圣旨。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骥康坐到主位上。
骥亚摇摇头,主动打开圣旨一瞧,原以为里头净是责备之语,没想到竟只写着“命你在半天之内来宫里陪朕下棋”几个字。
“看过了?那你什么时候进宫呢?”骥康问道。
“再说吧!”他累了一天,只想回房歇着呢!
可才走两步,就听见骥康大声咆哮道:“还走!你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别想离开大门一步!”
骥亚闭上眼睛,转过身面对怒意勃发的阿玛,“行!那您就说吧!”
“你现在就给我进宫去。”骥康可不希望他们骥家毁在这小子手上。皇上已对他们骥家非常宽宏大量了,骥亚怎么还不知珍惜呀?
“现在?”老天,他体内的瞌睡虫正在荼毒他的脑神经,这时候进宫,肯定会被德稷套出话来。
“对,就是现在,你如果不去,就别再喊我阿玛。”骥康这回可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容骥亚再嬉皮笑脸了。
“行行行,我去不就成了!”骥亚揉揉鼻子,露出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
“那就快去呀!”骥康差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是的,阿玛。”骥亚重重地吐了口气,转身步出府外,直朝紫禁城走去。
骥康瞧见骥亚就这么不修边幅地进宫去了,心底的担忧更加深了。
可骥亚却一点儿也不以为意,他之所以对皇上的旨意一直都是这么漫不经心,主要是因为他知皇上爱新觉罗·德稷甚详。他几次的不领旨,德稷除了心底会叨念他的不敬之外,是决计不会为难他的。
所以当骥亚一进宫站在德稷面前,紧张的不是骥亚,反而是德稷!
这小子不是从不领旨、从不进宫,一向把他的话当放屁的吗?可这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他的脑子里塞了什么阴谋诡计?
“骥亚拜见皇上。”骥亚正要跪下,德稷赶紧出声嚷道:“免礼、免礼。”
这么大的礼数,他还真是受得背脊发凉啊!
“不知皇上派小顺子公公到寒舍三下圣旨是什么意思?”骥亚眉头紧紧拢起,“我现在来了,皇上就请指示吧!”
“呵呵……”德稷干笑两声,“瞧你,我不过是想见见你,下道圣旨请你过来这也不对吗?”
“小的没这么说。”骥亚眉儿一挑。
“哦上德稷扬眉轻轻一笑,“那就是对的了?”
骥亚凝目与德稷对视良久,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何谓对与不对呢?反正您就是皇上,不是吗?”“哈……”闻言,德稷却大笑不止,“我就是喜欢你顶撞我的这副德行,那种谦谦卑卑的模样,还真让我看不习惯。”
“若真如此,我倒希望能与皇上换个角色扮演。”骥亚抿唇笑说,没想到德稷立刻变脸!
“你……你是说你想当皇上?”德稷眼儿半眯。
“您不是说您喜欢别人顶撞您吗?倘若我是皇上,我不但能顶撞您还可以罚您,您就会更欣赏我了,不是吗?”骥亚顺着德稷刚刚的话继续说下去,“如此一来,您便能得知苍生之苦和有怨无处可申的窘境。”
德稷原本半眯的眸子这下眯得更紧了。“你这是在挖苦我?”
“小的不敢。”骥亚赶紧拱手道。
德稷挑起眉,“我说你呀你……少拐弯抹角骂人了,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哦?”骥亚又举起手,“皇上请明示。”
“民愿馆。”
简简单单三个字,足以让骥亚一震,可他却面不改色地回睇着德稷,“皇上为何这么认为?”
德稷勾唇一笑,“你该知道现在最让我头疼的就是他们了。”
“是听说过。皇上的意思是?”骥亚仔细探究着德稷的表情。
“现下有许多百姓对我们大清体制下的诸多官员有着重重不满,这些我完全清楚,可是……就算明知道有些官吏不过是秽物,也不能一口气丢了它,你明白吗?”德稷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
“我懂。”骥亚皱起眉头。
“你懂没用,要百姓也明白,明白我这个做皇上的苦衷,许多事我不是不做,而是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德稷瞧着骥亚,已将心底的不满表现在锐利的词锋言论上。
“皇上,您命我过来,就是要跟我谈这些?”这话题太敏感,他还是少沾为妙。
“当然不是了,下下棋如何?”德稷指着桌上的棋盘。
骥亚撇撇嘴,深沉有力地说:“小的可不会谦让。”
“那是一定。”
“好,那皇上请。”骥亚往前一比,待德稷入座后,这才举步向前。
不过是一场棋艺较劲,却让两个同等绝俊、聪颖、亦有着深沉心思的男人在座位上一坐就是一整天,几乎是难分轩轾。
最后德稷终于在一个重要致命点上输给了骥亚,但他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因为能与他较量这么久而感到欣慰不已。
“皇上承让了。”骥亚拱手说道。
“其实承让的是你,对吧?否则我将输得更惨。”德稷大笑,对于输了这盘棋局一点儿也不以为意。
“皇上,我……”
“好了,别说了,你也累了,快回去歇着吧!”德稷伸了个懒腰。
皇上就是这么好当,要见你,一道圣旨就把你催了来,不想理你,打个呵欠便可以下逐客令。既是如此,骥亚也不便再说什么,于是旋身步出了皇帝寝宫。
这时一位小姑娘突然从上头藻井跳了下来,在德稷身边大喊了一声,“嘿——”
德稷面不改色地转过脸,“小爱呀,你闹够了没?”
“我哪有闹您呀!人家可是在上头等了好久,等了又等,瞌睡都打了好几回了。”说着,小爱又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那你怎不回去睡呢?知不知道刚刚你打盹时,不小心还弄出不少声响来。”骥亚八成也听到了。
“真的?”小爱心一提,“那他……知道吗?”
“你说凭他的功力,我听到了,他听不到吗?”
“哼,听到又如何,他又猜不着是我!”这么想她便放心了。
“说吧,怎么突然跑了来?”德稷挑眉看向小爱。
“瞧皇上您呀!”小爱甜甜一笑。
“我有什么好看的?”德稷撇撇嘴。
“看您那捉襟见肘兼汗如雨下的模样啊!”小爱居然大胆地坐到德稷对面,双手支着下巴,笑看着变脸的皇上。“不过您还是挡不久嘛!输得倒惨。”
她低头眼巴巴地看着棋盘上的一堆子儿,她不懂棋,却能看出刚刚下棋时,皇上淌的汗比杯里的水还多。
“我也不过输最后一盘!”全天下大概只有这个小丫头敢这么对他说话。
“可您刚刚怎么对他说,是他让您的?”
“放肆!”德稷真被激怒了。
“动怒了?”瞧他那不平样,小爱忍不住嗔笑。
“没错,我是动了怒,你是不是该领罪?”一碰上这丫头,总是被她损得差点儿忘了自己是皇上。“您罚我的话,师父会不高兴哦!”她口中的师父“落恩大师”,也是德稷的师父,因此他俩可以说是师兄妹罗!
“你就会拿师父压我。”
“别忘了,人家才刚学成回京,您就要我查出‘民愿馆’的底细,等我查清楚了,你又要我帮你盯着骥亚,我可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呀!”
十年前,科多尔·赐本来要送科多尔·裘上山学艺,无奈科多尔·裘身子骨从小就很虚弱,压根禁不起学武过程的磨练。当时才六岁的科多尔·爱在知情后,立刻自告奋勇要随“落恩大师”上山,就此出府,直到半年多前才回京。
五年前德稷尚未登基时,曾回山上拜见师父,这才发现这么一位可人的小师妹,辗转得知她是科多尔·赐的独生女,于是允诺她只要她学成返京,定会交派重任给她。
哪知道这丫头前阵子居然在夜深人静时出现在他寝宫,那时他不但大吃一惊,更对她能躲过重重锦衣卫与御林军巡视的轻功甚感佩服。
事后问过师父,“落恩大师”说科多尔·爱的资质特殊,虽然学不来什么精湛的功夫,可是轻功以及他独创的“觅术”,却非常适合她。
至于“落恩大师”口中的“觅术”,不外乎寻人、觅物。只要她想找的人事物,绝对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那时德骥便想:既然她轻功好,又熟稔“觅术”,请她来调查“民愿馆”,一定有所收获。因此他明里派她阿玛全权负责此事,可私底下却授权予她,但他万万没想到,民愿馆的头头竟是骥亚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