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爱拉住贺恕的手,将他带进帐内,压低嗓音说道:“还记得你们上次曾提过,库勒身上整天都穿着天蚕衣?”
“没错,这几天我想等地净身时再刺杀他,可他帐外围了大批人手,还真是滴水不漏呢!”贺恕轻叹了口气。
小爱点点头,“这我知道,他老奸巨滑,既然怕死,当然有诸多防范,可我有个方法可以近距离刺杀他。”
“哦?”
“那就是……洞房花烛夜。”小爱坚决地说。
“啥?”贺恕顿时明白了,“就是因为如此,你才答应下嫁给他?”
“嘘,小声点。”小爱点点头,“我不能让他危害了骥亚,不瞒你说,我很喜欢骥亚,能够为他牺牲、为大清牺牲,我什么无所谓。”
“你还真伟大!”贺恕此刻不得不对小爱另眼相看。
“呵……我一点儿也不伟大,若真想得开,这阵子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小爱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时间已不早,我要说的话得赶紧说完。”
“你就快说吧!”
“我怕我会失败,所以需要你们帮我。”小爱认真地看着贺恕。
“怎么个帮法?”
“明晚你们派几个武功不弱的勇士跟着我,既是喜事,人多一些也热闹,库勒应该不会起疑。你们藏身在外头,等我给你们暗号,若我失败,我会发出鸡啼声,你们就冲进来,可以吗?”小爱将一切的计划做了详尽的解说。
“嗯,这倒是个好法子,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的。”贺恕一口便答应了小爱。
“谢谢你,无论是嬴或输,我都对你们心存感激。”小爱扯开笑靥,“库勒就快醒了,我不能在这里多做逗留,明天的事别忘了。”
“绝不会忘。”贺恕承诺。
“好,那我走了。”小爱点点头,快步走出贺恕的帐房。才走了一段路后,竟和骥亚不期而遇!
骥亚眯起眸子凝视了小爱好一会儿,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勇士圈地,忍不住蜷起嘴角,“怎么?是来跟爱慕你的男人告别的吗?”
小爱抬起一对水眸凝睇着骥亚,“对,我来向他们道别。你呢?什么时候回大清国?”
“总得等你大喜之日过了。”骥亚眸子一紧。“新娘子一切可都准备好了?”
“嗯,准备好了。”小爱故意笑得妖媚,“明天来喝杯喜酒吧!你将会看见我跟他亲热的画面。”小爱故意激他,因为她希望他走,如此她才能了无牵挂地进行计划。
“好,那我可要亲眼目睹,除了那晚之外,你的媚功还可提升几成?”骥亚勾起嘴角,对她与库勒可说是恨之入骨。
“那么欢迎你来。”小爱忍着心中如同万刀割心的痛楚,从骥亚面前离开。
骥亚在小爱身后重重吐了口气,他告诉自己不能再想她了,反正她就要嫁给库勒了,他还能说什么?她爱库勒比他更多,他根本劝不了她。
现在,他只想将德稷交代的事完成,从此将归隐山林,不再过问世事了。
隔天,直到小爱被库勒迎娶走了之后,骥亚这才现身。望着庞大的迎娶队伍,他只能闭上眼,强忍住眼角泛酸的滋味。
看来,该是他返回大清的时候了。他举步来到王帐,一见到吐慕基,他便开口道:“大王,您怎没跟上参加喜宴?”
“唉……瞧爱爱嫁给库勒,我心底怎么会好受?这种婚礼不参加也罢!”吐慕基深叹口气。
吐慕基的话勾起骥亚内心的伤处,他只能移目看向帐外,却依然抚不平心里浓烈的失落感。
“对了,你和爱爱同为满人,你怎么不去呢?”这下换成吐慕基反问骥亚了。
“我不屑!”
吐慕基当然看出骥亚内心的不满,他好奇地问:“既然不赞同,为何不阻止爱爱的决定呢?”
“爱格格既然爱上了他,那我也只好祝福她了,可您能答应收回与蒙古合作的承诺吗?”骥亚决定先放下儿女私情,先谈论正事要紧。
“我想爱爱嫁过去,至少表示了友好,那我当然可以收回承诺,即便库勒不高兴,看在爱爱的面子上,也不会太为难我。”这事吐慕基已经仔细思考过了。
乍听吐慕基这么说,骥亚的内心竟重重一震。蓦然,他懂了……该不会小爱是为了让他达成任务,才勉强自己嫁给库勒的吧?可是,她真的会这么傻吗?
“你可以回去向大清皇帝表示,我愿意臣服。”吐慕基接着又说。
但是骥亚完完全全没注意到吐慕基说了什么?一心周旋着的全是小爱嫁给库勒的意图。
见骥亚不语,吐慕基喊了声,“骥亚贝勒,骥……”
“对不起,我有急事得离开一下,晚点儿再与您商议。”骥亚不想再独自胡乱揣测,他非得见小爱一面,问个清楚不可。
就在骥亚走出帐外不久,竟看见贺恕抱着肚子朝他奔了过来,“骥亚……骥亚贝勒,等我一下!”
“你怎么了?”骥亚立刻扶起贺恕。
“不知是谁在我们的饮酒中加了巴豆,我们族里的勇士每个人都上吐下泻不止。”贺恕紧紧抓住骥亚的手,“可有一件事,非得拜托你去办不可。”
“什么事?”骥亚将贺恕扶到一旁的石椅上坐下,“你慢慢说。”
“这事有关爱爱姑娘……你一定要去救她呀!”贺恕的肚子仍在绞痛着。
“救她?”骥亚神情一变,“你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贺恕于是将小爱昨天去找他的事详细说清楚,最后还补充道:“她是怕你为难,怕你受到伤害,所以才嫁给库勒,她深爱的人是你呀!”
骥亚完完全全震住了!他脑子一阵晕沉,脚步猛一颠簸,抚着额说:“我就知道……刚刚听了大王所言,我就知道其中有问题,原来她……她怎么这么傻!”
“时间就快来不及了,我们无法赶去,剩下的事麻烦你了。”贺恕抱着肚子说道。
“怎么这么说?这本来就是我的事。对了,你们还好吧?”
“没事、没事,多泻几次就好了。”贺恕苦笑着,突然又想到什么地喊住骥亚,“等等,这个你拿去。”
“这是……”骥亚疑惑地瞧着手中的一支木管。
“这是我们昨晚做成的强大炮竹管,情急之下只要朝对方扔掷就会燃起火焰,虽不足以吓退对方,至少能争取一点时间。”
“谢谢。”骥亚感激地握紧住贺恕的手。
“好了,把握时间,快去吧!”在贺恕的催促下,骥亚立刻赶往库勒举行婚宴的“克次山庄”。
没想到半路上竟遇上娜弟,她以身体挡住他,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不能去!”
“娜弟?”骥亚意外地看着娜弟。
“我知道你要去救小爱,我不准。”娜弟张开双臂,冷着脸说。
“你……”骥亚的眉头紧紧一蹙,“我懂了,在贺恕他们饮食中放巴豆的就是你吧?”
“我……”娜弟深吸口气,随即转过脸,“我没有。”
“还说没有?看你那张脸我就明白了。”骥亚推开娜弟,“别拦我,这事等我回来再找你算帐。”“你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那我呢?难道我对你不够真心吗?”娜弟激愤地拉住骥亚的手。
“你这是何苦?”骥亚眯起眸子,“我想,对你真心的人不少,亚恪达勇士中就有一半以上的人喜欢你,愿意为你比试各种技能来争夺你。而你对我不算真心,只因为我不是那种会看你脸色、说好听话的男人。”
骥亚甩开娜弟的手,才朝前走了几步,竟听见她发出激狂的笑声,“哈……你以为你还见得到她吗?”
骥亚迅速转过身,一双利目紧紧望着娜弟,“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告诉你吧!”娜弟板着脸,一对眼睛狠毒地眯起,“昨晚你跟她在溪边干的事我全看见了。”
骥亚半合起眸,仰首睥睨着娜弟,“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只是将这件事告诉了蒙古王库勒,如此而已。”娜弟说完,忍不住张嘴大笑。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骥亚赫然冲向娜弟,怒意飞扬地看着她。
“不行吗?你跟她干出这种苟且的事,我知情了当然要告诉他。”娜弟勾起嘴角笑了。
“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她?”骥亚冷硬的面孔呈现出阴森的线条,娜弟这才发现他根本就得罪不起。
“我早就看不惯她了,她有什么好,你为什么要……啊!”娜弟话还没说完,就被骥亚狠狠地往地上一推。
在她还没意会发生什么事的情况下,她已眼睁睁地看着他挥袖离去,徒留下她一脸嗟然。难道……她做错了吗?
到了“克次山庄”,骥亚远远地就瞧见张灯结彩的景致,虽然各族民情多有不同,可对于婚礼的热闹倒是一径相似。
眼看外头戒备森严,可见库勒已经有所防备。但是骥恶中已有打算,就算势单力孤,最坏的打算也要与他同归于尽。
主意一定,骥亚赫然一飞冲天,藏身在檐角。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新房所在,否则小爱只要一出手,定会被早已知情的库勒反击。
就在骥亚左右为难,不知该往哪儿找寻之际,正好一位丫环从底下经过,他一跃而下,紧紧捏住她的咽喉,“快说!新房在哪儿?”
“你……你是谁?”小丫环愕然地瞠大眼。
“别废话,快回答我。”骥亚半眯起眸,指尖已掐进她的皮肤里。
“呃!别杀我……我说!”小丫篑吓得掉下泪,然后指着右侧,抖着声说:“从这条路一直走到底,看见一个……一个花亭,那……那里就是了。”
骥亚往那儿望了一眼,趁无人经过之际,以一个手刀敲昏了小丫环,而后将她拖到大石后面,随即以轻功朝她指的方向迅速移步。
果真,走到底便看见一处花亭,花亭旁有着一间看似华丽而且装点得甚为喜气的房间,莫非那里就是新房?
只是新房外头居然无一人护守,骥亚虽觉奇怪,可他已管不了那么多了。
当骥亚走向新房时,便听见里头传出库勒的声音。“爱格格,没想到你竟敢杀我?你知道吗,我早就知道你的企图了。”
“你知道?”小爱极其诧异地反问。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奉劝你,可别把我当傻瓜。”库勒说着,便用力揪住小爱的头发,疼得她尖叫出声。
一听见小爱的叫声,门外的骥亚不顾一切地破门而入,然而他所看到的,竟是库勒拿刀架住她的情景。
“哈……我终于等到你来了。”库勒像是已准备周全,正等着骥亚来送死。
“骥亚!”小爱难以置信地看着骥亚,“你怎么来了?快走!他有很多人手的。”
“已经来不及了,我的人已将这间房间团团围住了。”库勒说时,果真听见外头传出杂杳的脚步声!
“你快走!”小爱拼命挣扎,说什么也不要他命丧于此。
“我不会走的,库勒,放了她!”骥亚丝毫不畏惧地看着库勒。
库勒眯起眸子,望了骥亚几眼,“据我打听,你有个‘诸葛’的外号,听说你很聪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否是真的?”
“呵……好说。”下知地理倒是真的,上知天文……骥亚承认由自己的功力还远不及孔明,否则他也不会意会不出小爱的用心,让她身入险境。
“那我能不能请问你,我最后的结果会怎么样?”库勒笑问。
“惨死。”骥亚回答倒挺干脆的。
“去你的!”
“咦,是你问我的,我不过照实说罢了!”骥亚扯唇一笑,表现出泰然自若的样子,反倒让库勒心生胆寒。
可小爱依旧不放心地大喊道:“你别管我,凭你的武功一定可以全身而退,快走呀!”
“傻姑娘。”骥亚温柔的眼神瞬也不瞬地与她相望。
在小爱的记忆中,骥亚头一次以如此温柔的语气对她说话,让她听了好想哭。
“怎么掉泪了?你以前不是最坚强的吗?嘘……不许哭,我们还得对付一个即将惨死的大坏蛋呢!”骥亚愈说愈像有这回事,快把库勒给气毙了!
“好,你如果真的这么厉害,我倒要瞧瞧是真是假!”库勒提了口气说。
“你说,要怎么瞧呢?”
“我们来比一比。”
“比什么?”骥亚气定神闲地问。他清楚自己处于劣势,必须更加镇定。
“就比棋弈吧!”库勒非常自大地说,因为他从小到大都还没有遇上对手。
“棋弈?”呵,就连聪明绝顶的德稷都是他的手下败将,他还会怕库勒不成?
“我对汉人的易经、八卦也有涉猎,这个你就不会了吧?”自大的库勒笑得十分奸恶。
“让你失望了,这些我都略有钻研,那你是决定这些罗?”骥亚抿唇凝笑。
库勒深吸口气,“好!就这些,开始吧!”于是立即命令手下将小爱带离这里。
骥亚眼看小爱从身旁走过,只能握紧双拳,以腹语告诉她:“小爱,我会救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小爱征然地顿了一下,不见他开口却能听见他的声音,她顿时明白他是以腹语在跟她说话,即便是在这么危急的时候,她的心头还是漾满浓浓的甜味。
眼看她被带出房间,骥亚虽然忧心忡忡,可他必须冷静,再怎么样他都不能输了这盘棋。
不久,有人端上棋盘,骥亚与库勒便相对而坐。
“就一盘定论?”骥亚扬睫问道,因为他已有十足信心,宁可快点有个结果,也不要让小爱受苦。一听骥亚这么说,库勒竟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久久才道:“行!一盘就一盘。”
接下来,现场静谧无声,只见他们你一子儿,我一子儿,而骥亚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必胜的微笑。
一开始可以说是棋逢敌手,然而面对如此气定神闲的对手,库勒在气势上就已经输了一大截,毕竟过去与他比弈者多是战战兢兢以对,他可从没看过下棋时还会笑的男人!
接着,库勒在一步错误之后就开始慌了,接下来连连失策,最后只能用“惨败”来形容。库勒不服输地说:“好,我们就来比比汉文诗学!”
“怎么个比法?”骥亚居然还是那张该死的笑脸。
“嗯……比比看谁会的汉诗最多。”
“没问题,我先好了。”于是骥亚便先吟了首著名唐诗,孟浩然所作的“登鹿门山怀古”。
接着库勒也对了一首隋朝王胄的“别周记室”。
然而这么一来一往,库勒脑海里能搜寻的诗词已用罄,可是骥亚非但才学广逸,就连远古汉朝冗长的“陌上桑”、秦朝“五羊皮歌”、魏晋“悲愤诗”也只字不漏地吟颂完毕,可以想见库勒又输了一着。
“你别得意,那么来论论八卦与五行相克好了。”其实库勒对这个只是略涉皮毛,之所以拿出来谈不过是吓唬骥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