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开不置可否,但梁善善接下来的话终于让他箭眉倒竖。“严大哥,虽然你跟我哥哥很像,可是你毕竟不是我哥哥!”
他咬牙切齿,“我·和·你·哥·哥……很·像?”
“对啊,一些小习惯啊,骂人的方式啦,”梁善善浑然未觉,“我哥哥也常骂我笨蛋,就像你一样喔!呵呵,即使到现在,有时候看到你,我都还会恍惚觉得是哥哥回来了!”
“梁善善!”严开撑着最后理智抓住她肩,直勾勾盯着。“你看清楚,我是严开,不是你哥哥!我是严开、严开、严开……”
“我知道啊,”梁善善抵着严开,不觉有些颤然,他的眼神闪烁着和那日“处罚”她时一样的光芒,同时又隐约带着仿佛控诉的悲怆?
“严大哥,你、你怎么了?”怯怯地。
“你不知道,你一点都不知道!”严开的手臂向外挡开梁善善的抗拒,顺势握住她纤纤柔荑,跟着往身后一带,强迫梁善善环住他腰身,“哥哥不会这样!”
“更不会这样!”
双手滑至她的颈项,严开捧起梁善善的脸,起先是带着愠怒的报复,但同时也感觉了她的惊慌和迷乱……于焉,他低头继续吻她,变得温柔而缠绵——
“这样你懂了吗?懂了吗?小笨蛋……”他问,声音凄楚。
梁善善的惊噫全被含吮至两人的口舌间,她的喘息无力抵挡严开的攻城掠地;该懂了吗?她问着自己……不由得眼眶微润……
面对这个总是为她失常的男人。
第六章
恍然听到
心碎的声音
你的 我的
天空
这片天空
轻轻落下
风儿不及携走的谬错盼望
女孩别哭
哪儿来那儿去
只是影子和影子
by 严开
这城市 掩饰的 太过
满街上 五彩霓虹 闪烁
这岁月 流逝的 太多
再没有青春旧梦
这清晨 太冷了
这白昼 太喧嚣了
这黄昏 太黯了
这深夜 太寂寞了
“罗起!你怎么了?”
“啊,没事。”罗起撑着有些晕眩的神智,勉强站立在收音麦可风前。
“罗姐,还好吧?”
小万从录音室外跑来,满是焦急。
“我很好,再好也没有了。”罗起对他露齿微笑,“小万,麻烦你,帮我找杯红酒来,我要开嗓。”
“喔,好……”看着罗起突然精神奕奕起来的眼神,小万放心离开。
“可以吗?要继续下去吗?”录音师的声音再度从耳机内传来。
“要,一定要!”罗起对着录音监控室里的人说:“麻烦你们,我想稍微改动一下编曲……还有,等下录音可以关灯吗?”
(清唱:我累了 我要安静了 我哭了 我该离开了)
这城市 掩饰的太过
满街上
五彩霓虹闪烁
这岁月 流逝的 太多
再没有青春旧梦
这清晨 太冷了 这白昼 太喧嚣了
这黄昏 大黯了 这深夜 太寂寞了
这世界真的不算太好 下个纪元或许更糟
但我们却在今天相遇了
我是否该放心 静静等待命运宣告……
“唉,这张会卖喔!”录音师笑着对制作人说:“没想到罗起还可以唱!”
“是啊……”他看着录音室内的罗起,若有所思。“罗起还是唱严开的歌最好。”
一片黝黯的录音室内,罗起忘情歌唱,撤下防卫,她的眼泪肆无忌惮地流。
凄苍低哑是她的音域特质,只是多年后再发声,当年强说愁的颓废风不见了,现在的罗起,轻轻唱起自己的故事,一点愁怅、一点憾恨。
因为恍然明白,所以凄楚;因为真实,所以扣人心弦。
原来如此……罗起吞吐着每一个音符,泪水簌簌而下。
原来我,竟累得你如此疲惫……
如此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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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是什么呢?
梁善善还是一袭兔子装,摇摇晃晃踱步,不过这回,防碍她行走的不只是身上衣物的重量,还有低荡沉郁的心情,每一步……都觉得无力胜任。
“喀……唉……啊……哈、哈啾!”
梁善善抽抽鼻子,脚步依旧缓慢走着。
自从那个星期天,严开还是如常跟她相处,反而开始觉得不对劲的是自己;他有意或无意的探询或触碰,都会教她脸红心跳好一阵子。
她想躲他,却又舍不得他。有时候掩饰的不好让严开发现了她的怯懦,梁善善总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严开那受创但假装无所谓的眼神——他不要她说抱歉,他说他等她长大。
但,梁善善明白,再这么下去,严开总有一天会因为耐性耗尽离她而去!
天啊!梁善善苦恼着,她不要他离开,但一个人又有什么权力规定另一人的去来?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是吗?
爱情?唉,爱情!爱情为什么不是服侍老人照顾小孩倾听大人这般简单的事?如果是的话,她就不会因为怕伤了严开而不敢回应!
又如果爱情就像情绪,可以传递或者感染,那她一定可以学会,从严开对梁善善的,一点一点明白……
但是爱情不只是施予,也不只是情绪——自己的爱情只有自己明白、自己清楚、自己表达!
她抽出一张面纸,擤了擤鼻子:“嗯,我好像……懂了一些些爱情。”
“善善!梁善善!善——善——”
林栗女巫般的尖叫让她从沉思中恍然惊醒。
“啊!什么事?”
梁善善小跑步过去。
林栗在停电那天丢下室友独自偷欢的恶报是——离奇摔断一条腿,直到现在还没完全复元。还好漫画家的工作不太需要用脚,她也乐得在家当废物,事事仰仗好心肠的梁善善和偶尔看不下去的严开。
但现在她却拄着还不太会操作的拐杖,等在大楼外,一脸着急模样。
“你是耳聋还是梦游了,叫了你半天都没反应?更奇怪的是大老远就看见你走在巷口了,等了十几分钟你居然还没走到!”林栗一见她,连珠炮似的数落着。
“啊,对不起,我刚刚在想事情,”梁善善喘着红扑扑的苹果脸。
“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被你气糊涂了!”林栗如梦初醒般惊叫:
“快快!你快去医院,刚才你严大哥在电梯里吐血昏倒,被救护车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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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善善问着梁娴容:
“为什么我不可以跟妈妈一起走呢?”
“孩子,妈妈并没有打算丢下你喔!是命运安排你留下来的。”梁娴容望着照片中的徐芝兰和姜达人,“在这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功课要做,你要做完了才能去找妈妈。”她的声音有些怅惘、有些怀念。
低头看见一脸困惑的梁善善,笑了。
“走吧!”
梁娴容牵起梁善善的小手,“来,我们回家!”
“容姨,我不懂。”
“我知道……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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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离开!
再也不要了!不要任何人离开!
我还不懂,不懂你、不懂爱情、不懂……死亡……
你怎么可以丢下重重困惑一走了之呢?
碰——
“哎!”梁善善呼痛出声,跌坐在急诊大门前的瓷砖地板上。
“哦,门这么大一果看呒喔?”洗玻璃的欧巴桑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梁善善,说话之余还顺便把她碰脏的门面补擦几下,“喂,没代志吧?”
“对、对不起,我太急了!”
梁善善揉着发疼额际,连忙道歉。
“急?急虾米?这里郎郎拢急,可素喔,该给伊留的,还素会给他留啊!”
欧巴桑动作粗鲁,说出来的话倒带三分禅意。
“是,是……对不起,谢谢!”她急急爬起,抬眼就见到一个熟悉身影正从急诊室走来。
“善……”严开话语未落,就被惊喜交集的梁善善抱得扎扎实实。
“太好了!太好了!”旧痛加新喜,梁善善的眼泪像开了水龙头似的,一发不可收拾。“你没事……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我当然没事,”严开欣喜又心疼地搂抱她,“有事的是你吧?刚刚碰的一声是不是你撞的?看,肿了这么大一个包!”
“先生,你女朋友很粗勇唉,为了你给伊去撞玻璃啦!这款查某要好好疼惜喔!”欧巴桑擦完玻璃,提着水桶走了。
“你为我紧张担心?”严开眉开眼笑,分明不像该让人担心紧张的样子。
“讨厌!”梁善善推开他,脸色羞的宛如腌制樱桃,只差没滴出水来,但又霍地想起林栗的话,忍不住追问:
“你真的没事吗?没事为什么会晕倒?林栗说你还吐血了?医生怎么说?”
“能怎么说?”严开摊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潇洒模样。“我在救护车上就醒过来了,还跟急救小组聊了一会儿才到医院呢!急诊室是救急不治病的地方,当然就只有帮我抽个血,验个尿,预约个门诊时间什么的,还能怎么样?”
“好端端的,怎么会昏倒呢?”梁善善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除了严开衣襟处的血迹余痕,他神清气爽的令人不敢相信他是急诊进医院的,但……
“无论如何,严大哥,你一定要好好检查!”她郑重的说。
“是是是……”严开拉起梁善善的手,让她挽着自己的臂膀,“女朋友大人说的,严开不敢不办!”
“谁是你女朋友啦?”
她否认着,心底却不由得甜滋滋地,依着严开的手也不见她抽回来;她怔怔看着身边这个让她失落让她焦急让她狂喜让她平静的男人,如果说,爱情就是让人七上八下的情绪温度计,那她和严开的关系,是不是已经可以叫做谈恋爱?
“还痛吗?”浑然未觉梁善善千回百转的心思,严开问着,大手温柔在她额上磨蹭。
“要不要顺便挂个号看看?”
“我没事……”
梁善善继续纠结在无法挣脱的思绪中。
“那,回家吧!”
“嗯!”
这是她近来难得乖巧地让严开牵着小手,两人向计程车招呼站走去。
“啊!”梁善善突然说:
“今天该带球球去做产检!”
“好好好,我们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带那只笨狗去医院,可以了吗?”心情大好的严开半正经半开玩笑地说:“我会吃醋喔!瞧你,对一只狗的关怀程度和对我不相上下!”
对喔,困惑已极的梁善善突然豁然开朗!原来她还担心着自己不懂爱情就迷迷糊糊地和严开谈起恋爱了,不过,既然连严开都说自己对狗狗和对他一样,表示她刚才慌乱害怕的心情是人之常情啰?
所以,她开心地为自己下了结论——
她还没有恋爱,她还可以好好想想:爱情,是什么样子?
可怜的严开当然不知道自己在无意间断了自己可能提早到来的幸福之路;只见他一脸傻笑,抓着梁善善软滑玉手,看着两人头顶上的好片蓝天。
嗯,爱情之路指日可期,不再迢遥无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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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为您转接六○六病房……
“喂?”
“严大哥,我是善善……”
“善善啊,早啊!溪头好玩吗?”
三月初,梁善善随同学校带领毕业班学生进行为期三天两夜的校外教学,不得不暂时离开正住院疗养的严开。
“嗯,还好……”
“怎么了?你哭了?”严开察觉梁善善声音的异样。
“没、没有!严大哥,伤口还好吗?痛不痛?”梁善善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严开被推出手术房时惨白的脸。
“我好多了,没事的!”严开安慰道。
“没事没事,你就只会说这句话,你上次检查前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
梁善善气鼓鼓地说着两个礼拜前的事,那时两人都以为不过是例行健康检查,谁知世事难料,胃镜检查发现肿瘤寄生,同时白血球呈现异常数量,接着便是仓促住院、开刀化验、等待报告;不过短短几天而已……
“善善,”严开的声音充满浓浓喟叹,“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两个礼拜来梁善善为他学校、医院、家里三处奔波,虽然不曾喊过一声累,但谁都看得出来,她憔悴的,不比躺在病床上的严开少。
“严大哥,我、我……”
梁善善突然哽咽,连忙捂住话筒,但听筒处,严开的声音还是轻轻传来。“善善别哭,你在那么远,我没有办法让你靠着掉眼泪,求你别哭……”
不行难过,生病的是严大哥,他一定比谁都还害怕,我要做他的支柱,我要坚强;梁善善告诉自己。
于是,她努力吸着鼻子,“检验报告今天出来吧?”
“嗯……”
“严大哥,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嗯?”
“不论结果如何,”梁善善要求保证,“你一定要告诉我!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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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开心虚答应,挂上电话,他不自觉想起决定开刀前和医生的单独对话。
那是他没有告诉梁善善,藏在心底的疑虑——
“严先生,关于您上次所提,的确,去年您在本院所做的健康检查便已显出您胃部的异状……”
“不过经过查证,由于严先生病例上的通讯方式是贵公司的地址与电话,医院方面虽多次通知严先生回来复检,但贵公司皆以妥善转达的保证为由,拒绝透露您私人联络方式……”
“最后,有一位自称是您妻子的行政主管回复我们,您已经在别家医院接受检验,本院才停止继续追踪……”
他不想去追究那个人是谁,虽然,答案呼之欲出……
他不想追究,只要还有生命的希望,他不想追究。
“罗姐,这是送你的,恭喜你新专辑发行。”
小万起出一只小小戒指,有些羞赧,“对不起,我钱不多,所以……”
罗起放下梳发的手,定定看他;小万还很年轻,虽然因为曾经吸毒而显得有些老态,但是,新生的小万,依然充满了生命力,依然青春、依然拥有大好年华。
她闭起眼,仿佛回到十年前——
罗起只有严开,罗起也只有严开的时候。
他跑。用尽全力奔跑。
忘了停在医院停车场的座车。忘了自己开刀后尚未复愈的伤口。
他听见喇叭声,咒骂声,煞车声,碰撞声……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诅咒般的宣告——
“小万,谢谢你,”罗起接过戒盒,轻轻放在手心,小小环戒闪耀在两人所在的幽暗公寓,显得很突兀、很微弱。
“我接受戒指,但你不能要我。”罗起说:“你太美好,而我必须赎罪。”
她的身体倏然发冷,牙关和指节咯咯颤抖,小万急急在衣橱内找出干净毛巾,塞人她口舌间,深怕她毒瘾发作神志昏迷时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