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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让相思染上身 page 1 作者:席绢

  序

  第五十一本了耶!

  我承认有时候我很固执,也很难缠。

  常常对同一种题材有一写再写的欲望,总是有源源不绝的想法想加诸在相同的题材上,希冀能表现出全然不同的风景。所以喽!就来了这一本。

  这是我的第五十一本书,我的生活也自此不同。

  比如说,我搬家了。

  比如说,抽屉里那一大叠稿纸终於用罄。

  比如说,我开始完全使用电脑写作。

  通常每写个十本,不免要吆吆喝喝地大声嚷嚷,张扬得活似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似的。但这次交出了第五十本稿子之後,竟「熊熊」给忘了!忙到昏天暗地的我,那时只想睡个八百年,最好不必再醒过来,哪还记得自已现在写的书是编号几呀!

  我要睡!不想面对那堆搬家後因赶稿而仍未整理好的杂物。

  给我睡!不要提醒我有什麽东西得做却忘了。

  睡睡睡!人家要睡啦!反正套书这种东西不适合加入太多私人的小玩意儿,我就别忙了吧!ㄜㄜ困比较实在啦。

  所以,嘿嘿!极之不小心的,第五十本书非但没有普天同庆,还不小心成了寂寥的句点。

  虽然有点哀伤,但是人总是要往前看,对不对?来,跟著我擦乾眼角想像中的泪水,一同迎向光明璀璨的二○○二年吧!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让它随著冰冷的冬天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吧吧……

  写了五十本、写了九年。老实说,要不是因为创作,我的岁月不会这麽明确地烙下痕迹。

  已经忘了童年的点点滴滴,顶多还记得一些特别快乐或特别悲伤的事;也忘了求学时期或尚未跻身作者之林前在想什麽、念什麽、盼什麽,片段的画面总停格在一些脸谱,或我自己的梦想上。

  我的梦想实现了!而且幸运地延伸至今,仍能创作;仍能让一部分的知音产生共呜,这是非常幸福的事。

  我的朋友远扬了!她们定格在我生命中的上几个段落,没有下来;而我亦然,在她们的记忆中沉寂,逐渐磨灭……

  生命是不断地相聚与别离,我是知道的。所以我们有遗忘的本能,在岁月的风化中,逐一擦掉对过住的记忆,遗忘那些曾经对你很重要的脸谱与很重要的事。多年後偶尔想起,只余一抹淡淡的思念舆感伤,不会记得当初是怎麽不再联络的。

  时光抛掷在脑後,而我们不断地向前跑,迎向未知的人生,去遇见新的人、新的事。或许,以著一种期待,我们将会在陌生的地方重逢熟悉的故友。我是这麽想的。因此我总是乐观的时候多,善感的时候少。

  有时,站在自已写的书前,那塞了一排书柜的模样,除了有自我陶醉的满足感外,也有著叹息--我的青春呀!写在这里。

  一本一本的小说成了我的日记。

  翻著《四月天又何妨》时,我看到当时那个想笔名想到要抓狂的自已。

  嘟嘟嚷嚷著干嘛非要笔名不可呀?我只想写五本就收山,用本名纪念一下不行呀?!不然以後子子孙孙怎麽会相信那是我写的呀?!

  看到《戏点鸳鸯》时,脑海中清晰呈现当时决定封笔的心情。我给自已的理由是:文笔差、见识差,能写的已经写完了,我的作家梦已完成,走人也!不过终究是没走成  我还杵在这里就是证明。

  《抢来的新娘》里有我国兽般的心情,不要只是个俏皮风格作者;不要被定型,我想知道我能发挥的极限在哪里。成功或失败的两端,除了好胜心与自尊心,我能损失的其实也不多--那时我是这麽想的。

  已经写那麽久了哪……

  五十一本的漫长路途中,有人加入;有人离去。

  还是那句老话--

  谢谢喽!大家。

  *****

  最近异常迷恋上夏宇。

  我一直是喜爱新诗的。席慕蓉是我少女时期愉悦的回忆,而夏宇则是成人领域里的必读。

  夏宇的诗很少,出版品也是难寻。但是只要你曾阅读上一首,很难不沦陷的!像吸食吗啡般上瘾;也像被浓浓的浸渍,再也不想看别的了。

  这是她的<就>--

  就这麽走了

  留下一句脏话:

  「我爱你们。」

  这是她的<甜蜜的复仇>--

  把你的影子加点盐  腌起来

  风乾

  老的时候

  下酒

  这是她的〈南瓜载我来的〉片段

  十二响的钟声

  最後一声,他眼里的辉煌骤减

  由兴奋的最高处跌落的声音:

  「12点了,根据童话,」他说

  「你该走了。」

  「当然,」我说,惊慌,力求

  镇定:

  「我应该逃走,然後

  遗失我的鞋。」

  「随便你,老实说

  那对我并没有什麽分别。」

  「不,根据童话,你应该

  爱上我的鞋,终於找到我,

  然後我们过著快乐的生活。」

  「不,我改变主意了

  --我疲倦了。」

  「对我?」

  「对童话。」

  还有许多许多,如果你喜欢,就自个去找来看。喔!找到的话顺便来信分享更好,因为我手边没有她的完整版。

  如果我能写诗,我希望我是夏宇。

  幸好我不是诗人,也从不以此为志,要不然没有夏宇诗才的我,一定会忌妒得头发都白了、脸也绿了。

  ******

  生命总是这样的,丢在後头的是回忆;前方是未知的期待。因为还有大多的遇见等在前方,所以无暇频频回头酝酿对逝去的伤感。

  我还是要向前走,期待著前方,期待著遇见。

  或许是有趣的新朋;也或许是睽违的故友。

  从这五十一本开始,全新的一页。

  我将遇见谁呢?

  第一章

  生命中总是有太多的不得已,有时候我们往往必须克制自身最最想望的来成全大局。哈!大局……

  大局是什麽呢?对最重视的人给予最好的安排,让他无牵无挂,然後无知无感、顺顺畅畅地迈向他的理想,得到他的成功。然後,我,笑看他的成功,流著自己的泪。

  这世上笨女人总是多,也不少我一个。不是吗?

  ******

  「呀!又是周末了,真无聊。」林瑶芳伸著懒腰等打卡。现在是十一点五十八

  分三十秒。「等会一起去吃饭吧,怎样?我有堡仔饭的折价券。」她踢了踢隔壁的椅子问著。

  朱月幽从一大堆数据中茫茫然地回过神,睁著一双充满血丝的大眼,先看看打卡钟上的时间,再看向邻桌的同事问著:

  「要下班了?这麽快。」时间总是不够用,怎麽才坐下就要下班了。

  「什麽快?等了老半天,时钟指针还是没爬到十二点!我的青春就是这麽给催老的。」林瑶芳哀怨的眼光瞟了瞟隔壁区的那群年轻小姐,低下头自怜。

  呜……曾经她也这麽青春洋溢过呀!

  朱月幽闻言一笑。又来了!每次一到周末,瑶芳总要哀怨上一次。其实也不过就是穷嚷嚷,要真羡慕别人有约会,她早应允去那些吃也吃不完的相亲宴了。她们这种三字头或即将迈入三字头的女性,自有节目热闹。

  「月幽,吃完饭我们去看场电影吧!」她扬了扬手中的电影招待券。

  「恐怕不行。」朱月幽露出抱歉的笑道:「我今天得加班,工作还没做完。」指著手上还没归纳整理的会议资料。

  「工作永远没有做完的一天,你这是在拼些什麽?这家公司又不是你开的好不好!与其在这里浪费青春,还不如及时行乐。」林瑶芳伸手要抢她手上怎麽看怎麽碍眼的工作。

  朱月幽将资料藏在身後,没让她抢成功。耳边听见下班钤声扬起,她起身轻推著林瑶芳往打卡钟走去。

  「你一定肚子饿了,快去吃饭。吃完饭就从那些爱慕者里找出一个『柴可夫司机』看电影去,你知道他们正殷切期盼你的召唤的。」

  林瑶芳艰难地回头,不时还要接著朱月幽代她打包并且递过来的包包用品等杂物。她不死心道:

  「你加班做什麽嘛!年终考绩没什麽大不了啊,基本上只要没出过什麽大错,都会有好分数的。你这麽拼,年年拼个优等,也不会多多少奖金。更可怕的是只会招来更多工作耶!」

  身为「东皇集团」的员工都知道,这公司虽然有优渥的薪水与福刊,但是也都擅长「挖掘」员工们物超所值的能力。基本上来说,这公司里愈高层的职员,愈是工作狂;平均一天工作十二小时,进入旺季时,以公司为家更是家常便饭。

  能够赚大钱是很好,但也要有命去花。何况她们这种小秘书平常就已经忙到不可开交了,一旦考绩飙到优等,往上调升为某高级主管的专任秘书,到时除了得住公司之外,还要不时上医院度度假。林瑶芳早就绝了当女强人的蠢心愿,身体健康最重要啦!所以她不能理解月幽干嘛这麽拼,她看起来明明就不是对事业有强大企图心的人。

  朱月幽已将她推到电梯门前,温文地笑道:

  「快去吃吧!祝周末愉快。」

  电梯正好下来,一群人蜂拥进去。挤挤塞塞的动作中,一群人热热闹闹地道再见,也将林瑶芳的身影与声音彻底吞没,电梯合上。

  *****

  将资料汇整到一个段落,朱月幽才有空坐下来吃第一口鲁肉饭。

  偌大的秘书处还有两个人跟她一样留下来加班。有人得过且过,也有人力争上游,而男性又比女性多了一份对事业的进取心。她不是长袖善舞的人,所以不太去特意耕耘人际关系。而通常留下来加班的人也是相互竞争最激烈的对手。她知道他们想要什麽,他们要的正好也是她进东皇这三年来的目标--

  升任到三十四楼,成为总经理室的高级秘书或特助。

  一样是高升的心,目的各自不同。不为钱、不为出人头地,她的心愿……很小、很小。

  「小朱,你吃饱了吗?」秘书处处长抱著一叠文件走出来,看到她的便当仍是九分满,转而走向另一工作区的人问:「小陈,你有空立即整理这份企画部的会议重点吗?」

  被点名的人站起来接过。

  「我有,晚上可以赶得出来。」

  「那不行,上头两点要。」处长俐落抽回文件,再看向另一位加班者。「小粘,你呢?」

  小粘摊摊手:

  「我手上有两份文件必须在四点以前完成,业务部打来叮咛两次了,说是要带到客户那里开会。」

  朱月幽走过来道:「我来吧。我这边的工作比较不急迫,只要赶得上星期一的早餐会报就行了。」

  处长只好点头,吩咐道:

  「先吃完饭再工作,身体顾好才有升迁的本钱。」

  「我明白的,多谢处长。」

  看著这三个爱将,处长忍不住道:

  「上头秘书缺得凶,你们全有机会在明年升任高级秘书。我想你们也知道想坐那个位置的人实在不多。平均每三年折损一位高级秘书的情况让大夥都不愿争取太好的考绩。董事长、总经理、协理那边都有出缺,不管你们调任哪里都是前途看好。想要有光明的前途就要有健康的身体,你们要明白。」唉!这种老生常谈,十四年来都没变过,但是真正听进去的又有几人?害她长年处在训练人才的情况中,眼睁睁看辛辛苦苦拉拔出来的人才就这麽化为流星消失,真是心痛呀!

  小粘闻言从工作中抬头,问道:

  「洪姐,听说今年有不同的方式,不只要从秘书处挑,也还要对外挖角,是这样吗?」这种传言让他们心中志忑。彼此的竞争已经够激烈了,现下还得与外来者争。

  处长点头:「你的消息很灵通。没错!高级主管们一致认为专用秘书的耗损量太大,是希望向外借将。不过那并不损及你们的权益,只不过以後多了一些外来的竞争者罢了!实在是我们培训不及,想上去的人又不多。相信以你们的能力,也能在上头脱颖而出。」

  小陈摇摇头,道:

  「多一些共事者并没有差,只是那相对会减少我们争取到总经理室的机会。」大夥心知肚明,到总经理室才是真正进入决策核心,算是真正被重用。

  处长有点头疼,这件事一直没谈开就是不想太早让爱将们之间的竞争变得白热化;而且她也不想那麽早对这种事伤脑筋……可是照现下看来,她是没那个福气挨到过年後再来面对这个难题了。

  「好吧,你们先直说你们想去的体系。不过话先说在前头,每个体系虽然都有两个职缺,但是我不会让你们进同一个体系去自相残杀的。」上头的竞争非比寻常,每个人都想求表现、想力争上游被重用,难免会互相践踏争取自己出头的机会。她一向避免这样,所以在人事举荐上都做分开的安排。也许这些人以後终须要斗争厮杀上一场,但是至少不要是还在求表现的阶段。

  「我想去总经理室。」小陈第一个道。

  「我也相同。」小粘声音相同坚定。

  朱月幽没有开口,像是陷入一种思索中。

  「小朱,你呢?」处长问。

  在三双眼睛的注目下,她笑了笑道:

  「我都可以,董事长室或协理室都可以。哪儿都有表现机会的。」

  「能这样想就好了。」处长松了口气般的微笑。「那接下来你们两个好好表现吧!我会从你们其中一个挑一位进总经理室。」

  不再多耽误下属办公的时间,处长回自个办公室忙去了。

  即将成为竞争对手的两人齐看向朱月幽,小陈坦言道:

  「你很奇怪。」

  「不知道你在想什麽,还是你认为在任何体系都能出头?」小粘认真地讨教。总觉得这位安静的同事不像有什麽事业心。

  「我是这麽认为没错。」她点头,一迳地笑,云淡风轻、无欲无求的模样。「到哪边工作,事情还是一样多。不是吗?」

  小粘不解:

  「既然如此,你争取往上调是为什麽?」

  为什麽?她仍是笑,语气淡淡的:

  「想以秘书的身分看看各种风景呀,有时换换上司、换换楼层与办公桌也不错。只想这样而已。」

  怪人!他们的双眼忠实陈述出心中所想的。

  办公室恢复安静而忙碌的情状,没人有聊天的心情。

  她坐回位置上,嘴上填塞著食物,手中翻阅方才处长交付的急件,想著要怎麽归纳整理。

  三年了呀……

  二十八楼到三十四楼之间的距离竟是那麽遥远!教她爬了三年,才终於接近。当然,她暂时无法到三十四楼了。不过那其实无妨,她想见的并非那个号称「东皇第一黄金单身汉」的男子,而是……而是……

  某个让她想到、念到几乎心碎的人儿呀……

  她必须上去。只要上去,就有机会看到「他」!不管是到三十四楼、三十五楼或三十三楼都无所谓的。她只要看到「他」,只要「他」就好了呀!才不想看什麽黄金汉呢!那个人人仰慕的男人,就让其他女人继续去仰慕到地老天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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