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真是怪了!”沈如琪揉揉惺忪双眼,慢条斯里道:“昨天晚上,你自己躲在角落灌酒,谁叫都不理,我只有出来代你尽主人之谊。何况,我讲的是事实,你不是答应我爸爸,等你公司上轨道我们就结婚吗?”
她边说着,边仔细观察他的脸色,看他似乎平静了,才小心翼翼地接着说:“还有,昨天,那个岑芝青问什么时候喝喜酒……你也没开口否认啊!傲龙!你别生气了嘛!昨天你醉得跟死人一样,人家怎么逗你都没用!来嘛……”
她伸手按住他下腹,司徒傲龙一把挥开她的手,掐住她下巴。
“我警告你,从现在开始,再敢多说一句废话,你试试看!”
“你警告我?你凭什么警告我?为什么只要一提岑芝青你就这样阴阳怪气的?只因为她没来,你就一个晚上都魂不守舍的,直把威士忌当可乐猛灌,你爱上她了!对不对?”
沈如琪追着他进浴室。
“我的事不用你管!”他哑着嗓子,扭开水龙头,让强大水柱猛烈淋洒……
他真怕会被沈如琪说中,即使他对芝青恨得再深,还是无法不爱她。
倘若事实果真如此,十年的仇恨怎么解?
宿醉的头痛持续着,外加百转愁肠、矛盾纠结的心,各种痛楚敲击着神经,慢慢地司徒傲龙在困顿苦处中逐渐理清混乱的迷障……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重,当恨意找到宣泄的出口,他的爱该归向何处?
“傲龙,我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如果你现在不想结婚,我们可以先订婚啊!”
沈如琪从身后抱住他,高耸的胸部抵着他的雄背寻求温柔抚慰,她感到万分惶恐,司徒傲龙若真爱上别人,她一定会心痛而死!
温柔,显然是最后的武器。
水声潺潺中,她轻抚他壮硕轮廓,抽抽噎噎地哀求。“我知道,你讨厌我的坏脾气、讨厌我的任性,那我改嘛!你喜欢岑芝青那样白衣黑裙长直发,我也可以啊!傲龙,我不要你离开我,不要啊……”
他的心乱了!因为发现自己还爱着芝青而混乱……
沈如琪的哭声提醒他眼前有太多问题仍须解决,起码沈如琪就是一个,看在兴爷的份上,他狠不下心撵她走。
再者,过去十年的甘苦与共,多多少少,对她有着亲人的情感,他待她像妹妹,只是——投入“鸿兴”的那天开始,他已丧失和沈如琪只做朋友的自由!
望着怀中哭成泪人儿的沈如琪,他委实无能为力。
救命恩人的女儿爱上自己,接受便是报恩;若拒绝就成了背信忘义。司徒傲龙挣扎许多年,仍挣不脱这团泥淖……
“别哭,每个人都有他的独特风格,改了就不是你了。”他安慰道。
“没关系!只要你爱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她送上香吻,双手纯熟地撩拨,意图挑起他的欲火……
“傲龙……要我……要我……”
她魅惑地扭动蛇一般柔软的细腰,慵懒呓语。
司徒傲龙丝毫不为所动。
闭上眼睛,脑海浮现芝青在他身下光裸的醉人神态,她的丰胸,曾经使他陷落迷离的情欲颠狂里,没有任何女人能给与他相同的感受……
沈如琪不放弃地挑逗,嘴里不停闷哼:“啊!快!我……受不了……”
然而,芝青美丽的倩影却让他迷离他恍地泅泳挣扎,在沈如琪的逗诱中,讽刺地,竟然满脑子都是想要芝青的念头,霎时想得到她的欲望涨到最高点。
啪!哗……哗……
他伸出手将冷水开关扭到最大,在强烈水柱的浇灌下,顿时理智清醒,漠然道:
“我头很痛,你出去吧!”
“嘎?头痛?我看,你根本有问题。”她不可置信地摇头。“要不,你就是故意的……哼,你以为装作‘不行’,我就会知难而退?别做梦了,我不会放弃你,绝不会……”
沈如琪凄苦地望着心爱男人的适劲硕躯,自我催眠似的喃喃自语:“你是我的!我说你是,你就是……”
“让我静一静!”他不想争辩。
这条恩怨情仇的迢迢长路走到这里,答案已是再清楚不过。他的感官欲念只有芝青才挑得动,尽管沈如琪拼了命地惑诱他,但他内心比谁都清楚——
没有用!
他们之间没有爱,一丝丝、一点点,都没有。
第六章
利韶天的诊所位在宁静的花园住宅区,一幢四层公寓的边间底楼。
从外观看来,繁花缤纷绿荫密布的利宅像是城市里粗点美丽的咖啡屋,一点儿也不像是为人医病的“诊所”。
“你确定是这家?”晓绢一脸怀疑。“我倒觉得是咖啡馆耶!”
“是啦!我来过一次了,还会搞错吗?”芝青很肯定的按了门铃。
“岑小姐!请进……”美丽的护士引着她们进入诊疗室。“利先生,岑小姐来了。”
利韶天是个高大壮硕、白净和善的绅士型男人,他露齿对两位小姐微笑着。
“嗨,芝青,这位想必是我妹妹的那位好同学,胡晓绢小姐!”
“正是。我已对您景仰许久!你那个宝贝妹妹——利韶媛,可把你形容得像神仙似的,今天我特别跟着来瞧瞧你的本事。”晓绢拉着芝青在柔软的牛皮沙发上坐下。
她早就想见见这个好朋友的大哥,上次为了出席司徒傲龙的庆功宴而无法陪芝青前来,现在见到,果真温文尔雅、一表人才。
“我的本事如何?问芝青!”
他锐利的眸光瞟向芝青,以见过一次面的交情来说,那神情似乎带有过多溢于寻常的深情。
芝青猛地红了双颊,忙笑道:“好啦!两位,别忘了,我是来看病的,今天不是认亲大会吧?”
“是,言归正传。”利韶天取出病历,严肃道:“根据上次我对芝青所做的心理测试来看,显然在芝青的深层潜意识里,有导致你害怕异性的真正原因,我必须让你说出这症结,才有办法对症治疗。”
“听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晓绢嘟起嘴。“利大哥,你别吓人好不好?”
“不是啦,总要把来龙去脉说个清楚。”利韶天对芝青抚慰地笑道:“今天,我想施行催眠,让你说出真正潜意识里的害怕,这会让你回想起你不愿去想起的事,可能会让你很痛苦……这也是我要你找个朋友陪伴的原因。”
“嘎?催眠?你还说不吓人!光听这名词就让我起鸡皮疙瘩。该不会像电视上那样把芝青弄得一下哭、一下笑,活像神经病似的?”晓绢被他说得很紧张。
“不要被综艺节目给误导。在心理治疗上,催眠是很有用的方法,不是随便开玩笑的。”
“一定要催眠吗?”
芝青攒眉问道,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抗拒,不知什么原因,她潜意识里就不愿想起过去。
“嗯!这是最好的方法。”利韶天拍拍她的肩,轻松地鼓励。
“别怕!晓绢会陪着你……所有的治疗过程,我会录下来做为日后参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努力把你从黑洞中拉出来。”
“从黑洞中拉出来?”她低喃重复着利韶天的话。
“没错!不脱离那个黑洞,你永远没办法跳脱障碍,获得真正的幸福。来,现在就开始吧!”
语毕,护士小姐已动作神速地架好录影机和录音机,带着她躺上柔软舒适的躺椅。
“好!芝青,现在请你全身放松,当我数到三的时候,闭上眼睛,然后回答我的问题。一,二,三!”
芝青仿佛睡着了……却又十分清醒,她的意识慢慢往回溯,回到童年,当她还只是个五岁的小女孩的时候——
☆☆☆
五岁,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芝青的印象里,不存在五岁时的记忆,那一段童年,似被销毁的录影带让她无从回忆起。
然而,眼前她却清楚看见五岁的自己,绑着两根可爱的小辫子,跟着哥哥到公园去玩,清晰历历的片段,像看电影似的在脑海播放……
五岁的小芝青在住家附近的公园里玩耍,比她年长甚多的两个哥哥忙着和其他男孩们打球,两边厮杀激烈,吸引许多小朋友的目光,大家纷纷往球场围拢。
后来,偌大的草地,就只剩小芝青一个人追着蝴蝶跑。
“哇!好可爱的小妹妹啊!”
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中年伯伯,他在小芝青身边蹲下,和蔼地梳弄她美丽的发辫。
“小妹妹,想不想吃冰淇淋啊?跟伯伯到车上去拿,好不好啊?”
小芝青看了看微笑的伯伯,犹豫地摇头说:“不行!我妈妈说,不能拿陌生人的东西。”
“伯伯不是陌生人,伯伯很喜欢你喔,乖!跟伯伯去拿,好不好?”
中年男人牵起小芝青的手,半哄半迫地把她带往停在公园偏僻角落的厢型车里。
“不要!不要!我不要吃冰淇淋,放开我,我去找哥哥……”
尽管小芝青拼命想挣脱,但变态的中年男人岂会放她走?索性捂住她的小嘴,三步并两步把她抱进车里!
“小妹妹乖啊,让伯伯香一香。”
变态的中年人涎着脸,不住亲吻小芝青粉扑扑的小脸,一股腐朽酸臭味迎面袭来,小芝青觉得自己快吐了!
她拼命扭动身躯,可是,才五岁的她柔弱娇小的像个洋娃娃,怎么甩得开大魔手的侵犯?不知不觉,小芝青身上的衣服被他扯开了,那恶心的胡须大嘴在她瓷白幼嫩的肌肤上来回吸吮……
她害怕地大声哭叫:“哥哥,救命啊!有坏人啊!爸爸,妈妈……快来救我啊……”
“闭嘴!”中年男人恶狠打了她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再叫!再叫就杀了你!”
男人狰狞的凶面孔把小芝青吓得愣傻住,张开口却什么也喊不出来,只在心里祈祷打球打得浑然忘我的哥哥们能发现她不见了。
她的脑袋慢慢空白,变态男人的手放肆地在她私密处摸索,她拼命夹紧双腿,小手使劲捶打。“放开我,讨厌!讨厌!你放手!”
“哈哈……我还没玩够呢!”
男人用手臂钳制她的上身,用另一只手分开她白白的小腿——
“不!不要!救命啊!”
小芝青顾不得男人的恐吓,再度大叫求救,拍打车窗。“哥!哥!我在这里,快来救我啊!”
“青青,你在哪里啊?青青……”
终于,发现妹妹失踪而焦急四处寻找的两个哥哥循声找到被困的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救出虎口……
☆☆☆
“后来,我高烧不退,病了一个月,每天晚上恶梦连连,睡不好,吃不下……父母亲只有我一个女儿,对我的遭遇心疼痛惜得不得了,为了让我尽快遗忘被侵害的恶梦,我们很快地搬家了——”
泪涟涟的芝青娓娓道来,那段催眠唤醒的记忆,足将所有问题提出解答。
“好可怕!你才五岁耶!五岁的女孩懂什么啊?”
晓绢跟着芝青落入痛苦的回忆,陪着芝青落泪,她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会那么害怕与异性接触,怪不得你会被求欢的司徒傲龙吓得神智不清!天啊!芝青,你太惨了……”
利韶天专注整理手上的笔记,沉吟道:“芝青,我很抱歉让你想起这些,但是,这是问题症结的所在,你一定要接受它,并勇敢面对,好吗?”
芝青拭净眼泪,如释重负地吁了口长气,接着说:“谜团解开了……真是难以相信。利医师,为什么事情过了那么久,还一直影响我?这件事,不只影响我的成长,甚至间接让我毁掉一个年轻人的前途……”
想起对司徒傲龙的诬告,害他颠沛流离十年,她痛心愧疚得无以复加。
“唔,这样说好了——虽然,五岁那年你搬了家,重新开始新生活,可是,你潜意识里却还存着恐惧,长大以后,恐惧仍旧隐藏,当你的男友要求进一步的接触,那个惊爆点被触动,一发不可收拾……”
一发不可收拾?可不是吗!
这一触动,不但把他俩的感情给摧毁,连带他的人生、前途也一并毁掉,芝青觉得最无辜的受害者就是司徒傲龙,唉!这笔冤债不知如何还得清?
“我该怎么脱离这个阴影?”芝青忧愁的问。
“别急!这事急不来的,你放宽心,重要是你必须学会接受已发生的事实,并学会忘记……放心,我会慢慢带着你,一步步跨出去!”
利韶天写着病历。“这两天,若还做恶梦睡不好觉的话,给你几副药试试。”
“谢谢你,利医生!”
“谢什么?应该的,有时间的话,多来坐一坐,包准你好得更快。”
利韶天开朗如阳光的灿笑,霎时温暖了芝青孑然无依的心……
她回以甜甜笑容,柔声道:“只怕大医师你生意太好,外面预约看诊的人一大堆,没空陪我闲聊呢?”
“放心!只要是你需要,我利韶天一定撇开一切,鼎力相陪!”
“瞧你,太露骨了吧?别把我们芝青吓坏了。她对异性的恐惧还没好耶!”
晓绢大咧咧点出利韶天的心事,逗得他满面通红。
“你,你,真是的,爱说笑!”
芝青摇摇头,笑道:“利医师,别理她!晓绢就是这样,爱胡扯。”
“别小看她,晓绢很有慧根,说不定……她扯对了呢!”利韶天勇敢抓住机会表白。
芝青无言以对,不知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还能接纳谁的感情?
☆☆☆
等不到应来报告新一波电视广告的芝青,司徒傲龙很是纳闷。
无故缺席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她一向工作至上,即使是再讨厌的业主她也一定咬牙面对,何况,“威龙镇”愈卖愈好,同业一片赞赏,这正激发让她奋力向前的动力才对。
他独自在办公室里思前想后,想着想着竟有点心慌意乱,千万种想法在脑海乱飘……
她是生病?还是受不了他的威迫?忆起她在温泉别墅曾说过的再逼我,就死给你看。
司徒傲龙心头一凛不会吧,自从那天后,他已经不再逼她做不想做的事了。难道,会有更重要的人或事绊住她——譬如说,男朋友?
猜到这儿,他更冷静不下,脑袋胀痛得几乎要爆开!
怎么回事?
他敲着自己的额头,不明白自己怎会突然如此在乎芝青的一举一动?这算是一种“制约”吗?
当该出现时都会乖乖出现的她,偶尔的反常就把他弄得心神不宁……
算了!胡猜一通仍是毫无头绪,他直接打到她的公司询问。
结果接电话的却是她的好友——胡晓绢。
“芝青呢?今天应该拿脚本来给我看的,等了一早上都不见她人影,她怎么了?”
“哇?你也会关心她的死活?我以为你满脑子除了赚钱,就是邪恶淫念,早没了人性呢!”
知悉芝青和他的过去点滴,特别与心理治疗师协谈后掀开的恐怖过往,让晓绢益发觉得司徒傲龙对芝青的残狠与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