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教室,混乱的现场顿时掀起一阵骚动……
“小阿姨来了!”
“快收起来。”
书呆子变成老师,算不算“有用的人”?那个不想啃树皮过活的莫宇,对以啃书为生活重心的她如何评价?
她一定会得到满意的答案的。言灿俞自信地想,老师毕竟是神圣的工作嘛。
今早的校务会议上,邻座的理化老师一再的警告她——
“对你的工作啊,不用有太多期许,对付那些顽劣的家伙最好就是让他们觉得你不好惹,如果对付不了你就快闪,否则你的教职生涯绝对会很短,搞不好还短命。”
不会吧?!
言灿俞想,十几、二十岁的男孩子就是喜欢看漫画、喜欢耍帅,叛逆了一点点,她才不相信这些孩子有多顽劣呢。
言灿俞想了又想,这才想通大部分的老师都喜欢“好”学生嘛。
所谓的好,就是一批会念书、不会脱轨的机器人,说白点,就是想利用学生的好成绩、高配合度,满足个人虚荣罢了。
将书本搁在讲桌上,言灿俞同情的眼光别过台——下十几个被学校列为黑名单的少年!她习惯性的推了推眼镜,旋即嘴角一僵。
底下那些眼神很诡异哩!
她还是先安慰自己:他们只是调皮可爱,不可能暗算她的,那个多事的同事存心吓唬她嘛!学生的本性都是好的,而老师就应该无私啊。
言灿俞微微笑,开始了温柔的开场白:
“今天朝会上主任跟各位同学介绍过老师了,那我就不再自我介绍喽。我们直接上课好吗?把课本打开来,老师看过你们的课程表……”
“不要那么严肃,先聊聊咩。”一个长发少年扬声打断她。
“好啊,我们先聊聊大家有兴趣的东西。嗯……像同学喜欢的作者啊、喜欢的书啊,都可以拿出来讨论……”互动是好的开始,言灿俞愉快地想。
“哇哩咧,伊是龚啥哮维?”又被一串的怪叫打断。
言灿俞瞪着正前方的“霓虹灯管头”,五颜六色的头发下有一张猴脸,他说了什么?
“喂,我们兄弟不想听废话,讲讲你男人啦。”胖子说。
她惊愕,学生不该是这样的!
存心推翻她的想法似的,这群家伙等不及现出本性。
“说啊,说看看你男人有没有给你很幸福啊?唔……昨天晚上有没有‘做’啊?”
“讲啦!免歹势。”
她隐下额头的抽痛,硬是挤出一抹笑。
“呃,老师没有‘男人’耶。”
“三十拉警报,你老娘没替你紧张喔?”
“老师还没三十岁,不急。”她咬牙切齿地说。再呆的女人也会介意年龄的威胁,何况她是书呆,不是痴呆耶。
“看你……啧!明明有把年纪了,还装清纯咧,不要太挑啦,随便有人要就好啦。”
“老师孤枕难眠我们来效劳啦。”
她猛地倾身,碰地两掌拍上讲桌:“安静!”
“唔!脸红喽。”
“老人家就是没幽默感,聊聊也发火。”
“喂,谁去帮她买块苹果面包啦,她大姨妈来了。”
“哈哈……”哄堂大笑。
“上课!”她嚷。这些家伙肯定被异形附身了,她必须想办法感化他们。
“啪”地一声,顺手拿起讲桌上的杂志一拍——
她下意识的看去,全身赤裸的男model在杂志上暧昧地笑着。
瞬间热血直冲她脑门,气焰胜过了羞恼。他们是故意的!
“叫你收好咩,你要害小阿姨流鼻血喔!”
无视那群窃笑的家伙,言灿俞憋着一肚子气打开抽屉找粉笔,倏然——
“啊!”
一堆在抽屉里蠕动的大肥虫吓得她后仰撞上黑板,黑板上的机关被震了下来。
她的尖叫声被“哗!铿……咚咚!”这连串的意外打断。
“哈哈……”眼看她中计,顽劣的学生们猖狂的大笑起来。
水桶准确打中她的脑袋,然后“咚咚咚”地在地上打滚。
言灿俞全身颤抖,眼镜挂在鼻头上,像只掉进汤里的狼狈鸡。
“你们粉过分ㄋへ!”瘦小的男生替她拉来椅子。“老师,腿软喔?不要客气,坐坐坐。”
“砰”地关好抽屉,微颤的手将眼镜往上一推,她结巴地嚷:“你们……你们太幼稚了!几只小虫就想吓我,你们……”
“下次弄条蟒蛇来表现我们的成熟好了。”懒懒的声音存心跟她作对。
“不要!”言灿俞脖子一缩,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教室后方,几颗人头围聚起来。
“等她落入陷阱,晚上嘿嘿……大家一起上,玩死她。”这些惯于整人的家伙,最终目的是要看他们的玩物狼狈求饶。
“等我玩腻了你们再接手。”带头的家伙哼笑两声,邪眼一扫,盯上言灿俞被湿衣服贴黏的身段。“哼,身材还挺不赖的嘛。”
想着可能潜藏的毒蛇猛兽,她腿软的摸着椅子,坐下。
旋即传来一声:“散!”
那些家伙鱼贯似的出了教室。
“喂!”她惊跳起来。“啊!”又跌坐了回去。
“喂!你们……喂!”她急喊,谁来帮她“拔一起来啊,怎么可能被椅子黏住呢!
“送你瞬间胶便宜你啦!乖乖在这养蚊子啊。”最后出去的家伙哼着,“砰”的一声甩上门。
她失控的放声吼叫:“你们给我回来!”
没人理她。
一切很快归于平静。
寂静的教室里,孤寂的她颓坐在椅子上,转眸看向窗外,暮色已来。
茫然蓦然涌上心头,言灿俞泄气的垮下双肩想着:为什么会走到这条路上来呢?
第二章
这班被学校列为黑名单的学生的老爸老妈全是政商名流,有钱又有势。
校方对他们是恨之入骨却没辙,为避免他们欺负正常班的同学,干脆让他们独占了整层楼;左边给他们视听教室、右边给他们电脑教室、还有休闲室,表面上是礼遇,实际却是存心将他们隔离。除了倒霉的帮他们上课的菜鸟老师,谁也不想靠近这层楼。
不幸的是,言灿俞的课被排在下午最后一堂,也就是说,想要有人意外的发现她、替她解除困境,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脸皮薄不敢放声呼救,又不能黏着椅子出去制造笑话,她也没有手机,不然可以打电话向杜曼求救,杜曼一定会飞奔过来的。
只能忍了。言灿俞认命地想,也许忍到隔天那群家伙的其中一个来上学,打开教室的门!
“喀!”门把扭动了。
言灿俞循声看去,天还没亮,而门缓缓的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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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这家伙折回来,她大概要在教室里过夜了。
他腋下夹着一本画册,脸色阴沉,进来就丢了一袋衣服到她脚边。
“想办法脱了裤子。”他话说完便转过身去。
等她好不容易脱离那张黏人的椅子、换上干爽的衣裤,他回到教室打开书物柜,一张图纸从他的画册飞了出来,言灿俞走近弯身拾起,下意识的念出画上的题字:
“我是天空的一片云……咦?!”一只手粗猛的抢下它。
她错愕地瞪着那双棕色的脸,呐呐地问:
“你……为什么?”
为什么她是他画里的主角?那炭笔勾勒的飞舞诗句——偶然投影在你波心,代表着什么?
他低头将画夹进册子里,沉默着。
她抚过身上的长裤,那是柔而暖的质料,困惑地蹙眉:
“你为什么要帮我?是你叫他们走的,不是吗?”
黑名单里的头号人物既然整她,为何还帮她?还有他的画、他此刻的忧郁神色……潜藏的柔软天性被激发了,她的眼神由狐疑转为关怀。
他捕捉住她的眼神,心里呼笑着。干啥假扮忧郁王子?这单纯的女人,要她上钩太容易啦,连勾勾手指都免了。
他甩上柜子,转身走人,赌她会跟上。
果然!
言灿俞七手八脚的抱着包包、书本和衣服,很快追上他:“韦康!你要回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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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亚饭店——
一身玄黑的男子单手插在裤袋里,自信从容的步入大厅。
柜台小姐心跳有如小鹿乱撞的打翻了茶杯,拖行李的金发女郎故作风情的甩甩头发,却撞上了盆栽,摇曳生姿的女主管侧脸愉瞄俊男,不料鞋跟一拐……
“哎哟!”众口齐一的惊呼。
男子无视周遭因他而衍生的祸事,一贯倨傲的步向电梯。
“戚先生!”领班经理慌忙跑过去。
戚赫然在专属电梯前停下,缓缓侧首,冷静的眼盯上半路杀出的人。经理倒抽口气,胆怯的眼闪烁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什么事?”威仪男子平缓的开口,一副忍耐的态度。
“呃!”经理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和他对视。“是……前董事长的少爷他……他带个女人要了间头等套房!情况诡异,我想……想说跟您请示一下,是由着他,还是……”
“什么女人?”
“呃……”经理想了想,零碎的形容:“长头发、戴个眼镜、穿着很普通,年纪很轻,像大学生……”戚赫然嘴角一扯,等着他说重点。
“她……她意识不清!”经理闭了闭眼睛。
戚赫然闷哼。外传他是商界的猎人,被他看上眼的公司他会不择手段并吞,看不顺眼的就让它不得生存。他自忖着,即使他如同八卦杂志报导形容的野心惊人,他的手下也没必要个个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吧?
他转头,修长的腿往前一提,进了电梯。
经理杵在原地。没指示、没表情,那表示不予以理会喽?早说嘛,害他紧张兮兮地担心出了状况自己得扛知情不报的罪名咧。
电梯门缓缓合上,里头传递出冷硬的命令:
“开门!”
“呃?”经理一愣。都怪自己不够机灵沉着啊!可是面对一个心思难以捉摸的老板,早晚会让他精神崩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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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灿俞的呆瓜历险记是从这天这个晚上正式展开的。
脑子里塞了太多知识等着她消化,现实中的突发事件通常只会让她错愕、沮丧,然后待在原地等着时间带她走过。
她相信环境、相信时间、也很容易相信人。这天晚上,自以为获救的她还庆幸地想着,不该发生的本来就不会发生嘛。所以,独自在教室坐了两三个小时的她只是颓丧,而不害怕。
这就是埋首在书堆二十年的言灿俞;尚未体会现实的复杂,也来不及见识险恶的人心。
她跟在韦康身边,俨然是急于辅导学生的 嗦老师。
“韦康,韦康,老师可以跟你谈谈吗?”
韦康停下,斜睨她。“谈谈?”
她点点头。“嗯,把你的烦恼告诉老师,老师一定帮你想办法。是不是课业压力太大了?还是……”她想到他的画——学生暗恋老师?!
不不不!言灿俞摇摇头。这学生一定是颇有艺术天分,不过是无聊拿她会当模特儿,她怎可凭一幅画就认为人家暗恋自己,嘻!太自恋啦。
韦康跨上重型机车,见她的傻样,不耐烦的指指身后。
“你上不上来?”
“上去喔?”言灿俞犹疑。
“不上来我要走了。”
“唉!等……等一下。”
她笨拙的爬上后座,还没坐稳,摩托车就冲了出去,她反射性的搂住韦康的脖子,惹得他猖狂大笑。
吓得像木头人的她还担心着——没戴安全帽,会记大过耶!
当了二十年的乖宝宝,为了拯救学生的言灿俞这会儿豁了出去,跟着韦康进了地下舞厅。
灯光、人影、烟雾、鼓噪的音乐让她头昏眼乱。强忍着不适,她温和的笑问他:
“你喜欢徐志摩的诗吗?”她想投其所好。
韦康咧咧嘴,将桌上的高脚杯推到她面前。
正口渴的言灿俞端起那杯在她看来像橙汁的饮料,说声谢谢就咕噜噜喝了。韦康见状,和邻桌两个鬼祟的人打个胜利手势。
才喝完果汁,言灿俞就感到脑中一片迷茫。为什么理智迅速剥离了,果汁会醉人吗?
“韦康……我们回家吧,老师好像醉了耶。”手肘撑在桌上,双手捧着沉重的脑袋,她瞪着分化成两个影像的韦康。
“吃了解酒药就会好了,老师还没跟我‘聊聊’啊。”韦康给她一颗小药丸。
“喔。”她捧着水杯,乖乖的吞下,然后……
她的脑袋疯狂的摇摆起来,转、转……转得她天昏地暗,眼镜滑到汇尖上、头发散乱的像滑稽的小丑,就是停不下来。
“老大,你把她搞成这样还玩啥啊!”胖子拿着相机对疯狂摇摆的言灿俞猛按快门。
韦康叼着烟,哼笑:“照上。”
“嘿,她不行了。老大,我们闪人了,接下来你……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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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踩空,言灿俞感觉自己陷入了无止境的漩涡。
再睁开眼缝,她发现自己置身在昏黄的灯光下,她整个人摇摇晃晃地被推到大床上,眼镜被粗暴的摘去。
她撑着沉重的眼睛,看见一张扭曲的脸逼近她。她直觉的退缩,他为什么欺身向她?他是……“韦……康……不要!”她惶恐的抗拒,无奈全身无力,意识愈来愈模糊了。
“住手!”突来一声喝止。
仿佛一道光明乍现,她看见模糊的高大身影在门边,梗在她喉咙的声音破碎而出——
“救、我!”
在失去意识前,言灿俞听见了争执。
一个沉稳的声音成功地压倒另一个飘浮的声音。
最后是“砰”的一声巨响,大概有人跌倒,或是她掉进地狱粉身碎骨的声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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暧暧晨光洒落在一张苍白的脸上。
戚赫然拉上窗帘,侧脸凝眠着大床上的女人。
一张酣睡的脸趴在枕上,两条细白胳膊静静躺在脑袋两侧,长发如云覆在裸背上,一只粉嫩的脚丫不安分的踢出毛毯外,大腿凝脂般的肌肤在他眼前一览无遗,却无撩人之意。
她像个累坏的贪睡小孩,令人不忍苛责呵。
他凝视着她,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房门却在此时急急的被推开来,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威赫然蹙眉看去。
“咦!戚先生。”女经理捧着干净的衣服进入房内,笑容灿烂的扬声。“您怎么在这儿?我以为……”
“嘘!”他出声打断她的聒噪,眼底残留一抹温柔。
“喔!”女经理笑着捂住嘴巴,长长的假睫毛眨了眨,一颗心正有小鹿乱撞呢。
他瞟过发花痴的女人,眼神转回床上,床上的人正发出小猫般的呢喃,慵懒地翻身,小脸上露出婴儿般的满足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