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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桃宝贝 page 3 作者:衣沅

  其实,于苹内心深处从没放弃要为母亲的枉死讨回公道过。

  只是,那天初次与他在会议室交锋,翟昊顃提出所谓诉诸“公平法律”之途,她一听就心知肚明完全行不通!

  连白痴都知道,法律向来只保护有钱人,她无能为力用金钱去循法律途径,在谈判过程中,突然脑海涌进一幅蓝图。

  那幅蓝图清清楚楚告诉自己,该如何去讨回公道,还可让那不可一世的骄傲男人知道:小虾米不见得打不赢大鲸鱼,小小草根也可绊得人四脚朝天哪!

  第三章

  简单为母亲举行完丧礼,还在服丧中的于苹便按照当初与翟昊顃的约定,准时到病历档案室报到。

  “你好,林主任——”于苹小心翼翼蹑着脚步来到主任的座位。

  “不好意思,打搅您了。我是……新来的,我叫于苹。”

  “你?谁啊?”四十多岁的档案室主任连眼都不抬,冰冷地从鼻子里哼出气。

  “打哪儿来的?来干什么?”

  “我——我是来上班的。是……是人事室要我直接来找您报到——您,不知道吗?”

  “不清楚。你走吧!”

  架着黑框眼镜的档案室主任仍然没抬头,坚持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漠。

  “可是,我——我确定是来贵单位报到。可不可以麻烦您查一下?”

  “没空。你一边凉快去!”她还是不理不睬。

  于苹瞬间苍白了脸,四肢冰冷,脑海窜起诸多不祥揣测:难道,是翟昊顃改变了主意,不给她工作了吗?

  “……对不起,林主任。我是真的确定要找您报到,我有翟院长亲手批的到职令,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档案室的一员,您没道理这样……”

  “翟院长?哼……你还真是厚脸皮啊!”

  听到翟院长三个字,傲慢的林主任终于愿意抬起头,一双三角眼露出大部份白色,凶恶的五官十分狰狞难看。

  “才举白布条,又大撒冥纸抗议祥类医院无良,什么势不两立,又什么要一命赔一命……哼!你不是很呛,很恰,很‘鲁’,非争个你死我活才罢休吗?这会儿怎么低声下气来讨工作啦?”

  “你怎么这样……我……”

  仿佛被刮了热辣辣的两巴掌,于苹双颈倏然烧红,喉间浸淹委屈的泪泉,她红着眼眶,哽咽语塞……

  “唧,哭啊?”林主任不屑地瞪她,威力不减地继续刻薄讽刺道:“啧啧,少在我面前演戏。我林某人什么场面没见过?谁不知道,你们这种低下阶层的女人最‘假仙’啦,是我们院长宅心仁厚,才会被你这种乘机揩油敲诈的穷酸鬼给骗了!呸!”

  “林主任——”于苹羞愧耻辱地哑口无言,只想找个地方遁逃消失。

  怎么也没想到,这里的主管竟然已知悉她的来历,于苹慌乱了手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好了!”林主任不悦地挥挥手,语意威吓道:“不要再‘我’了,既然你有胆跟院长讨价还价,也还有这个脸来这边‘讨饭’,那我们大家就看着办吧!”

  “我不是来讨饭!”于苹忍不住了,低着嗓子反驳。“翟院长心甘情愿让我来工作,请你尊重。”“嗤……”林主任不以为然嗤之以鼻。“你啊,不必把院长搬出来当挡箭牌。他日理万机忙得要死,谁理你啊?在我这儿工作,最好认分点!听清楚没有?”

  “……知道。”吐出幽幽长长一口气,于苹以极细微的声音回覆。

  “去!看到那张会议桌吗?”林主任努努嘴,枯瘦长手一指。

  “桌上是下午两点的医学会议要用的统计资料,很赶喔——你负责把它整理出来,不准延误。”

  “两点?资料看起来不少耶!”于苹一看桌上堆得满满的几大纸箱,吓得张大口。“恐怕……没办法在四个小时之内完成吧?”

  “咦?你的意思是怎样?”林主任傲慢地扬起脸,从鼻孔里哼出声气。“做不到,我就呈报人事室,直接说你能力不足,不适任档案室,应予以开除。怎么样?你到底做不做?”

  “你……你这是摆明为难我?”于苹气愤且痛苦地质问。

  “对,我就是。怪你自作孽,怨不得别人!”林主任双手插腰,直言不讳。

  “告诉你,敢跟我们翟院长过不去的人,也就是跟我们祥类的每一个员工过不去!懂吗?现在就算你换到任何部门,你所该受的待遇只会比这里更惨,不会更好——说白点,你已经是整个医院的公敌,你想过好日子?哎,难 ……”

  “公敌?为什么?我跟你应该没有仇恨吧?”

  于苹倒抽了口冷气,感觉自己似乎坠落一座满藏猛兽荆棘的丛林。

  从林主任话语间,那极尽拥戴和保护翟昊顃的语气揣度,这个年近四十岁的中年女人,八成也如同年轻护士及其他女性医疗人员一般,深深迷恋着睿智有为的翟昊顃。

  “哼,早在你跟一群村夫愚妇到医院门口撒冥纸抗议的那刻起,你跟我们祥类的梁子就结下了。翟院长辛辛苦苦建立这所高水准的医院不简单,却被你这小泼妇给破坏得一干二净——光冲着这点,谁会给你好过?”

  “……那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总之我们已经达成协议,那件事就算过去了。”

  于苹挺起腰杆,镇定坚决不为所动,内心脆弱的她一再为自己加油打气。

  才踏出复仇的第一步,可千万不能败在起点,无论这母夜叉多盛气凌人,她都必须安然存活,否则如何达成接近翟昊顃的目的?

  “废话少说!”林主任怒气始终不消,指着她鼻子叫嚣。“你到底做不做?不想干就给我滚!”

  “我做。”于苹微蹙眉头,咬咬唇。“我现在马上动手。”

  “下午两点,记得啊!”她阴险诡笑。

  “知道了……”她快速移步到堆得像小山似的资料档案里。

  才拿出第一叠厚厚的档案,于苹的眼泪不禁扑簌跌落……

  看着密密麻麻天书似的数据,她开始茫然了,在这全然孤立的环境里只靠娇弱的自己单打独斗,能撑得了多久呢?

  为了保住在祥类工作的机会,于苹纵然有万般委屈,也硬忍着酸涩的眼泪撑下去。

  待她平静下来,仔细翻看那堆成小山的档案资料,赫然发现都是不具时效的过期旧档,当下更确定整件任务分明就是林主任刻意拿来跟自己过不去的。

  于苹又恼又恨,激动的情绪起伏让她整个五脏六腑都揪痛起来……

  成功活整了眼中钉,尖酸的林主任得意洋洋地和几个小姐窃窃私语,于苹不用听也知道是谈论着可怜又可笑的自己——

  “喂,你还有时间发呆啊?”林主任眯起眼,不客气给予厉声警告。

  “我……我,很对不起!”于苹知道自己一时间是撑不下去了,痛苦捧住剧痛的肚子。“我突然觉得肚子很不舒服……想去洗手间!”

  不管那群女人如何反应,于苹掩着泪水溃堤狂飙的脸直奔洗手间。

  “呜……为什么……我才是可悲的受害者啊!她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关在厕所里彻底哭个痛快,于苹心中清楚这是非过不可的关,除非不想复仇,不想看到无人性的翟昊顃身败名裂,否则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

  管它档案室里的那些女人是什么豺狼虎豹,再怎么尊严扫地都要留下来阿——

  她擦干眼泪,在洗手台前洗净泪迹斑斑的秀脸,再深深吸了几口气,以一种赴战场的胸襟走出去。

  闪过院里熙来攘往、川流不息的人群,再看看那些身着白衫、行色匆忙的医护人员。若跳开私人恩怨不谈,这里真的算得上救人无数的一流医院,可惜啊,惟独母亲的那一命不在其中——于苹心里惋叹地想。

  她心事重重走着,不意竟撞上一堵人墙。

  “对不起、对不起……”于苹低着头猛道歉。“真的很对不超,我不是故意的……”

  “你这人走路不长眼睛的啊?幸好是撞到人耶,再继续不长眼,哪天被车撞死——昊顃你没事吧?”口没遮拦的高分贝女声刺耳响起。

  “翟院长?是你?真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于苹猛地抬起头。

  微红浮肿的大眼汪汪地对上他如潭冷湛的眸子,那瞬间,于苹抵不住他眼中的锋芒犀利,忙不迭垂低眼睫。

  “她是谁啊?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个冒失鬼?看,这身手工的西装都被弄皱了……”

  一旁穿着花色缤纷,胸前暴露得颇夸张的妙龄女子,十分不屑睇她一个毒眼。

  “不好意思,弄皱了你的西装。抱歉……”

  她再次道歉,原本银铃清脆的声音夹杂沙哑。

  “没关系。没事——”

  翟昊顃不悦地挡开女人为他整抚西装的手,只微微自己拉扯整理,以愠怒的语气道:“柳芝芸!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请不要鬼喊鬼叫的,这里是医院。”

  “哎吆,人家是为了你……”女人嘟起嘴,眨着涂满银绿眼影的大眼魅惑道:“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有种女人哪,专门装可怜,专门博取男人同情的,你不知道吗?”

  “闭嘴。”翟昊顃恶狠瞪那女人一眼,随即转身问于苹。“没受伤吧?”

  “没有。我没事……”于苹摇摇头,勇敢抬起头看着他的俊脸。“翟院长,真是不好意思,都怪我走路不专心。”

  “哦?怎么了?有心事?”

  他浓俊的眉间刹那闪过一丝丝的犹疑,似乎不解她的抑郁愁伤从何而来?

  “你……家里没什么大问题吧?”

  “没有。”于苹勉强挤出笑容。“第一天上班,有点紧张……”

  他点点头,再应酬地问道:“还习惯吗?档案室的工作是无聊些,但不会有太大压力。要好好做啊!”

  “嗯。是啊。”她不禁喟然叹出长气,客套点头。“我得赶紧回去工作了。翟院长,再见。”

  于苹赶忙转身逃避,深怕翟昊顃再问下去,自己不争气的眼泪又要飘出来了。

  “等等那个报告……”

  翟昊顃刚想到于苹母亲在医院急救失败的调查报告已经出炉,想找她来解释说明,没料她跑得比什么都快,活像后面有什么妖魔鬼怪在追赶似地?

  “哼!我知道了。”柳芝芸不怀好意盯着于苹在人群中遁走的背影。

  “就是她带人到医院撤冥纸抗议哼!该死的烂货!”

  “没你的事,少乱发表意见。”翟昊类气怒蹙起眉峰。

  不知为什么,柳芝芸对于苹的诋毁听在他耳中极端刺耳。

  “还有,你也算受过高等教育的,讲话不要那么粗鲁。”

  “对那种人还需要客气吗?”柳芝芸说着益发火气强大。

  该站同一边的他,竟为了那个烂女人来指责自己,柳芝芸可忍不下这口气。

  “对她,我算够客气了。再说你的事,不也就是我的事?我总有发表意见的权利吧?”

  “好了。”翟昊顃推开她始终紧贴的身躯,森漠地阻断她。“你先走吧,办公室里一大堆事情等我处理,我没空跟你抬杠。”

  “不是抬杠,我是提醒你——真是想不通耶,那种不要脸的女人,你干嘛让她进医院里来?不怕她给你搞什么小动作吗?”柳芝芸横过身,堵在电梯口,硬是追根究底。“还是快点打发她走吧?何苦把一颗炸弹往自个儿家里放?”

  “我的事情,我自己有分寸。谢谢你的鸡婆!”

  铿!

  电梯门倏地合上,终于把喋喋不休的柳芝芸隔绝在外。翟昊顃微拉了领带,总算脱离疲劳轰炸。

  进入院长办公室前,他特别交代秘书:“今天事情很多,除非我同意,任何电话都不接。”

  在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他放松地脱去西装,扯掉领带,以最舒服的姿势坐进专属于他的牛皮大椅中——这是他习惯沉淀、理清自我的方法。

  事实上,就客观立场来看,柳芝芸所说的一切不无道理,那看起来温柔荏弱的于苹,不见得百分之百安全无害。

  她既可以无畏权势,带领着众亲友来医院抗争,还会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她?

  何况,她现在人已经在医院里,只消小小的动点歪脑筋,够全院上下鸡犬不宁了!

  可是啊可是,翟昊顃就是没办法狠下心肠,以对付敌人的残酷无情,彻底将她赶尽杀绝——

  甚至,当自己瞥见她微微红肿的大眼,听她哀伤嘶哑着的嗓子时,都忍不住想和她单独谈谈,想用他的真心真意去关怀她哪里遭受了委屈?

  今天,要不是那鸡婆的柳芝芸在场,翟昊顃肯定自己绝对会和她坐下来详谈。而这样的举动,可不是处于对立的两方该做的事情——根本就失了分寸!

  没分寸,这是从医的大禁忌。

  倘若一个医生不能冷静客观,与病人及家属间保持适当距离,坚决不以私情妨害医疗运作,那绝对会怀大事的。

  唉……

  翟昊顃一再叹气,心中浮起悔意——实在不该答应于苹到院里来上班。

  另一方面,他也深深责怪自己没定性,怎么做医师的最基本准则,会在碰上于苹的时候完全失守?

  ☆☆☆

  熬到晚上九点钟,于苹终于结束她在“祥类”的第一天。

  连着十几小时的精神紧绷及没有进食,当她踏出黑暗的档案室时,突来一阵腿软昏眩几乎让她跌坐在地……

  不!绝不能这样就倒下去,才第一天啊——

  扶住那仿佛有千百支铁锤轮番敲打而剧痛不已的头,她一次次地为自己加油打气。

  于苹勉力撑起处软的双腿,沿着冰冷墙壁,一步拖着一步总算出了医院,走到最近的公车站。

  眼看公车从远方驶近,于苹赶忙掏出钱包,仔细地翻找公车储值票,翻着翻着才想到早上已经用完了最后一次,现在手头上这张是空的。

  没有储值票,她接着找零钱,抠了半天竟凑不出一张票钱,只好眼睁睁看公车场长而去……

  耗尽力气的于苹实在没办法再去找寻提款机,何况她也不确定,户头里是否还能提领出够买一张储值公车票的现金?

  浑身无力,她沮丧又颓废地滑坐人行红砖道上,突然间从四面八方涌上的天地苍茫,令她心寒意乱、不知所措,眼眶的酸涩预告信心的崩坍……

  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可以,心伤的她还是忍不住掩起面,就这么坐在路边哭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熟悉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

  一部大型私家车崭新黑亮地停在身边,至于车何时出现的她并不知道,因为那车子几乎是无声无息开过来,丝毫没有听到什么声响。

  或许,这是千万名车才有的特殊性能吧!

  昂起泪眼,惊讶的于苹努力忍住抽噎,吞吞吐吐道:

  “没……没事。刚刚……突然胃不太舒服,我坐着休息一下就好了。”

  “胃不舒服?你的胃有什么问题?”他不解地攒眉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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