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找过来!”
“老板,有什么问题吗?我们一向是派业务代表到台湾──”
“少废话!我叫你立刻找他过来!”
主秘书长有点震惊,他是第一次听见老板这种丧失优雅形象的咆哮举动。以前不论老板再怎么生气,语气都没这么糟过。
“是是是!我马上请他过来!”说完,主秘书长逃难似地离开总裁办公室。
亚堤手上的卷宗夹里,有着满满的各式资料。这是他的习惯,每天进办公室后,先让主秘书长呈上“坎贝聿”在世界各地的业务进展或相关报导,这个动作让他虽然不能直接出席各项会议,却能直接掌控企业。
而他手中紧捏着的,是一份中文报纸的财经版,他的焦点全集中在报导里的一张照片上。
他不会看错的,照片里身着礼服,挽着另一个男人手臂的那张脸孔,绝对是雪!
死寂了半年的心,终于又恢复跳动。他是那么害怕她从此消失在他的世界里,还好,她总算又出现了。
只是,随着喜悦而来的,是巨大的愤怒!她在搞什么鬼?她身边那个男人是谁?虽然两人没有亲密的举动,可是她挽着他手臂的动作,看起来是那么的自然,彷佛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她投向别人的怀抱了吗?是否也像当初接近他那样,对着别的男人含泪说爱他?
种种问题逼得他快要发疯,他像头困兽,着急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该死的!谁来解答他的问题?
敲门声响起,他等不及回答,就霍地拉开大门,把外面已然直冒冷汗的业务经理吓得呆若木鸡。
他已经从主秘书长口中得到了消息,知道老板现在正处于盛怒的状态,但任凭他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犯了什么错?他可是一件坏事都没做啊!
“老板,我都是照着会议决定的结果提出条件──”
“少废话!”亚堤冲到办公桌前,拿起剪报大声问道:“这个女人,告诉我她是谁……”他的声音隐含着深深的渴望。
业务经理颤巍巍地接过照片,深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怒极的总裁给千刀万剐。
他凝神注视照片中的女子。
“老板,这份报纸是台湾的报导,内容是我们在台湾的合作厂商──‘段氏化学科技’举行的晚宴。您问的女子是‘段氏’总经理的特助──韩快雪小姐,而她身边的男子就是总经理段云磊,是‘段氏’的第二代掌门人。”
“也不过才半年的时间,她居然能做到‘段氏’的总经理特助;真是不简单的女人呀!”他的语气充满妒意。他一向知道她是个有能力的女人,可才半年的时间,她竟然能有此地位,他不得不怀疑,她……是如何办到的?
“老板,其实韩特助不是最近半年才当总经理特助的,事实上,这两、三年的贸易往来,我一直是和韩特助接洽的,她一直都是段总经理的左右手──”
“你说什么?!”
亚堤才刚稍稍降下的怒气又陡然上升。“你是说她一直都在那儿,甚至清楚地知道我们两家公司有贸易往来?”
业务经理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得倒退一步。“是……是……是呀,有……有什么问题吗?”他觉得有点儿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吗?
亚堤握拳重捶办公桌。
该死!她骗他!原来,她一直是知道他的!那么,她接近他有什么目的?骗他爱上她吗?
他绝对不接受这个答案,他要亲自找她问个清楚!
不过,他不知道见到她的时候,是该先狠狠地扭断她细致的脖子,还是吻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半年来对她的思念,已经与日俱增到达疯狂的地步了。
他要去找她。
“交代下去,我要去台湾一赵拜访‘段氏’,替我安排一切。”
业务经理对老板的决定感到有点儿讶异,毕竟太过突然了。
不过,见老板对那个韩特助这么有兴趣,他也不妨提供一些八卦消息。
“老板,您这赵去,说不定还可以顺道喝喝喜酒喔!因为段总经理和韩特助一年前已经有了婚约,却迟迟没有下文,那天在宴会上,听说他们可能会在年底完婚──”
看见老板杀人的眼光,业务经理倏地闭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滚!”
喝!业务经理一阵脚软,很没志气地差点跪倒在地。他使尽吃奶的力气,连忙冲了出去,不敢多待一秒钟。
从头到尾,他始终搞不清楚,老板究竟在生什么气?
第九章
“特助,这是等一下要对‘坎贝聿’meeting的资料,总经理说全权交给你处理。”
快雪接过秘书递来的文件,又埋头写些memo。
“他当然乐得轻松,要‘坎贝聿’让步简直比登天还难嘛!”一边写,快雪不免顺便抱怨一下。
秘书笑一笑。“总经理知道你一定应付得来呀!而且,说不定在你这个谈判专家出马后,他们真的会改变心意呢,到时我们就不用再看到渡边庄司那个老色鬼了!”
她仰天长叹,这倒也是。
揉揉已经酸涩的颈子,快雪收拾一下资料后,请秘书下楼等待贵宾,自己则往会议室走去。
她习惯在对方还未到达之前,先到会场等待,以达掌控主导的气势。
在她调整简报用的投影机时,突然听到一阵奔跑的脚步声靠近,开门进来的是一向稳重的秘书,她以急促又带着惊喜的声音对她说道:“韩特助,你绝对想不到,‘坎贝聿’此次前来的代表是亚堤·坎贝聿!”
快雪手上的投影片飘然落至地上。
她刚刚说来的是谁?亚堤·坎贝聿?
不,她一定是听错了!
慌乱地低身捡拾投影片,她一再告诉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彷佛不让她逃避似的,一个醇厚又熟悉的英文男声在门外扬起──
“我是亚堤·坎贝聿。你说,今天是韩快雪特助要向我作简报?”
“是,她……她就在里面……”已经结婚、小孩也生了两个的秘书小姐,竟被他俊脸上的双眸电得晕头转向,说话不像平常那么流利。
快雪缓缓站起身来,却没有任何勇气回头看向门口。
即使看不到她的表情,他也能从她蓦然僵直的身体感觉到她的错愕。
快雪的心脏突地猛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您先请坐,我为您准备咖啡。”秘书小姐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恢复自己平素的专业,将会议室的门关上。
不算小的会议室变得窒闷、狭隘,空气也彷佛凝结了。
快雪感觉到他的靠近,却仍是没有回头。
“忘了我了吗?”亚堤圈住她,习惯性地将脸埋进她细腻柔滑的颈项之间。这股渴望在这半年里,天天煎熬着他。
快雪挫败地发现,这亲密又熟悉的嗓音仍能轻易撩拨她的心弦,而他高大的身形带给她强烈的压迫感,也勾起曾经拥有过的回忆,以及浓浓的思念……
不!她一点儿也不思念他!
“我没想过会再见到你。”她冷静地挣脱,镇定地盯住他。
半年不见了,他深刻的五官依旧俊美,眼神也依旧锐利。
“在你无预警地平空消失之后,的确不该想过会再见到我。”
若她没听错,亚堤的话里似乎有着……控诉?
快雪抿着嘴,尽量以最疏离的口吻回答他。“预警什么?不就是缘尽情了吗?”
“我没有预料你会真的离开!”
亚堤的语气是该死的理直气壮,咄咄逼人的模样,彷佛她才是那个理亏者。
“不然要如何?歇斯底里地对你喊一喊,而后再匍匐在你的脚边,求你原谅吗?坎贝聿先生,你知道那不是我的风格。”
快雪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平复了刚刚的慌乱。
“我当然知道。只是,我想知道,‘韩特助’当初为何隐瞒自己的身份?你,是否欠我一个解释?”
快雪语塞。
但也由于他这番话,让她猛然记起他只是代表他的企业来谈公事的,也就是说,他并没有预期会见到她,是吗?
这让她有点怅然若失,刚刚她甚至有一丝怀疑,以为他是为了追回她而来台湾的……
别傻了,当初在一起的时间不算短,他却从来不曾问过她的国籍、她的工作,若真的爱一个人,会这样不闻不问吗?
所以,他是不爱她的。
而她,也决定不再爱他了……
“我不欠你任何解释,而且也没有必要。”快雪的语气冷淡。
亚堤的眼神阴郁,待要发作,叩门声突然响起。
秘书将两杯咖啡送上,快雪看见她离去时的疑惑眼神,蓦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你打算直接听我作简报吗?不然为什么没有带人来作记录或评估什么的?”
“因为,那不是我的目的。”
她搞不清楚他的想法,决定不再随之起舞,伸手翻开资料,公式化地开口。“坎贝聿先生,虽然您的资金雄厚,但却碍于我国政府的规定,无法独自吞下‘岐园’的股份,所以必须找我们合作。当然,‘坎贝聿’绝对是‘段氏’考虑合作的对象,但却不是唯一的一家。所以本公司的立场,是希望您能提出更优惠的合作条件
“叫我亚堤,你一向这样叫我的。”他打断她道。
快雪的简报被打断,有点儿恼火。
“坎贝聿先生。”快雪冷漠地说。“不管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客户,所以,可以请你听完我的简报,自己做好评估吗?”
依然揽着她的腰,亚堤挑眉不语。
快雪皱着眉,企图挣开他的手,但却徒劳无功。
“坎贝聿……”
“亚堤。”他坚决的语气不容她拒绝。
快雪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亚堤,可不可以请你先放开我?”
他侧头看她,嘴角突然微微地扬起一抹笑。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即使生气也很美。”他说。
脑袋在瞬间变成空白,似乎无法消化他这句突如其来的赞美般,快雪只能瞪视着他,感觉自己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你仍然容易脸红,真美。”他伸手轻触她染红的脸,柔声道。
若不是腰被他揽着,快雪肯定自己会晕倒。
那是当初他们之间的枕边细语,现在这样说,还有什么意义?
“你知道得很清楚,我一直是要你的。”
要她,而非爱她。
快雪挫败极了,她不想要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和他争论。
“简报还没做完,等会儿我还得去开另一个会。”她刻意改变话题,冷冷地提醒他。
“先去吃饭,然后再找个地方坐下来聊一聊。”亚堤并不理会她刻意冷淡的的态度,准备带她离开会议室。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聊的,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记得吗?”快雪不顾形象地大吼。
“我没有这样想过。”
“我离开西班牙,就是这个意思!”
亚堤顿时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她。
“噢,别再这样!”
快雪好气自己的不争气,眼泪几乎要掉下来。即使分开了半年,他对她的影响力依旧存在,不曾消逝过。
只是,他究竟想要证明什么?当初先离开的人是他啊!况且,他们不可能会有结果的……
“你还在生我的气?”
“是因为你这次到台湾洽谈生意期间觉得无聊,所以决定拿我当生活上的调剂品吗?”她看了他一眼,觉得只有这个理由最能解释他的出现。
“我不是。”
那么,定不小心偶遇,想再来个一夜情之类的游戏吗?
快雪好想这样问,但她却只是道:“既然不是,我们就回归公事,不要扯进个人因素。”
“我是专程为你而来的,不是为了这个合作案。难道你不怀疑,在刚刚见面的那一刻,我为何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
他不拖泥带水,明快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为她而来的?她该相信吗?相信“专程”这样的话?可信了又如何?
“相信我,我来不为别的,只为你。”亚堤再度重复他的话。
她该高兴吗?现在再说这些有任何意义吗?
“结论还不是一样,我最终仍然只会是一个情妇,上不了台面,也带不出宴会。”快雪已经恢复冷静,她的语气如霜,一切又回到了当初离开西班牙的原点。
不论他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并不会改变他要娶美娜的事实。而她,也当不来那夺人幸福的刽子手。
“不一样,我的心情已经不一样了!”
亚堤那张向来冷漠的俊脸,罕见地漾起一抹醉人的笑。“告诉我,你还爱我吗?”
快雪愕然,当初鄙弃爱情的那个人,今日竟问得如此理直气壮?
“那不重要吧?”
“那才是最重要的事,雪。”
快雪闭上眼睛,表情因回忆而痛苦,那段痛彻心肺的记忆,让她说不出爱了。
于是,她紧闭着嘴唇,拒绝作出任何回应。
“雪,相信我好吗?”
她彷佛听到他柔和而慵懒的笑声,像西班牙的阳光般,执意照进她已经阴暗的心房一角……
不行,她不能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另一个女人的痛苦上,她必须逃开!
更何况,她的勇气早在离开西班牙后,就正式告罄了。她,累了……
迅速地打开会议室的门,她在会议室外众多人微讶的注视下,逃离办公大楼。
亚堤没有追去,双眸深情而笃定地看着她的背影。
没关系,未来的时间还长着。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溜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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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雪,真有你的,居然能让‘坎贝聿’提出更优惠的合作条件,争取到比‘渡边商事’更好的利润。”
段云磊搅动着快雪送进来的咖啡,看着她,笑着赞许。
快雪也喝着自己的咖啡,却没有什么表情。
“怎么了?”
其实,她私心希望合作的对象会是“渡边商事”。
虽然两人分手,虽然缘尽情了了,但彼此有了合作关系后,见面的次数势必增多,甚至……有可能会被他邀请去参加他的婚礼,眼睁睁地看着他娶别人……
她可以狠下心劝自己放手,却无法真心诚意地祝福她所爱的男人与另一个女人白头偕老、幸福一生。
她,办不到……
“云磊,完成释股案后,我就会离开,移交工作我会做好的。”这,是彻底避开他的最好方法。况且,她本来也不打算在“段氏”待太久。
段云磊眼中满是不信。“你别再生气了,我是真的很认真想要娶你的。”
快雪苦涩地笑了一笑。“这些话若是在我离开之前听到,我一定会心满意足,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但是,我真的变了。”
她凝睇着他。“我早该看出来,我之于你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帮助你更成功的工具。虽然不认同你这样的心态,然而,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有人爱我就够了、就该心满意足了。其实,离开后我仔细想过了,我问我自己,真的有那么爱你吗?答案是:没有。”尤其在离开亚堤后,她更加确定了这一点。所以,她才会这么快就对云磊的背叛释怀吧!